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起波澜呢? 双方本来就不对付,小侍女见着石头就是一句:“你终于要走了!你就不配住这儿!” 石头正在闹别扭,哪经得住这一句?两下相骂,惯用的就是互揭伤疤。石头反应慢,但是历次的斗争让他在与小女孩抬杠这件事上达到了熟能生巧。 世间多少事,双方头子聊得好好的,却被下面心直口快的戳穿了。 山雀岳父再看一眼阿发,这是他亲外孙啊!虽然祝缨信誉良好,但是,还是要将石头薅过来说个话。 他知道石头,也知道这小子是利基人,有点儿傻乎乎的,问他刺史府里的事儿,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说“大人与姑姑不在一处住”“大人没与谁一处住,他自己住”“翁翁和阿婆住一屋”“大人就是读书、练功不干别的”。 山雀岳父点名了要见石头,叫过石头之后就说:“怎么跟小丫头拌嘴啦?受欺负啦?” 石头上京的时候是见过山雀岳父的,知道他也是利基人,委屈之感更浓,他点了点头。 山雀岳父戏言道:“那你同我回家去好不好?” 祝石认真地想了一下,没想明白,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瞥了祝缨一眼。 山雀岳父半真半假地对祝缨道:“大人,这孩子下山有七年了吗?” 七年。 祝缨不动声色地道:“你可要拿出证据的哟,能证明他是利基人,我就放。” 山雀岳父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接着问了一句:“当真?” 祝缨点头。 山雀岳父道:“好,我回去就找。大人这里还有一个锤子。” “拿出证据。”祝缨还是这么一句话,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 山雀岳父道:“好!大人痛快!” 山雀岳父说到做到,他当天就折返,石头或许不在意,但是他是有数的。回程的路上,他已套取了一些石头的个人讯息,石头大约的年纪、家中寨子的样子,大约什么时候到了山下……等等。至于锤子,那孩子嘴比蚌壳紧,石头也知道得不太清楚。 他之前从祝家庄回到寨子里之后着手干的一件事就是搜罗所有能搜罗到的人,按手印,一个一个,绝不能让自家的人口流失掉! 石头的讯息已知,他又是利基族的头人,可比祝缨这下山下人找起来方便得多。 山雀岳父一走,郎锟铻就显得很尴尬,他当天没有将儿子留在刺史府,而是带回了驿馆休息,托词再与儿子多处几天。 祝缨也只作不知,将小侍女交还苏喆去处置,她自己则火速下令:“着,各县递送考生至州学考试!限期三日。” —————————— 刺史府里,气氛十分的压抑。 祝大在屋子里破口大骂:“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仙姑等人心里也不好受,这石头,怎么就想走了呢? 石头在闹别扭,他又将自己盖在了被子底下,任凭祝炼怎么说,他顶多发出一两声哼哼。祝炼眼中冒火,道:“你要走,自己走。” “走就走!”石头猛地掀开了被子,就要往外跳。 祝炼道:“宵禁了,抓牢里去,饿饭。” 石头黑着脸又坐在了床沿上。 祝炼万分不解:“你为什么这样呀?上学是好事。你快些同我来,找大人求个情,将你留下来。你不想翁翁了吗?” 石头别过了脸:“哼!” 这日子没法过了! 祝炼道:“你爱回就回吧!” 晚饭,石头黑着一张脸,人人都当没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小侍女也缺席了。 石头吃过了饭,回到了厢房,蹬掉鞋子就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他将眼睛闭得死紧,心道:谁叫我也不理会!你们对我不好,我就不理你们!是翁翁吗?不像……锤子? 锤子回房,慢吞吞地泡了脚,拿了本书看了一会儿。吹灯,睡觉。 第二天,祝缨没上课,因为苏鸣鸾那儿的信也到了——她也团了她舅舅路果,两家一同带了番学生杀到了! 