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到太子紧张了——他事先并不知道会有这件事情。他看向冼敬,却见冼敬微微地摇了摇头,可见冼敬也不清楚。 左赞善大夫是要参的祝缨,说他袒护了之前一个犯官,而这个犯官是郑家的“故吏”。说此人“其罪昭昭”,细数了八大罪状,最后只是罢职了事。分明是循私了,是因为他们都系出郑党门下,彼此袒护。现在有证据,祝缨之前拿了两个官员,办得就比较重。 他提的这两个官员,都是号称抑兼并,实则从中渔利的。比较起来,并不比郑侯故吏更过份。 冼敬暗骂此人是猪:这事儿参不了祝缨,哪怕参下了,来个别人当大理寺卿恐怕更麻烦! 皇帝问祝缨:“你可知此事?” “臣不知。” 左赞善大夫冷笑道:“祝缨号称明察秋毫,如何不知?” 祝缨对皇帝道:“若如彼所言,罪恶昭昭,该是满朝皆知才对!这么多年以来满朝皆知而无人言,满朝都是皇帝的贼!只有这一位大忠臣了!罪恶昭昭是吧?谁知道?知道为什么不说?来,大臣都在这儿了,你是想我从前往后问,还是从后往前问?” 卫王轻咳一声,道:“大理莫动怒,只说眼前事。” “那我只讲证据!我查到的,都按律判了!并无违法之处。若有其他的证据,陛下让我查,我就去查,绝不连坐,绝不构陷。无论对谁。” “若有实据……” 祝缨道:“大理寺会复核的!拨乱反正,正是大理寺的职责。朝廷现在堕落至此了吗?朝堂论案,既不知有大理寺、刑部,更不知道还有‘反坐’一条吗?啧!” 左赞善大夫道:“你知道世间还有公道吗?” 郑奕道:“你还要公道呢?就是对你们太好了!宽慈还成了罪过了!照你的说法,刚才你提的两个人,鱼肉百姓、欺凌士绅、动摇人心,杀了也不为过!怎么有脸活在世间的?!” 太子出面喝道:“当廷吵闹,成何体统!不说军国大事,倒翻些无聊旧账,朝廷大臣,该知道轻重缓急!” 皇帝让御史台会同大理寺再核实一下,王大夫看了半天别人的热闹,没想到这事儿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只得出列应声。 祝缨道:“案卷都在大理寺,回头我带给您。” 王大夫苦着脸点头。 皇帝清了清嗓子,问道:“说到军国大事,使忠武军备边,如何?” 王云鹤道:“忠武军新练成军,恐还不能上阵。” 皇帝却说:“不上阵,永远都是新军。” 太子、卫王都表示了赞同,皇帝便命忠武军也开往前线去。 —————————— 下了朝,祝缨带着卷宗就去了御史台。 王大夫亲自相迎,道:“你亲自来了?就那么回事儿,心知肚明的!哎哟,如今咱们都被架在火上烤喽!两边都不想得罪,哪知是两下都不讨好,不知道哪一天就因不够偏帮,就被人给放逐了。” 祝缨道:“随便!我只凭自己的心罢了!您这两不相帮,能坚持多久呀?” 王大夫苦笑一声:“要是王相公能及时收手就好了。” “您不拦着?” “他也是一片好心,也是该管一管了。只是……” 祝缨明白,王大夫也是“抑兼并,但别动我”,只要王云鹤做得别太狠,他倒也愿意承受一点损失,但是不能多。 王大夫道:“还是说一说咱们这个吧。” 祝缨道:“我有什么好改的,我断的就已经是最明白的了。” 王大夫道:“我自是信你的,不过……” 祝缨道:“不过,查清实情不难,难的是断案。断案不止是看案子,对吧?可您看看眼下,有一就有二,我绝不认错!我才不受这个气呢!再说了,改判了这个那个不服,又要闹,越闹越大,没完没了!” 王大夫道:“是啊!咱们就别火上浇油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这案子断得没毛病,并没有私纵之嫌。祝缨道:“您具本,我联署。” 王大夫道:“好。” 祝缨回到大理寺,被以施季行为首的官吏们拥簇着升堂坐下。施季行道:“当时的案卷我们都看过了,没有偏颇之处。”对郑府那位故吏或许略抬了一笔,但是证据是查得清楚的。不存在抹去某些罪证的事。