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陆时放下筷子,淡淡道:“瞧瞧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 院门守着两个侍卫, 侍卫见人出来,恭敬道:“陆大人,您这要去哪呢?” “后院听戏。” 陆时一惯风度好,与侍卫说话的时候,还微微欠了下身子。 其中一个侍卫等他走远了,好奇问,“陆大人还喜欢听戏呐?” 另一侍卫:“从没听说过啊!” “听听,戏锣,戏鼓都敲上了。” “怪不得昨儿个后花园里有动静,敢情是在搭戏台啊。” “心可真大,都这个时候了,他也不怕……” 话没有再往下说,只是与同伴交换了一个彼此都心领神会的眼神。 院子里是他们两个守着,正门、后门、角门、侧门各有两个锦衣卫兄弟。 说好听些是保护老御史,说得难听点…… “当,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锣声传来。 侍卫冷笑:“哟,这大戏还真唱上了!” 第377章 书生 夜幕,终于降临。 唱园春门口,驶过来两辆马车。 马车停稳,侍卫利落地跳下车,放好脚凳,转身掀开帘子。 从车里走下两个年轻男子,前头那位一身锦衣,高大英俊;后头那位手摇折扇,昂首挺胸。 两人站定后,同时向身后的马车瞧过去。 年轻的婢女已经将车帘掀开,从里头探出一只白生生的手。 婢女轻轻握住。 乌发少女从车里走出来,白玉一样的脸上,一双黑眸清清冷冷。 她抬头冲两位年轻的男子,淡淡一笑, 冷的眼,暖的笑,一时间两位年轻的男子都屏住了呼吸。 摇扇男子心里哀嚎一声:菩萨,能不能现在就洞房啊?小爷我春心荡漾啊! 锦衣男子磨磨后槽牙:还是舍不得把她太早嫁出去,再多留几年吧。 少女扶着丫鬟的手,娉娉婷婷走到朱门前,递过手中的戏票。 等在门口的是个中年男子,约摸四十出头的样子,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看少女的身后。 “晏姑娘,一张戏票只能进一个人。” 晏三合眯着眼,无所谓道:“那这戏不听也罢,不言,我们走。” “慢着!” 话一出口,中年男子才发现自己急中出了错。 “他们一个是谢道之府上的三爷;一个是裴太医的大公子。” 晏三合浅笑:“他们是陪我来的,程园主。” 中年男子脸色又变,“你怎么知道我姓程?” “你天庭饱满,鼻梁挺直,耳阔嘴圆,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不是园主又能是谁?” 晏三合摇了两下手里的团扇,“再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拦着不让我的人进? 白白浪费老御史这一通费心费力的安排。 晏三合把戏票往他手里一塞,“三爷,小裴爷,咱们走!” 三爷长衫一撩,小裴爷扇子一摇,一前一后从程扶摇的眼皮子底下走过。 走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身后几个客人一看,鼻子都气歪了,“喂,喂,喂,他们怎么连票都不买?” “对啊,唱春园不是不接待女客的吗?” 这时老伙计走上来,陪着笑脸道:“诸位见谅,他们是我们程园主今日请来的贵客。” …… 与白天的唱春园相比,夜晚的唱春园,更添了几分旖旎。 一路走,一路都是欢声笑语。 引晏三合几人的,是那日的红衣丫鬟。 丫鬟笑着把人领上二楼,指着挂着“菊”的字包房道:“姑娘,两位公子,里边请。” 晏三合在四方桌的主位坐下,谢知非和裴笑则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 小楼人声鼎沸,楼下的八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楼上的八个包房,也没有一个空着。 小裴爷糊涂了,用脚尖碰碰谢知非。 兄弟,这是啥情况? 敢情陆时没包场啊? 谢知非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好也用脚尖碰碰晏三合的。 晏三合正四下打量这间包房。 奇怪。 上一回来,这包房是镂空的,左手边、右手边的动静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这一回…… 镂空的雕花,竟然变成严实的门板,这包房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密封的空间。 察觉谢知非踢她,她也没问为什么踢,而是看了看身后的李不言。 李不言二话不说,便走出去。 她一走,黄芪压根不用小裴爷叮嘱,也跟着离开,只留朱青一人守在门边,目光四下打量。 晏三合把头往前凑,压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等不言去探探再说。” 谢知非:“……”我还啥都没说呢? 小裴爷:“……”谢五十有什么用?还是娘子与我心有灵犀。 小裴爷想了想,提议说:“三合,要不我们出去转转,上回在教坊司,随便转转不就碰到了桂花?” 晏三合正是这么想的,“等戏开锣我们找个机会出去,三爷留在这里,以防万一。” 谢知非“嗯”了声,心里却有些发酸。 这是做大舅子的失落吗? 再一想,又觉得这个念头起得实在不合时宜,还是先应付眼前的事情要紧。 “当——” 一声清亮的锣声,喧嚣的戏楼一下子安静下来。 戏开锣了! 鼓乐声随之响起的同时,戏台上缓步走上来两个人,一个是普救寺的小僧人。 另一个穿着白色长衫,头戴小冠,英气勃勃,正是这戏的主角——张生。 “怎么又是西厢记?”小裴爷小声嘀咕。 穷书生和大小姐的桥段,他都看腻了,怎么就不能演个俊书生和穷姑娘的桥段? 他偷瞄了眼晏三合,也好应应景啊。 谢知非也不喜欢看这种腻腻歪歪的戏码。 家里请戏班子,武戏他才会多看几眼。 晏三合更是觉得奇怪。 西厢记是演给大姑娘、小媳妇看的,这会戏楼里坐着的都是男人,明显不合时宜。 “两位?” 小裴爷低声问:“这陆时是打算给咱们唱哪出戏啊?” 谢知非挑了下眉,“不管哪一出,都得看下去,这会咱们没得挑。” 话刚说完,手腕上多了一只手。 “谢知非。”晏三合的声音有些发颤。 谢知非看她眼神发直,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你掐我一把,用力掐。” 我要舍得呢! 谢知非反握住她的手,照着自己的脸便是一巴掌。 “啪!” 掌心痛意传来的同时,晏三合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戏台上—— 书生看着一道拱门,朗声道:哎啊,那边好大的园子,不知是什么所在,益发待我随喜随喜。 小和尚忙拦道:先生请住,那边是去不得的。 书生不明白:却是为何? 小和尚道:这里面住着已故崔相国的夫人和莺莺小姐…… 书生低头若有所思,然后转身。 恰这时,园子里传来一个如翠莺般的唤声:红娘,开了角门。 这唤声来得如此的突然,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书生抬起脸。 那张脸在灯光中彻底地露出来,眼睛里闪烁着慌乱和不知所措,仿佛在说:怎么办?我该躲起来吗? 而坐在“菊”房里的晏三合,眼里同样是一片惊慌。 “谢知非,裴明亭,你们看,你们看呐,那个书生,那个书生……” 书生怎么了? 谢知非和裴笑几乎是同时把目光,挪到书生的脸上。 这一挪,五雷轰顶。 那书生竟然是……陆时扮的! 第378章 诡异 哪怕事先预想过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陆时和他们相见的方式,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一种。 堂堂二品大员,文武百官见了都闻风丧胆,华国官场上最刚正不阿的御史大人; 一个五十五岁的苍老男子,竟然穿上戏袍,画上妆面,扮作年轻的书生? 这,这,这…… 小裴爷呼吸一滞,身子往后一仰 ,连人带椅子跌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对面。 谢知非两只手用力抠着桌角,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戏台上的书生,盯的眼睛都酸了,都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晏三合。” 小裴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小爷我没被鬼吓死,倒差点被人活活吓死,他,他,他这是要干嘛?” 晏三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化念解魔这么多回,没有一回是心中千头万绪,却始终找不出最关键的那一根线头。 更没有一回,点香人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几乎所有的点香人,都是哭着,忏悔着,痛苦着跪在她面前。 “我不知道。” 晏三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想让自己变得镇定一点,“我一点都不知道。” 谢知非回过神:“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晏三合脑子里一片空白。 戏台; 书生; 陆时。 陆生; 书生; 戏台。 晏三合喃喃自语:“他这是要演给谁看啊?” “晏姑娘。” 朱青的声音把晏三合的魂,硬生生地拉扯回来,“有人找。” 晏三合转身看到来人,蓦的站起来。 陆大上前一步,压着声音道:“我家老爷让我转告晏姑娘,戏一开始,就可以给她化念解魔了。” 什么? 晏三合心悸如雷。 什么? 谢三爷惊恐万分。 什么? 小裴爷灰飞烟灭。 “陆管事,化念解魔需要准备一张祭台,三盘瓜果,两只烛台,一只香炉,你家老爷需要沐浴更衣,亲自点香才行。” 晏三合眸中的黑沉,一下子变成暗芒,锥刺人心。 “还有,你家老爷要清楚的知道,她的心魔是什么?” 陆大听完皱了皱眉,冷淡地说:“我只是个传话的。” “小姐,小姐……” 就在这时,李不言疯了一样冲进包房,飞快的解下身上的包袱,往桌上一扔,跳脚道:“好烫好烫,好烫啊!” 包袱怎么会烫呢? 里面又没装什么热的东西。 晏三合脸上的表情像是见到鬼一样,然而这表情只有一瞬。 忽然,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就把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一支香来。 