苏鸣鸾的队伍非常的有特色,有一半儿是女子,她带来的番学生里也有三个女孩子。见了祝缨就说:“我又给义父添麻烦了。” 祝缨道:“这是什么话?进来说。” 苏鸣鸾与梧州的消息极便捷,她本来就打算这个时间带人过来的,路上接到女儿派人送的消息,加快了行程一口气赶了过来。 她说:“那小丫头不能再放到义父这里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还学不会闭嘴!” 祝缨道:“心直口快,他们以前也常闹。” 苏鸣鸾对祝缨说话一向直接,道:“我没本钱犯错,也没本钱护着别人犯错。那小丫头我带走了!” 祝缨道:“好。小妹越来越像样子了。” 苏鸣鸾露出一丝笑来,又说:“大哥……” “奏本已上,快了年前,慢了正月,房子已经在给他收拾了。来了之后我再同他商议一下孩子怎么教。小妹放在我这里,我能教她些东西,但是番学里才是……” 苏鸣鸾认真地听着,是的,番学里各种人脉,两下实难取舍。 祝缨道:“你再想想,还来得及。” “是。” “石头……” 祝缨道:“我说话算数。” 她说话算数是真的算数,转头就去找了花姐:“将石头这些年的花销拢一笔账出来。” 花姐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做什么?” 祝缨道:“接他的人得知道我花了多少,他也得知道。” 花姐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步了呢?这个林县令他为什么呀?” 祝缨道:“公约。他在试探我,看我可不可靠。人的想法总是容易反复,京城一行他的疑虑反而增加了。只要他找到了证据,石头就不能不给他。你还记得那一年,我爹被牵扯进巫蛊案子里,我们要去救人的事吗?” 花姐点了点头。 祝缨道:“我娘说,要是超过二十贯,她就只能看着我爹死了。你说,我得为石头付个什么价?” 花姐沉默了。 祝缨道:“顺坡下驴吧,那么大个儿一个男孩儿,他说要‘回家’,还能怎么办?再准备点儿大红绸,一些竹筐、箱子。” “诶?” “再弄几头骡子。” 花姐道:“这又要干什么?” 祝缨道:“你要石头光着一个身子回去?铺盖什么的留着干嘛?睹物思人?让他带贴身的东西走,到了东西一放下,叫人带骡子回来。” “好。” “准备双份。” “难道锤子也?他不是……” “他要是愿意呢?也放他回去。他要是不愿意,好歹给他点儿傍身的东西,长大一点儿,风头过去了想回来了,再说。” “好。” 祝缨又到了前衙,衙门里的人也都踮着脚走路,一个个缩头缩脑的,大气不敢出。祝缨却还是一如往昔,她甚至抽空让祁泰给石头办了一张空白的户籍文书,文书上的籍贯是梧州,具体的县没有写,姓名之类也给空了下来。一张正式的良民的文书。 一派紧张之中,山雀岳父好像也动了真格的,三天之后,他带了几个人下山来到了刺史府中。 —————— 刺史府的气氛十分的诡异,山雀岳父大大咧咧,祝缨大大方方,郎锟铻与苏鸣鸾等人都带着点微笑。 祝缨也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在刺史府里见了他们。 山雀岳父道:“大人,我将证人带来了。” 祝缨道:“是吗?请上来见一见吧。” 来人一上前,祝缨就知道石头是走定了。这人长得就像是大一号的石头,除了脸黑点儿,表情严肃点儿,衣服是猛族人的服饰。祝缨原本担心的是,石头是奴隶身份,现在人家不拿身份说事,来个血亲…… 山雀岳父道:“他姐姐姐夫一家进山采芝以后就不见了。” 祝缨问了他的名字,住的地方,人是什么时候丢的。又问了他外甥的名字,再问他姐姐姐夫的名字,外甥身上有什么记号等等。 问了一串之后,突然又转回去问前面问过的问题。 最终说了一句:“把石头带上来吧。” 石头怄了几天的气,看着蔫蔫的,但是几年来养得不错,也是白白胖胖,看着比这个可能的舅舅像样多了。 两人一对眼,都怔住了。然后是核对身上的记好,这一点祝缨不太信,啥记号不能作假?