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还是须得将事情打听全。 ———————————— 祝缨是真的一点也不急的。 项乐一走无音信,童立那儿倒是明面的,奈何遇到了思城县,童立想快也快不起来。黄十二郎要迁户籍、搬家,思城县百姓是乐意的,衙门反而不大乐意——黄十二郎在,能多给他们一点孝敬,不在,就要少一些。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荷包,书吏们的手上就更慢了三分。 童立只能在思城县熬着,他有公文,可以一路驿站到思城县。到了思城县之后,就不能再住在驿站里了,他得自己投宿个客栈。亏得事先支取了些盘费,否则一天天地花着自己的钱他得急死。 两处都无讯息,祝缨却稳坐钓鱼台,她又唤来了项安与江舟,嘱咐二人:“看好李福姐,她在牢里不能出纰漏。” 祝缨拿出了“正常”的官府速度来对待黄十二郎的案子,不再是头天报案,当天下乡,第二天查完了,第三天回来就把案给结了。 她每天以她自己的正常速度干着手上的其他公务,独将这件案子慢慢地走流程。童立等人被思城县的人磨时间她也不生气,更不派人催促,就由着他们在那儿耗着。 如此过了十天,天气更热了,黄十二郎还不觉如何,以他的经验,官府办事就是这样的。即便在思城县,县衙维护他,最快的办法就是对告状的说“滚”。次一等是接了状子骂一句“刁民诬告”,打一顿再“打出去”。如果是其他人的正常官司,从接状子到查访、断案、判决,多久都不意外。 他发誓,以后绝不再让福禄县办他的案子也办这么慢!得跟思城县似的! 但是福禄县里的其他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林家母女再次拜访了张仙姑,得到一个:“她说派人去思城县问了,人还没回来呢,不问清楚了怎么断呢?” 张仙姑跟这母女俩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聊,张仙姑愣是不明白,缺儿子也有儿子了,怎么还扣着人家姑娘不放去跟人家爹娘团聚。林氏说了好几次“情愿陪着嫁妆”,张仙姑听到第三遍回过味儿来:“你现在说这些,早干什么去了?早早给人一条活路,也没有现在的事。” 林氏心比黄连苦,有理由也说不出来,只能含羞告辞。 回到娘家先向父亲哭诉,林翁便去找女婿:“这一回官司纵赢了你也将那个女人打发了!” 黄十二郎有点小兴奋地问:“怎么?判了吗?赢了?” 林翁道:“判什么?拿证据的差役还没回来呢!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 黄十二郎有点泄气又有点焦躁:“知道了。” 林翁道:“你那个妾,我以前可一句也没抱怨过,现在弄出官司来了,我不得不说了。孩子留下,她愿走就走,留下来也是个祸端。” 林翁与妻女的想法是一致的,林氏没儿子,丈夫死了就守不住家业,那不行,得有一个。妾生的也行,但是确实不太愿意儿子再多一个别的娘,妾老实识趣最好,李福姐愿意走,林氏是打心眼儿里愿意“礼送出门”的。林翁也是这样的。 以往,黄家在思城县,林翁也管不着,如今搬了过来又吃了官司,林翁也就说起了女婿。 黄十二郎道:“我不是好色,我是为子嗣。” “不是有了吗?” “一个哪儿够啊?” 林翁道:“几年了,不是也只养了一个?见好就收吧。” 黄十二郎犹豫半天,嘀咕一声:“罢,不要便不要,也不是什么美人。” 林翁松了一口气,道:“我再托人打听打听。” “有劳岳父大人。” ———————————————— 林翁托的人是顾同,他没有找顾翁,使自己的儿子林八郎找了县学的同学顾同。 顾同道:“老师断案,哪能被我左右呢?” 林八郎道:“我那姐夫,要不是看我姐姐面上,我早打他了!