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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有句话,一直想问你。” “……” 心烫得厉害,墨燃紧紧攥着楚晚宁的手,手指在发抖:“不,我不问你了。” 楚晚宁才刚松一口气,却听得墨燃说了下一句。 “我什么都不问你了,我只想告诉你。” 墨燃斩钉截铁,永不回头。 一口气,倾尽了全部勇气。 “我喜欢你。” 心脏在剧烈震颤着。 “我喜欢你,不是徒弟对师尊的喜欢,是……是我胆大包天,我……我喜欢你。” 楚晚宁闭上眼睛,指尖在那人烫热潮湿的温暖中,由颤抖,渐渐地、渐渐归于止息。 怎么会。 怎么会…… 他肯定是听错了,他那么难看,那么凶狠,那么不会说话,那么没有情趣,他一无是处糟糕透顶是个傻子。谁会喜欢他? “我喜欢你。” 楚晚宁愣了好久好久,他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心下大恸,全无章法,他竟觉得苦涩,竟觉得畏惧,他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他想一如从前,拂袖叱道“胡闹”,想说“可笑”,想了很多,却都噎在喉间无法言表。 僵了很长时间,楚晚宁才沙哑地,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脾气很差。” “你对我很好。” “我,我年纪大了。” “你看上去比我小。” 楚晚宁几乎有些急了,他茫然且无助地:“我那么丑……” 这回轮到墨燃怔住,他睁大眼睛,凝视着面前那个俊美至极的男人,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好看的人,竟会自惭形秽? 楚晚宁见他不吭声,心中更是慌乱空白,低头道:“我不好看的。” “……” “没你好看。” 这样默默念叨着,忽然脸颊被一只温热的手抚摸,他听到墨燃的叹息,竟比今晚的月色更温柔:“你愿不愿意看一下我的眼睛?” 楚晚宁:“你的眼睛……?” 墨燃目光温润,倒映着一个白衣男人的身影,他说:“看到了吗?那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楚晚宁瞪着他,虽然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但那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脸庞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墨燃攥着他的手心,汗涔涔的。 他又轻声说:“我喜欢你。” 楚晚宁似乎被刺了一下,手指颤抖,片刻之后,他蓦地低下头,“我喜欢你”像是一把尖刀,扎进他的心坎里,于是热血奔流,一发不可收拾。楚晚宁的眼眶红了,大概是真的等的太久了,他竟不知自己听到这句话,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很着急,几乎都要急哭了,他说:“我不好的。我没有……我没有被人喜欢过。” 我没有被人喜欢过。 从来没有人,会因为拥有我,而感到开心,感到骄傲,感到珍贵。 三十二年了。 没有人喜欢过。 墨燃听到这句话,看着眼前那个低着头,连脸都不愿意抬起来的男人,忽然觉得那么疼那么疼,疼得心脏皲裂,筋骨揉碎。 那是他的珍宝啊,却蒙尘了近半生。 他疼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最后,只是笨拙地,紧紧握着楚晚宁的手,他不住地说:“有的,有的。” 有人喜欢你。我喜欢你。 你是有人要的,你有人要的,不要再那么自卑了,不要再那么傻,把最好最好的自己,说的那样一文不值。傻瓜。 傻瓜楚晚宁。 我喜欢你啊。 过了好久,墨燃问他:“那你呢?” “……什么?” 墨燃垂着眼帘,睫毛簌簌:“我……我那么笨,那么不懂事,那么不靠谱,我……我还做过许多不能原谅的错事。” 他顿了顿,小声道:“你会喜欢我吗?” 