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是不记父仇的人,不过上有老母要养活,下有幼子要承嗣,不得已才忍气吞声。真能报仇,谁不愿意?大人帮我们报了父仇,我们不能光嘴上说感激。” 他是福禄县比较大的商人,正在发家中,考虑到了祝缨是要出远门,送的都是便于携带的金银与一些珍珠之类。 祝缨道:“缉凶本来是我的职责,做得晚了已是我失职,谢什么?” 项大郎叩头道:“怎么会晚?如今已是感激不尽。大人这么讲,小人无地自容。” 项安也跪下来请她收下,祝缨道:“你家的买卖才做起来,正是用钱的时候,拿回去。”她使了个眼色,侯五就上前把项大郎“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项大郎想了一下,去前面找了弟弟:“大人不收,你们跟随大人上京,你带着。有什么花用,你灵醒着点儿。” 项乐道:“不消大哥嘱咐,我理会得。必会办得妥妥贴贴。” 项大郎又说:“都说大人要升走了,一个个哭得……我这心里也……你和三娘,这回上京去,万一大人另有地方去,你们留些盘费好生回来。对了,顺便看看这趟路有什么买卖好做。” 项乐哭笑不得:“你怎么还想这个?” “废话,一家子都靠这个吃饭呢。还有三娘,一个姑娘家,我看大人是个正人君子,接下来会来个什么东西就不好说啦,她们粗黑傻笨的在衙门里当差就罢了,年轻又周正的姑娘,会有人说嘴。你们……” 项安从后衙追着他们出来,听到了最后几句话,道:“你们这在说什么?咱们不是说好的么?咱们从来追随的就是大人,也不是什么衙门县令。要不,我自家跑买卖,一趟不比这衙门里的典狱一年赚得多?谁个必得捆死在这里了?” 项大郎看站在衙门外面说话不好,道:“好好好,先这样、先这样。你们先跟着大人上京一回,探探路、探探路啊,钱你们带上。咱们自家要趟路不也得花盘缠么?还不安生!跟着大人走,娘也能放心。” 兄妹俩将大哥送来的金银也放到自己的包袱里,一人分了一半带好。 一切收拾好,已是五天后了,年轻的使者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算好了!咱们赶路怕是要快着些了呢。” 祝缨道:“有限期吗?”如果有有限,她就再减些行李。 使者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据下官想,是越早越好的。” “也好。” 一行人即日启程,县城百姓扶老携幼,送他们出城,有些人看到祝大和张仙姑都坐在车上,不由哭道:“恐怕是不回来了。”一句话说得人心惶惶,一片哭声。有激动的人上来拦着马不想让祝缨走。旁边的人哭着劝道:“不要拦着大人的路才好啊。” 祝缨在马上团团一礼:“各位父老,我去去就回。” 顾同挺身而出:“都这么着干什么?老师上京是好事啦!离开京城家里好几年了,不让人回家看看说不过去呐。” 顾翁,项乐、项安与众衙役也跟着劝,才勉强从县城出来。一路直到走出福禄县的地界,都不断地有人过来看他们。 出了福禄县,路边又有许多人在等着她们。祝缨坐在马上看得远一些,对项乐道:“我看前面有一堆人,你去瞧瞧怎么会事。聚集这么多人看着不对劲。” 项乐一阵风一样的卷来卷去,卷回来说:“是思城县的父老,为首的是那个李大郎和他妹子。” 如果说福禄县百姓是日常一点一滴的情谊,思城县看祝缨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了。也不知道关丞是怎么会意的,反正消息传出去就走了样,都说她要走。思城县凡有条件的,也都到官道上等着拦截她。 祝缨又与这些人说了好一阵儿的话才得脱身。 年轻的使者看了这两场,心道:原以为他是因为京里有靠山才能有这番成就,现在看百姓这般挽留倒不是做假,可见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人。 