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事。都是小官小吏,是平日里做事的人。” 骆晟看了名单,有的有印象,有的没印象,有印象的似乎也不差,便说:“可。”祝缨请他签了名:“等吏部有空,我就去办。” “是啊,吏部现在可忙喽。” 祝缨拿了骆晟的签名,从永平公主府里出来,不再去沈瑛家,径自回家。 换好了衣服准备吃饭的时候,一群小鬼在叽叽喳喳。 祝缨问道:“怎么了?” 祝炼道:“老师,那个、朝上……” 他的消息要灵通一点,苏喆也不遑多让,说道:“大臣们真的在宫里打架了?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那、那不是粗人才会做的事吗?” 项安、项乐也在一边点头,项安道:“王孙公子,风流倜傥,怎么也做出无赖之举呢?这可真是太奇怪了!他们有的是奴婢仆从,有的是护卫壮士……这……” 项乐认真地说:“反常即妖,是不是什么异象?” 祝缨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假设他们是理智、高尚、优雅俊逸的呢?嗯?” “这……” “因为身份地位?品德与身份没有关系,身份就是身份本身,顶多与财势有关。贵人因为被追捧,甚至会更加目中无人,更加无知、残忍,冷酷而不自知。你们到京城有些日子了,往大街上一站,看绫罗绸缎裹着的酒囊饭袋还少吗?丑八怪的爹如果死了,他袭了爵、站到了朝堂上,就不是丑八怪了?饭桶的爹是三品,荫了他做官,他就不是饭桶了?小人投机送礼、出卖亲友得了官位,他就不卑鄙了?” 苏喆道:“可是,朝廷里的能人也不少。” “嗯,要没有这几个能人,天街上的锦绣废物就得换另一批人来做了。另一批有能人愿意庇佑的废物。吃饭,有些日子没有单独给你们开课了,今晚,咱们再讲一课。” “是。” 吃过了饭,小鬼们在书房里聚齐了,祝缨道:“今天讲《左传》。拿出纸笔来,十年春,齐师伐我……” 祝青君听到“肉食者鄙”,“噗哧”一声笑了。 祝缨没有责怪她,停了下来也笑了:“是吧?记着这四个字。你们也吃上肉了,别让自己变傻。今天这一篇,可不止有这四个字。长勺之战后,曹刿可也是‘肉食者’了,那他是不是也‘鄙’了呢?” “当然不算!”林风说,“我看不能一概而论,贵胄子弟里可有比寒门更用功的!” 祝青君道:“还是寒门更刻苦。” 祝缨道:“一件事,有的人知道努力了会有好结果,有的人知道即使努力了,机会也只有万一。都是凡人,当然会有差别。” 她将一篇讲完,给他们布了作业,作业却是另一篇,左思的咏史,让他们写个读后感。 ………… 接下来的几天,祝缨还是如常上朝。 三日后,散朝之后,阮大将军不经意撞了她一下,阮大将军驻足,说了声抱歉。祝缨也站住了,与他客气。说不几句,阮大将军便提到了阮丞,祝缨就知道与阮大将军谈妥了。 路过御史台,现任的御史大夫又姓王。 三人心照不宣,祝缨回到鸿胪寺就收到了吏部那里姚尚书的邀请,请她到吏部一叙,有调动方面的事征询她的意见。 祝缨翻出给王、阮二人的考评,有骆晟签好名的文书,以及给赵苏的履历,统统放到一个匣子里,拿着去了吏部找姚臻。 姚臻特意空出了一段时间,好与祝缨议事。 祝缨与姚臻以前没交情,但是祝缨一向注意与吏部保持不错的关系。这是从当年陈峦兼管吏部时就打下的底子,姚臻做了吏部尚书之后她也没断了这份联系。回京之后越发上心。到今天,姚臻看到她先微笑:“有劳子璋跑这一趟了。” “哪里哪里,我正好有事要请示尚书,正相宜。” “哦?什么事?” “咱们先办尚书的事。” 姚臻于是问王、阮二人的情况,两人都知道这是走个过场,都能问到祝缨了,就是前期已经差不多了。祝缨于是把二人的情况说了,考评交了,姚臻拿她写好的材料应付皇帝都没问题。 姚臻笑道:“不愧是你。” 祝缨道:“现在说我的事?” “好。” 