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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火,语气低哑说,“你傍晚也在国道。” 男人摘掉手套,扔出窗外,默认了。 “你全程跟随。” 他依然一口应下,“豪哥的命令,程小姐出货时,我在您百米之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捉鸟的猎人,谁也不是出场便有赢的把握,一步步趟,一步步闯,莫说昔日的仇敌情妇,张世豪连他自己,也未必全盘相信。 我心下了然,“如果我临时改主意,将三车货物的信息交给不该交的人,他怎样处置我。”我偏头看他,“是杀了我吗?” 男人面无表情,仿佛执行得不是一场生死边缘的任务,仅仅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游戏,“是。” 我一动不动定格了半晌,仓促捂住脸,原本残留的泪痕还未消褪,我低低笑了出来,笑了半天,又化为啼哭,我不知自己怎么了,好像这辈子积压的情绪,都挑在这一刻猛烈爆发。 权势,它如此诱惑而璀璨。 它令多少男人迷失,令多少女人放荡。 它对应的不是伟大,而是沦丧。 社会歌颂良善,也在打破底线包容泯灭。 张世豪,祖宗,东三省无数衣着华丽的他们,包括我,都走在这样一条不堪的、不能结束的路途。 男人收了武器,弯腰搀扶我,我没有接受,而是狠狠一推,自己扶持墙壁站起,我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向咫尺之遥帽檐挡住大半张脸的男人,“张世豪亲口吩咐,还是由陈庄转达。” 男人踌躇良久,“各自吩咐了一遍。” “那你为什么要自行暴露。” 男人说这是陈小姐的意思。 我如梦初醒,尽管这批货归我负责,陈庄也不悠闲,她是极其擅长利用外物攻心的女子,败了的唯一途径,是我叛变反水,张世豪会解决我,他留下一个里通外国的叛徒在枕畔,岂非自掘坟墓,用一具尸骨,换一堆尸骨,买卖不亏,他或许会伤痛,或许会怜悯遗憾,但他眼中,这更是我自找的恶果。 至于成了,陈庄也必定千方百计击垮我的防线,给我当头一棒。 显然,这个部署,是吹动涟漪的尖厉筹码。 回别墅当晚我翻来覆去睡得不踏实,直至凌晨四点,才有了困意,昏昏沉沉的打盹儿,半梦半醒间,恍若是谁极轻的摸索到我床头,抚了抚我额头与眉心,炙热的吻是梦幻的,虚实难辨,更像一滴夜露,悄无声息坠下,干涸了无痕。 一片窗纱荡漾过我眉眼,我头痛欲裂醒来,越过露台低垂的薄薄蕾丝,初日是香槟的颜色,旷远旖旎,我灵魂出窍一般眨也不眨的盯着看了一会儿,起身喝光了柜子上冷却的水。 我站在梳妆镜前描眉,祖宗爱极这两道眉,纤细的柳叶,似遮未遮红痣,笑时勾起,不笑时万千柔情,我细细摩挲流连,往头顶插了一枚珍珠簪子。 我脑海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很淡,我透过玻璃镜审视簪子,将珠宝匣内张世豪送我的玉扳指和项链攒在一方丝帕里,系了死结,捅进抽屉最里面,然后拿手机发了条简讯给米兰,约她帮我找一家司法鉴定机构,我要验藏红花的成分。 我做完这一切,拉门下楼去客厅,不经意瞧见鞋架摆放的男式皮鞋,搁在非常醒目的位置,正是张世豪离开吉林穿的那一双。 我愣了下,招呼厨房忙碌的保姆,问她几时回来的。 保姆喜滋滋说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张老板到房间看您睡着,没有惊醒您。 我扭头瞥书房,木门虚掩,里面阳光大好,隐隐渗透出一些,“只有他吗。” 保姆像是没听见这句,她没回答,又返回厨房,叮叮咣咣敲击锅碗的声响传来,刺耳又嘈杂。 