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们第一次遇到的屏叠山渐渐才淡了。” 卿尘随口道:“屏叠山离这儿近吗?我倒很想回去看看呢,总觉得那儿很特别,等空闲了我们回去一次好不好?到时候我带着水晶灵石,看看会不会再有神奇的事情发生。” “不去。”夜天凌道。 “嗯?”卿尘奇怪道,“为什么?” “都烧光了有什么好看的?”夜天凌淡淡道。 卿尘在马上转身抬头,不解地看他。夜天凌眼眸一低瞥过她的探询,伸手揉上她的头顶让她转回头去。卿尘突然感到他手臂紧了紧,似乎是下意识地,却牢牢环住了她。接着夜天凌将马缰在手腕上随意一缠,双手将她完全地圈在怀里,那是一种宣告占有和保护的姿势,却依稀又有点儿不甚确定的迟疑。 卿尘俏抬凤眸,长长的睫毛下有灵丽的光影闪过,“四哥,你该不是怕我回去吧?”她笑问道。 “哼!”夜天凌冷哼不语。 “是不是啊?”卿尘笑得有点儿不怀好意的调皮。 夜天凌像是铁了心不回答,却架不住卿尘耍赖般地追问,终于无奈道:“你偶尔可以装装糊涂,也不是什么坏事。” 卿尘闻言大笑,却听夜天凌诧异地“嗯”了一声:“人好像不在。” 两人下了马,卿尘见到前面是间借山石岩洞而成的石屋,石屋前白雪无声,平整地覆盖着大地,丝毫没有人出入的痕迹,四周不知为何显得异常寂静,在冬日早没的夕阳下显出一种幽宁的苍凉。 “在这儿等我,我先去看看。”夜天凌对卿尘道,快步往石屋走去,伸手推门处,白雪杂灰窸窸窣窣落满身前。 石屋前夜天凌描述过的模样在重雪的掩盖下难寻踪迹,唯有一方试剑的碧石隐约可见。卿尘缓步前行,忽见夜天凌身形一震,她察觉异样,上前问道:“四哥,怎么了?” 夜天凌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僵立在前面。卿尘越过他的肩头,看到残壁空荡,唯有一副石棺置于当中。 卿尘轻轻握住了夜天凌的手,浮灰之下棺盖上依稀刻着字,夜天凌清开灰尘,露出一些奇怪的文字。卿尘并不认识,却见夜天凌不间停地看下去,良久之后方叹道:“怪不得他说不必称他作师父,我真没有想到,他竟是柔然族的长老,亦是母妃的叔叔。” 卿尘对夜天凌能看懂柔然族的文字并不诧异,夜天凌常年征战,对漠北诸族多有研究,何况是自己母亲的部族。她轻声道:“怎么会这样?” 夜天凌闭目间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而依旧是往常清冷的平淡:“万物有生必有死,八十九岁一生亦不算短了。”他目光再落至石棺之上:“万俟朔风,不知这人又是谁。” “是他做了这个石棺?”卿尘问。 夜天凌点头,手指在棺盖复杂的文字上抚过:“柔然一族对尊崇的长者有停棺后葬的习俗,看棺上的日期,过了今天便整整一年,已到了入葬的日子,我至少还能为他老人家做这一件事。” 卿尘自怀中取出丝帕,将蒙尘已久的石棺细心清理,同夜天凌一并动手葬棺入土。 夜天凌神情间有些漠然,旧棺新坟,依然令人心生晦涩。待一切完成之后,夜幕已笼罩大地,月冷星稀,深谷无风,两人以枯落的松枝燃起篝火。卿尘坐在大石之旁,飞焰点点,凌乱地蹿动在无边的夜下。她静静看着夜天凌将一方碧石亲手凿刻,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明暗中只见深沉。 夜天凌已有大半日不曾说过一句话,当最后一个字雕凿好了,他轻轻举起手中长剑,火光明亮,压不住剑上寒气,映在他无底的眸心,清冷一片。 这把归离剑象征着天朝四海至尊的皇权,柔然族得到此剑,却不幸换至灭族的结局。当年穆帝攻伐柔然,虽是携美而归,但真正的目的还是这把号令天下的宝剑。即便已是身处权力巅峰的帝王,也一样不惜杀伐,挥军千里,只为索取一个统驭万方的象征。 柔然族还是保全了这柄剑,它致使莲妃归嫁天朝,亦让夜天凌诞生在俯瞰中原的大正宫中,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身上有一半流着柔然族的血,柔然族将这归离剑,最终交到了他的手上。 