如果有偏私,就是告诉他们可以“赎买”,并且大理寺也没折磨人。 那时候,朝上气氛还不紧张,祝缨办一些郑熹亲近的人,她咬死了,郑熹也就笑笑。放到现在估计不能这么轻轻就过了。 林赞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王相公在想什么?” 祝缨摆了摆手,道:“要是能猜到,我就做丞相去了。” 林赞哑然。 祝缨道:“大理寺,照旧。” “是。” ———————— 落衙后,赵苏约了卓珏,两个人一同往祝府去。二人知道了朝上的事情,都有些生气:这是逼人站队吗? 卓珏道:“情势越发的难了,便是两位相公容得下大人置身世外,他们手下的人也不会让大人袖手旁观的。不是盟友就是敌人!” 赵苏道:“只怕两位相公也……” 将近祝府,却见一队人已在门上了。祝府大门打开了,祝缨亲自迎了出来。赵苏一拉卓珏,两人没有贸然上前,闪身躲进了门房里。 冼敬与太子的内侍郝大方两个人押着一车财物,代表太子来安抚祝缨。 郝大方道:“殿下说,今日之事并非殿下之意,大人受惊了。” 冼敬也说是左赞善大夫自作主张。 祝缨笑道:“在朝上站着,谁能不被参?两位相公都挨过,难道我挨不得?哪有我被参了,殿下反而挂心的道理?” 话说得漂亮,又给郝大方送红包,郝大方也接了。 冼敬等送走了郝大方,才对祝缨说:“你在郑党陷得深,袖手旁观就是叛徒,你的日子可是会很难熬的。可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还是有份量的,你有良心就会痛苦。何必自苦?” 祝缨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只要效忠天子,总有我一条活路,您说是不是?” 冼敬道:“独木难支,你好自为之啊!” 祝缨笑道:“明白。” 冼敬也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祝缨是注定无法置身事外的,不是吗?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祝缨是个聪明人,但祝缨的出身放在那里,要么彻底的背叛,要么就死心塌地。这样一来,他们也好有个应对。 祝缨不表态,生死存亡的时候,就只好把她当敌人了。难道祝缨会不明白? 冼敬皱着眉头踱回了自己家。 赵苏、卓珏这才从门房里溜了出来,求见了祝缨。 祝缨面色如常,在书房里见了他们二人。赵苏先说一句:“看来殿下还是看重义父的。” 祝缨摇了摇头:“再看吧。你们都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时候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她的设想就是离开朝廷中枢,这破地方,她现在能上桌了,但是夹不到什么菜!还有人让她陪酒,不喝就让她下桌。得走远点儿,自己单开一桌。 北地就不错,她总有预感,北地的情况会有变,但具体怎么变她也说不出来。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但是军国大事,不能仅凭她的直觉来断。以常理推论,朝中不和北地就不容易安稳。不安稳就需要安抚,她觉得自己能出去躲一阵。 卓珏道:“无论何时,我们都愿听大人号令!” 祝缨挑眉,赵苏从旁说:“这些是我们的一些想法。”他对卓珏使了个眼色。 卓珏将南方人走仕途的难处等都说了,又说了自从有了祝缨,南方士子的路就宽多了之类。感谢祝缨不歧视南人,如今是人心所向。又说还请祝缨不要抛弃南人,他们也会在南士中为祝缨宣传的。 接着,卓珏又说了祝缨的处境:“您何必依附王、郑?如今不过是因为势力不及这二人!可如果您有了南士,这就不是问题了。” 祝缨点了点头,开口却说:“不可口出狂言,要做实事。” 二人都受到了鼓舞,高兴地应了。 