一路对祝缨就更加礼貌了。 祝缨随行之人见她如此受欢迎,也都昂首挺胸,加快赶路也不觉得累了。 ———————— 两个月到京城,于祝缨而言行程就完全不紧张了。随行的人,要么年轻力壮,要么是张仙姑和祝大吃过苦的人,现在气候也慢慢地不冷不热了起来,很舒适。 他们一天走上五、六十里路,人尚可,橘子却有点吃不消了。需要每隔两三天就翻拣一次,将其中坏果处理掉。张仙姑心疼,拿个橘子剥开,将没有坏掉的橘瓣掰下来放到碗里,将霉坏的扔掉。一天能攒上两大碗。一路上大家吃的橘子就有了。这会儿吃橘子,怪奢侈的。 锤子和石头都是小孩子,看什么都新奇,两人看了一会儿,也帮张仙姑剥橘子。 祝缨倚着门框,含笑看他们摆弄。这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年轻的主事凑了上来,道:“大人,既然如此,大人不如改走水路,从运河入京。”每年南方往朝廷缴的粮,大宗的都要走很长的一段水路。船比起车马看起来要稍慢一些,但是剩在稳且人能够更好的休息,载物也多。 只要天气好、河道顺畅,船夫还能日夜兼程,一天一夜又将路程给追回来了,并不比车马慢。水路也有水驿,补给也与陆上的驿馆一样的方便。以祝缨现在的品级,能够乘比较大的官船,完全可以放得下这些。 祝缨想了一下:“也好。” 听说要坐船,随从都兴奋了起来。锤子与石头都开心得跳了起来,他们生在山上,又被贩卖为奴,从未曾见过大河,也没有见过船,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祝缨道:“那加紧些,到前面的水驿去。” 她们一行又走几日,先转到一处小运河的水驿,觅一艘大船,大家都上船。船上两层舱,船舱稍矮。分了船舱,上面是祝缨等人的住处,衙役们住下层船尾,船首一个大舱做客厅之用,再底下是船夫水手住的,以及货舱、放马匹的地方。 衙役们在船头立起了牌子,上书着祝缨的身份,祝缨坐在船头,眺望江中景致,项乐跑了过来:“大人,有商人求见。” 祝缨问道:“什么事?” 项乐将帖子递上,道:“他们想跟着您的船往北走。” 哦!这是老规矩了,无论水陆,都会有人想依附官员的队伍,无论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避税都很划算。祝缨道:“你和项安去看看他们贩卖的什么,如果货物没什么问题,随从里没有歹人,就捎一程吧。他们自己另备船,我不管这个。” 项乐道:“是。” 不多会儿,又带回来礼物,大商人一般跑熟悉的路,一来一回有固定的货物和固定的渠道。这一位是将南方的布匹、丝绸往北方贩卖的。送了一箱子的丝绸,又同项乐讲定,船到地方,还有两箱丝绸与一些珠宝。 祝缨将此事都交给项乐去打理,将年轻的主事请到自己的舱里,与他喝茶聊天。长途无事,主事也愿意与她聊。主事想打听点为官之道,祝缨也想问一问京城的消息。主事只是个从八品,知道得不多,但是从他言语中分析,三次地震、两次国葬,朝廷里是人心惶惶的。皇帝在此期间杖毙了六个内侍——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但骂了太子、郑熹,连近来很宠爱的小儿子鲁王也吃了一顿排头。只有女儿永平公主还能有点面子,劝他冷静一会儿。 又说今年到京城去与吏部等上计的各地官员十分之倒霉:“也是一身朱紫了,遇到了陛下不喜,都闹得没面子。又往公主府里送礼讨情……” 别的事情,主事就不能知道详情了。祝缨也投桃报李,跟他说一些自己在皇城生活的窍门,两人都比较满意。 问完了消息,又跟主事聊他的差使,没过几天祝缨就把主事的脑子掏了个干净。闲得抽空教锤子认一回字,再向花姐请教一些药理,又问小江回到京城有什么安排。 