楚晚宁原本已经把脸抬起来了,一听他这样说,蓦地对上那双柔黑的眼,竟又心慌意乱,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手抽了出来,别过脸去。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但墨燃清清楚楚地看到楚晚宁的耳根红了,红到了花枝般秀丽的颈。 “那个锦囊……” “别说。”楚晚宁忽然闷闷出声,这下是整个面庞都红了,“不许说。” 墨燃望着楚晚宁不甘又羞赧,愤怒又茫然的模样,瞳水里光影流动,月光萦淌。 他坐过去,重新伸手,捉住了楚晚宁的指尖。 楚晚宁在颤抖,墨燃的手指也在轻颤,他覆着楚晚宁的修细五指,而后,一一叠住,以一种从所未有的方式—— 十指紧扣,掌心贴合。 楚晚宁涨红着脸,把面庞别的更开。 这一次,却没有再挣开他。 于是墨燃握着楚晚宁的手,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忐忑不安地确认。 楚晚宁……也喜欢他。 他终于,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仗剑出红尘,振袖落白雪,参鉴修改于《古剑奇谭一dlc天墉旧事》陵越台词,原句为“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雪”。 小剧场《今天还需要小剧场?》 薛蒙:咦?今天演小剧场的人呢? 肉包:你猜。 薛蒙:mmp我师尊呢??? 肉包:哎嘿嘿。 薛蒙:…… 街角卖盒饭的梅含雪小哥哥:别找你师尊了,坐下来,吃一碗鱼腥草炒肉盖浇饭吧,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问了。 薛蒙:??? 第180章 师尊,何以辜负卿 对于楚晚宁而言,这是第一次与墨燃掌心紧贴,十指相扣。 他觉得够了,太多了,幸好墨燃没有更多的举动,不然他大概真的能从百尺高空一跃而下,逃之夭夭。 真是幸好。 而对于墨燃而言,这是他不知第几次与楚晚宁掌心紧贴,十指相扣。 他觉得不够,太少了,但幸好自己没有更多的举动,不然牵了手就想亲吻然后就想索取更多,食髓知味。 真是不好。 但即使这样,墨燃依旧能够觉察到,楚晚宁好像在逃。 当天他们从剑上落地,楚晚宁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跑了两步,觉得步伐趋急,又立时慢下来。 慢下来走了没两步,听到墨燃在身后跟着他,羞恼惶急之下,便又开始疾走。 “……” 墨燃看着他大步流星,心里又痒又疼,又热又软。 眼见着楚晚宁埋头走向一棵大树,墨燃立刻道:“小心——!” “砰!” 还是撞了个正着。 他忙过去,问:“疼吗?让我看看。” 楚晚宁捂着额头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又往前走。 墨燃想跟,结果听他说了句:“你别跟着我。” “我……也要回去休息啊。” “你先站着吹一会儿风,吹凉了再进来。” 吹凉了? 墨燃笑了,怎么吹凉? 握了你的手,这一夜,心都是热的。 但他还是听话,没有继续跟着。他站在清冷的月色下,目送着楚晚宁走远,直至消失在墙垣后不见,而后走到那棵楚晚宁不慎撞过的树前,静了一会儿,把额头贴在树干上。 树痂粗糙,他闭上双眼。 楚晚宁…… 喜欢他。 飞花流水,孤岛如春。 皓月当空,清云蔽日。 潮汐暗涌,水天一色。 人间再好,都比不过得一句,楚晚宁喜欢他。 饶是他再是言辞匮乏,资质愚笨,这一刻亦是心潮澎湃,文思泉涌。爱意能让墨微雨这般简单粗直的木头变成诗人,楚晚宁喜欢他,楚晚宁……楚晚宁喜欢他! 他以额头碾着树皮,想要镇定,想要隐忍,想要“凉下来”,想要…… 不行,做不到。 他再也镇定不了,隐忍不住,凉不下来,他闭着的双目在微微颤抖,睫毛间隙里浸着柔情与狂喜,他的嘴角卷起,脸颊边的酒窝愈来愈深,盛载着的蜜意越溢越多。 楚晚宁喜欢他。 喜欢他。 是……是他痴恋的那个人,是世上最好的那个人,是他余生都想要揣在怀里的那个人,是楚晚宁……是楚晚宁…… 堂堂前踏仙帝君,现修真界墨宗师,居然就在这荒蛮无人烟的洁白沙地中,抵着一棵枝叶瑟瑟的大树,闭着眼低着头,肩膀微颤,笑出声来。 