祝缨又说:“也不要四处宣扬,南人北人,只要是好人,我都愿意不让他们被埋没。但是无赖之辈,人都不做,也就不要提什么前程了。” 卓珏笑道:“南方多海珠,真珠尚且用不完,怎能让鱼目混珠?” —————————— 不出几日,王大夫的复核就递到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也不愿在此时双方分出个胜负来,前面还得打仗,后面他也希望王云鹤为他整肃一下朝纲。 糊着,势均力敌最好。 那位左赞善大夫也只得到了口头的申斥,让他向祝缨道个歉,没有额外的惩罚。 左赞善大夫被冼敬带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吏都斜眼看着这人,将个大男人气得脸与衣服一样红了。 祝缨与冼敬对座,左赞善大夫站在下面。冼敬先为他讨了个情,再说:“你鲁莽了,还不来解释?” 这人勉强一揖。 祝缨笑了,轻声道:“我只效忠天子。给我分主子,你还不配。滚。” 那人气得两眼翻白,眼看要厥了过去,祝缨对冼敬道:“詹事府里充斥着这样的人,对太子不利。” 冼敬的脸色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祝缨在他的耳边笑道:“这样的脾气,怎么应付得了朝局?” 冼敬扭脸看她时,她又是一脸的平静了:“我觉得接下来北地会有大事,我不懂兵事,但是我的预感不会错。告诉太子,好好准备。” 冼敬道:“连战皆捷。” “太顺利了,不对劲。如果没有纰漏,冷将军怎么会自己去整顿军务?既然有纰漏,还能这么轻松的赢……说我胆小也罢,还是慎重些好。” 冼敬道:“好的,我会把话带到。” 他转脸就把同样的话也捎给了王云鹤。 然而,他们等来的是六月末的第三次捷报!这次非但冷将军又报捷,忠武军也报“追击一百五十里,斩首二百四十级,俘牛马若干”之类。胡人再次远遁! 皇帝大喜,下令犒赏。更让皇帝高兴的是,宫人诞下了太子长子!皇帝在东宫设宴,为太子夫妇庆祝。 吃席的时候,大臣们谈笑风生,吃完酒转头又隔空吵架了。 捷报,就意味着他们又打了一场,胡人又来犯边了! 一次一次的,委实烦人!冷侯与郑侯联名上表,认为对方这样有练兵的嫌疑,请求早做处份。 邻国励精图治,最惊心的不是他们的国人,而是你。本朝有底气,等闲四夷小邦励精图治是弊大于利的。毕竟谁也不想四围乱着,有个人拢着,使民不为盗,对边境也好。如果是边境大国励精图治,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 是得提前应对,最好是扼杀! 郑奕等人私下说,当时累利阿吐来的时候,王云鹤对他极为礼遇,有私纵之嫌。 冼敬等人则说,胡人现在敢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行新法”,做出了变革。 一个累利阿吐,双方能做出有利于自己的解释。 朝上依旧在争吵,冷将军出兵的同时,没忘了告北地的状,说其中的不法事。北地的官员也告冷将军纵兵为恶,军纪不严。又有士绅告官员贪暴的。凡此种种,乱七八糟,一时难以辨清。 祝缨接到了一些信件。当年北地出事,空出许多的位子来,祝缨往里面安排了一些人。如今这些人给她来信——北地情况不太好,官军的军纪没那么严明,这还是小事,毕竟是官军,还没有成盗匪那么严重。但是军需的供给真的很讨厌! 一部分是朝廷拨,另一部分还得地方上供应。北地这几年天灾人祸,很是吃紧。 祝缨将信拿去给郑熹看:“这些人应该不致撒谎。这上面的数目,有零有整,一般造假造不出来。冷将军那是究竟如何?我虽不懂军事,但是如果信上所言属实,冷将军这仗恐怕打不好。这仗,败不得!” 郑熹笑道:“三战三捷,怎么会有败相呢?让他们再撑一下,朝廷正要反击,仗赢了,也就好了。” 祝缨道:“反击?那又是一笔钱粮啦!还要精锐之师,冷将军有把握吗?” 