小江几年没回京城也没什么想念,但是想到自己的屋子还托付给了九娘,也想回去看看九娘、拢一拢钱。几年下来应该也攒了一些了,祝缨又升了品级,说不定要再调到别的地方,她也想跟着去。 “翠香已学了不少东西了,寻常差使都能应付得了,我么,也想走一走、看一看。大人身边总有些奇事发生。”她说完,见江舟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这丫头是极服祝缨的,断案不说,搜检查案的本事还想蹭在身边学一学。 祝缨留意到了主仆二人的动作,道:“也行。我还未必会离开福禄县呢。” 江舟忙说:“哪儿都行!只要让我跟着学。离了大人,也没什么人肯让我这样的丫头掺和进案子里。” 祝缨叹了口气,道:“好。” 船行很顺利,船夫也都是好手,祝缨拿出钱来,让水驿给船夫改善伙食,船行更快,船上的杂役也将她的马匹、货物照顾得妥妥当当。 船夫们日夜轮换,遇到大风大雨时祝缨也同意停船休息。如此行了数日,祝缨算着日期比走陆路也不慢,张仙姑适应了之后也说比坐车舒服得多了。 祝缨等人在离京师不远的地方从船上下来,重新由水路改为陆路。脚踏到地上,都觉得脚步有些虚浮,手下人互相嘲笑着:“你都飘了!”祝缨在地上慢慢踱步,转了几圈脚下踏实了,才说:“紧着些,咱们去驿馆再休息。” 一行人到了驿馆,却发现这个驿馆非常的热闹!离京城越近的官道上的驿馆就越繁忙,祝缨此时有从五品的身份,主事又有奉旨办差的名头,才让他们一行人得以有一个不错的宿处。正在安放箱笼的时候,听到隔壁的院子在吵架。 乃是两个小官在争这一所院子,两人品级都不高,但却各不相让。祝缨搬了张椅子到院子里坐着,一边吹风晒夕阳,一边听两人你来我往。 一个北方的口音说:“我有要事,耽误了你可赔不起!” 另一个口音很极的人说:“哼!你有什么要事?我的事才要紧呢!” 北方口音说:“我们大人可是从三品!” “哈!谁家大人不是呢?” 祝缨想:我家不是,我才从五。 项安端了茶过来递给她,祝缨接了,喝着茶继续听,一边琢磨着二人的口音,脑子里模仿着北方的那个口音,又在想这二人是什么样的人。年纪多大,高矮胖瘦、有无疾病之类。 北方口音说:“大家都是从三品,难道你有什么军国大事不成?我这可是往京中报祥瑞的!” “笑话!谁不是报祥瑞的呢?!” “你祥瑞呢?” “你的呢?” “你拿来我看!” “你先拿!” 祝缨被呛到了,合着这冲喜还带大把抓的?买十送一是怎么的? 祝缨又听了一阵儿,有一个出京的刺史住过来,将二人都训了一顿赶出院子自己住,此事才告一段落。 —————————— 一个驿站遇了两个祥瑞,祝缨只觉得有些好笑。 又走一天,随从们都有些疲倦的时候,京城到了。 祝缨家在京城,就让曹昌、侯五跟家里人去家里先安置,在附近一处客栈包了个小院,将衙役们往里一放,让他们先休息不要外出,因为衙役们的官话实在称不上好,估计在京城交流比较困难。自己带着项乐先去报到、交差使,等皇帝召见。 她估计早不了,得先见政事堂。本事以为自己这个“喜事”排队能靠前,一个驿站就遇到俩送“祥瑞”的,估摸着自己可能占不了先。 又对张仙姑道:“小江那儿也不好住,娘先给她们俩在咱家安排个屋子。项安姑娘家,不好与他们在客栈里挤,跟花姐安排一下吧。” 张仙姑道:“你忙你的。” 祝缨带着项乐先跟着年轻的使者去皇城,使者有门籍先进去复命,祝缨想进去还得再临时办一个。怎么办、怎么给,得听里面使者复命完事儿之后上头给的答复。 祝缨也不着急,如果今天就喊她进去面圣,那是太顺利了。再等几天也无所谓,就瞧这门里进出的人的精气神就知道,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可见皇帝心情也不好。那不如等皇帝看看祥瑞,心情好了再召她。 她从容地在皇城门口站着,留意看四周。