可是这两张脸…… 石头舅舅抱着石头放声痛哭,石头也懵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傻傻站着,过了一阵儿,双手回抱他的舅舅。石头舅舅哭得更大声了。 祝缨道:“这一个是准了,另一个呢?” 石头家不是在主寨,而是在山雀岳父地盘上的一个小寨。一般大寨子里的人不太容易被外人袭扰,小寨子就容易被人欺负。祝缨估计锤子也是这个情况。 但是与石头不同,山雀岳父拿不出一个大号锤子出来。他也不强求,只是问:“大人,我可真带人走了?” 祝缨道:“他是你的奴隶?” “那倒不是。” “那就不能交给你,得交给他的家人。”祝缨微笑着说,让祁泰取出了那份户籍文书,提笔填了上去。给石头单开了一户,姓氏也填回了他的本姓,籍贯写了顿县。然后将文书交给石头。 石头头脑嗡嗡地,他接过了文书,有点愣。石头舅舅倒是个痛快人,对祝缨行了一礼:“你是好人。” 祝缨道:“且慢。” 山雀岳父心道:来了!问道:“怎么?” 祝缨让丁贵取出那张花姐给核算的单子,一项一项的念,祝家养一个石头,几年间花得可比当初一个祝大贵。一句一句念下来,府衙里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的,仇文因是番学博士,也是个陪客,他低声给译了出来。 译一句,石头舅舅的脸就白一分,再看看外甥,确实养得白胖,衣服也跟头人家孩子似的。他心慌得厉害,人也像被钉住了一样。 祝缨拿起那张纸,放在火盆上引着,看着整张纸都烧成了灰烬,才说:“这些,算我的。拿上来。” 然后是石头的行李,他的铺盖、衣服、用的文具等等连同一个妆匣,都抬了出来。祝缨道:“这些是他用过的东西,我想你们家里一时也未必都备齐了,这些都给他带走。骨肉团聚是好事,算我随礼吧。” 用了两头骡子驮着,骡也扎绸、东西也扎绸。第三匹骡子让石头坐着,连同他舅舅,一同送走。刺史府里放了一长串的鞭炮,引得许多人围观。 来考试的学生里有福禄县的也有思城县的,人们引颈观看,指指点点,又互相打听是怎么回事。有福禄县当年参与过案子的学生,低低地说着石头的来历。也有思城县的学生说着思城县的事情。也有人说,这下终于骨肉团聚了,好事。也有人惋惜,山里哪里比刺史府好呢? 对这一切,刺史府里都很平静。祝缨目送他们转过街角,就回来与诸人协商。 祝缨对山雀岳父道:“人,我可好好地交给你啦,他可不是奴隶。” 山雀岳父道:“当然!” 祝缨道:“咱们之前的公约,这是作数了的?” “当然!”:,,.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247. 整肃 该吃吃该玩儿玩儿。 仇文的脸色难看得像是有人冲他的胃捶了一记重拳。 苏灯戳了他一下,仇文回过神来,对苏灯点点头,苏灯也回了他一个牵强的笑容。反观另一边,祝缨与山雀岳父二人仍然一切如旧,苏鸣鸾等看客也都仿佛是围观了“在路上捡了个包归还失主”事件的欣慰表情。 一群又在说《公约》的事,山雀岳父觉得祝缨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没有再提出别的什么问题。刺史府里设宴,祝缨与他们相谈甚欢。 山雀岳父还要表个态:“大人果然说话算数把羊归还了,这草料钱可够贵了,不能让大人吃亏。” 祝缨和气地说:“他亲舅舅来接人,这是骨肉团聚的贺礼。再提钱可就没意思啦。你缺这点儿还是我缺这点儿?这都不是事儿。” 苏鸣鸾道:“你们两位再这么推让下去,我们就要看打盹了。”很自然地将话题岔开,他们又说些合作上的事情。眼下主要是番学,苏鸣鸾又说也要去番学看看之类。 刺史府外面又热闹出了新花样,石头的来历牵出了黄十二郎的案子,黄十二郎家里的事被越传越邪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编出来“不修德,生不出儿子来”“就该妻离子散”的报因篇了。 一片热闹之中一天结束了,山雀岳父挺满意,打算稍作休息之后第二天就返回。临行前夜,他到女婿的住处再看一看外孙。 