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底下摸到了自行车钥匙,之后咔嚓一声打开自行车锁,推开大门,骑着自行车就往外跑。 她不知道去哪儿,她很茫然,现在她需要有个人给她出主意,所以她就想去找陆殿卿。 其实她从云南回来后,只见过陆殿卿两次,他很冷淡的样子,她也多少有些赌气,不太想搭理他。 但是现在她顾不上赌气了。 如果在她的未来中有两种可能,那她应该去试试。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也不想让哥哥着急,她想先问问陆殿卿,求证一些事。 她骑着自行车,使劲地蹬,骑了好久后,才到了新街口。 明天雷家就要迎娶自己了,雷家门前已经贴上了红喜字,相比之下,陆殿卿家就有些冷清。 林望舒生怕惊动雷家,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陆殿卿家,之后敲门。 门响了好几下后,一直没人开门,林望舒便有些害怕,她怕万一雷家人醒了,那这件事就说不清了。 好在,最后她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好像是胡奶奶。 她隔着门小声说:“胡奶奶,是我,望舒。” 胡奶奶听了,吱的一声,把门开了。 她疑惑:“望舒,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过来了?你明天不是结婚了吗?是雷家出事了?” 林望舒压低了声音:“胡奶奶,有个急事,我想找陆殿卿,他,他在家吧?” 胡奶奶诧异:“他不在,这几天他们忙着一桩大事,总是加班,他今天就没回来。” 林望舒听着,心砰砰直跳。 大事? 她梦里隐约好像有那么一桩大事,是什么建交的事。 这件事,她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梦到了,现在竟然和陆殿卿的“大事”相吻合,所以她的梦竟然是真的? 胡奶奶:“望舒,这到底怎么了?” 林望舒想起自己的梦,一个激灵,忙对胡奶奶道:“奶奶,我今天来找你的事,事关重大,你千万别和人说——” 她压低声音说:“特别是正德那边,千万别说。” 胡奶奶更加惊讶:“好……这,这到底怎么了?” 林望舒却没多说,骑上自行车就跑,她要赶过去问问陆殿卿,确认一下。 夜色清冷,她却骑得满头大汗,从新街口过去陆殿卿单位倒是也不远,也就七八公里,林望舒心急,骑得飞快。 这条路,其实她不算多熟,但是又影影倬倬觉得,那个梦里有,她好像走过。 就这么一路狂奔,终于到了陆殿卿单位,她往里面看,果然他们单位还有一些房间亮着灯,估计这是彻夜加班的。 她仔细看,单位大门是关着的,有哨兵在月夜中站岗,旁边有一个红房子传达室,里面亮着灯。 她十六岁就下乡了,之后一直在云南乡下,平时哪里来过这种地方,看着难免存了怯意。 不过想想嫁给雷正德后那糟心的人生,她也顾不上了。 她忙上前,敲了敲那传达室的门,小声说:“大爷,我找人。” 传达室的门没开,反倒是旁边一个横拉的小窗户被打开了,那大爷正打盹,现在被吵醒了,看着林望舒是个眼生的,便没什么好气:“找谁啊?” 林望舒:“我找陆殿卿,请问陆殿卿在这里工作吗?” 那大爷:“姓名工作部门和分机号。” 林望舒一听,拼命地回想,在梦里她好像来过这里,但是太模糊了,只是片段,她想从那片段中找出一些信息,可根本没有。 她心里一急,道:“那陆崇礼在这里工作吧?” 大爷一下子皱眉:“这是你随便叫的名字吗?你谁啊?” 林望舒知道有谱了,道:“大爷,陆殿卿是陆崇礼的儿子,我找陆殿卿,如果实在找不到陆殿卿,我找陆崇礼也行,我有急事,十万火急的事。要不是急事,我也不会大半夜过来这里是吧!大爷你就行行好,帮我传个话。” 大爷摇头:“小姑娘,现在是要紧时候,陆同志也不是你随便见的,我更不可能放你进去,你走吧,不然我可叫人了。”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哨兵:“瞧,我们这里到处都是人。” 林望舒听着都绝望了。 她骑自行车,先从宣武跑到新街口,又从新街口跑到这里,现在后背都要出汗了。 她一个明天要出嫁的新娘,浑身疲惫,满心挣扎。 如果见不到陆殿卿,无法确认心里的疑问,她该怎么办,明天不嫁了是吗? 为了一个梦,她就这么突然说不嫁了? 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亲戚也都通知了,满胡同都知道明天雷家要来迎亲,她却突然说不嫁了? 她会成为白纸坊一带的一个大笑话!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连骑车子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 最近一直都在忙,忙得不可开交,像今天这样的加班更是很常见。 