因为楚晚宁喜欢他,所以他闻到的风都是甜的,听到的涛声都是甜的。 楚晚宁,喜欢他。 他低眸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却哭了。 他像个疯子一般咧着嘴,流着眼泪,好甜,可是心却好痛。 楚晚宁…… 喜欢他。 从彩蝶镇起,就偷偷揣着他们的结发锦囊。 喜欢他…… 他忽然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楚晚宁就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默默地陪着,默默地等着,等他回头,等他伸手,等他转身看到。 楚晚宁,等了多久? 这辈子,上辈子。 叠在一起,二十年? 比二十年更久。 他是尘烟看透的墨微雨,知道这世上最无价的,便是岁月。 权势之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何的珍玩宝藏,佳人蜜语,都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唯有岁月,逝者如川,再不可追。 一个人,愿意用万两黄金换你,那是欲。 一个人,愿意用前程似锦换你,那是爱。 而一个人,愿意用二十年的年华,最好的岁月来换你,来等你。 且不吭声,不求回报,也不求结果。 那是傻。 真的,真的太傻了。 墨燃喉头凝涩,苦意漫上舌根,汹涌成潮,他想—— 楚晚宁,你真的……太傻了。 为何如此?怎能如此? 我墨微雨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 你是世上最好的人,而我呢? 满手血腥,死不足惜,万人唾骂,永不超生。 我欺负你,憎恨你,辜负你,我害死了你。 你根本不知道我都做过些什么…… 你根本就都不知道!! 墨燃抱着那棵树,哽咽的哭声落入呼啸的海风里。他都做了什么…… 在楚晚宁的目光里,去追逐另一个人的背影。 在楚晚宁的目光里,痴痴地等着另一个人回头。 金成池幻境里,他亲口对楚晚宁说,师昧,我喜欢你。 他拿刀子割楚晚宁的心! 可是楚晚宁呢? 沉默得像磐石,江流石不转,刀子戳在心里,他也和没事人一样,照顾他,宽容他,陪伴他。 直到死。 ……直到死。 他大笑,他痛哭,水天月色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看得到,他趋于疯狂。 楚晚宁,两辈子,两辈子到死都没有让墨燃知道自己的心意,这个傲骨铮铮的人一生做过最卑微的事,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他做尽了所能做的一切,却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之中,清楚了对方眼里永远不会有自己的位置,他在明知道对方不会喜爱自己的情况下,选择了不打扰,选择了不惊动,不给别人一丝一毫的困扰。 选择了,留下最后的尊严。 上辈子,到死,他也只说了一句,是我薄你,死生不怨。 这辈子,自己跟他表白,楚晚宁那么好的人,那么骄傲的人,却说:“我不好的。我从来都没有人喜欢过。” 踏仙君……墨微雨……都……做了什么…… 都做了什么!!! 是瞎目,还是智昏? 何以窥不破,何以辜负卿。 楚晚宁躺在床上,帷幕已经放落,他隔着烟霭般层峦叠嶂的虚影,看着帐外的灯火。 他的脸很烫,心跳很快,思绪却凝住了,流的很慢。 比起外头那个因为魂灵罪恶,而无法体会到纯粹甜蜜的人,楚晚宁显得那么简单、干净。 他将五指伸开,展在眼前,等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用一只手覆上了另一只手的脊背,手掌与手背交叠,像方才墨燃握着他的那样。 “……”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楚晚宁愣住了,随即恼羞成怒,恨自己竟会如此心猿意马,竟痴迷于方才那厮的强悍力道而不得脱。 