是我爹叫我找你打听的,你能问就问一句,不问就罢,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哎,你不觉得,大人这回断案有点儿慢么?” 顾同道:“你没发现童立还没回来么?那是老师慢么?是思城县那边的人慢!” 林八郎道:“对哦!” 顾同道:“你就这么回呗。” “行。” 林八郎对姐夫黄十二郎没半分真心,关系黄十二郎的官司他回家对亲爹也是胡乱应付了事。更以为姐夫就该被县令好好教训一顿!凭什么别人都能挨打。就他姐夫不会挨? 巧了,顾同也不喜欢黄十二郎。两人都很敷衍应付,套好了词儿各自散去。 顾同应付了完林八郎,心里也有吃不准的事,想问问祝缨这事儿想如何收场,怎么跟思城县交涉。 他一向行动迅速,扭头就跑到了县衙,见祝缨依旧如常他又不敢开口了。往前迈了半步又收回了脚。 祝缨看了一眼顾同的动作就知道他心中有事,点点桌面说:“有话就说。” 顾问凑上前,问道:“老师,您要怎么处置黄十二郎呢?” 祝缨道:“来了证据如法而断嘛。” “也太慢了。” “嗯。这事儿啊,得扯皮。” “啊?思城县?” 祝缨点点头:“原告是思城县的人,事情发生在思城县,且有得磨呢。” 自己猜中了,顾同却一点也不高兴:“世上怎么会这么多不要脸的人?真是枉为士绅!” 黄十二郎算什么“士”啊?祝缨都想笑。黄家连个官身都没有呢。 祝缨道:“你怎么耷拉着个脸?” 顾同道:“还有思城县,他的心里没有百姓吗?!不用说,一定被买通了。” 祝缨道:“裘县令虽然不是什么能臣干吏正人君子,倒也不是个贪暴的人。” “平庸。”顾同小声诋毁别县的县令。 祝缨道:“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圣人贤者?大家伙儿都是平常人。” 顾同道:“老师就不一样!老师不肯收黄十二郎的贵重礼物,咱们都看在眼里,都说老师是个真正的君子!跟王相公一样。” 祝缨道:“礼物我也是收的。” “那也跟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顾同皱眉思索:“您心里有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祝缨想,那是什么鬼? 她摇摇头,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活儿,这件案子不但原、被告的籍贯涉及两县,哪怕是断了案,还有一个执行的问题。两家的家产大部分都在思城县,她得怎么干到思城县的境内? 跟裘县令扯皮是一定的,两人到南府上司那儿说不定还得打打嘴仗,要是不能照自己的想法来,祝缨甚至做好了一路官司打到冷云那里的准备。今年六月三十,大家都得去刺史府里报到。 所以思城县办事慢是好事! 得拖到六月末呢,思城县的裘县令这么配合,祝缨都想请他吃饭了。 顾同来说了一通,最想知道的反而没来得及问,看祝缨这个样子,他又不好意思再打扰。踌躇间,童波捏着一份公文近来:“大人,思城县回函。” 顾同赶紧去接了,再双手捧到祝缨面前。祝缨接了,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县互不统属,福禄县要档案思城县没有给的依据,不如把案子移交思城县。 扯皮,开始了。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第185章 准备 祝缨看完了公文, 核对了上面的印鉴,将文书放到一边,问童波:“童立呢?” 童波道:“就在外头。” 童立没办好差使, 自觉丢人蹩在门外不敢进来。 祝缨道:“都到这会儿了,还害的什么羞?你去把他揪了来,我有话要问他。” 童波没能从祝缨脸上看出是喜是怒,带点对兄弟的担心,应道:“是。” 