我立在原地犹豫片刻,迈步直奔书房,两名马仔驻守在门口的吊兰盆栽旁,我伸脚踢门,气势汹汹,把马仔给唬住了,一时面面相觑,忘记了阻拦,我二话不说,迎着满室光束踏进去,背对我汇报事务的陈庄瞬间闭口不言,她皱眉看着我,有些不解,也有些冷漠。 张世豪从文件内抬起头,目光掠过我,并未追究我的鲁莽和失礼,反而笑得纵容,“醒了。” 他的笑犹如巨大讽刺,点燃了我五脏六腑燃烧的怒火,烈焰澎湃,焚得寸草不生。 我撅屁股坐在沙发,单腿翘起,慵懒闲适摇晃着,开口极不符合我纯情无害的容貌,反而透着一股阴森森的腔调,“怎么,张老板和我装傻呢。” 他撂下钢笔,下颔微扬,示意陈庄出去,她当然不想走,这个节骨眼,谁都心知肚明,紧跟张世豪才是自保的王道,我不在,她指不定栽赃我什么,她不在,我也不是善茬。 她步子迈得小而慢,颇有钉死在书房的架势,我大度请她留步,“涉及陈小姐何去何从,怎能不当你面呢,省得底下马仔传言我善妒,无容人之量,你得亲耳听他说才是呀。” 我对准涂抹了朱蔻的指甲盖吹了口气儿,我要逼张世豪上梁山,话扔出去了,奠基也铺了,留陈庄在吉林,就是不给我面子,让我在他身边无地自容,纵然她捏着顾润良这张底牌,澳门的货物也不是玩闹的,顾省委有台面不假,押宝他能送货进香港,还是抬举他了。 陈庄如临大敌,她瞪大眼睛看向桌后端坐沉思的张世豪,“豪哥!” 她大约想哀求,碍着我在场,不愿落下笑柄,一面维持气度,一面又不甘恐惧,后半句话卡在唇齿,上不来下不去。 书房鸦雀无声的死寂,张世豪的态度激怒了我,我重新换了另一条腿叠压翘起,眼神平添几丝凌厉,“张老板,混江湖一诺千金。我说过,货物一克不少交易,我要一人独占吉林,你没答应,也没拒绝。不作数了吗?” 张世豪委实没料到,我胃口这般大,这般目中无人,速战速决斩草除根的魄力很是像他,也恰恰是这份毫不掩饰的蛇蝎,使他闷笑出来,“谁惯得你臭脾气,敢威胁我了。” 我了解他,这副模样,八九不离十我赢了,我自然不会异想天开,觉得张世豪全听信了我的意思,恐怕他也有意,哈尔滨风起云涌,需要眼线,陈庄驾驭权贵很有一套,她常驻吉林,利益考量,无法为张世豪带来什么,他不过借我口吐出,让陈庄记我的账,而不是记恨他。 我不再废话,扭着臀部得意站起,在陈庄阴鸷的注视下向门口走去,每跨出一步,便嚣张一分,“张老板,我程霖的性子你清楚,要么俘虏我,我为你臣服,要么惹毛了我,在你要我命之前,我先要你的命。” 我握住门把,猛地一拉,扑面而来的劲风,撞得鼻梁生疼,演戏演到底,我替他好好做场面,反正陈庄走了,我了却一桩心腹大患,“张老板掂量着办。” 我出来嘱咐保姆看紧了,陈庄何时出来,什么表情,一字不落的复述给我,我在房间等得昏昏欲睡,走廊总算有了动静,保姆敲门压低声说陈小姐眼眶泛红,张老板未见踪影。 我心情大好窝在藤椅里,一颗颗磕瓜子,啐了满地的瓜子皮儿,扯着嗓子喊,“冰箱里顶级燕窝拿上两罐,也是两小时的舟车劳顿呢,让陈小姐补一补身子,好为张老板效力呀。” 保姆不敢接茬,当然也不敢送这两罐燕窝,蹑手蹑脚退下了。 我闭目养神,又过了一阵,楼下庭院传来发动引擎的噪音,我吞下掌心残余的一粒瓜子仁,匆匆忙忙下楼,书房仍风平浪静,张世豪自始至终未踏出半步。 陈庄先我一秒抵达玄关,我追上去,倚着门框提醒,“陈小姐回哈尔滨的路上,倘若经过东郊精神病院,不妨费些时间,周旋一趟聋哑病房内,探视下为你鞠躬尽瘁的心腹。也算你当主子的,尽几分心意。” 她倏而一顿,侧身眯眼睥睨我,“真是你。” 她约摸早收到情报,没有证实说服不了自己相信,以致她现在仍旧十分震撼,“铲除我的羽翼,你竟不惜双手染血。” 我不屑一顾摇头,“陈小姐在张世豪眼皮底下,敢挖掘多少细作呢?精心培养一两个难如登天,我断你翅膀,看你拿什么飞。染血又怎样,张世豪的马子,说双手干净,条子会信吗?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动歪脑筋,我岂是受你监视的人?” 