她竟没有看到温岳,以前认识的熟人也只有一半了,祝缨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呢?邸报上没写呀! 好在熟人还有几个,她问了一下李校尉:“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这走了才几天,就瞧着好些生面孔了。怎么?” 李校尉道:“哎,又调了呗!又添了一个左武贲,一个右武贲,抽了些人、又打乱了。” 他说得比较简略,反正就是“禁军重组,又添新衙门”,没办完所以还没登报。 祝缨道:“原来是这样。” “恭喜大人啊!”李校尉眼中眼是羡慕的说,“这就着绯衣了!” 认识的人也都来说恭喜,过一阵儿,里面传出话来——给她办门籍,先去政事堂,至于面圣的事儿,没说。 门籍办得很快,祝缨对项乐道:“你在外面等我。”才跟着上次的熟人蓝有志去政事堂。 蓝有志微侧着身子引她往里走,嘴上说着:“恭喜祝大人!这一道坎儿迈过来,从此就是通天坦途啦!” 祝缨道:“借您吉言,但愿顺利。我看你清减不少,是太忧心国事么?” “害!下官这样哪有什么国事?”蓝有志说这一声就不再言。 祝缨道:“身子要紧。有人才有活,人累垮了,也干不好活儿不是?” 蓝有志笑了笑:“也但愿接下来不用这么忙,宫里崩了两位,什么太常、礼部又是光禄、户部、工部……都吵到政事堂来。我们也跟着转着圈儿的忙,最忙还是相公们,又要向陛下解释许多事。祝大人能在外面干些实事可是极好的。啊!到了!” 祝缨正正衣冠,等通报了叫她进去,才举步再次迈进了政事堂。 里面只有王云鹤在,施鲲是奉命做两宫的葬礼的,什么谥号、天下臣民戴几天孝之类都是他在干,更麻烦的是营建山陵。干前面几样没什么,干后面这事儿有时候算是隐晦的夺权。但这事儿施鲲不得不做,还得频繁地亲自跑到京郊几十里外监督。因为皇太后跟王云鹤有些旧怨,皇帝选了另一个丞相给亡母营建阴宅,免得亲娘死后还觉得膈应。 王云鹤的白发多了不少,人瘦了一些,看到祝缨他有点放松地往后一倚:“来了?坐。” 祝缨谢了座,王云鹤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那一年,丞相们空前的团结,往外派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也有踏实肯干的,也有死在途中的,也有不幸眼高手低没干好他们予以申斥的。 能将地方治理得令人高兴的人也有几个,不但能干正事,还能整出点新意的真就无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个。更让王云鹤喜欢的是,祝缨的身体是真不错,年轻、体力好、也不见生病!这可真是太宝贵了!本事再高,没两天累死了,有什么用? 祝缨问了王云鹤好,又说他“清减”了。 王云鹤道:“年轻真好啊!” “诶?” 王云鹤道:“不与你说闲话啦,说正事。” “是。” “瑛族、阿苏家,可靠么?” 祝缨道:“现在是可靠的。几十年前不是也很可靠么?知府一令,数家土司云集。” 王云鹤道:“是我问错了。现在你看可行?唔,女子,她的父亲没有儿子吗?” 祝缨道:“有、好几个,她的父亲都看不上。我知道大人的意思,朝廷上也会有人因此有些异议。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是阿苏家第一个向朝廷表示归顺之意呢?” “用得着。” “是。朝廷对他们,也不过羁縻而已。只要她能控制得住族人,下官也就满意了。” 王云鹤问道:“这可不太像你会说的话。” 祝缨道:“形势所迫。” 她给王云鹤讲了自己的观察,朝廷想要控制山区是非常难的:“不通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路,但是没有官道,没有大路,政令尚且不通,更不要提人员往来、辎重运输。