没出息! 他恶狠狠地松开自己的双手,并拿左手打了右手一巴掌。 “吱呀。” 门忽然推开,卷入的夜风激的罗幕淌动。 楚晚宁猛地翻了个身,阖眸装睡。他听到男人走进房间,走到床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微弱的烛火,即使隔着帘子,也能感到光线骤暗,墨燃的影子投在床上,压迫着他,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师尊,你已经睡着了?” 墨燃的声音很温柔,不知为什么,带着些沙哑,好像浸了海水的苦咸。 楚晚宁不答。 墨燃就原处立了一会儿,而后窸窸窣窣的,似乎是怕吵醒楚晚宁,便又在昨天睡的地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给自己打了个地铺,再吹灭了烛火。 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甚至因为没了那堆满屋的灵蝶和海棠,这黑比昨晚更深邃,令人感官刺激,备受压迫,令人畏惧这黑夜中会发生的事情,又期待这黑夜中可以发生的事情。 但墨燃什么也没有做,这个昔日逛个窑子闹得名满勾栏的人,忽然变得那么木讷,谨慎,怜惜,守礼。 他合衣躺下。 楚晚宁松了口气,隐约又生出些惆怅,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惆怅而感到羞耻,就听得墨燃又从地上起来。而后,罗帷轻动,他撩开了他的床帘。 楚晚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一动不动,依旧是蜷缩着睡熟的模样,还尽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希望不被对方发觉丝毫异样。 他不知道墨燃忽然起身,是想要做些什么。 他没有结过道侣,没有破过清戒,他唯一对性有关认知,都来自于那些莫名荒诞的梦里。 他像是个从没有下过水的人,对汹涌的波涛畏惧大过渴望,宁愿先找个才到腰腹的小水潭扑腾两下。若是一下子要他迎头面对江流潮涌,他怕自己会在漩涡里溺亡。 所以,他其实很怕墨燃再有更多的举动。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墨燃感受到了他细微的战栗,还是听到了他不争气的湍急心跳,墨燃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俯身—— 俯的有些低,楚晚宁几乎能体会到他炽热雄浑的气息,炽热的胸膛好像就要压下来。 却只是,这样低低地看了他一会儿,将他鬓边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而后被褥窸窣,他帮他盖好了暖被。 楚晚宁心下稍定,觉得满意又不满意。但这样看来,墨燃总归还是个老实…… “人”字尚在脑中抽枝吐蕾,老实人墨燃就复又低下头,楚晚宁只来得及感到脸颊上柔软温热的触感,脑袋就嗡的一声掀起了骇浪惊涛,刺向岸边巨石,飞溅千堆雪沫。 墨燃的气息萦绕着他,熏炙着他,煎熬着他。 他吻了他的侧脸。 有几个人能面对心爱之人的睡颜,只是袖手看着,只是盖上被子,只是道声晚安呢。 墨微雨将所有的克制与忍耐耗竭,锁链深深勒入欲望的皮肉里,扼住了其他,却终究错放了这温软轻柔的吻。 血液隆隆,可怜晚夜玉衡英明神武,一世从容镇定,飒踏英姿,却在墨微雨炽热低沉的呼吸里,脸颊发烫,手心盗汗。 他一时什么也思考不能,什么也意识不到,呼吸都是屏住的,心脏跳得快到似乎都不再属于自己,天地间茫茫一片,好像什么都不再剩下,又好像腹中倏忽燃起一丛热火,眼前闪过斑斓交织的光点。头晕目眩中,他只能勉强意识到一件事: 墨燃在亲吻他。 尽管只是侧脸。 而至于别的,比如墨燃亲了多久,这些他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想,他手指在被褥下捏紧,热汗涔涔,他的眼皮不住地颤抖,颤抖…… 所幸夜很黑,他忍不住簌簌而动的睫毛没有被墨燃看到。 