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得给她再升一升,那与各方势力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了。 升得太快,想捂都捂不住,东宫未定,各地刺史也多少会受到各方的拉拢。 有点要命。 新旧之交,不是单凭一点聪明就混下去的。 王云鹤心思电转,口上却说:“郑七说那几个孩子的礼仪学得差不多了,朝贺的时候不会哭闹吧?” “我盯着,到时候也叫他们互相盯着,不会有事儿的。” “唔,梧州会馆又是怎么一回事?” “刺史府以公廨钱置办,商人租用,两下都便宜。官府自己经商不合适,又得吃饭,指望商人自己来回跑,守法者受亏,不法者横行。也算有个小约束,知道他们在干嘛。您要说糖的事儿,一些歌谣我也听到了,带了一船糖过来,先平抑物价。尚培基激起民愤了,叫他们自己玩下去两下都讨不着好。得适可而止。不知道止,我来帮他们止。” 王云鹤点了点头。 祝缨对他汇报的愈发详细,除了山里的事不能说,其他能说的都说了,连山里,也说了一句:“与三族的贸易也是这般,我也盯一盯,不能放任。” 王云鹤道:“使得。依你看,下任梧州刺史谁合适?” 祝缨道:“不好说。尚培基来的时候,我寻思着终于来了个好人了,梧州不用由吏升上来的官员死顶了。啧,他拿老子娘的遗产给他自己修牌坊,要是能扬名,也是个孝子了。” 王云鹤绷不住笑了,指着祝缨:“你呀!这张嘴!” 祝缨也笑:“那咱说点儿好听的?我先前送来的书,您看着了吗?” 王云鹤又是另一种笑容了,道:“不错不错,老刘很喜欢。” “纸是用甘蔗渣造的,版是聘了师傅雕的,都是梧州制的。一次我能印一百册,番学里的课本就是这样的。我已着手,每季往外发一百册,从纸坊的利润里抽取二十分之一,专干这个事儿。整个梧州,只要在册报户籍的新生儿,长到七岁,一人领一本。经史太难,这个容易些,识字入门它不难。老师虽然缺一点,课本不缺。哪怕都拿它引火糊墙擦屁-股,有一两个贫儿因此能识了字,也是好的。工坊的学徒,一人一本,得识字。” 王云鹤微张着口,猛然一拍桌案:“好啊!” 祝缨道:“给穷人透口气,或许能好些。” 王云鹤轻叹道:“想得是好,也要知道,贫儿可不容易比得过富家子哦!师傅请不起,学校总不能考识字歌。” 祝缨道:“是有点儿异想天开,管它呢!横竖就这点钱,我还出得起。先试行。我瞧着学校糊名也没人反对我,那不正好?” “你还没忘呢?” “我吧,这记忆性行。” 王云鹤又笑,祝缨道:“那,还有一件事儿。” “说。” “每季我印的不止一百册,再多出来的,我能往外卖不?” “嗯?谁不许你卖了?” “比抄的书便宜多了!我绝不囤积居奇!成本加点运费工费,稍加一点利。这还是刘先生写的呢!把我写的序、跋都撤了,再换上,那谁,您的。您给安排那几个孩子能见一下陛下,我叫他们给陛下背一篇,再献一本儿。得有点儿水花才好卖么……” “就算这样,有心读下去的人也不会太多。” “可一些想读书的人不至于只能在窗户根子底下偷听还见不着书本长什么样儿,再被人放狗赶走。有用没用的,洒这一把,这钱不花在这儿,又花在哪儿?这点子书,还不够败家子儿一晚上打牌输得多。” 她理了理自己的袍领子:“这个,够贴补一百本儿印的书还有剩了。就少一件衣裳,能补贴许多本。” 王云鹤不笑了,点了点头:“陛下那里我安排,你的人要准备好。” “哎!”成了,小鬼们朝贺的事也安排妥了! 王云鹤道:“老刘会很高兴的。你的序、跋,不要撤,我再给你写一篇!”他很振奋,又说自己还要再拉上个人也给写一篇。 祝缨道:“那可太好了,您写,我带回去就印,明年夏天您就能收到样书了。” 