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眼,一双漆黑瞳仁清明透亮,何曾有过半分酒醉的迹象。 转首望向睡在墙边的宋令枝,沈砚凝眉侧目。 广袖轻抬,不由分说将宋令枝揽至自己怀里。他垂目,视线落在宋令枝眼角、唇角。 “宋令枝……” 嗓音喑哑,沈砚低声轻唤。 怀里的人早就沉沉睡去,亦或是沈砚声音轻微,宋令枝不曾听见。 纤长睫毛覆在眼睑之下,满头乌发笼在身后,宋令枝睡颜恬静。 沈砚望着人看了许久,终于转过目光,闭上眼。 园中的蝉鸣想了一整夜。 翌日清早,宋令枝起身,身侧的人早就不见踪影。 守在廊檐下的白芷和秋雁闻得动静,款步提裙,悄声步入殿中。 一众宫人如燕翅般站在殿中,伺候宋令枝用膳。 宋令枝左右张望:“……陛下呢?” 白芷福身:“娘娘,陛下同使臣在御书房商议要事。” 政事要紧,宋令枝自然没有前去叨扰。 白芷又低声道:“娘娘,三公主先前寻人过来,说她在校场等着娘娘过去。” 宋令枝一怔,而后挽唇笑道:“她怎的如此快就过去了?” 白芷莞尔一笑:“三公主本是去明枝宫寻娘娘的,后来陛下听说她要学弓箭,特为三公主请了弓箭师父,如今二人都在校场。” 红日当空,校场上烈日焦灼,耳边半点蝉鸣鸟叫也无。 三公主一身骑装,窄袖圆领长袍,脚踩乌皮六合靴。 遥遥瞧见宋令枝一行人走来,三公主迫不及待,丢下弓箭朝宋令枝飞奔而来。 “宋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习练弓箭,手上难免受伤。 三公主往日在弗洛安,亦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何曾受过半点委屈。 手指摊开,三公主委屈巴巴,一双绿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低垂,早就失去往日的光彩。 掌心摊开递到宋令枝眼下,三公主撇撇嘴,又觉得当着人的面说坏话不太好,悄悄将宋令枝拉至廊檐下。 “你瞧瞧我的手。” 白净的手指满是箭弦留下的痕迹,三公主低声嘟哝,“陛下找来的弓箭师父比我的教养嬷嬷还凶。” 她又不想让沈砚看轻,连着练了一个时辰也不喊累。 好不容易等到宋令枝来,三公主忙忙撇开那弓箭师父,挽着宋令枝的手直喊累。 那弓箭师父虽好,可惜为人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待人严苛得紧。 三公主学了一早上,立刻敲起退堂鼓:“宋姐姐,我不学骑射了。” 宋令枝笑笑:“这有何难,不学就不学,难不成真有人考教你功课不成?” 三公主抿唇,犹豫不决:“我若是辞了那弓箭师父,陛下定会知晓的。” 三公主在吃苦和被沈砚看轻之间迟疑不定。 她悄声问宋令枝:“陛下的骑射,是不是很好?” 宋令枝笑而不语,只弯眼望着三公主笑。 三公主心领神会,贝齿咬着红唇,手腕上的玛瑙宝石在光下泛着灼眼的光影。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 余光瞥见校场上垂手侍立的弓箭师父,她是弗洛安的公主,自然人人都待她恭敬。 可若是那人回去向沈砚回话,说是自己半途而废…… 三公主咬紧唇,语气决绝道:“罢了,不过弓箭而已,这有何难?本公主过两日就学会了。” 宋令枝笑睨着三公主,眼睛如弯月:“你是想继续学?” 三公主颔首:“自然,左右不是什么难事。” 眼珠子一转,三公主灵机一动,忽而笑道,“只是今日着实不巧。” 她挽着宋令枝,满脸堆笑,飞快朝宋令枝使眼色,“宋姐姐,昨日你不是说要陪我出宫吗?我也想去明府的别院瞧瞧。” …… 翠璎珠盖八宝香车缓缓驶入长街。 明府别院前,黑漆柱子上垂手侍立着两个丫鬟,容颜娇俏,满头珠翠。 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遥遥瞧见宋令枝,二人忙忙迎了上来,嗓音娇柔,竟是比空谷黄莺还要灵动。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三公主。娘娘,奴婢……” 一语未了,云黎面无表情出声,打断二人:“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罢。” 二人并未走远,只不远不近跟着。 宋令枝好奇:“这两人我瞧着面生,以前倒是不曾见过。” 云黎脸上的冷淡褪去,万分无奈:“还不都是我那婆婆送来的。” 明着是给云黎送丫鬟,其实是想着若是这两个丫鬟能被自家儿子瞧上,抬着入门做姨娘也好。 长者赐,不敢辞*。(出自《礼记》) 云黎一手抚着腹部,低声同宋令枝抱怨:“她老人家一直想要一个孙子。” 宋令枝转首,目光在那两个小丫鬟脸上掠过:“那这两个丫鬟……” 云黎溢出一声冷笑:“他母亲送来的,自然是他的事,改日我送去他书房便是。” 宋令枝弯眼,面露担忧:“你就不怕……” 云黎轻哂:“那他也得有这个胆子。” 