也所幸楚晚宁的脸太热了,整个人亦是昏昏沉沉,所以他竟没有感受到,亲吻的时候,有一滴温热的泪水从墨燃脸颊滑落,洇到自己的脖颈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得知真相的狗子辣么内疚难受,就不更小剧场破节奏了,明天再更~~么么啾~ 第181章 师尊的回忆 告白的第二日清晨,楚晚宁很早就醒了。 但他没有起床,因为他从帘子里悄悄往外看出去,发现墨燃还在睡着,简单的地铺,紧挨着床沿。 隔着帘子看的不那么真切,楚晚宁按捺片刻,没有按捺住,他伸出手,想要撩开一点帘缝,但手未触及罗帷,就换成了一根手指,用指尖,只掀开那么一丁点儿。 好像只要是那么一丁点儿,自己就不算偷看似的。 清曦从窗户纸里洒落进来,红彤彤带点金色的光芒,被裁成狭长剪影,照在墨燃英俊的脸庞上。 楚晚宁很久没有看过他的睡颜了,他安静地瞧着,瞧的很仔细,凝视的时间很长。 长到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墨燃刚被薛正雍带回死生之巅的那一年。有些腼腆的一个少年,开心时却能迸发出火一般的灿烂热烈,没事就爱粘着自己,说什么,也要拜自己为师。 赶都赶不走。 通天塔前一见,楚晚宁执意不收徒,因为觉得“他瞧起来最温柔,我最喜欢”这句话简直荒谬,不可信。 为此,他晾了墨微雨十四天。 听人说,墨微雨为了想办法拜入他门下,询问了薛正雍王夫人师明净,包括薛子明。 最后也不知道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让他学程门立雪,站在红莲水榭外头等人。早上楚晚宁出门了,就问安,求拜师,晚上楚晚宁回去了,继续问安,求拜师,如此风雨无阻,滴水也能穿石。 楚晚宁对此行径的反应是:呵。 视若无睹,走了。 他不喜欢别人这样激烈地追逐,他这个人,自己感情寡淡,便也只愿意应对那些同样平和寡淡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自幼所处的环境所致,少年很善察言观色,大约是感受到了楚晚宁的冷意,他只死缠烂打了两天,就没有再追着楚晚宁央求过拜师一事。 但他每天照例都还是来红莲水榭,替楚晚宁把院门前的枯枝落叶都清扫干净了,看楚晚宁出来,就杵着扫帚,挠着头,笑道:“玉衡长老。” 晨曦里不说早起,薄暮里也不问安好。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玉衡长老,然后只是笑。 楚晚宁不看他,自顾自地走掉,他也不恼,在他身后,哗哗地扫着落叶。 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十天,有一日清晨,大约因为红莲水榭的荷花一夜之间开了十余朵,香气馥郁,让楚晚宁心情极好。 他推扉而出,见到绵延曲折的清幽山径上,少年墨燃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拾级而上,扫着叶片,有一片叶子大约是卡进了石缝里,格外难清理,他便俯身去拾,准备丢到草木丛中。 抬头的一瞬间发现了楚晚宁站在山门前,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卷了半袖的胳膊露在外头,他举着还没有来得及扔掉的枯叶,朝楚晚宁挥手—— “玉衡长老。” 声音很清澈,带着鲜果清甜,明明不响,却好像在峰峦之间弥久回荡,一片皓白浮云流淌而去,阳光自云端倾泻而下,穿林透叶,竹林间起风了,瑟瑟萧萧。 楚晚宁原处站了一会儿,瞳仁被忽然耀眼的晨光浸成了琥珀色,他微微眯起眼,一瞬间竟觉得少年手中的枯叶似乎也不再那样死气沉沉了,变得和那个灿笑着的人一般绚烂夺目,溢彩流光。 他不动声色地走下石阶。 墨燃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也不以为意,只如往常一样,自觉地立到了一边,等着楚晚宁过去。 那天,楚晚宁一阶一阶从容而下,也如往常一样,走过他的身边。 然后,忽然微微侧过脸,回眸瞥了少年一眼,声音清冽如泉,沉静如湖。 他说:“多谢。” 