祝缨于是拿出骆晟签了名的文书,姚臻看了,道:“补得不少。” 祝缨道:“就这还差好几个人呢。眼下……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要办呢,怕到时人手不够应付不来有负圣恩。生人一时不熟上不了手,得先预备着,调-教一下。” 姚臻道:“行,让他们发文,备案。” 祝缨这次第一是要补吏目,这个可以塞人,第二是提几个吏目做官。补官的三个人,一个是鸿胪寺的老吏,在鸿胪寺有三十年了,勤勤恳恳,路子熟。祝缨把他给报了上去。二是一个将近四十的吏目,写一笔好字、文书也写得漂亮,能干。第三就是小黄,照顾她自己人。 最后祝缨又说:“从我这里调了两个人走,得给我补两个吧?” 姚臻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 祝缨道:“这也由不得我,但多少得给我一个顺手的,另一个您说了算,只要您给,我都接着,给他安排得好好的。” 姚臻一挑眉,看向匣底。祝缨笑笑,把赵苏的履历递了过去:“我真有一个人想要,赵苏。” 姚臻对赵苏没什么印象,但是看到籍贯就笑了:“福禄县啊!” “顺手嘛。官话也说得漂亮,自己考上的国子监。回来我带他给您瞧瞧?” 姚臻道:“也好。另一个你也上心,把名字给我。” “那我回去找找,尽快,明天来请示您?” 姚臻道:“好。” 勾兑完了,姚臻忽然叹了一口气:“看来吏部的缺员也顶好补满了,我这几天……唉。” “您是重责在肩,陛下器重,要还是再叹气,我们就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姚臻道:“你这话就自谦啦!我看呀,陛下很喜欢你,不像我们,在御前总是举止失措。” “尚书一片忠心,陛下并无不满。” “是吗?我这心里还是不安。子璋,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祝缨为难地道:“我见陛下时,紧张得很,您要问我,我还要请教,哪里敢说教别人?” 姚臻挑眉看着她,祝缨无奈笑笑:“我从进殿起,待陛下还如旧年,也不与人使眼色,也不与人打暗号。我想,这也是一种‘慎独’吧。” 姚臻慢慢地点了点头。 姚臻一个大忙人,能分给祝缨的时间也不多,祝缨看到门外的影子,道:“哎哟,又来事儿了,尚书,我先告辞了,明天我再来?” 姚臻道:“好。” ……—— 第二天,祝缨将一个人名报给了姚臻。姚臻问道:“这又是个什么人?” 祝缨道:“骆大人给的名字。” 姚臻道:“你们等信儿吧。我先调走王,再将赵调来,再调走阮,这一个,最后再给你,如何?” 祝缨道:“多谢!” 赵苏还得过些日子才能进京,王丞却先走了,他被调到了礼部,如愿穿上了绯衣,王丞手上的事,祝缨让他暂交给祁泰。 阮丞变得有点焦灼,话也多了一些。祝缨没提其他,而是让他将手上的事务归档。阮丞才变得平和了一些。 沈瑛销假回归的当天,祝缨打开邸报,看到上面有一条消息——她的老熟人,邵书新要回来了! 邵书新入仕比她早,早前品级也高,外放熬了一番资历之后被调了回来。回来之后现在混了个从五品,反而比祝缨品级低了。他不在老地方户部,而是到了工部做了个郎中。以他的经历、出身,这身绯衣也有郑熹的功劳。 可以说话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322章 静水 沈瑛将邸报翻得哗哗响,不出意外地,把纸翻破了。 从他病假开始到今天,邸报上的信息密集了许多,想来皆是那一场架打出来的。 养伤期间他内心焦虑,今天终于可以上朝了,焦虑却没有得到缓解。他是少卿,早就不是每天必得上朝的了,昨天晚上祝缨却派人去通知了他:算着您明天要回来了,现在骆大人还在病假,所以你明天得上朝。 沈瑛乐意上这个朝,为此,他一大早点着灯揽镜自照,发现脸上还有一点点淡青色的印子,特意拿妻子的铅粉往脸上涂了一层以掩青痕。