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按下暂停,想了想,说:“帮我倒杯水吧。” 稍稍不客气的语气,然后埋头继续听。 门锁响动,纪鸣橙进来把水放到她身边,看她和小学生做作业一样认真,便也不打扰她,轻轻拉上门出去。 来到卧室,她盘腿打开电脑,想继续写点东西,但光标在word页面闪了闪,手指在键盘上弹响,无意识地打出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 彭姠之状态不对已经几天了,自己刚才故意倒了一杯温度很高的水,她看一眼,没有别的话,如果是往常,她急着喝水,应该说“不要热的不要热的这个我怎么喝啊,给我换杯凉的求你”。 然而纪鸣橙也知道,问题不在于彭姠之遇到了困难,而在于,她压根不打算告诉自己。 甚至还语调轻快地遮掩,想要瞒过她。 纪鸣橙抬头,望着墙面,单手在键盘上无逻辑地敲。 房门紧闭的书房安静到死寂,彭姠之听得很慢,快两个小时才全部拉完,然后她迫不及待地让苏唱把打标记的地方发过来,和自己纸上的时间点一一对应。 像对答案一样,彭姠之这场职业生涯的大考,考得细微而孤独。 和看体检报告不一样,她这次没有片刻耽搁,连拜神求佛的闲心都没有,只平静如水地在自己的时间点后面打勾叉。 答题者和阅卷者都是她自己。 看到最后,她将笔放下,咬住下嘴唇,发怔。 一个小时多一点的音频,录制时一共14个杂音她没有听出来,而现在屏气凝神地听,和苏唱相符的有8个,但其中4个她把声音判断错了,没有认出是本子声,还是鼻子声,还是空调声。 其余6个,她压根没听见,而自己还因为耳朵的干扰,幻听了2个出来,再拉到那个地方时,没有任何差错。 她连叹气声都没有,就空落落地坐着发愣,手抚摸着桌面,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楼上传来脚步声,她听得很清晰,再动动耳朵,能听见外面偶然的喇叭声和风声,她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连肌肤的摩擦声都那样细腻而清晰。 怎么就听不到呢?怎么会听不到呢? 她用手撑住下巴,又稍稍掩住嘴,以气声念“一、二、三、四、五、六、七……” 声音的质感和气息很清楚,再念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打开自己电脑里的台词,用稍快的语速把它们一遍遍念出来,念到喉咙发痒,念到心底有点发酸。 不能再想了,她掏出手机,给自己挂了个五官科的号,准备明天去看看。 故意拖到纪鸣橙睡下,她才洗澡上床,设好闹铃准备给手机充电,却突然想到充电线被自己拿去书房了,身后传来又冷又软的清音:“给我吧。” “我这边有线,帮你充。”纪鸣橙伸手。 彭姠之愣了愣,然后说:“哦。”翻身递给她:“怎么还没睡啊?” 纪鸣橙没答,看一眼手机:“屏幕好脏,用的时候没觉得吗?” 彭姠之笑笑,抱着她:“觉得啊,等你帮我擦。” 纪鸣橙也笑了,拆开床头柜抽屉里的小型消毒纸巾,就着台灯淡淡的光亮帮她擦拭。 彭姠之凑上前去看,下巴搁在她颈窝:“你知道吗?我真觉得你是个特别优秀的人。” “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连擦手机的样子都很好看,很仔细。” 纪鸣橙的优秀在每个角落里,越是细节的地方,越无可挑剔。 彭姠之听她没有反应,忽然问:“你笑了吗?” “没有。”纪鸣橙轻轻说。 “哦。”彭姠之贴着她的背,她以为纪鸣橙听到夸奖应该要笑的,但没有听她的气息,很怕自己错过了。 很怕自己没听到。 放好手机,纪鸣橙转过身,抱着她睡觉。 彭姠之在静谧的夜晚开口:“橙子,我跟你说,我特别喜欢看你笑,也特别喜欢听你笑。” “嗯?” “我的意思就是,假如你哪天笑了,在我旁边,或者背对着我,我没反应,那肯定是我没注意听,不是冷着你,你懂吗?我挺喜欢你笑的。” 彭姠之皱着眉头,眼皮跳了跳。 纪鸣橙这个人,和别人都不一样,别人笑是“哈哈哈哈”,她是和呼吸差不多的一个气息,她不出声的,太容易被忽略了。 怎么会突然说这个呢?还颠三倒四的,纪鸣橙有点疑惑,但听着彭姠之仿佛是很认真地在说,于是她也认真地记下了,说:“好,我知道了。” “嗯。” 彭姠之放心了,靠着纪鸣橙,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她到了江城国际医院,说了情况之后,医生跟她说做一个听力测试。 测试很快,当场就出了结果,医生对比她带来的之前看耳鸣时检测的曲线图,说听力确实有所下降,不过目前的听力状况算在正常范围内,不影响生活,由于她说最近心理压力大,建议她自己再监测观察一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三个月或者半年复查一次听力。 