王云鹤也乐了:“你这样手中散漫,自己不要生活吗?” “够吃的了。” —————————— 祝缨高高兴兴地从云鹤那里回来,办成了好几件事呢!当晚,她让小吴明天一早去鲁刺史的别院送帖子,再送一份礼物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还得站班,不过数数日子,不用几天大家就都能放假了。 新年的氛围愈发的浓烈,站班的众人进京的公事也渐渐都干完了,大部分人都像通过了考试的学生一样,愈来愈放松。 也有人在盘算着皇帝新年会给什么样的赏赐,能领到多少之类。 王云鹤没在朝上向皇帝提苏喆等人的事情,等散了朝,他特意点名了一下骆晟,让骆晟先不要离开,一会儿到政事堂有话要说。骆晟不知道原委,乖乖答应了。 皇帝与王云鹤议事的时候就问他留自己女婿要干嘛。王云鹤道:“依惯例,诸番排序会有些争执,问一问。” 皇帝就把女婿叫了来问,骆晟也不会撒谎,这事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一五一十讲了斗殴的事,又说:“已安抚妥了,他们谁强谁弱,自己心里都有数。”王云鹤又问这些人随行的商人的问题,番邦外国的使节,会有一个习惯——带商人。有的时候甚至就是商人冒充使团。朝廷这边呢,很多时候也没那么好骗,有国书的还认真些,没国书的就睁一眼闭一眼。毕竟要个万国来朝。 骆晟道:“商人都聚居一处,并不令其与百姓杂处。” 皇帝道:“不错。” 郑熹状似无意地问:“没吓着孩子吧?” “什么孩子?”皇帝警觉了,他还以为郑熹问的是自家孩子,比如两个姓骆的外孙之类。他既疼爱永平公主,公主的孩子他也是喜欢的。 郑熹道:“就南边儿,来了几个孩子,安排了几个人教授礼仪,一直忘了问。” 骆晟道:“哦!他们,没事儿,看着斗殴也没上手,还在认真学着礼仪呢。” 皇帝不耐烦地问道:“说的是谁?” 骆晟忙解释了,皇帝道:“孩子?” 骆晟道:“是。” 皇帝之前看祝缨,就光想着“经营十年”,连她带人来朝贺的事儿都给忽略了,现在一听又起了兴致,问道:“礼仪学得怎么样了?言语可通么?” 骆晟道:“通的。” “宣。” 祝缨万没想到王云鹤动作会这么的快!她的打算是,白天去四夷馆看一看,然后再探望一些旧识,晚上去施鲲家报个到。见不到的另说,反正她得去。如果见,那就见。如果不见,她就去裴清家,顺便跟裴清商量一下肯不肯接受她赠予五百册的识字课本。京城比别处富裕一点,能差不多吃饱的人比较多。哪怕是给富人家当仆人,识字的也比较体面。 京城容易带起风潮。 才到四夷馆,见到苏喆拿着一只镶了绿松石的银碗,祝缨就多留了一会儿,问道:“你去买东西了?” “没有,跟隔壁换的。我这儿煮茶,送了他们一点儿,他们来问,拿这个与我换了一些。他们的东西还行,就是说的话有点儿不懂,光知道他们在西方。” “你们都是‘重译’了,意思当然说不清啦。” 苏喆赶紧问:“什么是重译?” “就是要经过两次通译。奇霞话转成官话,官话再转成西番的话。说是西番,是对京城,对咱们,他是在偏北边。” 正讲着地理,宫里就来使了。祝缨陪着小鬼接待了宫使,这个宫使就没交情了,不过面熟。宫使宣了旨意,又对祝缨道:“相公让大人陪同进去,以备询问。” 祝缨道:“是。” 金羽跳了起来:“能见到皇帝了吗?” 祝缨道:“要叫陛下。” “哦!陛下!” 祝缨道:“都穿好衣服,咱们就动身。” 把小鬼们装车里,祝缨自己骑马,与宫使押车往宫里去。到宫里的时候太阳正暖,祝缨拖着一串高高低低,往殿里去。小孩子们进到宫城,愈发惊讶,眼睛不知道看哪里了,一时也不知道是紧张好还是兴奋好。小宦官们都偷笑。 快到大殿了,小宦官提醒:“大人,还请约束几位。” 祝缨道:“好。” 小宦官去通报,祝缨对着小鬼们打了个响指:“醒醒!见陛下了!