为的就是不耽误事儿,可以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哪知皇帝现在脾气极差,喜怒无常且根本看不到他。皇帝现在就记着鸿胪寺有祝缨,祝缨在回事的时候倒是提到他销假了。皇帝没有特别地理会他,只哼了一声,他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是什么意思。 炎热的天气、紧张的气氛弄得人汗流浃背,脸上的粉也被汗给冲了。 散了朝,被两个人对着他的脸笑,才知道弄巧成拙了。他随身又不曾携带铅粉,回来匆匆洗脸,青痕就掩不住了。诸事不顺,他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看完了邸报,他打算找祝缨谈谈接下来大半个月鸿胪寺的事要怎么办,顺便聊一聊鸿胪寺的人事变动。 祝缨听说他过来了,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门口迎他。祝缨半个早上见证了他脸上铅粉的三次变化,却是看破不说破,如常将他请进屋里坐。 一大早已经问候过一遍伤了,祝缨就不先开口,听沈瑛询问:“老王调走了,新任的赵苏还没来,鸿胪寺的事还是要做的,如今怎么安排好?” 祝缨道:“照例就是了。先叫老阮兼着,老祁也能帮个忙,等新人来了就叫他接手。咱们现在事儿又不多。” 沈瑛道:“老王升得好快。” 祝缨道:“旧家子弟,静水流深。”王丞调去礼部,阮丞是兵部,俩都是做郎中,从五品,比现在跨了一个大台阶。 沈瑛有些怅然:“旧家子弟。” 祝缨听出他语中之意,也不点破。她觉得沈瑛这样的人很没意思,初见时样子光鲜、架子十足,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说话也显得颇有深意,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实则是个畏难避险、优柔寡断的人,真要他干事,他总有办法干不好。一天一天的,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现在沈瑛过来可不全是与她“商议”,更谈不上要“请教”,应该是“质询”,却又要显出些名家气度来。 怪没意思的。 祝缨道:“是啊,黜的、降的,别看位子多,掐尖儿的必得落到有数的那些人头上。其他人,凑数而已。对了,咱们这儿也有些缺,趁这个时候一块儿办了吧。第一批已经下来了,事儿太小,没上邸报。如今还有空缺,你既回来了可不能躲懒,第二批的事儿你看着办呗,我正好可以闲一闲了。” 沈瑛道:“是吗?” “嗯。之前事情急,只好先填上几个人,免教他们随意安排了,”祝缨将刚才写的纸往前推了推,“这是现在有的名册,你看要怎么补吧。” 沈瑛没想到祝缨还能给他留下发挥的余地,不由有些惊奇。祝缨却是心中明镜一般,当然不能一手遮天啦!万一出了事,大家一起扛。 打发了沈瑛,祝缨又召来柯典客。柯典客这次没有得到晋升,对王、阮之羡慕以及赵苏之隐隐的敌意都混杂在一种“祝大人召我去,是不是我的好事也要来了”的期望中,心思翻腾到了祝缨面前。说话也急促了几分。 祝缨道:“你在典客署也有些年头了,只不过鸿胪寺比不得吏部那样的地方,耽误了大家上进。但是呢,只要有机会,骆大人与我们也会尽力给大家安排。我查了一下你的品级,今年先给你把品级提一提,品级够了以后再慢慢看实职。” 柯典客的心被抚平了许多,忙说:“谢大人栽培。” “也要记得谢骆大人和沈大人。” 柯典客心道:他们俩?还是算了吧!一个菩萨,一个泥菩萨。 口是心非地说:“三位大人都是不能忘的,大人管着我们典客署,好坏都看在您的眼里,更要谢大人。” 祝缨道:“到年末我会给你报上去,骆大人那里如无意外也会批的。