语言也不通,南方的方言本就难懂,各族又各有其语言。” 王云鹤又问道:“一旦敕封,羁縻也算是朝廷官员了,若她以此为根基,扩张势力、一统獠人。恐怕会是朝廷的大患!亲民官一旦鱼肉百姓,编户齐民尚且要逃入深山。唉——” 祝缨道:“下官倒不觉得她能做大,更不觉得有任何一部能够坐大。山将人群切割成了无数细碎的小块,人与人之间能够联系的距离变短,一个洞主可以控制的范围受此限制也就不会特别的大。似之前那等数部并反的事儿,也不是哪一个‘獠人之王’一声令下的。倒是朝廷的知府一声令下给招来的。 他们没有文字。没有文字是不可能维系太大的疆界的。话传不过三个人,必定走样。什么样的政令能执行得好?不如朝廷分别敕封各家、各族,羁縻州县来得更现实,也比降服一个什么蛮夷之王更方便。” 这些都是她通过调查、观察、思索得出的结果。也之所以,她也不让阿苏家马上就弄个户口、田亩,再交个税什么的。连人家有多少人都弄不清楚,缴什么税啊?她之前还想着,按户,意思意思地交。了解越深入,这心思就越淡。干这些是需要很多“不是生产”的人的,都要百姓供养,山地物产尤其是粮食产量低,很难养活太多的吃白饭的人。 人!大量的识字、通晓政令的人去普查,连普通的县城都缺乏这样的人,她得拿县学生当牲口使呢。进山? 不如回去把思城县也立一点识字碑,指望有天赋的偏僻乡民靠识字碑多认几个字更现实一点。 王云鹤认真地倾听,祝缨的这些思考令他高兴。 王云鹤又问道:“怎么?一个苏鸣鸾还不够?你又瞧上谁了?” 祝缨笑道:“还没摸着人呢,不过……”她小心地试探,“只要再给点时间,下官还能再摸几个人过来。就是不知……能不能再让下官留任三年?” 王云鹤不置可否:“这就开始想下一个了?” 他又问了一些关于福禄县的情况,听祝缨说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土地种了宿麦,又说思城县也种了不少,情况都不错,于是又问了思城县。祝缨也一一答了。 王云鹤道:“唔,不错,你先回去,等陛下召见,也就在这两日了。不要乱跑。” “是。” 祝缨从政事堂里辞出来,舒了口气,她没看出来王云鹤对她有什么不满,也没从王云鹤的举止中看出自己有什么危机,看来皇帝对自己也没什么不满,且皇帝现在心情还没有很坏。 蓝有志又送她出去,她向蓝有志道了声辛苦。蓝有志道:“这几天王相公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好。” 祝缨道:“看得出来?” “不是靠看的,靠闻的,”蓝有志神神秘秘地说,“味儿不对还是能觉出来的。” 两人离了政事堂,再往宫门走,不远处见一行人匆匆地捧着一个匣子往宫城方向走去。蓝有志道:“嚯,又有一个祥瑞,咱们躲着点儿。” “详瑞?” “嗯,房梁上长出来的灵芝。跟灵芝一块儿报来的,还有一个‘人瑞’,说是活了一百多岁了,大人路上没遇着吗?他们快到了。哦,之前还有什么天生的像字的玉石,上头写着尧舜之君。” 祝缨想起自己的白翎子野鸡,将一句玩笑话咽了下去。她本来想去大理寺看看的,抬一看天,到了快落衙的时候了,只好先回家再说。 出了皇城,项乐还在外面牵着马等着,有认出马来的人向项乐打听,项乐的官话说得仍有口音,他听得懂别人的官话,有些人听不懂他的。一个人正在对他说:“我问你不用答,点头摇头就行了!” 项乐点点头。 那人问:“是祝缨祝大人的马?” 项乐点点头。 那人又问:“你是跟他来的?他在里面吗?” “老左!”祝缨扬声叫道。 左丞猛地一回头:“小祝?!大人……” 祝缨大步走了过来:“就是小祝,听你再加后面两个字,你加得生硬,我听得也不顺耳。” “那可不行,”左丞说,“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边走边说?” 