夜天凌缓缓起身,将手中石碑立于新起的坟前,剑锋侧处,一抹炫冷的月光骤盛,风凌起,雪飞溅。 眼前空旷的雪地之上,月华之中,卿尘看着夜天凌身影四周剑气纵横,寒光凛冽,白练如飞。夜风残雪随着他手中剑啸龙吟越转越急,一套“归离十八式”将睥睨天下的归离剑发挥到了极致,剑气狂傲,横空出世,凌厉锋芒迫得人几乎不能目视。 随着夜天凌一声清啸,胸中波澜激荡山野,归离剑光芒轻逝,寒意收敛,四周风雪纷纷扬扬飘落,瞬间和银白的大地融为一体。 雪尽处,月影孤冷,夜天凌握剑独立,在无尽的黑暗中抬头望向深不可测的夜空,轻声道:“师父,我带着妻子来看你了,得归离者得天下,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第91章 横岭深雪绵延千里,北疆的大地在这样的林海雪原中气势苍茫,厚厚的冰雪下流淌着自然的血脉,不动声色地延伸于六合八荒。 驰上一道高丘,夜天凌勒马转身,往横岭之外漠北辽阔的土地看去:“数十年前,横岭以北曾都是柔然族的领地。” 卿尘缓缓束缰:“据《四域志》记载,自天朝立国始至穆帝兵败柔然之前,南以横岭北麓为界,北至叶伽伦湖,东至大檀山脉,西北至撒玛塔尔大沙漠,西南至达粟河,西北这片土地都一直是柔然国所属。” 夜天凌深邃的轮廓下隐藏着一种沉稳的倨傲,遥遥伸手将马鞭前指,似越过横岭划出一道无形而无穷的圆弧,“总有一日,这片疆域都将划入天朝的领土,漠南、漠北、西域、吐蕃,甚至再远。” 卿尘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淡然道:“再远的地方还有更远,四哥,我曾听有人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人死之后,不过需要长鞭所划这么大的地方埋葬,却为何要攻占那么多的土地?” 夜天凌薄唇微挑,依然看着天高地广的远方:“以死而问生,原本便是荒谬。正是因为人人百年之后都是一抔黄土,几根白骨,方显出生时不同。若因为相同的死而放弃一切作为,那么活着便真正失去了意义。” 卿尘眼中带着悠远的光泽:“我也常想,发问的人,或许永远也体会不到对方所经历的生。所谓开疆扩土,不过是生存中的追求和抱负,当一个不能及的高度被征服的时候,生命也会因此变得精彩,这不仅仅是征服土地,更是征服自己,不同的生的足迹,会使看似相同的死亡各自相异。” 夜天凌带着风驰缓缓和她并骑前行,阳光照于雪岭,万千丛峰化作瑶石玉刃,不时反射出剔透的冰光。“我不管死后如何,现在我心里既装了这万里江山,这便是我要做的,若他日我的眼里只有一叶扁舟,这浩瀚疆土又算得了什么?人生在世如过客,这整个的世间在人生当中又何尝不是过客?生和死,死和生,谁又琢磨得透?” 卿尘道:“生死轮回,无始无终,其实人死之后,生命也会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人与事物间延续下来,死亡并非终点,更可能是另外一个开始。” 夜天凌点头道:“就像师父他老人家,将一生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的生命中便有他的一部分。” 卿尘柔声道:“其实这世上并没有完全的死亡,生死无常,亦是平常,我们能做的只是不负此生罢了。” 夜天凌长舒了口气,“不错,人生运命各不同,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卿尘抬眸,微微挑眉:“四哥,咱们该回去了。” “走吧。”夜天凌说着,率先纵马自丘陵上冲下。 待快出了横岭山脉,卿尘下意识地侧身寻找,一直跟在身后的雪战不知跑去了哪里,许久不见踪影。她回头轻哨呼唤,忽见不远处的雪地中,雪战几乎与大地浑然一色的身影急遽前奔,它身后一只金雕神形凶猛,正做飞扑之势直冲而下,欲将其逮杀爪间。半空中另有一只飞雕盘旋,紧随之后。 雪战也不是易与之兽,反身一个侧躲令那金雕俯冲之势尽皆落空,一爪撕上雕尾。不待卿尘喝呼,夜天凌手中一支狼牙长箭去如星逝,已直取金雕身躯。 