他出了门, 童立缩在一根柱子后面对他招手, 童波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肩膀道:“快进去回话吧。” “大人生气没有?” 童波道:“我能看出来大人在想什么我就是大人了。少啰嗦, 快去!” 童立知不能免,硬着头皮进了签押房,当地一跪:“大人。” 祝缨垂下眼来看他,道:“甭耽误功夫,起来把事儿回了再去哭吧。” 童立爬了起来,道:“小人给大人丢脸了,差使没办好,叫人给赶了回来。” “从头说。” 童立道:“小人领了差使不敢耽误, 两天就赶到了。到的时候不巧, 他们早落衙了!说起这个就叫人生气, 他们后半晌就不干正事了!小人到的时候,寻思着先去投递文书, 第二天再去打听回信, 哪知到了思城县衙, 他们已经关门了!真是叫人不敢信!咱们干到什么时候, 他们干到什么时候?” 祝缨道:“说正事儿。” 童立道:“小人只好找了个宿头, 第二天一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了过去,到了那儿人家还没开门儿呢!好到晌午的时候才打开门来,看小人是投递公文的才叫小人进去。小人投了书信,他们接了,没叫小人见着裘县令,连他们县丞也没见着,出来个人叫小人回去等信儿。小人寻思,大人交待办的事儿里除了文书证据,还要带李氏家人来,找人找东西是得费点儿功夫,就等着。哪知等了五天,文书没找着着,人也没见个影儿!” 童立一肚子火,他在福禄县干惯了的,福禄县衙的时间在祝缨看来已比在大理寺的时候宽松多了,架不住越是偏僻的地方越闲得慌。其时,许多衙门里甚至不是要求每个人每天都应卯的。福禄县以前还不如思城县,在前任汪县令的时候连县令都不在县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福禄县也是在祝缨到了之后才慢慢规矩起来的。她自己觉得宽松,在百姓、官吏眼里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勤政爱民的极佳的官员了,官吏天天忙碌虽然也累,但是她给的钱粮多,干活也能赚些好口碑,也就渐渐地习惯了。 猛然间再与邻县打这等交道,童立就不适应了。往府里、州里递公文都没这么磨蹭的,思城县这是要上天! 童立越说越火,越说越委屈:“小人左等不着、左等不着,跑去问,他们说在往上请示了,让小人等。小人又等了三天,再去,说裘县令有事,叫接着等。小人也不敢出门,就在客栈里数蚊子……” 他本来还想着到思城县出公差,盘费又能报账,等回信儿的时候到思城县里逛一逛,看看有无新鲜东西买一点回来。后来事情没办妥,连逛街也没心情了,眼看着支领的盘费一天比一天少,虽不是自己的钱,看着也心慌。更不要提有心思买伴手礼回来了。 “直等到三天前,他们那里来了人招小人过去。小人以为人证物证都备妥了才花这么长时间,哪知裘县令说,‘事情我已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大人,李氏是思城县人,文书都是思城县的文档,不能就放出去了。看你辛苦,祝县令又有文书,我回一封公文同他说清楚吧。’就把小人给赶回来了!” “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的。这事儿哪有什么难的?他们就是不肯给这个面子,小人没面子不打紧,可恨他们连大人也不放在眼里。这起子贼皮,就是欠打!也不爱护百姓,也不为朝廷用心办事,真是可恨。” 祝缨问道:“你也没打听一下黄十二与李大的风评了?” 童立忙说:“小人打听过了,李大么,人都说他家犟,唉,妹子养下了儿子,他以后不就是黄家的舅爷了?他们偏不。黄、黄十二郎,呃……都说是个厉害人物。” “怎么个厉害法儿?” 童立咳嗽了两声,道:“就,那样的厉害,没人敢惹。” 祝缨轻笑一声:“知道了。