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他们齐声说。 祝缨牵起郎睿的手,说:“那行,走吧。” —————————— 几个小鬼有点紧张,祝缨挨个儿摸摸他们的脑袋:“行了!走!” 到了殿里,她在前做个示范,小鬼们跟着做。口里也说:“臣拜见陛下。”之类。这词儿跟礼部教的略有不同,但是皇帝不挑剔。 皇帝更关心这几个人:“他们这衣饰……” 祝缨道:“梧州炎热,即便冬季也绝少有雪。”所以这几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京城新款的冬衣,俨然是外面富家子弟。只能从五官上看出与中原稍有不同。但是头人家的孩子,都养得精细,看得出条件不错。 君臣肯信祝缨,也是因为这个。养移体、居易气,少有人能够显出与自己出身不太一样的气质。 皇帝与他们说话,几句话间也就能听得出来,他们确实是“头人”家的。 苏喆虽然管亲娘还是叫“阿妈”,而不是“臣母”、“家母”之类,回答问题时却能显出一点“自己人”的味道。譬如“阿妈就派人下山学。” 皇帝很高兴,说:“你们的官话讲得很好,学多久啦?” 苏喆道:“我学得久,他们学得迟一点。舅舅更晚!才刚会识字歌,还会写错字呢!” 郎睿以为说的是他爹郎锟铻,不高兴了:“我阿爸学得可好了!才不会错呢!你说是哪里错的?要讲证据。” “噗……”郑熹闷笑一声。 小鬼们没人理他,苏喆道:“我说的不是你阿爸,是羽毛舅舅。” 她表舅金羽不高兴地说:“一定是博士说的。” 祝缨咳嗽一声,小鬼们又站好了。 “獠人”里的年轻一代学官话,还读书,皇帝本人是高兴的。皇帝饶有兴趣地问金羽:“是什么字?” 金羽道:“就第七篇嘛!也不能怪我,两个字长得好像兄弟。哥哥和弟弟,有什么分别?” 苏喆补充:“另一个字在第九篇。” 皇帝问道:“是什么篇?” 金羽不情愿地念了两句开头:“就这篇嘛。” “第九篇又是什么?” 金羽只好又背了几句,说:“我是背得出来的,就是字长得太像了。” 识字歌本身就有韵律,学的时候是唱歌、背的时候像吟诵,皇帝还觉他背得太短,要求他背个全篇。金羽唱歌是不怕的,给皇帝唱了两首。皇帝手指敲着膝盖,打着拍子:“不错不错。” 一个“已”一个“己”,确实挺像的。大家留意到,小姑娘跟这个少年是亲戚,跟那个小男孩好像也是亲戚,串亲戚了,挺符合联姻的。 王云鹤道:“老刘手下留情了,没把己、已、巳写在一页里。” 皇帝笑道:“哦,想起来了!是那个识字歌?你们说过的,是不是?” 郎睿响亮地道:“对!” 皇帝也不生气,郎睿现在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还小。苏喆从袖子里掏出个薄本子来:“就是这个。” 书,就这么献了出去。 皇帝道:“那我看看。” 苏喆犹豫了一下,祝缨道:“回去我给你本新的。” 苏喆这才将书给了宦官,宦官接了给皇帝。皇帝打开一看,上面还画了点猫猫狗狗的涂鸦,凌乱地记了一点笔记。 刘松年和祝缨的名字都写在上面,第一篇还是颂圣篇。 皇帝匆匆一翻,扣了下来,对祝缨道:“你给她一本新的。” “是。” 祝缨和王云鹤都没说免费发书的事,皇帝看了这本书,留下来了,就行。 皇帝很高兴,赐了几个孩子纸笔之类,再赐冬衣,又给金钱。祝缨算了一下,五个人得到的加起来比她今年能从皇帝手里拿到的过年钱还要多一点。 看来皇帝是比较高兴了。 稍过一阵,皇帝有点倦了,蓝兴悄悄向丞相们使眼色,施鲲于是说:“陛下,就照今天议定的事办了?” 皇帝点点头:“你们去吧。” 祝缨带着小鬼、拖着赏赐,一路回到了四夷馆。小鬼们挺兴奋,彼此看着东西,苏喆稍有不喜,道:“为什么我没有刀?怎么给的绸缎呢?” 