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坐起来,无意识往那边蹭了蹭,不清楚是谁,便试着撞上去?。 那边果然收拢手?臂,将他整个揽过去?,毫不过问地照盘接受,一点不带犹豫。 是人鱼。 脑子立刻清醒多了,想想也是,D先生那么?持节有礼的人,怎么?能和这条探不到下限的人鱼混为一谈。 “又跑出去?打?架。”是那类家长式的责怪语气。 “嗯哼,打?赢了。”白翎打?了个哈欠,伸展身?体往里窝了窝。 忽然有手?探进衣服,直闯闯摸了把他的后脊梁,让他刺激地一缩,顿时蹙起眉,声音不由得带了埋怨: “大半夜摸我是要负责的。” 郁沉早已摸清他的套路,此刻也不接话,只用俯瞰的姿态问:“他们伤着你了?” 白翎踯躅着:“没有……” “那怎么?会生那么?大气?” 白翎脸色瞬时冷下来,眸底透着锋色:“他们想抢我脖子上的东西?,我要是还能给好脸色,那就真枉费我的恶名了。” 郁沉捕捉到关键字,掀起眼皮:“什么?恶名?你没告诉过我。” 白翎懒懒抓了那只正往下探索的手?,抱到怀里,当成枕头枕上去?,敷衍着说: “我是星际海盗,专门霸占你这样的空巢老鱼……的巢。” 嘴硬得很,身?体却相当诚实?。郁沉低笑着:“你不知道我的巢穴也写?着四个字吗?” 白翎抬头望他:“哪四个字?” “欢迎光临。” 白翎紧抿一会唇,最终没忍住,舒坦地笑了。 老东西?就是会说话,想哄他的时候,每个字都能点在他心窝里。不由自主摸摸窝在锁骨里的珍珠,他状似不经意地喊: “小珍珠供应商……” 郁沉轻轻“嗯”了声,算作承认。 白翎眼角沾染了暖色,“你们厂还有多少货,我想全包了。” “财大气粗啊。”郁沉少见地打?趣他,接着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不过我得提醒船长先生,我这条人鱼产量极低,百年来也不过攒了六颗珍珠。包圆了也串不成一串。” 六颗珍珠,对应六滴眼泪。 白翎想起从前听到的轶闻,据说人鱼只有在情绪剧烈激动,身?体里的碳酸钙和碳酸镁陡然升高,才会产出圆形类珍珠物质。 伊苏帕莱索一辈子哭过六次,倒符合不讲人性的特?质。 “我听说纯血人鱼会给珍珠编号,还有起名字的,我这颗也有吗?” 郁沉无奈地笑:“有,它是No.2。至于名字,或许可以叫‘嫉妒’。” “嫉妒……”白翎念着这个词,“那其他几颗是不是贪婪傲慢之类的,七大罪?诶,也不对,您只有六颗,那还缺了一颗。” 白翎忽然兴致大开?,眼睛明亮地凑上去?,“缺的是哪一颗,说不定?我能给你补上。” 郁沉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发?,“怎么?补?” 白翎胜券在握:“引诱你犯罪。” “光引我犯罪,可太便宜我了。至少也得让我歇斯底里流个泪。” 白翎马上焉了,撇撇嘴唇,“那还是不要了。流泪伤肝,老鱼肝要不行了。” 握着鸟热烫的手?腕子,郁沉弯腰欺身?迫近,唇边微勾:“再?说一个不行?” 白翎顺势一个手?臂倒挂,把他勾倒在皮草堆里,翻着打?了半边滚,胆大包天地挑了监护人峻峭的下巴: “说真的,要是我有朝一日?集齐七颗小珍珠,您能给我施个魔法不?” 郁沉乐意惯孩子,连这么?不着调的话也能往下接,“看情况,你想要什么?样的魔法效果?” “唔,还没想好,时光倒流70年?” 白翎随口说了一个,郁沉却身?躯一僵,一抹幽深似有若无漫开?眼底,他说: “时光倒流可是会打?开?地狱之门,放出魔鬼的。” 往前倒70年,正是伊苏帕莱索执政的壮年。 “那更好,”白翎把头埋在人鱼胸膛,感冒的鼻音还没消,听着有些软乎,“反正跟着魔鬼有奶喝。” 赤诚甜蜜的小鸟。 郁沉把人按回枕头,不由分说地哄睡着,轻手?轻脚带上卧室门,回神又想起珍珠的故事。 或许,他真的有七颗珍珠。 缺的那颗丢在了梦里,雨水滂沱,珍珠落入下水道,转眼便不见了。 遗失的珍珠,名为…… 冷漠。 · 无端地,郁沉今夜心绪不明。 他想找些东西?填补空洞,想了想便去?到客厅,吩咐AI打?开?极少使用的幕布。 AI:“您想听什么?