墨燃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就亮了,忙摆手说:“不用,不用,都是弟子应当做的。” 楚晚宁道:“……我没打算收你当徒弟。” 但语气神态,都不再比初时坚决。 他说完之后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末了却又不知为何,大约是觉得于心不忍,又回头看了墨燃一眼。 结果看到那个少年居然丝毫不觉得心堵,竟拄着扫帚兴奋地在原地跳了几步,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蓬勃朝气,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 ……原来这家伙根本没有在意后半句,只听到了一句多谢,就开心成这样了么?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天,有一日,下雨了。 雨不算太大,楚晚宁从来都是个懒得拿伞也难得开结界的人,估摸着走到善恶台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淋湿了也没关系,到时候用法术蒸干就好。 他推门出去。 墨燃还在。 不过他今天倒是没有在扫地,扫帚被他搁在了一边,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蹲在地上,背对着楚晚宁,正全神贯注地捣鼓着个什么东西,单侧肩膀微微耸动着,他身子矮小,蹲着就更小,伞又大,还是深褐色的,瞧上去很是好笑,就像一只春雨里冒出的蘑菇。 楚晚宁忍着淡淡的笑意,走到他身后,轻咳一声,问:“在做什么?” “啊。”少年一惊,回过头来,仰头看着他。 第一句话是“玉衡长老”。 还没等楚晚宁应声,他睁大了眼睛,就说了第二句话:“你怎么没打伞?” 还没等楚晚宁回答,他就站起来,踮起脚尖,努力把手中的油纸伞举高,说了第三句话:“这个给你。” 但他终归还是太矮了,站的台阶又比楚晚宁低一级,很努力了,伞才勉强遮住楚晚宁的头顶,但力道又没维稳,风一吹,手没拿住,伞瞬间倾斜,成串的水珠子统统落进了楚晚宁的颈领沿口,顺着脖子流进去。 于是,还没等楚晚宁作声,墨燃又火急火燎地忙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楚晚宁:“…………” 墨燃说第一句的时候,他可以答“嗯。” 墨燃说第二句的时候,他可以答“不需要。” 墨燃说第三句的时候,他可以答“你自己留着。” 但墨燃说了第四句,一迭声的对不起,楚晚宁都有些无言以对了,垂着眸,看不出神情究竟是寡淡还是阴郁,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接过了墨燃手里的伞,端端正正地,打在了二人头顶。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墨燃,想了片刻,又绕回了最初的那句话。 “你在做什么?” “救蚯蚓。” 楚晚宁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皱眉头,问:“什么?” 墨燃笑了,酒窝深深,很是可爱,他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磕磕巴巴:“救,救蚯蚓。” 楚晚宁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墨燃垂着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掌心里握着一根树枝,滴滴答答往下落着水,应当是从地上拾起来的。再往前看,石阶上果然有一只蠢笨的蚯蚓在水潭子里躺着,慢慢地蠕动。 “等雨停了,这些从泥土里跑出来的蚯蚓就该晒成蚯蚓干了。”墨燃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想把它们都弄回草丛里。” 楚晚宁淡淡问:“用树枝?” “……嗯。” 