郑熹见她还为冷将军着想,口气也柔和了一些:“一场大战之后,就会能有数年、十数年的休养生息,值得。” “但愿吧。”祝缨说。这样的大战,不是她在南方山里几百人的小打小闹,练几个月就能成军?她不乐观。但是眼前的情势,她说什么又都是纸上谈兵。 带着忧虑,祝缨离开了郑府,只希望冷将军手上的本事是真的过硬。 不意到了八月初,京城开开心心地准备过中秋的时候,战报传来——大溃败! 即使冷侯、郑侯再三提醒,三战三捷还是让边将放松了警惕,更不要提忠武军了。累利阿吐深入二百里,洗劫了四座城池,才满意地离去。 此时,朝上正吵得不可开交。:,,.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355. 相忍 一切早有痕迹。 政事堂的气氛这两年来都比较紧张,王云鹤与郑熹没有明着撕破脸,但是也与之前一团和气完全不同了。 遇到中秋节能再放个假,可以不用顶着王、郑二位,政事堂的官吏们也带着点儿期盼地准备着中秋节。人流往来都密了些,甚至有了一些小声的谈笑。中秋时节,也是丰收的时候。各地刺史虽然还没进京,孝敬少了一些,不过朝廷过节会发些东西,又有祭月、拜月等等热闹事,还是很令人期盼的。 声音传入郑熹的耳中,他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 边将们很懂事,没有大肆宣扬这场大败。即使内容骇人,即使发生了惨剧,必有人流离失所,四城祸事必会传到京城,但是现在,整个京城是无知且快乐的。 郑熹想明此节,心神渐定。旋即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冷将军败了,忠武军也没得着好,难道王云鹤就能坐得稳了么? 他更镇定了。 另一边,王云鹤也不出意料地接到了忠武军的败绩,他轻轻地将这一纸文书放下,起身踱向郑熹的屋子。 二人已经分房署理事务很久了。 看到王云鹤过来,郑熹门口的小吏显出惊骇的神色来——王云鹤来了?! 他大声地向王云鹤行礼,王云鹤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看得双股战战。里面,郑熹的脸上又是一派的从容之色,他整了整衣领,起身相迎。 郑熹比王云鹤小不少,先作了个揖:“您来了,请上坐。” 王云鹤点了点头,与他相对坐下,道:“出事了,朝廷不能乱!” 郑熹将冷将军派人送来的战报递了过去,王云鹤恰也拿了忠武军的那一份。忠武军也是机灵鬼儿,没有直接报给皇帝,而是报给了王云鹤。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傻子也知道谁更可靠。 两人对了对手上的信息,非常有限。事发突然,冷将军与忠武军的张将军都被打懵了,一旦溃败,再遇到城池被洗劫,更乱,他们身在其中并没有能力将所有的讯息汇总呈报,只能给一个含糊的说法——败了,被抢了,敌人跑了。 至于敌人实际有多少人、自己还剩多少人、敌人现在在哪里、已方地方上的受损情况等等,一概不知。只是知道四座城的长官被杀了两个,一个跑了下落不明,只有一个还活着,但是重伤现在生死未卜。 拿着这样的战报送给皇帝,皇帝除了生气、或许还有害怕,也拿不出一个可行的主意来,还得政事堂先商议好了。 如今冷将军也吃了瘪、忠武军也倒了霉,谁也别笑话谁。 王云鹤先开口道:“危急之时,你我当为国相忍。外敌当前,再起内讧,是亡国之兆。不特百姓陷于水火,你我怕也是要去‘君子营’走一遭了。” 郑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这样对陛下讲是不行的,如今应该悄悄的把将军们请来,请教一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王云鹤道:“军事即民事,没有财力支撑这仗打不久。把窦尚书也请来吧。” 事不宜迟,两人飞快地叫人来。