这几个月你要万事上心,明白?” “是。” 祝缨又叫:“小黄。” 小黄麻溜跑了过来,祝缨指了指小黄,柯典客心领神会:“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把小黄安排得妥妥的。” 小黄机灵地上前给柯典客行礼,祝缨道:“行了,你们去吧。” 柯典客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低声问道:“要不要,把丁贵或者小柳从四夷馆里给大人调一个过来?” 小黄是在祝缨身边伺候的,他一升走,祝缨这里就只剩一个乔三了。乔三还不是祝缨带过来的人,柯典客故有此一问。 祝缨道:“不用。”她已与丁贵、小柳、牛金谈过了,这三人各有职司,暂时都不会动。 柯典客不再多言,带着小黄走了。乔三敏捷地上前伺候,小黄一走,就剩他了,怎么也……对吧? 祝缨当天落衙后继续向骆晟汇报,骆晟还是那句:“你看着办就好。” 祝缨道:“第二批的名单还是沈公来拟的好。” 骆晟道:“哦。也好。” 至于沈瑛有没有找骆晟汇报,祝缨就不管了,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祝缨没有马上从离开永平公主府,而是与府里的史胤又聊了一会儿。 史胤对祝缨好奇极了,也愿意她多聊。史胤最佩服的还是祝缨能忍得住,一个如此能干的人,有机会的时候能不“擅权”,每天都往骆晟这儿汇报。 他先说:“殿下与驸马常说起大人,赞不绝口。” “本份而已,许多事不请示过了还真是不懂。” 史胤心道:驸马?请示?他懂什么?你要不懂,他就更不懂的。随口敷衍一句:“是吗?” 祝缨道:“对呀,譬如大人才提了一个人做鸿胪寺丞,我只看着他姓阳,也不很懂他的来历。您知道吗?” 果然,史胤道:“阳家的?哦!是他!他是走了的御史大人的侄孙……” 这个祝缨看着姓氏也猜到了,问了骆晟,骆晟也这么说的。当年的御史大夫,姓阳。但是对新来的阳丞的具体情况,骆晟就说不分明了,只说:“很好的一个年轻人。” 史胤知道得就比较多,说得很委婉:“是个与咱们驸马一个脾性的人。” 祝缨了然,知道要怎么准备了。 ………… 休沐日,祝缨换了身衣服,往老马的茶铺里逛去。 老马笑着迎出来,他这小小的茶铺里还有个“雅座”,没有完全的隔断,只拿帘子间一间。将祝缨请过去坐了,又喊妹妹出来斟茶。 祝缨问道:“生意还行?” “是,还过得去。” 祝缨喝了半杯茶,问他:“街面上呢?” 老马轻轻摇了摇头:“郑大人肃了一回街面,可是呀……” “坐下慢慢说。” 老马的妹妹往外看了看,点点头:“你们说,我看着。” 老马坐到祝缨对面,轻声道:“效用是有的,比不管强,可据我看,压不住的。有人给这些无赖在背后撑腰。郑大人么,小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比王相公当年差着些。要是王相公做京兆,那能镇得住。郑大人的心与王相公不太一样。殿下们,都,呃,咱们私下也说,这些无赖也有仗着殿下的势的。不过,最凶的那几个被郑大人拿了打杀了,是真的好!” 祝缨笑了,谁说市井小民傻的?谁说江湖草莽眼瞎的?鲁王在街上横冲直撞这么久,老马要是还只有一句“郑大人也是青天”,那就奇了怪了。 祝缨往他妹妹那儿指了指,问道:“乡下呢?” 老马道:“我们也去打听了,跟她家一样的人也有,可谁敢说殿下的不是呢?” “人都在哪里?” “也有接着给殿下种地的,也有进城来做工的。” “名字、住址你都要记下。” “大人?” 祝缨道:“万一有机会拿回来呢?得能找得到原主。” 老马的妹妹走了过来:“大人,您是好人,可那是皇子。我们现在缓过一口气儿来了,做工苦些,也还能活下去,不敢再拖累大人。大人心善,能不能——” “什么?” 老马的妹妹又上前了一点,压低了声音说:“妾当年有个朋友,也是大人高抬贵手放掉的奴婢,那一年抄家,她先放了出来,在外面等着我。