陈庄脸色一寸寸变得铁青,她齿缝艰难挤出一句,“你够狠。” 我嗤笑,“陈小姐高夸,这才哪到哪呀,我的狠,你还未领略十分之一呢。”长耳环的流苏抻得肉疼,我掌心往上托了托,“我能逐一击败高官身边形形色色的情妇,陈小姐真当我只凭美色走天下呢?”我朝前逼近两步,和她脸对着脸,“你轻敌了。” 她不卑不亢漠视我,“你能用澳门的货赶走我,我也能用香港的货夺回地位。” 我拍手鼓掌,笑得春风满面,“恭迎陈小姐呀,盼望你凯旋而归的那一日近在咫尺。” 我稍稍欠身,“同样还你一句,我有手段逐你出吉林,也有手段防你卷土重来。” 她一把推开我,带着两名保镖冲出庭院,我险些栽了个踉跄,眼疾手快抠住树干稳定了重心,目送她上车,三辆护送的防弹奔驰浩浩荡荡驶离,将吉林的树,吉林的朔风,留在一地烟尘中。 我无声仰头,这栋终于独占的别墅纳入眼底,我似乎已经在一点点撕下这些男人的面具,从不曾袒露的深情,和从不曾泄密的残忍。 173 世间千红百媚,独爱你 整整一天,张世豪关在书房内未行动半步,阿炳和几个小头目进进出出,看上去凝重肃穆,我借着端茶倒水顺便扫听了几句,辽宁的一家赌场遭血洗,老仇的马仔半夜砸场子,闹得声势浩大,还搞出了人命,紧接着条子现场抓赌,贴了封条,道上谣言霎时传遍,张世豪在吉林和黑龙江站不住脚了,省厅持有中央的密旨,打黑用他开刀。辽宁瞅准了时机整垮他。 张世豪的能耐绝不会落魄至此,他扎根深,哪怕真刀真枪拼得全军覆没,冲他响亮的名号,倒了也是一船人陪葬,谁肯陪?中央不压他,东北没辙。不过无风不起浪,显而易见这道坎儿他够呛挺过。 复兴7号坐实了他东三省老大的交椅,云南一旦承认他,东南亚的几大毒枭之位他必摘得一席,可这艘船也毁了他,把他违法走私的行径摆在明面上,他盖不住了。四面楚歌唱响,唯有杀个七进七出,再无回头路。 黑帮的有句话,“财源广进港澳台,百万雄师冀粤东。”失去香港市场,意味毗邻的广东省也打水漂,内地黑老大的下家,香港一向挑大拿,张世豪手底下养了几千马仔,势力大,旗子飘得高,白道的才越忌惮,香港市场说什么也得顶住。 上窜下跳的陈庄充其量是烟雾弹,误导祖宗认为张世豪黔驴技穷,不得不利用女人打开顾润良的突破口,实则不然,白道看出来的,是他虚晃一招,我揣测张世豪真正撒网的是另一张牌,那张牌面决定了香港在他手里的生死存亡。 四只老狐狸明争暗斗,张世豪可进可退,关彦庭以退为进,祖宗大肆强攻,沈国安借刀杀人,张世豪熬到这一步还没被其余三方识破,可见下棋更胜一筹的人,是他。 他满身的匪气靠在椅背,唇角斜叼一支烟,半眯着眸子,声带略暗哑,乍一听杀机凛凛,“老仇最近横了,做条子的银钩,不怕挨黑砖崩了他吗?” “老仇论势逊色您,当初不买他账,现在拉拢他也不给台阶,沈良州看清这一点抛去橄榄枝,他与白道合作,面子上也光彩,怎会不答应。” 张世豪握拳抵住下巴,一腔冷言冷语,“他砸我的场子,他活腻了,我不能送他一程吗?” 阿炳思量了几秒,问他是想以牙还牙吗。 “老仇对外称,独眼是他侄子。他结下的梁子多,你相信他膝下无子女吗。”张世豪摩挲着戴在左手的玉扳指,笑得讳莫如深,“独眼是他私生子。香港第一绑架组织的头目张雷曾受过我恩惠,沈良州侵吞香港,他一定监听了我,我不方便打这通电话,你带着我的印章,到香港找他。” 张世豪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枚暗红色印章,递到阿炳手里,“我要剜掉独眼另一只完好的眼。放在盒子里,让老仇自己掂量,倘若执迷不悟和沈良州联手绞杀我,下一次送去的可不是一颗眼珠子,圆的还有脑袋。” 阿炳说明白,随即直起腰瞥向我,我走得特别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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