频道?现在是深夜,一般只有直播回放。” 郁沉怠惰地撑着脸颊,“那就看回放。” 没有人比AI更清楚他的心思。AI直接将画面转到了白翎的比赛录播。 既然买下了平台,戈尔贡设计局当然要在视频前后加注广告。播音员吐字清晰,风度正派,和戈尔贡公司的严谨老派的风格,配合得相当契合。 郁沉没有跳过广告,反而倾耳细听,在心底跟着念了一遍。 这是他放空自我的方法之一。 念到后面时,播音员语调一转,变得些微轻快:“除了以上独家冠名,本频道还想寻找一位擅长下棋的D先生。” “……D先生……”郁沉不知不觉念出声。 “这位id开?头为字母D的先生,如果您收看到这则消息,那么?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您的朋友没有逝世,他开?设了新账户,号码是你们第十次下棋时的走位编码。” 话音未落,郁沉脑海中已自动换算报数,3486091……手?指快过大脑地输入这枚账号,跳出的第一条是好友申请。 点击通过,纷纷扬扬的消息雪绒花似的漫布屏幕,让人不禁瞳孔微涨。 [新·指北灯]:我想和您见面。 [新·指北灯]:如果您愿意的话,那么?明天下午六点,中央客运站门口的公交站台,我在那里等您。 郁沉的心脏杂乱跳动起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回复,而是眼神复杂,转头朝向卧室的方向。 他已经停药快一天了。 视线模模糊糊,勉强能看清门框的形状,卧室门没有关,客厅灯光斜切着泼在卧室门里,在地板上制造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界线。 似乎预示着某种抉择。 抬起的手?指缓缓落下,最终没有落在输入框。郁沉揉了揉眉心,淡漠吩咐AI: “去?查查发?寻人启事的是谁。” 他端起一杯猩红色的酒液,缓缓抿着,感受那发?酵酸涩的味道在喉间洇开?一抹血液似的甜。 木桩鸟…… “是机械小鸟啊。”AI查看数据,几乎是瞬间报出了答案。 苍白的指骨微松,水晶杯蓦然坠落,碎裂成无数细小晶莹的碎片。 第61章 心底的冻土 人鱼觉得,小朋友应该缺一…… 郁沉从未刻意?比较过?木桩鸟和白翎的异同。 在他看来, 这两个人?虽然有着相似的经历,性情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梦境的细节受限,他对木桩鸟的印象只?停留在暮霭昏昏的气息, 和沉默寡言之下狼狈遮挡的手臂。 那是一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人?。 像覆满灰尘的毛玻璃映出的影子,如此灰败,麻痹, 沉甸甸压在人?心头, 叫人?想起?来就呼吸疼痛。 而白翎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他是骄傲不屈的小鹰, 有着残破的躯体, 却能爆发?出强有力的韧劲。 他鲜活,坦然,摔倒之后总能迅速站起?来, 他的身上有一股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引人?着迷。 昏暗的培育室里,郁沉靠在架子旁, 幽深凝视着面前一盆正?在抽枝的玫瑰。 荒野中?生长的玫瑰, 叶片粗糙,长满倒刺, 却时常因为缺乏营养和水分?无法开花。 在这个追求快享受的时代, 很少有人?能耐下心来,花费多年时间,精心侍养,等待一次花开。 这成为野玫瑰为世人?诟病的点, 也造就了它的珍贵。 可郁沉隐约记得, 自己在梦里送出去的那盆花,并没有得到精养。 它一直放在架子角落,默默在土壤里扎根, 努力伸展枝条,想蹭到水雾器喷出的营养剂。它粗犷的叶子混在万紫千红的花朵中?,是那么倔强、疏离而不起?眼。 在一次造访中?,郁沉偶然瞥见它快要伸出架子的枝条。 仿佛将死之人?伸出的双手。 郁沉将那盆不肯开花的野玫瑰抱出来,它却恩将仇报似的,扎破了他的手。 人?鱼的血滴滴答答落进花盆里。 再一次过?