后来我们各嫁了人,前阵子才知道,她、她又被鲁王府买了去,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嗯?她多大了?”强抢民女入府这种事并不算罕见,如果是鲁王干的,正常。可她上回在京城抄家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老马妹妹的朋友?得有四十岁了吧?鲁王这是什么癖好? “她养下个女儿,今年也有十四岁了,母女俩做得一手好绣活,被王府里看上了,派人给了她男人钱把她们买走了。她男人带着孩子在外面,两个男孩儿,一个八岁、一个四岁,孩子太可怜了。” 老马道:“她男人卖的,别人能怎地?别添乱。” 祝缨道:“我记下了。街面上的事,你们继续留意。” 兄妹二人答应了下来。 胡师姐听得面有不忿之色,祝缨却一脸平静,还能继续逛个街。她今天穿着一身青衫,只带了两个人跟随,在街上东游西逛。她来得不巧,郑熹已经肃过一回街面了,风气好了不少,没让她遇着过份的事。 晃了一圈,祝缨又回到了老宅,赵苏快要回来了,得给他安排个住处。老宅是比较合适的,张、范二人现在住在这里,祝缨打算让他们迁出。新地方已经准备好了——以鸿胪寺的名义准备好的一处宿舍。 籍贯不是京城的鸿胪寺官员都可以申请,房租极低,算鸿胪寺给大家的补贴。也是按照品级给他们分配房间数目,比较适合独身在外的小官。 二人刚从外面回来,摇着扇子的手在看到祝缨的那一刹那就停了下来,急上前行礼。 祝缨道:“不弄那些虚的了。两件事。” 两人马上请祝缨入内坐下,奉茶,祝缨说了安排:“第一,鸿胪寺准备了一处宅子,你们搬去住。第二,将来还有人再搬进去时,你们留意一下,那里只许鸿胪寺的人居住。” 张、范二人会意,他们俩是要领一个“坐探”的任务,为祝缨之耳目,听一听住宿舍者的心声,摸一摸他们的底。 安排完毕,祝缨便回府,安心等着赵苏进京来了。 ………… 骆晟销假还在赵苏进京之前。祝缨前一天去了公主府,将一个月来的事务、接下来的计划给骆晟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把重点划出来,让他第二天早朝有话可说。 他一来,祝缨很自然地就不去上朝了。沈瑛起初还在往里走,忽然发现祝缨拐到一边去了。他叫了一声:“子璋。” 祝缨站住了,对他说:“一起?” 沈瑛道:“什么?” 祝缨道:“骆大人已经回来了,咱们还去什么?回去办公了。” 阮丞已经很着急了,他的新告身已经下来了,赵苏还在路上,说还有小半个月才能到。阮丞的新职是在兵部,兵部给阮大将军面子,说可以缓两天。但是既然告身已经下来了,祝缨也就不多扣留他,让他将手上的事务整理一下,都交上来。 现在是祝缨和沈瑛两个人兼顾一下二丞的事务。 沈瑛犹豫地望了一眼大殿,叹了口气,与祝缨一道回鸿胪寺了。 祝缨也不在意沈瑛问东问西,问什么都白搭。阮丞虽然走了,等赵苏回来一接手,沈瑛依旧是不能亲自接管一切。另一位阳丞,如果传闻无误的话,活脱脱是小一号的骆晟,鸿胪寺的庶务,还得是赵苏来办。 那是很好很好的。 骆晟感觉也不错,朝会非常顺利。皇帝也满意,频频点头。朝臣中有人在心里刻薄:在祝缨手里当上司,只要老实,是真的舒服。 祝缨又在鸿胪寺里舒服混了一天,晚上回家,却见门房居然坐着几个人在等着了! 近了一看,王、阮都在,张、范、黄也等在那里,她的门上居然有人排队了! 祝缨急忙上前,对王、阮道:“你们怎么不进去呢?” 两人都笑道:“等大人。” “进来说。” 王、阮二人是来送请柬兼“领训”的,二人虽带着些名门傲气,做官却是合格。升职了,请旧同僚吃一餐,再接受新同僚的接风宴。再发现祝缨做官有一套,来取取经,投效不至于,但对老上司这份香火情是认了的。 祝缨道:“好,我必去了的。” 二人又说:“大人但有吩咐,只管使人来一张名帖。” 