那金雕倒也了得,在掠起之时斜翼拍过,竟惊险地躲开了夜天凌致命一箭,陡然冲上天空。 夜天凌连珠双箭尾随而至,破空追去,啸声凌厉。 那金雕似是知道弓箭厉害,奋力振翅闪躲。夜天凌箭上劲道非比寻常,岂容它再次侥幸,只见冷光闪处,金雕惨叫着坠往雪地。 另外一只金雕见状悲鸣,竟不逃命,振翅俯冲便往敌人头顶扑来。夜天凌面容冷冷,金弓再响,眼见这只金雕亦要丧命箭下,突然前方响起一阵尖厉的啸声,一支长箭闪电射来,正撞上夜天凌的箭,受此阻挡,夜天凌的箭便扫着金雕的翅膀穿上半空。 那金雕死里逃生,受此惊吓高高盘旋在空中,再不敢轻举妄动。 前方雪地之中有人长箭在弦,杀气袭人地对准夜天凌。夜天凌引弓搭箭,亦冷冷与之对峙。 那人身形魁梧高挺,着一身墨黑裘袍,腰佩宽刀。如此寒冷的天气中,他上身一半赤膊在外,露出强健的胸肌,衣袍之上隐有血迹,似乎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杀,周身戾气未散,散发披肩,冷风中飘扬身后。目深鼻高,相格独特,显然不是中原之人,那双灼灼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犀利。 剑拔弩张中,这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刚硬而狂野的气质,举手投足的霸气似乎不将任何事情放在眼中,比起夜天凌的峻冷似不遑多让。 再往后看去,他身后马上竟骇然挂着数个狼头,残颈之上鲜血尚未凝固,面目狰狞。从他身上衣物的撕痕和肌肤上几道血迹来看,这些恶狼应该是在攻击他时反变成了刀下猎物。 雪战此时早已跃至卿尘马上,一阵风刮过,吹得几人衣袍猎猎,那人一声呼哨,金雕从空中冲下落在他的肩头,“你们为何要伤我的金雕?” 他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语,夜天凌和卿尘之前未想到这金雕是有人豢养,都有些意外,卿尘道:“我们并不知道这雕儿是有主人的,一时失手,还请见谅。” 先前那只金雕落在地上,长箭透胸而入,已经奄奄一息,夜天凌缓缓收箭:“抱歉。” 那人却冷哼一声:“一句抱歉就算了吗?” 以夜天凌之心气高傲,肯对人道歉已属不易,眼中冷芒微现,扫向那人:“你想要怎样?” 那人夷然不惧他的目光,抽刀入手,却往一侧悬崖陡壁处指去:“我这金雕得之不易,唯有捕捉幼雕驯养方可听命于人,你若能在我刀前将那雕巢中的幼雕取来,此事便作罢!” 他所指之处一刃冰峰高绝陡峭,隐约可见有雕巢半悬山崖之上。夜天凌抬眼一瞥,冷冷一笑:“在下奉陪。” 卿尘见那悬崖本就险峻,兼之凝冰覆雪,滑溜异常,想必极难攀登。这人既如此准确地知道雕巢位置,想必本就为此而来。他的武功似乎不在夜天凌之下,攀崖之时如此争斗定当十分凶险,她却对夜天凌淡淡而笑:“我在这儿等你。” 那人将宽刀就那么搭在肩头,踩着深雪大步上前:“两位若有话说便快些,过会儿未必还有机会。” 卿尘凤眸微扬,浅笑道:“不必了,倒是你不妨留下姓名,以防万一。” 那人原本口气极为自负,倒被卿尘柔中带韧的回答弄得一愣,不禁上下打量她。夜天凌唇角微抿,目光淡淡自那人身前掠过,两人眼中忽而皆见精光一闪,身形已动,同时便往悬崖掠去。 卿尘怀抱雪战缓缓往前走了两步,仰头看着两道人影在冰峰之侧如履平地般越攀越高,中途刀剑交锋,使得冰雪簌簌坠落,没等落到山脚便已粉碎。她目不转睛地随着夜天凌,那熟悉的身影一丝不漏地映在眼底,剑光紧密处却是一片淡然。她安静地站在雪中,生死输赢都在度外,只觉得这样喜欢看夜天凌用剑,那游刃有余的潇洒总也看不厌。 山崖的半腰处,寒芒光影挟风雪纵横似练,两人身形如鹤,冲天拔起,不分先后落在离雕巢不过半步之遥的一方岩石上。 夜天凌甫一站稳,归离剑已斜掠而去迎上对方刀势,两人都被彼此兵器上传来的一股柔劲逼得后退半步,心中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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