祝缨道:“他们没有绸缎。” “那不对,”苏喆小声说,“阿翁待我与他们是一样的,穿绸的不如拿刀的。” 祝缨道:“那我给你找好刀去。” “嗯!” 祝缨让他们的随从将东西收好:“莫要被人偷窃了。” 与他们在四夷馆吃了午饭,小鬼们吃饱了被炭盆烘得昏昏欲睡,祝缨让他们各自休息。她走了出来,找到四夷馆内的鸿胪寺的典客丞:“有通译吗?” 典客丞吃了一惊:“那几个不是会官话吗?您更熟啊。” “他们隔壁的西番,有多出来的通译吗?” “您这是?” 祝缨道:“离太近了,我不放心。得问问他们说了什么。” “哦哦,有的!”:,,.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269. 交际 楚王好细腰。 皇帝的召见没有占用太长的时间门,倒是在四夷馆多花了一些功夫。从四夷馆出来,日已偏西,祝缨仍是先回自己家里,收拾停当了再去就施鲲家里。 祝宅此时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不但宅子里的人忙,项大郎带着不少帮手也过来了。到了祝宅,将儿子往宅子里一放,他就开始指挥卸车。 厨娘是最忙的。整个祝宅二十来口人,过年期间门的吃喝都得先预备出个大概来。厨娘是项大郎给找的,采买食材的事情项大郎也已着手在办了。即使如此,厨娘还是恨不得能长出八只手来。祝银等人又跟着帮忙。 赵振等人都在宅子里帮着写帖子,项大郎又派了人来带他们去逛街。荆生道:“大人忙碌,我们岂敢再偷懒?已见识过京城繁华,且又买了伴手礼,足够了。” 赵振也说:“上回逛街是你付的钱,我们还未曾还算哩!” 项大郎道:“咱们是同乡,你们到了京城,我招待你们些儿还要你们算钱,回乡我就没脸见人啦。” 赵振笑道:“那不一样,那是我要买了送人的,你出了钱,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呢?下回要是我自己过来,或你回家了,我到你家去,你招待我,我就不这么算啦。” 项大郎无奈地道:“尚是什么人?你们与他不一样,咱们自己人,何必算得这么清楚?” 赵振道:“在家里也见过你家二郎、三娘,都是好人,我也信你是个慷慨的好人,会对人好。可也没这么好吧?咱都看大人的面上。你看大人的面子对我们好,我们也要看大人的面子,不能叫你太破费,也给大人招闲话。” 汪生和方生也都说:“就是这样。” 但是蔡娘子的事儿一出,他们几个不免心惊。四人商量过了,祝缨不是刻薄人,项大郎不是吝啬人,但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时节叫项大郎给他们付钱是不妥当的。贪了这个小便宜,丧人品。说小人一点,现在贪这一点,叫刺史大人厌恶上了,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项大郎与他们推让一番,见他们态度坚决,只得与他们算还了钱财,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与项大郎客气两句,他们又开始写拜帖了。 各地风俗虽有不同,富贵人的习惯却都差不多,都得写无数拜年的帖子,发到各种人家去。谁到了京城,都得入乡随俗。谁都知道,正月的时候会收到无数的帖子,差一点身份的人帖子都打开都不打开就都引火了也说不定。但是还得写。万一你没投帖,对方恰又记在了心上,这又是一种结怨的方法。 其他人则帮着扫尘、清理废旧,再将新年的一些陈设摆出来。项大郎也带了一些新年要用的陈设,红纸是必须的,他又带了许多灯笼。祝家简朴,平常用的灯笼式样也简朴,项大项带了数盏仿宫灯,往屋里一挂,更显出喜庆来了。 