至于她的耳鸣症状,还是跟之前的医生说的一样,应该是神经性耳鸣,目前医学界关于该病的成因还没有一致定论,鉴于彭姠之的作息,可能是由于常年失眠导致的神经衰弱引发的,他给彭姠之开一点营养神经的药,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最重要的是要放松心情,生活规律。 “那,我有可能能好吗?”彭姠之问。 “不确定你是不是暂时的听力损伤,没有医生能给你做百分之百的承诺,有的突发性耳聋也能够恢复,所以你还是保持好的心态。” “如果实在不能恢复,就适应它,毕竟也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是啊,不会影响一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但会影响一个声音工作者的职业生涯。 彭姠之揣着药走在八月的阳光里,连阳光也凉浸浸的,照到身上,跟个幌子似的。 她最烦的就是看不到头的事情,哪怕今天给她宣判一个死刑,也好过医生告诉她,这个事情没准,可能有希望,但你要这样多久,不好说。 头脑发胀,路过小卖部,她又想进去买一根冰棍醒神。 她看着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包装,像她幼年时用糖衣替代的关爱,但这些当年缺失的,后来被她用病态的方法用力补偿自己,天长日久,成为了另一种亏损。 这些亏损没有问她收费,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她想止损的时候,给她寄来了账单。 可能她想错了,她不是来得及,能抽身,还有救。 她蹉跎太久,来不及了。 第81章 彭姠之又买了瓶矿泉水,常温的,一边喝一边打车去三声。工作还得继续,她只能苟着,让录音师帮她听着点,还是不放心,于是每天录制结束后,让录音师帮忙导出来拷贝到U盘里,再请苏唱帮忙听一遍。 这个项目足足录了十三天,期间彭姠之也没有放弃做声音训练,每天像远眺一样,在浇花时听听远处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吃药瞒不过纪鸣橙,于是主动说她最近睡眠又不好,耳鸣严重了,所以去找之前的医生开了点神经衰弱的药。 纪鸣橙给她倒温水,然后把她圈在怀里,轻轻地揉耳朵。 彭姠之跟她开玩笑:“你知道吗?我听说捡回来的流浪猫,如果耳朵有毛病,比如耳螨之类的,就会上药水,然后揉耳朵,揉着揉着,耳螨就甩出来了。” “那你也试试,”纪鸣橙说,“甩一甩,把耳朵里的知了甩出去。” “知了?” “嗯,我看看,是不是在耳朵里养小知了?”纪鸣橙偏头看,“怎么总是吵你睡觉?” 彭姠之因为这个说法乐了,摸摸自己的耳垂:“看到了吗?” 纪鸣橙凑近:“看到了,我跟它讲讲道理。” 请它不要再吵彭姠之了。 她说完,轻轻地吻了一下彭姠之的耳垂。 彭姠之飞快地捂住:“你好会啊。” 高智商的人就是这样,谈恋爱这门课都能当学霸。 “是吗?” “是,你绝对是天才,各种意义上的。”彭姠之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感叹。 纪鸣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所以,傻子才会不要天才,对吧,彭姠之?” “什么?”彭姠之抬了抬头。 “没什么。” 彭姠之敏锐地发觉,纪鸣橙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回避和隐瞒,她可能也在担心,自己又对她下头了,或者,她对自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尤其是,自己整夜整夜睡不着,纪鸣橙又有几次是真的毫不知情呢? 自己的伴侣在不安,可彭姠之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件事太难说出口了,连她自己都在得过且过。 苏唱不可能帮她听一辈子,这个项目一结束,她就看不到下一次在哪里。 八月底,项目全部杀青,彭姠之松了一口气,正要从工作室回家,却收到吴风的微信,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她踏着高跟鞋干练又风情地走进去,脸上的妆容很精致,挽起袖口的宽松款衬衫扎进职业的包臀裙里,红唇凤眼,气场十足。 工作场上的彭姠之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自信张扬,无坚不摧。 吴风坐在沙发上,小老头似的,没跟她寒暄,抬头就问:“小朱说你每天都把音拷回家,干嘛呢?” 彭姠之施施然坐到一边,吴风示意她自己剥橘子吃,她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不是说这个项目很重要吗,我回去再听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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