你去账上把花销报了,给你三天假,好好歇歇。” “是。”童立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大人真是个好人,虽然严厉,但不无故迁怒。 祝缨道:“三天后你再跑趟思城县。” 童立的脸垮了下来:“啊?” 祝缨安静地看着他,童立背上一紧:“是。”他不敢再说什么,深深一揖,倒退着出去。脚后跟儿一碰门框赶紧转身跑了。 ———————————— 顾同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上前试探地唤了一声:“老师?” 他心里对裘县令也有了点厌恶。之前见过一次裘县令的,看着是个还算正常的中年人,不像是那等书也读不全、道理也讲不通但是因为有祖荫或者是行贿又或是谁的门下、谁的裙带之类才得以做官的糊涂虫。 哪知一打交道就这样! 顾同将同学林八郎的姐夫的消息抛到了脑后,他只想一件事儿:“都这样干事儿,那朝廷还交给您广种宿麦的差使,可怎么办好?” 祝缨道:“这是两码事。” “那就是他故意的了?”顾同犹豫地猜测,“因为黄十二搬迁过来,觉得在您面前没了面子,所以故意刁难?” 祝缨道:“凡事,能互相推诿扯皮,就有它的道理。要是件斩钉截铁的事儿,谁也没得扯。诶?你不是转明法科了么?看不出来吗?这案子我手松一松,也能落到思城县手里。他手松一松,就是我的了。这才扯得起来。” 顾同道:“人都不在他那儿了,还争的什么?他在那儿这么些年也没见能办得了黄十二,为什么不索性移交给您?还不用他费力?哦!他收贿赂了!” 祝缨道:“别把人想那么简单。” “那是?” 祝缨道:“以后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儿,先别想,你只管干自己的事儿,照自己的意思来。办着办着,就能明白了。他干他的,咱们干咱们的。” “那现在?” 祝缨道:“谁问你你都说不知道,等思城县的信儿。” “是。可是裘县令真的行吗?他能干好宿麦的事儿?” 祝缨道:“他以前往朝廷缴的租税可没怎么耽误啊。稻米能种好,宿麦自然也能种好。反正也不用他亲自下田。” 在鲁刺史的手下,光听话不行、光能干也不行,裘县令起码得能完成得了鲁刺史下达的政令。就是之前的汪县令,成天躲府城里躲清闲,也是与本县的“士绅”达成了一种平衡,关丞也能看守好这一县。虽然有点“无为而治”,终归是维持住了。 顾同有点心急,暗道:这回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这事儿的关键是他老师,他现在还没本事从他老师身上看出端倪来。 出了县衙回家,家里人问起,他就说:“我也不知道。”家人也不甚在意,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家里要趁下雨的季节再安排检查粮仓,及时修补房顶等处漏雨、渗水的情况,也就没再多问。 第三天,顾同还没睡醒,忽然觉得身上一痛,他从床上弹坐而起,只见他祖父顾翁提着一根拐杖在打他。杖首雕着一只鸟,顾翁终于满了七十岁,也得到了一支鸠杖,现在就拿这杖打孙子。 顾同要跳下床躲闪,不幸被单薄的夏被缠住了,顾翁的拐杖一点也不留情地打,顾同在床上连滚带爬的:“嗷!干嘛?!我又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呀!” “胡说!我都知道了,童立都回来了,说思城县那儿为难咱们这儿。回话的时候你就在场,你回家说你不知道!” 祝缨让顾同不要对外宣扬,她没嘱咐童立。童立受一番委屈,没跑到集市门口摆张桌子说书已经很克制了,他只是对同僚们破口大骂思城县之无礼。跟街坊邻居诉说思城县真是混蛋! 顾同白在这儿守口如瓶了。 顾同道:“那算什么进展?老师什么都没说呢。” “真的?” 顾同抚着被打痛的伤:“当然啦!” 