阿发还小,或许是家里天天打群架的缘故,这孩子看起来颇为镇定。山雀岳父说:“外公明天就要走啦,又要有两个月见不着外公啦。” 他掰了一下指头说:“以前不见的时候也长。” 山雀岳父一噎。 郎锟铻哭笑不得:“去!”一个音把儿子赶走,自己好与岳父说话。他听山雀岳父说“七年”的时候,就隐约有了一点期盼,也想知道祝缨的态度。他并不反对岳父,唯一担心的是这样做是不是显得不太好看。 如今山雀岳父试出了祝缨的态度,郎锟铻也跟着放心了,就又对岳父说:“您对义父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山雀岳父撇了撇嘴,问道:“那你可拦着我呀?” 郎锟铻摸了摸鼻子,山雀岳父道:“阿苏家的信他,咱不得不跟,免教他们合起伙儿来对付咱们。可要是就这样什么事都听他的了,还不如真与他们两个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输了再听他们的。” 郎锟铻被说中心事,又摸了摸鼻子。 山雀岳父道:“打了一场,输了,是我本事不够。没打过就全听话了,就是脑子不够!他比别的官好,别的官那都是什么东西?比丑婆娘好看一点儿,也不能说是个俏媳妇了!得亲眼看清楚了。” 郎锟铻道:“那现在算清楚了?” 山雀岳父道:“看到眉眼了。” 郎锟铻失笑:“总算不是个影子了。” 翁婿二人都笑了,山雀岳父看着外孙在外间玩耍,叹了口气:“阿苏家确实变好了。那个女人,她是个女人,可以什么都不管,她什么都敢试。阿苏家本来就不是她的,做坏了她也不心疼。咱们不一样,手里的是自己的东西。 山里就这么多人,别光看也有人投你,阿苏家得到的更多!她得一块金,你得一根针,事情要是对阿苏家利益太大,咱就要多想想!” 郎锟铻点点头。 山雀岳父又说:“你们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当年也是,好些人看着山下兵马强壮、又富,打也打不过,就说不如听命。呵!结果呢?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他弄的那个石头城,好些人,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咱们得先守好自家的寨子!别叫人都跑了。还要修路,也先别答应得太痛快了。你帮他修那个石头城就太热心啦!他说是市集,你看现在呢?!人家开始种田了!” 郎锟铻道:“山下的人都喜欢田地,那是他们的谷仓钱袋。” “他要个谷仓,也不是不行。要咱们家的奴隶往外跑,那可不行!你寨子里的人都打好手印了吗?” 郎锟铻道:“大寨里已经按完了,小寨散在山里,慢。” “要赶紧。他既说话算数,咱就照《公约》来。能不闹翻,还是不要闹翻。”山雀岳父十分明理地说。 翁婿说了好一阵的话,山雀岳父才回去休息。 —————————— 这一晚,有好些人都在忙。 山雀岳父已经躺下了,刺史府后衙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祝缨在前面与山雀岳父等人相谈甚欢,祝大等人在后衙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张仙姑道:“哎,是他亲舅舅来接的,人家是一家人,你也别总白眼儿狼白眼儿狼地骂啦!你还不能叫他回家?别不讲理。” 祝大怒道:“我是拦着他不叫他回家的人吗?养他这些年,没见说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的!”他拍着自己的脸说,“我要是再这么对白眼儿狼,我就是不要脸!” 张仙姑低声道:“你小点儿声!老三还在前头跟客人说话呢,她看重这个,你可别坏了她的事儿。” 祝大不骂了,愤怒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一气之下拿了把花锄到地上一套乱刨。他哪里会锄地?土刨得到处都是,没两下锄头就砸到了脚面,抱着脚跳回了屋里。