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从她成为‘德贵妃’助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变了。 更不用说,现在钮祜禄家的宗妇,是沈菡的亲妹妹。 伊哈娜很清楚德贵妃召她做助手带给她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整个人生都被改变了。 伊哈娜爽快道:“娘娘于我有大恩,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臣定当结草衔环,唯娘娘马首是瞻!” 她用了‘臣’。 额娘去后,伊哈娜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牵挂,士为知己者死,她同样欣赏德贵妃的品行,愿意帮她做事。 沈菡看向伊哈娜小麦色的面庞,沉思片刻,开口道:“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王妃帮忙……” …… 玄烨听完后十分意外:“你们想废除缠足?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这件事可不容易。 沈菡点头:“我知道此事艰难,非数年,甚至数代人不可成。但我和公主们都想试一试,不求能刹住全国上下的缠足之风,哪怕只有京城一处,一地、一县,甚至一村,都好。” 至于为什么想做这件事,沈菡:“也并非是突然起意,之前苏州织造不是送来了几个江南美人吗……” 这位送美人的苏州织造可谓大名鼎鼎——曹寅,也就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的祖父。 曹寅是正白旗包衣,其母孙氏是玄烨的保姆。玄烨对乳母、保姆的感情很深,对他们的家人也都很信任。 曹寅幼时是玄烨的伴读,长大后,文武双全、博学多能又风姿英绝,因此极得玄烨赏识。 曹寅十六岁入銮仪卫当差,二十多岁时便被提拔为御前二等侍卫兼正白旗佐领。 今年更是一跃成为苏州织造,是玄烨心腹中的心腹。 提起送美人这事儿,玄烨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此事并非朕授意,不过是下面的人暗自揣度圣意罢了,朕不是立马就给退回去了吗……” 这真不是他要的,他没这么嘱咐过曹寅,当时就写折子骂过他了。 玄烨正色道:“至于那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朕连见都没见过,也从没打算见。” 他哪敢见啊? 他要是真见了这“美人”,叫她知道了,她心里那口藏得深不见底,里面酿了不知道多少老陈醋的大醋缸,还不得炸翻了天? 她倒是不会跟他闹,只会自己把醋水变成苦水,生生咽下去罢了。 可他哪舍得…… 玄烨哄她:“朕心里的美人只有你一个。” 沈菡睨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了吗?你见不见、要不要的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让你送回去的。” 紧张什么? …… 屋里静了一瞬,玄烨清了清嗓子:“咳,说正事。不是在说废除缠足吗,怎么说到这儿来了?” 沈菡也没想纠缠这个,她提起这几个姑娘并不是为了吃醋,而是为了正事:“你没见过可能不知道,这几个姑娘都缠了足。” 玄烨一愣,这他还真是不知道。 缠足之女在民间并不稀罕,但宫中之前还真没有过。因为孝庄文皇后曾于顺治元年下谕——有以缠足女子入宫者,斩! 可孝庄皇后仙去了,如今外面都以缠足之女为美,下面人自然会揣摩上意——孝庄皇后在的时候皇上不便宠幸,那现在呢?说不定皇上也想见识见识这三寸金莲的美人? 沈菡声音低落下来:“公主们,包括雅利奇,都见到了这几个女子,也看到了所谓的‘三寸金莲’……吓坏了。” 这事儿说起来,巧,也不巧。 满洲女子之前从无缠足的习惯,可受环境影响,早在顺治年间,八旗就开始有青睐缠足的人家出现,近几年更是愈演愈烈,竟也开始有以小脚为美的趋势。 公主们原本很少接触外界,对此事并不太了解。可这不是伴读进园了吗,击鞠赛事近来办得愈发红火,公主们玩得尽兴,下场参与的贵妇格格也越来越多。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下场,场边坐着的汉臣内眷,包括零星满臣家眷,皆是三寸金莲。 不知怎的,有关‘天足和小脚’的议论,突然就爆发开了。 公主们接收到了隐晦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听到了零星的风声,全都不明所以——怎么她们打个球竟也成了“不守妇德”? 布尔和奇怪道:“这个三寸金莲到底长什么样啊?很漂亮吗?” 入园的汉臣女眷都穿着长长的汉式衣裙,双足盖得严严实实,只能偶尔看到一点脚尖,细细尖尖的,好像是比她们的脚精致一点儿? 和卓回忆最近见到的汉女:“她们走起路来步子特别小,纤纤弱弱的。听说缠了足的女人,不能跑也不能跳,汉人说这叫弱柳扶风。可我没觉得多好看啊?”感觉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公主们面面相觑,最近她们耳边的议论实在太多了,连她们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三寸金莲更好看?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呢? 