顾翁将杖又重重地顿在地上,道:“对家里要讲实话!要是大人说,不许你说出来,你就直说,我们当然不会再问。你平白装不知道,眼里还有长辈吗?” 顾同坐回床上就差打滚了:“怎么就为个外人打我啊?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姓黄的干咱们家什么事儿啊?” 顾翁道:“少给我装疯卖傻!你心里得有家!” 顾同道:“知道了知道了。” 顾翁这才放过他。 顾同心道:老师不可能忘了嘱咐童立吧?难道是童立? 他赶紧穿衣服去县衙跟祝缨汇报自己的新发现。一见面祝缨就问:“你脸上怎么了?” 顾同摸摸颧骨:“没事儿,不小心擦着了。老师,童立在外面说思城县这不好、那不好的,您知道么?” 祝缨道:“哦,就让他说这一回吧。” “咦?” 祝缨笑笑:“你不能指望着所有打交道的人都利利索索的,得会应付粘乎的。”指着手边的桌子让他坐下,帮着办一点文书的事情。 顾同在桌子后面办好,一边研墨一边问:“老师要我写什么?” “行文思城县。” 扯皮嘛,谁不会? 思城县说人证、物证不能交过来,还要让把案子移交过去。祝缨避开了前者,只让顾同起草个文书,写案子得归福禄县管。 顾同虽不明白,仍是开始拟搞,写完了交给祝缨看,祝缨将稿子又改了改,道:“说事就说事,不要扯旁的,只说这一件事。” 其实,她要不扯也是有个杀手锏的——我审我能对结果负责,你要说你对结果负责,那我就给你。 一般而言,有这一句话对方扯的力度就会大大地减弱。 但是她现在不肯用,只管教学生怎么拟公文。慢慢地让顾同跟裘县令在那儿扯皮,她自己着手准备着县里的诸般事务。 她在河岸边选址,命人打下地基建起一处院落,地基打得很实在,上面起的建筑却是一座竹楼。主楼有三层,梁柱用木,其余用竹,连同家具都用竹器。地基打好之后,建得就非常的快。两边拖出两座二层竹楼,附近又有一些竹屋。 造价比那种砖石土木的便宜不少,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要说享乐,高楼大厦的,应该用料结实、装饰华美不是?不享乐,这是要干嘛? 有这一件事,又冲淡了一些对黄十二郎的议论。有年纪的人对小辈说:“你们不记得了,官府干事就是这样的,咱们这儿以前也差不离,祝大人利落才是少见的。如今与思城县扯皮,慢慢看吧,甭想睡一觉就有结果。” 黄十二郎这事儿也确实容易扯皮,依照管辖的原则,裘县令说得也有道理。但是祝缨也不是没有道理——状纸是递到她手上的。顾同转了明法科,裘县令却不是这方面的出身,两个一来一回的扯。 这一回思城县的文书来得快了一点,仍是不肯松口,更加讨要案子。顾同从童立手中取过文书递给祝缨,道:“他们还是嘴硬吗?” 祝缨指着童立道:“你看他的脸就知道了。” 童立耷拉着脸:“大人,小人都没脸去报账了。” 祝缨道:“你已经骂过他们了,以后不要再骂。” “是。” 祝缨道:“歇两天你再去。” 童立长出了一口气:“是。” 祝缨又写了张条子,让账上再给童立等三人每人拨一匹布。可怜,来回来的跑,布鞋被脚趾都顶出大洞来了。 顾同文书都拟了两封了,事情还没个结果,时间也准准进了六月下旬。项乐回来了。 ———————————— 项乐离开一、两天没人发现,三、五天没人在意,时间一长便有人在背后嘀咕。项家因有他的话,也没有找,项母问女儿:“衙门里什么事儿,叫他当值这么久?衣服也不拿回家里来洗换?” 项安道:“衙门里的事儿,别问。”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心。 谁也不敢问到祝缨面上,项安便也同林家母女一样走了后衙的路子,她找杜大姐打听,杜大姐什么也不知道,却将这事儿告诉了花姐。花姐去问祝缨,祝缨道:“他的事儿不能叫人知道。” 花姐就不问了。 如今项乐终于回来了,他风尘仆仆,还有点青涩的脸上冒出胡渣,出门时好好的衣服也破了几个洞,上面打了几块刺眼的补丁。