瞧见对方面色清冷,墨燃大约是担心被玉衡长老看不起,便急着道:“我,我倒不是怕用手,就是小时候阿娘跟我说过,蚯蚓不能用手捉,会烂皮烂肉……” 楚晚宁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说这个。” 他言毕,微微抬手,指尖凌空一点,只见一道细软的金色柳枝竟从青石长阶的缝隙里钻出来,柳枝裹住那条在水潭里躺着的蚯蚓,将它托着放回了附近的草堆中。墨燃睁大眼睛,很是吃惊:“这是什么?” “天问。” “天问是什么?” 楚晚宁乜了他一眼,说道:“是我的武器。” 墨燃显得更惊讶了:“长老的武器……这么……这么……” “这么小?”楚晚宁替他把话说了出口。 墨燃:“嘿嘿。” 楚晚宁一拂衣袖,神情漠然:“它自然有凶狠的时候。” “那,我能看看吗?” “最好永远别瞧见。” 当时的墨燃还没有明白过来楚晚宁说这句话的意思,他转头又去瞧着柳藤从石阶的各个裂缝里探头,将那些糊里糊涂浸泡在雨水里的蚯蚓全都卷着,送回到湿润的泥土中,渐渐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楚晚宁忽然问:“想学吗?” 墨燃一怔,随即蓦地睁大眼睛,惊喜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会连连点头,一张俊俏的小脸涨的通红。 楚晚宁道:“明日晨修后,去善恶台后面的竹林,我在那里等你。” 他说完,洁白丝履踩在潮湿的石阶上,执着油纸伞,径自往山下走去,墨燃愣愣瞧着他吴带当风的飘然背影,半晌之后,猛地反应过来楚晚宁的言下之意,刹那间脸涨得更红了,眼睛亮的出奇。 他再也顾不得地面湿潮,立即跪落叩首,尚且稚嫩的嗓音里尽是热切与欣喜。 “是,师尊!” “……”这次楚晚宁没有赞同,也没有阻止,只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继续行远,雨点敲在伞面,点点滴滴,犹如箜篌一阙。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墨燃才从地上站起,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已撑开了一道金色的半透明屏障,流淌着五瓣花影,替他遮去了细密的风雨。 楚晚宁记得当年薛正雍得知他的决定时,又是宽慰又是意外,问了他一句:“玉衡,你怎么就愿意收他了?” 那时候,自己坐在善恶台的高座上,手里扔捏着墨燃给他的那柄油纸伞,修长指节若有若无,磨蹭过古拙的伞柄,最后淡淡说了句:“方便他救蚯蚓。” 薛正雍啊了一声,豹目睁得圆溜,倒有些像猫。 “救什么?” 楚晚宁没有再答话,只是垂眸望着青竹伞骨的眼眸里,逐渐有了一点点的笑意。 转眼,都这么久过去了。 他当年收为弟子的那个少年,初时淳质,后行歧路,但终是幸好,到头来,少年还是长成了一个端端正正的仙君,没有教他失望。 一点藕白色的指尖探出罗帷,楚晚宁从熹微的缝隙里,凝神瞧着墨燃的睡颜。 那个少年如今已是个英俊又挺拔的男子,五官比从前更加深刻分明,眉眼之间尽是稳重成熟的气息。 只是和当初一样,墨燃睡着的时候,眉心总会微微蹙着,他打小就是这样,两排睫羽垂得很低,仿佛快要被沉甸甸的心事压得再也不能抬起。 楚晚宁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这人年纪轻轻,哪里来得那么多愁绪忧思? 正这么想着,忽见得墨燃卷翘的长睫毛微微一动,眼睛缓缓睁开。 “……” 楚晚宁的手指立时一僵,想将手收回来,装睡。 可是墨燃这个人很奇怪,他不太有年轻人的赖床气,反而倒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做派,换句话说,他清醒得很快。 而且莫名其妙的,他似乎对睡眠环境周遭的细微变化,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好像常年都面临暗杀危险,一步一移,如履薄冰。 楚晚宁还没有来得及把手指尖从帐子缝隙里抽回去,墨燃的视线就已经准确地落在了那一点指尖上。 