张仙姑给他除掉鞋子,骂道:“好好一双鞋,你又糟蹋了!这些土!” “拍拍就行了!我也不用人这时节刷鞋!”祝大的气还没消。 张仙姑也有点赌气地说:“他走了,老三也能少操点儿心。他回他的家,有他的亲人心疼他,我还心疼我孩子呢!” 祝大的气顺了一点,道:“对,不值当的!” 话虽这么说,气也没有全消,晚饭没吃什么东西,酒却喝了半壶。祝缨在外面招待客人,苏喆也陪同苏鸣鸾等人在外面,连花姐也在外面参加宴会。今天家里吃饭的人口颇为简单,老两口就在自己屋里吃了。 女仆们在厨下凑了一桌。 蒋寡妇拿起筷子,又说:“差点忘了,锤子今天怎么吃?” 杜大姐道:“我叫巧儿给他留了饭,他不走吧?” 蒋寡妇道:“只叫收拾了石头的行李,没叫收拾他的。诶,饭呢?我给他送一下吧,他怪懂事的。” 林寡妇端了一盆饭走了过来:“你们说,石头还会不会回来?” 巧儿一手一个盘子,一盘黄陇陇的炒鸡蛋、一盘瓜菜,一手一个放到桌子上,道:“您还盼着他回来呢?就属他能吃,他不在,我锅里颠菜都能轻二两,手腕子都不累了。” 林寡妇嗔道:“小丫头嘴这么刁,仔细嫁妆攒出来了找不着婆家。” 巧儿又拿了个食盒出来,道:“只要有嫁妆,哪有嫁不出去的?我打小儿往这衙门里看的,打从还是府衙开始,闹到衙门里的,老实女人都是死人、半死的或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泼辣的放赖的倒个个活着挺好。女人叫人害怕可不是坏事儿,到了哪儿都不受气。” 林寡妇指着她,手指连点,她们都笑了。巧儿将食盒装好,蒋寡妇就接了去,杜大姐将盘里的菜一划,往她碗里拨了一些,其他人开始飞筷子。 蒋寡妇很快回来了,坐在桌子拿起筷子就叹了口气。巧儿问道:“怎么了?” “锤子有点儿可怜,我看那屋子,东西一下子少了一半儿,看着就空。” 巧儿道:“他一个人住三间屋了,多好!再不用发愁那个宝贝了!” 蒋寡妇道:“老封翁老封君心里难过。石头也是,养了这么些年,亲生的也不过这样了。临走头也不磕一个,就骑个大骡子,走得跟得胜还朝似的!占了这许多年的便宜,当咱们是叛逆还是反贼?” 巧儿道:“升米恩、斗米仇,你当都跟咱们似的?主人家大方和气,咱们就知恩图报用心伺候。他还道主人耳根子软,能再拿捏一下榨好处哩。” 林寡妇道:“你这张嘴,怎么又来了?哪里就这么坏了?” 巧儿道:“你们没遇着过这样的人吗?”因为熟了,巧儿对几个寡妇口下留情了,硬咽了那句没说出来的——你们被大人收留之前过的苦日子,是不是就这么来的?打你一耳光你还当跟你打招呼手重了点?换下回一个更响脆。 杜大姐与女伴在一起,话也稍多了一点,道:“主人家的事,咱们别议论。” 赵氏也难得说了一句:“那是,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杜大姐说:“赶紧吃完,看有什么要伺候的没。一会儿大人和大娘就要回来了,烧好水等着。” 祝家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催着人伺候。如果没有外客,也不用女仆在跟前,仆人们可以比较从容地吃饭,她们也习惯了在吃饭的时候闲聊几句以解劳作之苦。 今天特殊,她们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完了饭,蒋寡妇去收食盒,到了前面厢房一看,锤子面前的饭只吃了一半。他一向不是个会浪费粮食的孩子,蒋寡妇道:“不合口?” “不是。”锤子手里的碗有千斤重,他没有心思吃饭。 蒋寡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说:“你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应付事儿不是?” 锤子卖力地扒饭,却总吃得不如之前快。蒋寡妇叹了口气:“吃不下就别吃啦,我收走,给你留在灶旁煨着。锁门前你要饿了就来吃。” 蒋寡妇收了食盒走了,锤子在房里发呆,他有一种恐惧感……他就记得小吴给他说的:“听仇博士讲,那个顿县的县令他还问了你叻!