此外还有新铸的青钱等,是预备着赏人的。又依着风俗扛来了两株大大的竹子,号称“摇钱树”,倚在墙角。 凡此种种,能想到的他都给想到了。 祝缨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像。她对着项大郎喜悦的面庞,说:“钱还在其次,你泡在我这里,不得耽误你多少买卖?” 项大郎道:“那不一样!大人这里比一点买卖重要得多。大人瞧着看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只管吩咐我。小人们在京城,孤苦无依,大人来了之后才终于有了为咱们做主的人,您就是咱们梧州人的依靠!” 赵振等人放下笔出来迎接,听项大郎把好话都抢着说了,都是附和。 祝缨道:“行,这事儿我认了。我看也差不多了,就先这样,有用的我会找你的。忙你自己的年,阿渔来一趟不容易,你们父子好好聚一聚我才高兴。” 项大郎这回听话了:“是。” 祝缨又问梧州会馆现在如何,有无后续,项大郎笑道:“都能应付得来。蔡娘子要不是县令的娘子,本也不至于那么怕她的。” 祝缨道:“这风气。既然没有糟心事,你就痛痛快快过个年。” “是。” 祝缨看项渔有点闷闷不乐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项渔笑得有点勉强,说:“没事儿。” 项大郎道:“想家了。” “哦。出门是长了些,天气暖和了咱们就能回去了。” 项渔低着头,显然不太像是这么回事。 祝缨看时辰不早了,点了几个人带上礼物随她去施府。她将祝炼留了下来,让他“代我招呼阿渔”。 项大郎又在宅子里督促一回,也带着儿子先离开了——怕赶上宵禁。 路上,项渔依旧不开脸,项大郎道:“又怎么了?” 项渔没说话,一路别别扭扭地回到会馆,他才对项大郎道:“爹!你别弄得那么谄媚的样子!” 项大郎道:“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项渔不服气地反驳,“咱们做买卖的人,做官的瞧不起咱们么!他们要为难咱们,咱们赔钱都算轻的,重的命都没了。得孝敬。可是大人不一样!大人是好人,也从不敲诈商户、作践下人。你怎么拿对付别人的那一□□来对付大人了?还拍马屁!我在刺史府里住好久了,都没看到像你这样干的!” 屁大点儿的孩子,敢嫌他爹丢人了? 项大郎在外是个和气生财,在家对弟妹也还厚道,对儿子就板起了脸:“你懂个屁!咱们家是商人,奉承的不是人品是官印!记着了,不管什么品性的官儿,咱看的是官衣给钱。敬重人品,是哪天他不做官了,咱们还跟现在似的对他!” 说着,他抄起算盘要打儿子。 逆子! 逆子怒道:“他才不会做不了官!”扮个鬼脸,歪七扭八地跑了。 ———————————— 别人连“哪天不做官了”都给她筹划好了,祝缨还在勤勤恳恳地做一个为着仕途奔波的倒霉刺史。 施鲲府上,祝缨投了帖子。门上也认得她,她现在又是个刺史了,门上请她在门房里坐下避风,并不压她的帖子,很快进府通报。施鲲也给面子地接见了她。 意外之喜。 祝缨恭恭敬敬地在厅里朝施鲲行礼,施鲲道:“你总能给自己找到机会。坐吧。” 祝缨谢了座,坐下了才说:“可能是我运气好吧,总能遇着了。” “瞎子就算遇着了也看不见,”施鲲说,“不知道吧?还有被机会砸得满头包的。” 祝缨是个难以评价的人,施鲲一向讨厌多事,喜欢“无为”,祝缨偏偏是个“好事之徒”总能给他整出点新活儿来。好在不烦,一般都是干出眉目甚至是有了结果才会拿出来说,最低也是有了可行的预案。 祝缨捧场地笑了。 施鲲之前收到了祝缨印的书,随手翻翻,顺手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他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找,当着祝缨的面就不提这茬。