陆崇礼开完了一个商讨会议,将目前的国际形势以及对方的策略再次深入研究讨论后,又打了两个电话,这才想着休息下。 这时候,庄助理过来,帮他端来了一份点心,顺便道:“这几天殿卿也在忙,今天好像一直没回去。” 陆崇礼听着,疑惑:“昨天他加班的事我知道,今天他们部门有什么紧急工作吗?” 庄助理犹豫了,还是说:“他好像心事重重,今天晚饭都没怎么吃。” 陆崇礼淡声道:“好,我知道了。” 庄助理出去后,他吃了点东西,也是困了,打算在旁边的休息室睡下,不过要躺下的时候,想起儿子,终究不放心,便想着起身过去看看。 儿子的部门在西楼,他从东楼出去后,恰好经过前面的长廊,便隐约听到大门处有人在说话,听着是个小姑娘。 他没太在意,径自进去西楼,上二楼,过去了儿子的办公室。 办公室长廊里的灯清冷昏暗,大部分办公室里灯都关着,只有儿子所在的那个办公室窗户投射出朦胧的光来。 他走过去,径自推开门。 推开门后,他怔了下。 儿子并没有工作,他用手支着额头,闭上眼睛,眉头紧皱,整个人看上去陷入一种无法挣脱的痛苦中。 陆崇礼的推门声显然惊动了陆殿卿,陆殿卿恍惚抬起头,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时候父亲会突然过来,以至于他眸底的痛苦来不及掩饰,就那么直白地展现在父亲面前。 陆崇礼静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儿子。 他这辈子,经历过炮火连天,经历过世事沉浮,更经历过生离死别,许多事情早已看淡。 但是此时看到的这一幕,依然如刀,刺入他的胸口。 他想起来很多,儿子刚生下来哇哇大哭的时候,他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哄;儿子蹒跚学步扑向他时,他一把将他抱起高高举过头顶;儿子练字的时候,稚嫩的小手握着毛笔,他手把手指点。 也许他曾经是儿子心中的高山青松,遮风挡雨,无所不能。 他也以为他是。 但现在他明白,儿子已经长大了,终究要直面这个世界的惨淡。 有许多事,是他无能为力的。 甚至如果不是这么一个偶然的探视,他并不会察觉儿子孤独寂寞地守在办公室承受着彻夜难眠的苦痛。 猝不及防间情绪暴露的尴尬让父子两个都沉默起来,在怔怔对视许久后,陆殿卿修长的睫毛垂下。 他什么都没说。 陆崇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他知道这意味着儿子并不想和自己提起,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尊重儿子,就这么无声地退出去。 不过心痛和震惊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他终于用尽量随意的语气说:“殿卿,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看看怎么解决。” 寂静的长廊里,他的声音轻轻回荡。 陆殿卿抿着唇,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摇头,声音嘶哑:“父亲,我什么都不能做。” 他再次摇头,有些艰难地道:“没有人能帮我,我也不需要。”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她的身影,他看到她被雷正德牵着手走在胡同里,看到他们在说笑,还看到她红着脸低声和雷正德窃窃私语。 她那样恣意任性的姑娘,竟然很害羞的样子。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她。 陆殿卿压下那种揪心的感觉,哑声道:“父亲,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凭着这只字片语,陆崇礼隐约猜到了。 对于儿子这个年纪来说,能让他这么受尽折磨的只有感情问题了。 这让他有些无奈。 如果儿子还是一个小婴儿,他可以把他抱在怀里拍哄,或者高高举起哄他开心,如果儿子还是个半大少年,那他可以耐心劝导为他排除一切障碍,甚至哪怕儿子成年后遇到别的困难,他也可以想办法。 没有什么是陆崇礼做不到的,在这个世上,他能做到许多事。现在的他可以使用权利,可以挥洒金钱,甚至他也可以试着不择手段。 他什么没见识过,什么手段没用过? 哪怕不屑做的,为了缓解儿子此刻的痛苦,他为什么不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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