来时,它见到他,就不顾一切长出了重瓣的花朵。 如此迫不及待,仿佛想向他证明什么。 人?鱼听?不懂花的语言,他大致猜测着,觉得那应该是一句傲骨的冷哼。 ——有了营养,我也能开花的。 人?鱼心底的冻土被那荆棘的枝条拱得松动起?来。 他笑了一笑,不着痕迹表露出一丝欣赏。多么可爱又不屈的东西,它应该生长在灿烂的阳光下,享受着自然的露水,而不该关?在狭小紧窄的培育室,湮没于花丛。 人?鱼记得,下棋的小朋友说,自己的屋里很潮湿,总有难闻的霉味。 小朋友应该缺一盆花。 人?鱼手指点了点野玫瑰的叶片,俯下身体,对花呢喃着:“希望你?们俩相处友好。” 之后,他用透明的玻璃纸,将它包装起?来,拎在手上。 在那场梦里,郁沉便是这么去赴约的。 思绪回?转,郁沉轻轻抚摸过?野玫瑰的枝条。尖刺细密划过?掌心,引起?一连串末梢神经的颤栗,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木桩鸟的手。 粗砺、刺痛、且长满茧子的手。如果?紧紧攥住,上面裂开的伤口会把人?刺得血流成河。 可他当时并没有这么做。 郁沉气息微乱,突然握紧野玫瑰的茎杆,任凭手心鲜血蜿蜒流下,落入花盆。 他轻声?低语,声?音在狭小的培育室震动,宛如赎罪者的祭祷: “这一次,一定?会抓住你?。” · 在秘密警察所的事,还是给白翎造成了影响。夜深后,他被拖入泥沼中?的梦境,挣扎而不得解脱。 很快,他意?识到,那应该是一段回?忆。 就在死前不久。 天色灰蒙蒙的,阴雨绵绵密密坠下来。他站在积水里,脚下是堵塞的窨井盖,正?在往上浸漫的水弄湿了鞋子。 还好没穿袜子。 这是他第一道念头。接着,他回?想起?更多细节,不对……自己为了省钱,根本没买袜子。 抬起?头,身旁的行人?神色麻木,行迹匆匆,撑着雨伞尽力想赶在天完全黑透前回?家。奇怪的是,目之所及的所有景物都是黑白色的。 仿佛误入了老电影。 他看向商店橱窗,映出来自己的脸也是灰白模糊的,特别是那头枯草似的白发?,褪了色一般的难看。 显得更老了。 有行人?不经意?抬起?伞,嘀咕一声?:“老木桩腿,让开。” 木桩鸟敲着地,往后倒退两步。一不小心,又照到了镜子,他连忙低下病气的脸,思索了一会,随即刺破手指,将挤出的血滴涂在脸颊上。 这么一来,气血便显得好多了。 木桩鸟十分?满意?,心中?多了些莫名的自豪。你?看,他总能想到办法,这些可都是穷人?的智慧。 今天是赴约的日子。 他心情不错,一大早就爬起?来熨烫衬衣,没有熨斗,便用烧热的水壶底代替。垫块毛巾,滋啦啦一烫,衣领也是板板正?正?的。 论谁也看不出,它的下摆有两处补过的洞。 不过?,穿鞋子时却没那么幸运了。 木桩鸟找出最?不显旧的那双运动鞋,先把木头脚塞进去。最?近时常下雨,木头吸满水分?,些微变得膨胀,但这不是问题,用刀子削掉边缘就好了。 麻烦的是那只?好脚。 其实?现在也不能叫“好”脚。不知道身体哪处血管又堵塞了,脚背高?高?肿起?,害得他只?能咬紧牙关?硬塞鞋子,再吃三颗止痛药,穿着它走来走去,以期将鞋子撑大一些。 木桩鸟耸耸肩膀,乐观地想:“兴许是我长胖了呢。” 最?后拿起?皮夹克。 木桩鸟会戏称它为小破袄,因为它的外层皮质脆化了,破破烂烂跟被猫抓了似的,一点也不好看。他想了想,便将它翻过?来,把好的那一面露在外边穿。 整理齐备,木桩鸟觉得相当不错。 别看他费了些功夫,可比起?二十岁那会在广场上流浪的日子,现在的生活已经算好了。好歹他还有个避风所,如果?D先生好相处,他不介意?约对方过?来坐坐。 当然,如果?对方敢骂骂咧咧地嫌弃,他绝对会抢了那家伙的拐杖,扔到海里去。 D先生很少透露私生活,木桩鸟只?知道对方也时常抱恙,需要拄着手杖生活。 什么嘛,也是个糟老头子。 木桩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松了口气,或者说,感觉很庆幸。 这样更好。你?老我残,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见面地点约在中?