他只问祝缨:“那些孩子,是质子吗?” 祝缨道:“是番学的学生,将来还要他们回寨子里去。真能学出个模样来,凭本事考入官学也行,既然已经领受了官职又纳贡,就不能光是客客气气地当个外人。” 施鲲道:“你想得倒远,你这……哦,你才三十岁啊!年轻可真好,可以谋划长远。羁縻的事急不得,一急就易出错。谁不想将羁縻化作编户呢?急功近利不行!你前面做得都很好,不要在后半程急躁。事情做坏,前功尽弃,无数心血毁于一旦。无论将来如何,你都是首倡者,青史之上这一笔不会少了你的。谁收尾,不要在意,嗯?” 祝缨起身听他训完,道:“是。” 施鲲道:“坐。”接下来说的就全是些家常话了,施鲲避开了祝缨的婚姻,只关心一下祝缨父母如何之类。 祝缨道:“家父年轻时吃了不少苦,不如同龄人健旺,近来又好修道,常往山中去。好在梧州炎热,山中清凉,倒还好。” “安全吗?” “想给他修个观,放几个人陪着,闲时去住一住我也能放心。” “唔,也不错。” 祝缨听到外面又有脚步声,想是施鲲还有别的客人。果然外面几声低语,施鲲问:“什么事?” 仆人拿了张拜帖进来。 祝缨于是起身告辞。 施鲲道:“路上小心。” 祝缨一揖,从厅里退了出去,在转角的地方又看到了一个只有一点印象的官员,应该是某个州的别驾,因为此人站班的时候站在她的侧后方。她对那人点一点头,那人也回她一个拱手。两人交错了开来。 ———————— 从次日开始,各衙陆续封了印,京城里年味更浓,各种官员终于得到了解放,四处乱蹿。宫里也更忙了,皇帝要赐各官员过年的钱物,还要收官员们上的贺表。 祝缨也是乱蹿的人之一,她又去求见了钟宜,见这位丞相就是在白天了,竟也能排上了号。钟宜是三个丞相里年纪最大的,他比皇帝的年纪还要大上一点,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他须发已白了大半,眼袋拖得老长。 祝缨看他的样子,精力似有不足,面上不动声色,仍是恭敬地拜见。 钟宜该感慨的多少年前就感慨完了,只剩鼓励了祝缨几句,祝缨也没指望他对自己有多么的亲近。钟宜说要“戒骄戒躁”,祝缨就回一个“谨领训”,在钟宜面前,祝缨从不求出彩。 除了钟宜,其余如窦尚书等人,她也都拜访了。窦尚书与她还有一个官司要打——税。梧州的宿麦是一批一批地推广的,一年一年的过去了,宿麦入税这件事户部必然上心。祝缨进京时与户部对的是今年的账,窦尚书要说的是来年的数额。 “梧州种得最早,旁的州都看着呢!你这里宿麦迟上税,他们也有样学样,我这户部仓里老鼠都得饿死了。”窦尚书说。 祝缨试图软化他的感情:“尚书也做过刺史的……” “我现在是尚书了。”窦尚书毫不动摇。对啊,是当过刺史的,那时节也是跟各部打官司的。怎样?他又不是刺史们派到户部的奸细! 两人逮着机会就得争一争。于祝缨,她不可能在京城呆太久,得见缝插针找机会。于窦朋,祝缨这货总有邪招,万一再拿只白雉糊弄了皇帝,让皇帝同意再免两年的麦税,户部找谁哭去?向户部要钱粮花用的时候,别人可是不管这些缘由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户部尚书不行。 掰了半天,来年祝缨是照着之前商定的交麦税,但是祝缨与窦尚书商定:“粮我交了,万一日后梧州受灾……” “我一定不催你交!只要你如实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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