祝缨道:“你们到了先把新衙门的事务理顺,咱们再说其他。” 二人都笑了:“是。” 黄、张、范也是来领训的,小黄是与老黄同来,父子俩也备了一份厚礼。三人都知道赵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们都知道这是何许人,也是提前来请示如何配合。 祝缨道:“你们姑且照旧,要沉得住气。有事自然会安排你们。” 将这三人又打发走了。 祝府上下都觉得这变化有那么一丝丝的玄妙。 更玄妙的是第二天晚上,府里居然又来了人,来人的身份还不一般——蓝德。 蓝德挨了一顿好打,又跪了好一阵儿,伤得比骆晟更重。一个小宦官是绝不如驸马娇贵的,他早些日子已经回去当差了,只是不敢再在皇帝面前蹦跶了。 他干爹蓝兴却是片刻也不离御前,索性不回家了。蓝德白挨一顿打,甚至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想请示干爹,蓝兴又在皇帝面前。好容易觑到了一个空,向蓝兴诉一声委屈。 蓝兴倒转拂尘,连着抽了他几下:“蠢死你得了!” 蓝德忙伏低做小地请教,蓝兴道:“陛下打你也不冤!那个小祝大人,他与你又没仇,当然不是笑话你。那是提点你呢!你在陛下面前耍什么心眼儿?” “我没……” “屁!你就差告诉陛下你心向着东宫了。” “这……您不是说,派我过去是为了……” 蓝兴告诉过蓝德,不管东宫的本意是什么,东宫开了口要人,对蓝兴是一件好事。蓝兴派他过去是在未来的天子那里留点情份,“以后”父子俩能不被清算,蓝兴即便出宫也走得体面一点。 蓝兴道:“你得过了今天才能有明天不是?你去,备一份厚礼,到小祝大人府上,对他说声谢谢,谢人家提点。他人精儿一个,陛下从来没挑剔着他,你去学着点儿。” 蓝德与祝缨也没什么仇,他还真备了一份礼物过来了。 祝缨与他在堂上坐了,两人客气一番,蓝德先沉不住气地开口:“祝大人,我没读过什么书,有些稀里糊涂的,遇到事儿还请您指教。” 祝缨道:“这是哪里话?宫里的事儿,我也不懂。” 蓝德道:“不是,陛下这些日子罚了多少人?就您好好的。咱们都看在眼里呢。”他猛拍一顿马屁,却没有问祝缨那天为什么那样讲。 他心里明镜似的,他当时心里确实想的就是太子!向蓝兴诉委屈也有八分是装的,祝缨就是说中了他的心中,他有点怕祝缨,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向蓝兴讨主意。蓝兴让他请教,他很自然就想通了:对啊!打不过就跪嘛!没人家厉害就听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丢人! 他现在想请教的是:“祝大人,咱们相识十几年了,老交情了。我从来不曾坏过大人的事,这一次还请大人帮我。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祝缨低头想了一下,道:“你在东宫,不能把自己当成钦差。” 蓝德张了张口:“我、我、我没有……” 祝缨道:“殿下面前,有多少打小就伺候在身边的人?人家亲近。你要站得太高,就不亲近了。陛下面前,你要想得太多,也就不亲近了。” 内侍,不亲近,就没有以后了。 蓝德惊得站了起来。 祝缨笑笑:“赶紧回去,诚恳贴心一点。” 她捏着礼单,道:“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你不容易,我知道。多些财物傍身,你安心。心里头安静了,才能把事做好。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哎,我可真是……” 祝缨微笑着摆摆手,蓝德又把礼物带回去了。 一旁项乐眼角直抽:这阉货送礼还带拿回去的?