央街附近的车站。 木桩鸟一瘸一拐,踩着水轻快走过?街角,心情雀跃地快要飞起?来。 让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老家伙,能下棋赢了他二十年……一路上,木桩鸟目光追逐着一切路过?的老者,却没有一个符合他想象中?绅士,儒雅,理智的D先生。 转过?一个弯,抬眼便能看见车站。 此时此刻,车站前停着一辆公共飞车,人?流不息,挤下来一波又冲上去一堆,海浪似的不休不止。 等这股浪潮退去,灰白色巴士慢慢启动,浮动的微风吹散了一抹金发?。 木桩鸟瞳眸微微睁大,在这片沉重的色调里,唯有那个人?是彩色的。 对方抱着一盆娇艳的鲜花,颀长伫立,容颜雍容辉煌,让人?情不自禁想到军战节花坛里最?峻峭的雕塑。 用完之后,会被战士们套上罩子,小心收藏进仓库的雕塑。 这样的事物在贫民区的车站显得极为突兀,以至于巴士开走了,人?们还趴在窗户上,使劲观赏。 木桩鸟也喜欢这样漂亮的东西。 换做二十多年前,他说不定?会上前搭个讪。可他现在的任务是找到D先生,一位会下棋的老绅士。拿出屏幕碎裂的终端,上面有一条未读消息: [Desserped]:我到了,抱着花盆的那个是我。 木桩鸟心脏骤停一瞬,站在街角的阴影里,呆滞望向前方。手里的破雨伞掉在地上,绵细小雨针扎似的洒下来,流进他红肿的眼窝。 搞错了吧。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木桩鸟深深垂下头,入眼即是自己肮脏的鞋尖。上面沾染着下水道的淤泥,污浊不堪,根本拿不出手。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现在? 如果?他还年轻就好了。十九岁的他,也曾年轻漂亮过?的,如果?有那副样子,肯定?能毫无顾虑地走出去,自信地挎着胳膊,拉对方出去喝一杯。 好失望。 他对现在的自己,只?有失望。 穿着破皮夹克,肿着手脚,一脸病容地出现在对方面前,只?会让别人?感觉惊吓吧。 木桩鸟拼命把自己藏进阴影里,张开苍白起?皮的唇,昂起?头颅,让雨水流进眼窝里,湮没眼角的泪意?。 他与那个车站,仅仅隔着一百米,却无法踏出一步。 二十年了,从断腿、受伤到毁容,已经过?去这么久,久到他已经习惯容貌的残缺。 可此时此刻,木桩鸟却控制不住去想—— 你?本来可以拥有更好的我。 “吭吭吭……”深深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行人?们投来嫌恶的目光,木桩鸟惊慌躲开,被迫往街边走了两步。原本,他想这么默不作声?径直离开,甚至准备回?一条信息,就说……就说自己忙,来不了了…… 木桩鸟扶着冰凉湿冷的墙,远远偷瞥一眼,却骤然瞳眸紧缩。 他亲眼目睹飞驰过?去的车辆溅了D先生一身水。 可D先生依旧没有走,只?是拂去鲜花袋子上的水珠,往后稍微退了一些,没有退太深。 木桩鸟知道,那是D先生害怕自己路过?时没有看见,再次错过?了他。 他嘴唇咬得青白,含着泪水,一下子冲进了雨幕。 别再等了,别等了,求求您离开吧。 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用木桩鸟从未感受过?的温和,低声?问他:“是不是你??” D先生眼眸深碧,却不见高?光。他看不见。 木桩鸟像被抓住翅膀的病鸟,情绪激烈拂开那只?手,踉跄后退。 “不是我。” “那你?是谁?” “我……是车站卖东西的贩子。” D先生状似恍然,微抬了下颌,礼貌道:“我在等人?,对方还没来。趁着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东西想向我推销?或许我用得上。” 实?在是妥帖的话语。 即便对待莽撞的陌生人?,也保持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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