他驾一辆驴车,车后跟着几个衣衫破旧的男子,一行人进县城也没人在意。他将车停到了县衙的偏门,道:“到了。” 车帘撩起,一个老妇人道:“二郎,这就是县衙了吗?我家大郎和福姐……” “在里头了,你们等等,我叫他们通报一声。” 看门的听了动静也过来了,说:“哎,别在这儿停,有事儿去大门……咦?项二?” “是我,劳烦禀告大人,我带人来了。” 童立在思城县衙熬时间,项乐跑得鞋底都要磨穿了,他打听完了黄十二郎的种种劣迹。期间听到了点传闻,说是黄家管家亲自去县城送礼,打点了县衙上下。心道:要糟。 于是抢在他们前面说动了李家人到福禄县来。说服李家人还是不太困难的:“要么信我们大人,求一线生机,要么就这么熬到死。” 李家人听不懂“一线生机”,他只好又解释了一下:“你们眼下就这一条道儿。要么认命,你们就当儿子、闺女都死了,要么不认命,跟我去拼一把。你们有多少田?一年有多少收成?这一年的庄稼收成,我给你们钱。” 他家境尚可,手上也有些钱使,目前无妻无子,一户贫农家一年的收成是他拿得出来又不会让他觉得很肉疼的数目,许诺的时候也就格外的大方。祝缨给他的钱袋还没花完,当场拿了一块银子当定钱。 然后雇了辆驴车,将这家老小塞车里,青壮跟车走。李家几个兄弟,只有头两个娶上了媳妇。家眷倒是不多,一辆车将将装下。 为防着万一有人拦截,他又绕了点路多耽误了几天才将李家人带回。一路上他也没闲着,跟李家人闲聊时又听到了一些别人不对他讲的黄十二郎家的恶事。 他们在偏门等不多会儿,里面侯五出来:“过来,跟我走。” 将他们引到一处偏院,这里是县衙内仵作的地方,一般人不往这儿走,这在儿见李家人可真是个天才的主意。 项乐一路已与李家人混熟了,低声嘱咐他们说:“黄十二已到了县城,咱们得避着点儿人。这里已经是县衙了,一会儿不要怕,问什么就说什么。” 李家人互相依偎,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院子。侯五带他们进了屋子,最近没命案,里面也没尸体,只有一个修长清秀的年轻人。祝缨一身便服见了他们,李家人的相貌都比较相似,一望便知。 项乐先抱拳,道:“大人。” 祝缨点点头:“一路辛苦,你的事等会儿再说。这就是李大的家人了?” 一家人也不懂什么礼,就知道见官磕头。磕完了头就开始哭着喊冤,项乐赶紧给制止了:“小声些!”他是暗线,祝缨没公开的时候他这条线上的一线就都得是沉默的。 祝缨道:“你们的儿女都在我这里了,你们也且在这儿住下吧。” 她先命人把李大、李福姐给带了来,一家子人见面又是一种悲喜交加。李老娘见儿子比离家的时候胖了一圈儿也白了一些,愈发相信福禄县比思城县好。再看女儿,脸上的笑也有点在家时的模样了,边擦眼泪边说:“可算有盼头了。” 翻身给祝缨磕头,求祝缨给她家做主,他们就是要夺回女儿,一家人过活。祝缨道:“这事儿不太好办,你们得忍耐一阵儿。” 李老爹道:“都听大人的。” 他们告了许多回状,就没一次跟现在一样的。项二郎说的对,眼下只有这条路。打定了注意就走下去! 祝缨道:“那行,你们一块儿去牢里住几天。” “啥?!” 李福姐比他们都明白一点,道:“没事儿,这里大牢比家里住着还好呢!在外头还要受欺负的。你们来,我同你们说。” 一家人往大牢里一住,祝缨对项乐说:“你辛苦啦。” 项乐道:“也没比跑买卖辛苦到哪儿。大人,大人神机妙算,黄十二郎果然私设公堂,此外又有强买强卖、欺田
相关推荐:
不是狗,是爱人(H)
特工穿越七零年代苟成传说
杏林双绝(古言,1V2)
人在T1当掌勺,李哥越胖我越强
女巫猎杀(西幻 高h)
年代文女配的极品闺蜜
迷糊的妈妈改编
七味药引(武侠np)
综漫之无限绿帽
女总裁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