左丞点点头,与她并行:“还没安顿下来吧?我明天到府上拜会,还是在老地方吗?” “是。明天我不定有空,正在等旨意,冷大人如今是刺史,我也得先拜会他,他……还好么?” 左丞苦笑:“比郑大人好。” “郑大人自己有数的。” 左丞道:“快别提了,他,就在今早,罢职了。” “啊?为什么?” 左丞凑近了她,耳语道:“我知道得不也不多,还是与东宫有关的。陛下发现,太子在太后的葬礼期间居丧不谨,隐约听说是太子妃还是什么人犯的错,最后郑大人顶的缸。唉……” 祝缨道:“那他现在……” “在家吧。你没有面圣之前,先不要见他为好。唉……” 祝缨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过两天我请你喝酒。” “你可别喝了。” 两人苦笑两声,各自回家。 项乐一向是安静沉默的,回去的路上,却忍不住扭头看那宏伟壮丽的皇城。祝缨也站住了,与他一同回头看去。项乐忙收敛了心神,说:“小人失态了。” 祝缨道:“想看就多看两眼,也没什么,我头回过来的时候也觉得这墙是真高啊!” 项乐笑笑:“天上宫阙,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不知道里面的人都是什么样的风采……” “帝王将相,皆是凡人。”祝缨说。 项乐有点警惕地四下张望,祝缨被逗笑了,轻快地说:“你我也是凡人。大家都是凡人,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项乐道:“因为大人不是凡人,才看里面的人说这样的话。” 祝缨道:“告诉你一件事儿——蓝德也在里面。” 看到项乐哑口无言的样子,祝缨道:“走吧,回家了!有得忙喽!”:,,.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第196章 牙笏 日已偏西,祝缨眯着眼扫视了一下京城,驱马沿着熟悉的路径慢慢地走。项乐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张望着京城的街景,一气跟到了京城的祝宅。 祝宅此时热闹得紧,正门半开着,有人进进出出,有街邻居邻居见来了人,也都过来问个好。他们多半知道这里面住了个还挺有本事的小官儿,不过这几年只有一对两夫妇在看房子。现在主人来了,邻居不免要打听一二。 有认得张仙姑和祝大的,看了他们要吃一惊:“胖了。”心里却想,也老了一些,衣裳样子也不时兴了。 张仙姑则因女儿升了官,心里正好,笑着跟大家说:“等拾掇好了再跟大伙儿聊天。” 之后又是重新收拾屋子又是安放行李,又要买菜做饭之类。祝缨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忙完。 侯五从门房里探出头来说:“大人回来了!小曹!” 曹昌跑出来把马牵回偏院里,那里的马槽终于满了些,四匹马、两头驴,又有三辆车,挤得满满当当的。 祝缨跳下马来,张仙姑擦着手从里面出来问她:“事儿都办好啦?” “见着王相公了,旁的事儿还得再等等着,正好,咱们在京里多住几天。住处都安排好了?” 张仙姑道:“都差不多啦。” 男的住前边、女的住后边。张仙姑把石头和锤子放自己和祝大的卧房里,反正两个小孩子,从楼上搬张床下来一放就行,她带着比搁祝缨那儿强多了。 祝缨就让项乐也去安放行李,项安套着围裙,撩起围裙的一角擦着手说:“我都给放好啦!二哥,你跟顾郎君一处住,我和大娘、江娘子她们住。” 项乐道:“好。”顾同还带了个小厮,小厮也帮着项乐放行李。客房是两层顾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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