很快“好像有大事要发生”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郑侯虽然老迈,反而活跃了一些。他与冷侯都到了政事堂,再一看窦尚书也在,王云鹤与郑熹居然坐到一起了,都知道出了变故。 王云鹤等人坐好了,示意他们看一看战报,窦朋一看,脸上便是阴云密布。郑侯、冷侯先是骂:“废物!”又骂前线是蠢货,不听劝。 郑熹道:“您二位且慢生气,此事得有个说法!” 郑侯道:“中了骄兵之计罢了!” 冷侯道:“屡次提醒,小兔崽子们不听,有什么用?以为自己年轻、老头子们是年老胆小、过时了!” 越想越气,又骂一顿。 王云鹤道:“算账也要往后压一压,先说说如何善后吧!” 郑侯道:“胡虏食髓知味,怎么会浅尝辄止呢?必有后手!甭想那么多了,备战吧!老王你琢磨的那些个新军还嫩着,眼下官军也是一堆的毛病!都不顶用。” 王云鹤道:“他们手上现在还有多少兵也不知道!如今能调多少兵呢?又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呢?” 郑侯道:“不在数目——” 哪怕有空缺,挤干了水份之后单论数目肯定是可观的。如果连人口都比不过胡人,还谈什么天朝上国?问题是顶不顶用!人家跑得快,一千人能打出三千的效果来,你有两千人,有屁用? 王云鹤是个聪明人,但是对战争也仅限于读史、读兵书,他没带过兵也没上过战场。他成年之后,天下基本上就太平了,他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事。这些日子他也补了一些兵制上的问题,但那是兵制。属于“练兵”,从练到用,还是有一个质的变化的。还不是他亲自操练。 他抓紧时间问了郑侯几个问题,郑侯也问了王云鹤对累利阿吐的看法,双方不得不交换了一下意见。 郑侯以为,郑熹能与王云鹤坐在一起坐谈,想必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便也顾不得藏私。 郑侯道:“我亲自去一趟,看一看。整顿一下。不过还要调拨兵马。” 郑熹道:“怎么也不用您亲自过去啊!有的是人!” 冷侯也说:“我去!” 郑侯道:“有的是人?他们顶用吗?一群没见过大战的小崽子,现在怕不还是在尿裤子!还有你,你就吃得准一准儿能去了?” 冷侯不语,冷将军是他侄子,确实也有可能不让他去。 一旁窦朋的脸更黑了,财政不太好,但也没有到要当裤子的地方,他天天哭穷,这些日子倒也在准备着。他算着应该会反制,打一场,不然这又是整肃军队,又是演练新军的,不是白搞了。 他手上是有这方面的预算,现在好了,不是反攻,是防守! 再有,四城被洗劫,周边的财赋今年又别想了!还得拨款安置抚恤呢! 窦朋深吸了一口气:“粮草辎重,户部会尽力,只盼别像冷将军一样,再送给胡人了!” 话说得很难听,冷侯磨了磨牙,也忍了。 窦朋又对王云鹤道:“不能光提军务,民政呢?北地究竟如何了?整日听着朝上吵吵嚷嚷,这个说那个不好,那个说这个混蛋!人心不齐,还想打仗呢?别说整肃军中了,我看地方上先整肃好了才是正经。否则不等胡人来,自己就要先乱起来了!家宅不宁,还想御外辱么?” 窦朋这二年也憋得狠了,他就不明白,怎么看着好好的情势,几年间竟急转直下了? 王云鹤道:“我将向陛下请旨,遣使往北地整顿。” 郑熹道:“那就走吧。” 几人一同到了御前。 —————— 皇帝心情正好,三代同堂,一个男人有了孙子之后,人生就是一个小圆满。 他正与穆皇后说着东宫的事情,穆皇后说:“阿姳还小,不能亲自抚育,这孩子的生母出身寒微,皇孙不能由宫人管教。过了百日,我就把孩子接了过来养,如何?” 皇帝道:“好。” 穆皇后又说:“宫人一再生子也不方便,不如给他添两个淑女。再有子女出生,生母就能抚育亲儿了。” 皇帝道:“这些你定了就好。”孩子送到他跟前的时候必是干净微笑的,他从来也不懂怎么养孩子。