丫鬟远远跟在身后,廊檐下湘妃竹帘半卷,隔绝了刺眼日光。 云黎小声嘟哝:“我同你说句实话,我其实……不大再想要孩子了。” 她如今有啾啾一人足矣。 旁的不提,怀胎十月的苦,云黎半点也不想再来一次。 她悄声:“生下啾啾后,我其实私底下寻了大夫要来避子的方子,只是后来被我母亲发现了,才没再吃。” 云夫人担心那药伤及自家女儿的身子,自然不让云黎继续。 云黎声音轻轻:“这一年我肚子一直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药留下的病根,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苦恼。” 宋令枝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那药,有多伤身?” 云黎皱眉,眉宇间蹙起几分不解:“我其实也不大知道,只是听我母亲道,那药不可多吃。” 避子药的药饵,多为寒性草药,吃多了自然对身子有所亏损。 宋令枝若有所思。 三公主还在一旁,云黎自然没有厚此薄彼,陪着三公主去了后院。 一窝的小猫懒洋洋躺在园中假山上晒太阳,还有一只眼睛是绿色的。 三公主眼前一亮,当下和云黎要来小鱼干,骗走小猫。 一人一猫站在一处,两双眼睛竟然如出一辙。 三公主眉开眼笑:“宋姐姐,你瞧我们……” 宋令枝心不在焉点点头,弯唇笑道:“倒是像你。” 三公主眼睛弯弯,眉眼雀跃尽显,拿小鱼干逗弄小白猫。 “怎么傻乎乎的,一个小鱼干就骗走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说也得三个小鱼干罢?” 云黎笑着道:“那是它同公主有缘,娘娘,你说是与不是?娘娘,娘娘?” 云黎一连唤了两声,宋令枝好似才从思绪中回神。 云黎忧心忡忡:“可是身子不适,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对劲?” 宋令枝摇摇头,一手揉着眉心,转而瞧见还在园中拿小鱼干哄骗小猫的三公主。 她抬手,唤秋雁上前:“你在这陪着三公主,过会送三公主回宫,我有事出去一趟。” 三公主抱着新欢,乐不思蜀,哪里顾得上宋令枝,一叠声说“好”。 …… 西野村偏僻荒芜,翠璎珠盖马车缓缓在村口停下,当即引来众多小孩的目光。 入目日光满地,烟囱滚滚冒着浓烟。遥遥瞧见华丽马车,三三两两的小孩躲在柳树后,对着马车一阵稀奇。 “又是来找孟先生的罢?” “这么好看的马车,我只在话本瞧见。” “孟先生往日最喜欢我了,你说他会不会应允我……摸摸那马车?” “好没骨气,不过就一破马车吗?谁稀罕?” “都别吵了,你说孟先生会不会又要离开村子?上回就是这样。” 悲伤的气息在孩童之间弥漫,人人脸上挂着不舍之情。 “也不知道孟先生这回去了,还会不会回来?” “快看快看,有人下来了!怎么是个女子?” 孟瑞一身青灰色长衫,佝偻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遥遥望见村口挤着的三两顽童。 孟瑞挥袖,笑得温和:“过会来个人,来我这背《论语》。” 顷刻,众顽童一哄而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孟瑞“嘿嘿”笑了两三声。 宋令枝来之前,他还在锅灶前帮忙生火,此刻一张脸灰扑扑的,双手还站着烟尘。 他拱手朝马车中的宋令枝行礼:“娘娘。” 宋令枝温声:“孟老先生不必多礼,我来这只是想问问……” 孟瑞抚着长须,长吁短叹:“娘娘是想问陛下罢?” 日光氤氲,白芷垂手侍立在一旁,不曾倚着马车,自然听不见二人的言语。 马车内缀有玛瑙玉石,车中铺着青缎软席,宋令枝倚在提花靠背上,眉间轻蹙。 她冷声:“你都知道些什么?” 孟瑞无奈笑笑,若是旁人来,他定然是闭口不提。可这是宋令枝…… 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是在宫中实实在在待了那么些时日,自然清楚宋令枝在沈砚心中的份量。 孟瑞悠悠叹口气:“陛下的身子确实无大碍……” 宋令枝冷声:“我想听实话,孟老先生若是拿那些官话搪塞我,倒也不必。” 孟瑞脸色一怔,而后肃然沉下脸:“娘娘,老朽不敢欺瞒娘娘。那夜在宫中,老朽也同陛下说过,那方子万万不可再用。” 宋令枝凝眉:“只是不吃药,就没事?” “这……” 孟瑞欲言又止,他垂首敛眸,“娘娘,老朽不过一介医官,并无占卦的本事。陛下的身子本就亏空,若是细细调养,倒还有一线转机。可老朽瞧着陛下……” 孟瑞皱眉,“容老朽说句冒犯的话,老奴瞧着陛下,好像并无此意。” …… 翠璎珠盖八宝车穿过长街,而后在巍峨宫门前停下。 殿宇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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