你俩别是一起商量好的吧?啧,小小年纪,挺有主意哈。” 吴叔这个人滑头滑脑的,但是消息灵通,他既说是,那八成有个影儿。锤子甚至无法对小吴解释清楚,石头当时闯那个祸不是他撺掇的。人人知道石头憨直、没心眼儿,平日里许多事都是他在安排。 可真的不是他!他又不傻! 石头有舅舅找,他可是没有的。幼年的记忆已比较模糊了,但是记得阿妈去世前说过:“山上也不好、山下也不好,你可怎么办?”山下是黄家,那山里指定也不能好。所以他在哪里都努力懂事一点,宁愿累也不想回去。 几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山中寨子是个什么情形,幼时的记忆已不甚清晰了,这两年却常见的,那是不比山下。不单说吃穿住不好,而是说他刚经历的一件事——山上才刚刚不拿人祭祀了。这个事他觉得仇博士说得对,仇博士家人尚且拿去祭天,那他这样的都不能算是天神饭桌上的正菜,顶多是道腌萝卜。冲这一条,他认为仇博士凡提起大人就一副崇敬之情不是作假。 那个顿县县令跟他聊过两句,问他以前的事儿,他都说不记得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锤子十分后悔,这几年石头再怎么样,他都跟石头没拆伙,为什么他就因为石头要去番学了功课不用他管了,就自己去温书没有再盯一下石头叫石头说了那句话?! 他当天晚上寻了大人,说自己不想回山上,不是他教唆的石头,石头要是能这么听话,他早把石头的功课教好了。大人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州里有事,课就取消了,苏喆也没来上课。锤子的心,这几天像在油锅里煎的一样,经常梦到黑屋、饿饭。锤子知道什么是“连坐”!同屋的石头还臭着一张脸,跟谁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似的。 老封翁“白眼儿狼”的话飘在耳边,锤子猜测着自己的命运。此事当真不由己。如果要让他也回到山寨,他能跑得掉了吗?锤子盘算着自己的积蓄,并不多,也不知道…… 好容易,前面的宴会散了,锤子听到了人语响动,以及侯五的一声:“大人回来了!” 锤子从屋子里出去,人贴着院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外面脚步似乎往他这里走过来了,锤子将耳朵更贴紧了门板想听得仔细一点。忽然脚步好像停在了他的门前,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门被往内一推!锤子吓了跳,赶紧往内一跳,一个踉跄,被一只大手攫住了! 锤子一声惊叫卡在喉咙里,侯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跟我到书房去。”说着,放开了他。 锤子努力镇定地问:“是、是有什么事吗?” 侯五道:“大人有话要说。” 锤子更紧张了。侯五提起灯笼照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个脸?想石头了?” 锤子摇了摇头,侯五叹了口气:“走吧。” ———————————— 前院正堂,灯火通明,祝缨坐在主座上,锤子到了一看,左右两边老封翁与老封君、朱大娘都坐着,苏喆带了个面生的小侍女立在堂中左手边,她的身后是杜大姐等女仆。右手边是丁贵等男仆,他自觉地站在男仆的末尾。 祝缨对他招了招手,让他往前面站
相关推荐:
七零年代小温馨[穿书]
皇家儿媳妇
〖短篇〗合租杂记之探望女友
杀戮秀(H)
她的心愿(西幻 触手人外)
竹马(1v1)
如何让大家知道他是我老婆(H)_御书屋
对着竹马自慰的日日夜夜(1v1 高H SC)
被迫成了高冷舍友的老婆
杏林双绝(古言,1V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