这香顶端冒出一点火星,竟然自己点着了。 小裴爷脸色惨白,啪的一声,又跌到了地上,声音都止不住发颤,“这,这……有鬼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晏三合。”谢知非也很慌,慌得声音都在打颤。 父亲点香,左点一次点不着,右点一次点不着,怎么到这里,这香自己就点着了,太他娘的诡异。 晏三合根本没听见这两人说话。 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手上的香,黑眼珠缩成极小的一点。 点着了。 是你自己把它点着的,对吗? 你等不急了,对吗? 晏三合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击了一下,以至于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来得说出口: 西厢记是他唱给你听的,对吗? 良久。 晏三合用一种极为冷静又低沉的语气,对李不言说:“戏楼进门的地方,好像有个供奉关二爷的祭台,你去把香炉拿来。” 李不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听完就冲了出去。 朱青看着那支香,头皮发麻道:“晏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晏三合静了一瞬,想到第一次去陆时房里的情形,轻声道:“去园子里摘两枝桂花来。” “是!” 晏三合缓缓看向陆大,表情里有种诡异的认命感。 “告诉你家老爷,静尘心魔的化解,已经开始了。” 陆大什么表情也没有,转身就走。 小裴爷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绝望。 “怎么就开始了呢?咱们连静尘心魔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晏三合,这他娘的,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知非的表情也堪称仓惶。 哪怕他自己魂穿到谢府三爷身上,对神神鬼鬼的事情,已谈不上害怕,此刻仍是震惊不止。 这个心魔的化解,和从前两个心魔截然不同。 截然不同啊! 晏三合看着谢知非的眼睛,毫无征兆地冲他莞尔一笑。 谢知非只觉得天旋地转,握着桌角的手,无意识地松开来,心底的酥麻一点点蔓延开来。 好一会,他找到自己的声音,勉强问道:“晏三合,笑什么?” “我好像找到那根线头了。” “什么线头?” 晏三合没再说话,又看着那支香,一阵发呆。 “小姐,小姐,香炉来了。”李不言冲进来。 晏三合接过香炉,放到四方桌的最前面,手腕一动,把香插进去。 恰这时,朱青和黄芪也回来了。 朱青手上拿着两株桂花。 晏三合把桂花放在香炉边上,“都先坐下来吧。” 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地坐下,后到的黄芪刚要问一句“怎么点香了”,嘴刚张开,就被一旁的朱青捂住了。 “别说话。” 六个脑袋,慢慢往前凑,再往前凑。 倘若此刻有人进包房,会看到这样一幅叫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包房里的六个人,目光都不在戏台上,而是死死地盯着一只香炉。 “你们仔细看。” 晏三合手指着袅袅升起的白烟,用气声道:“烟飘哪里去了?” 黄芪皱眉:“哪里都没有飘去。” 朱青摇头,“不对,它一点一点聚在香炉的上方。” 李不言心悸,“它,它的形状好像女人的一双眼睛啊。” 三爷沉声:“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戏台。” 小裴爷颤声:“这香……竟然……竟然通人性。” “静尘的心魔,应该就是那个戏台上的男人。” 晏三合目光中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她只是等不及了,自己把那支香给点着了。” 停了一下,她又轻声道: “八年又十八年,或许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 第379章 戏里 八年,又十八年。 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啊,漫长到他们都老了。 晏三合看着香,把声音放得更低了。 “故事的开头,应该就像戏里演的那样,千金大小姐和穷书生相遇了,虽然他们的身份一个高,一个低,却挡不住情动心动。 故事的经过,是大小姐的落难和穷书生的蛰伏。 教坊司的八年,水月庵十八年,从高贵到卑贱,从卑贱到佛门,穷书生没有变心,而是默默守候。 故事的结果,是穷书生在大小姐去世后,拔剑刺向所有伤害过大小姐的人。 他的最后一剑,直刺向天。” 所有人都听呆了,眼神在香和戏台之间,来回地看。 这故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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