穆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夫妇二人说到一半,丞相求见,皇帝笑道:“他们两个同时求见?别再是要当面打起来了吧?” 穆皇后道:“您怎么说这个话呢?丞相不合,难道是什么好事?我偶尔听说,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皇帝道:“你不知道。”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他看到自己的重臣们面色凝重,自己先带一点微笑要缓和气氛。他到位上坐下,下面几个人齐刷刷跪地不起。 皇帝惊道:“这是怎么了?” “臣有罪!”他们说。 “到底怎么了?” 丞相们这才将战败的消息告知了皇帝,皇帝仿佛被人当胸打了拳,整个人一个后移,顶在了椅背上:“什么?” 郑熹硬着头皮说了冷将军的事,皇帝问道:“忠武军呢?” 王云鹤又报了忠武军也战败,情况不明。 皇帝道:“不是三战三捷的么?怎么突然就败了?难道之前的大胜都是假的吗?” 郑侯道:“怕是骄兵之计,诱敌之策。” 皇帝气道:“冷平辉就这么蠢的吗?他的脑子是忘在了京城没带走吗?” 大臣们唯有请罪,倒是窦朋还能说两句:“陛下,问责还在其次,眼下是应对!军事、民政都要拿个主意!” 窦朋与此次战败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皇帝没骂他,问道:“怎么办?” 郑侯主动请缨,冷侯说应该让附近的边军也都整备。王云鹤就提议要派个大员去地方上看看,需要“能干、可靠”。 皇帝道:“让时悉去。” 郑熹道:“驸马掌禁军不可轻动啊!”时悉能干个屁! 王云鹤想推荐冼敬,窦朋不假思索地道:“他得辅佐太子,也不能轻易离开啊!”窦朋觉得王云鹤急昏了,冼敬一日在东宫,就能对太子加以劝说,他一走,谁会跟太子说什么就不一定了! 皇帝又想说穆成周,话没出口自己心里就否决了,又想他赵邸时的旧人,忠诚是有的,能干就见仁见智了。 皇帝道:“那就传祝缨吧。” ———————————— 祝缨正在大理寺里翻看着过中秋的账目,祁泰如今好些事情都不用亲自做了,赵振顶着一个祝缨、一个祁泰,一个不好糊弄、一个坚如磐石,他不敢懈怠,累得像条老狗。抱着中秋大理寺发的份子账目,拿给祝缨签字。 祝缨问道:“给少卿看了吗?” “都看过了,画押了,在最后。” 祝缨翻了翻,提笔改了几项,道:“我家里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用不了这许多,匀一些给他们吧。” 赵振道:“大人才是咱们大理寺的头一份啊!怎么能减呢?” “我有数。”祝缨说,她没有把自己的减得最少,也没不拿。这里面是有讲究的,如果她不拿,底下人未必就敢拿。她不拿着、看着,底下人哪怕拿到手里也可能是次货。人性如此,凡上司吃饭的食堂,必比上司不去的食堂伙食好。 减完了,签上名,杜世恩的小徒弟过来了:“陛下召。” 祝缨放下笔,与他一同往外走,边走边问:“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小徒弟道:“丞相们与郑侯、冷侯、窦尚书在御前,仿佛听说是北地战事不太好。” 祝缨心道:我的机会来了! 一路到了御前,舞拜,皇帝道:“虚礼免了!” 祝缨拜了拜,起身,扫过了在场的人,看到太子也在场了,心道:这又是怎么了? 她安静地等着这些人谁来起个头,她好往下接。 皇帝道:“你可愿去北地?” 祝缨准备了下肚子的话,被他这一句都闷了回去,她说:“只要陛下吩咐,臣不挑活儿。不过,究竟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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