楚晚宁:“…………” 事关玉衡长老的脸皮和清誉,千钧一发之际,楚晚宁灵机一动,干脆翻了个身,整个手都伸出帐帘,懒懒散散地垂在了床榻边。 这样看起来,刚刚就全然不是在偷掀帘子了,而是睡熟的人翻了个身,手臂伸展,无意间探出了帐帘。 墨燃哪里能想得到严肃死板楚晚宁能想到这种主意,轻易就被蒙混了过去,他怕吵醒楚晚宁,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 但却没有马上走,而是捉起了楚晚宁露在外头的手腕,小心翼翼搁回了被褥之间。做完这些,过了一会儿,楚晚宁才听到门扉吱呀推开的声响。 墨燃出去了。 楚晚宁微微舒展眼眸,看着门外透进来的天光朦胧,兀自出了很久的神。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与墨燃能够在一起,甚至连想象都不曾具体想象过,所以哪怕过了一夜,到了这个时候,他仍觉得这一切就和做梦一样。 印象里,墨燃分明是暗慕着师明净的,这些年他独自站在他们身后,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看墨燃对师明净灿笑,看墨燃替师明净煮面,看墨燃偷偷地帮师明净完成委派,喜滋滋的样子,以为没人知道。 其实这些,楚晚宁都清楚。 为此他有过羡慕,有过妒火,有过难受,有过不甘。 也以为自己有过释然。 其实哪有这么容易释然的,哪怕明知绝无可能,也梗着脖子不肯回首,硬着头皮不愿离去。 这些年,楚晚宁自己也曾扪心自问,这样注定无果的等待是否值得,这样执迷不悟的守候是否下贱。但自问了无数遍,每次的答案都不了了之。 他楚晚宁也曾是冷眼旁观那些痴男怨女的无情人,最是无法明白为什么那么痛了,还要强行把一份感情揣在怀里,被扎的遍体鳞伤,也不肯丢弃。他不理解,只有当求而不得的业火烧到他的心头,他才终于能够知道—— 世上的厚谊深情,真心真意,大抵都是如此。 可以放下,却永难抛弃。 正因如此,并不明白墨燃对师昧真正想法的楚晚宁,多少都有些迷茫和犹豫。他不明白是什么令墨燃愿意将目光从师明净身上移开,转而落在自己略显狼狈的脸庞。 嗯……因为感激? 因为愧疚? 想要效仿女鬼报恩花妖偿情,所以以身相许? ……妈的,该不会是跟师昧表白,被师昧拒绝了吧…… 楚晚宁发着呆,脑内天马行空,一时间倩女幽魂田螺姑娘陈世美移情别恋乱七八糟全涌上来,最后居然越想越气,起身,趁着没有人看见,狠踹了墨燃昨晚打的地铺两脚。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章节经过基友提醒发现我漏回了好几个小宝贝儿的留言,真是对不起qaq检查缺漏的时候都木有检查到,向那天被漏回的小伙伴们说声抱歉,么么啾~ 以及昨天章节被某个审核员判定不纯洁,正在等管理员审核,如果出现被锁情况不要着急,我会申诉。 另外……亲个脸颊就不纯洁,小妹妹胡乱判定是会被驴子踢的好吗!!! 小剧场《听说你不纯洁》 因为被审核,太怨念而生出的产物—— 审核员:听说你不纯洁,锁掉你啪啪啪的章节。 零点五:你试试看。 审核员:……当我没说,审核通过。 审核员:听说你不纯洁,锁掉你想要啪啪啪的章节。 一点零:(阴笑)嘿嘿,这位朋友你是说认真的吗? 审核员:……算了,这次就过去吧,下不为例。 审核员:听说你不纯洁,锁掉你啪啪啪的章节。 二点零:我没有啪啪啪过。 审核员:锁掉你自我放飞的章节。 二点零:我没有自我放飞过。 审核员:锁掉你们接吻的章节!!! 二点零:……也没有接吻过。 审核员:妈的!反正我就要锁你!!说罢!你们干过什么好事! 二点零(叹气):我是个老实人,我只亲过他的脸颊。 审核员:(如获至宝)好!!!(拍案而起)就是这个!你居然亲别人!不要脸!锁掉你亲别人脸颊的章节!!!审核你!!!!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还是要当零点五。 当二点零是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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