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 祝缨没收蓝德的礼物,她也不觉得吃亏,她不指望从蓝德身上刮油水,虽然蓝德很肥。 七月末,赵苏来到了祝府。 他到祝府的时候,祝缨、祁泰都在皇城里,祝炼上学去了,苏喆、祝青君与林风接待了他。 苏喆乍一眼没认出他来,多看了两眼才跑过来:“舅!” 这一舅叫得真情实感,不带一点“笨蛋”的内涵。 赵苏也怔了一下才笑道:“长高了!” 苏喆给祝青君介绍:“这是我舅!也是阿翁的义子!那是我舅母!” 祝青君给两人行礼,说:“大人念叨好几天了,咱们进去说吧。” 几人还没走多远,门上忽然来了个腰缠白布的人,进门先哭两声,赵苏差点没忍住要打他——没仇,谁跑别人家门上哭丧来? 来人哭了两声之后,才递了张帖子:“我是温校尉家差来的。” 温岳的母亲,去世了。 赵苏心道:那他要丁忧了。 第323章 机遇 赵苏与温家打过不少交道,他在国子监读书的那几年,祝缨在京城的不少交际都是经他之手。他既知道温岳与祝缨关系好,也知道温岳是个孝子。 他没有贸然做主安排一切,先抬头看了一下天,提了一个建议:“得去鸿胪寺知会义父一声。” 他将妻子托付给苏喆照看,对祁小娘子说:“先别卸车,听义父回来安排。” 苏喆道:“放心吧!” 赵苏对项安也提了个建议道:“如果义父没有预先安排,奠仪先慢送去,温家与别家不同,问过义父再定。” 项安道:“我省得,先准备着。大人回来了就能用,我多备些。” 赵苏道:“再以姑姑的名义多准备一份。” “诶?哦……” 赵苏的新官职是鸿胪寺丞,到了皇城核实了身份,稍稍耽误了一点时间便等到了祝缨派牛金过来接他。 牛金很惊讶:“您来得可太快啦。” 赵苏微笑道:“我在外头也没事做,早些过来也好相帮义父。” 牛金道:“祁老大人也很好。” 赵苏道:“这个我是放心的。” 身处皇城,他心中有点感慨行动上却还算从容。牛金一路向他简要介绍了鸿胪寺的概况,都有什么人,还有一个四夷馆在外面。鸿胪寺上下,现在最服的是祝缨,等等。 临近鸿胪寺,牛金就闭嘴了。赵苏正了正衣领,将额上、颈间的汗擦了,先跟牛金去见祝缨。 到了祝缨房里,赵苏长揖到地:“拜见少卿。” 祝缨笑道:“好。” 她将赵苏打量了一番,几年不见,赵苏身上已几乎看不出“烟瘴之地獠女之子”的痕迹了。白面有须,俨然一个正统的美男子。 赵苏直起身,先将自己的告身等与祝缨核验。祝缨道:“鸿胪寺的事务也颇繁琐,今天是办不完交割的。我且带你认一认人,交割的事明天再开始办。” 赵苏都答应了,然后才说:“巧了,到府上的时候赶上温家来送讣告。” “温伯母……” “殁了。家里正在准备奠仪,您看?” 祝缨知道他今天这么着急过来,也许就是为了报这个信。 祝缨道:“走,咱们先见见骆大人去。” 赵苏知道骆晟是驸马,但是听祝缨一直称之为“鸿胪”、“大人”之类,到骆晟面前拜见的时候也不叫他驸马,而是跟着祝缨称呼。 骆晟看赵苏一表人材,连说了几声:“好好好,可算把你给盼来了,以后鸿胪寺的事情,你可要担当起来呀。” 赵苏连说:“不敢。” “哎呀,这就不要谦虚了嘛!” 祝缨道:“他是祁泰的东床快婿,翁婿二人都在鸿胪寺。” 这事儿祝缨跟骆晟讲过,骆晟倒不太在乎这个:“只是姻亲,也不碍什么事。” 祝缨道:“那我带他去见一见沈公?再领他去四夷馆看看,下午就不回来了。明天一早再带他过来,早上人齐,将其他人都见了,明天就让他办交割、开始办差。” “好。” 祝缨领着赵苏又去见沈瑛,沈瑛只说了些官面上鼓励的话。赵苏也恭敬地听了。赵苏的样貌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态度也很端正,沈瑛也没得挑剔,只对祝缨说明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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