乌云珠想了想:“咱们先不要轻易下结论,先看看这三寸金莲到底长什么样再说。” 德额娘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那她们就先调查一下吧。 可是该怎么看呢? 汉女重名节,听说双足都裹着裹脚布,绝不示人。 恰在此时,江南进献了美人入园,公主们如获至宝! 其实这种普通汉女在清朝后宫的地位就和女奴差不多,比瑾贵人、易贵人这种出身包衣的汉女身份还要低,几与玩物等同。 但公主们还是很谨慎,没有轻贱勉强她们,而是趁着嬷嬷们查体时躲在隐蔽处悄悄看了一眼。 ——然后全部被吓坏了。 雅利奇哭着跑回来:“额娘!我看见了!好可怕!” 沈菡不知道她们去干吗了,茫然地抱住冲过来的女儿:“怎么了,这是看见什么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公主脸色全都很差,莫雅琪和布尔和眼眶通红,显然也掉泪了。 和卓和乌云珠脸上乌云密布,一副想杀人的样子。 乌云珠走到沈菡面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继而跪下请罪:“……都是女儿考虑不周,惊到了姊妹。” 她也实在是没想到这在众人嘴里漂亮至极,可谓女子‘女德’典范的‘三寸金莲’,竟会这般可怖、可怕。 沈菡听到她们竟然看到了实物,瞬间头大——这个照片她看过,堪称童年阴影,看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的那种阴影。 沈菡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们。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乌云珠:“……你先起来说话。” 紫裳连忙上前扶起三公主。 雅利奇的情绪十分激动,根本安抚不住。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女孩都是在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被迫缠足,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 雅利奇抬起头看向沈菡,泪如雨下,伤心难以自抑:“额娘,她们的脚趾都被掰断了!肯定特别疼!她们的额娘不心疼吗?” 她平日不小心踩到花花和朵朵的尾巴爪子,都好心疼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的阿玛额娘舍得这样待她们?!” 她们做错了什么?! ——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们之所以被这样对待,只因为她们生而为女,便是罪过。 屋子里所有的女人都沉默了。 一片死寂中,只有小女童撕心裂肺的哭泣和质问在回荡。 余音绕梁,绵延不绝。 第167章 远嫁 玄烨听完事情的起因,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清廷对于缠足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太宗、先帝都曾严令禁止,可惜毫无效果。 康熙三年,朝廷重申禁令, 如有康熙元年出生后的女子违法裹足,对其家人、地方监督的官员均予以严惩。 但禁止缠足的政策颁布之后,非但没有制止缠足的乱象,反而引起了社会的混乱。 直到康熙七年, 禁令不得不废止,汉人欢天喜地, 好像打赢了一场胜仗一般。 沈菡:“我听说,近几年在八旗中,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家受此陋习的影响, 开始为女儿缠足。” 玄烨点头:“此事朕也收到了折子, 前几日已经下令都统们严厉整治。” 但能起到多大的成果就不好说了。 公主们和沈菡之前已经就此事展开过讨论, 她们都想废除这个陋习, 可是她们也都明白,这件事有多难。 乌云珠难得神色消沉:“此事与别的事不一样,一件绵延千年的习俗, 即使是汗阿玛, 也很难只凭圣旨改变它。” 布尔和不解:“可是之前汗阿玛不是下令禁止了‘坐财’的习俗吗?我记得当时并没有在朝中引起太多反对, 反倒多是赞颂之语,说汗阿玛仁德, 爱民如子。” 乌云珠摇头:“那是咱们满洲的习俗,缠足却不一样,这是汉俗, 汗阿玛要想废除,难上加难。” 沈菡点头认可, 正因为是汉俗,所以在清朝,这个习俗又被强加上了很多难以明示的政治意义。 ——清军入关后行剃发易服令,最终在铁血的执行下取得了成功。但实际上,民间对于朝廷的部分指令仍保持着阳奉阴违的态度,其中缠足,就是最直观的体现之一。 因为男子被迫剃发,所以他们把‘给女子缠足’视为最后的传统和尊严,甚至有了“男降女不降”的说法。 公主们听沈菡解释完,纷纷生理不适。 “可笑!” “这是什么道理?” “简直虚伪!” 可不就是虚伪又恶心吗? 男人自己从了,高官显贵,当着大清的官儿,却把反清复明这顶帽子扣给女人的脚,用残害女人身体的方式彰显他们的‘风骨’,多么让人不耻。 莫雅琪皱眉道:“如此说来,之前汗阿玛下令禁缠足,却有无数女子自尽以抗,这些女人真的是自愿的吗?” 屋里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 玄烨看着沈菡:“所以即使如此艰难,你们也坚持想做?” 沈菡神色郑重地点头道:“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即使再难,我们也决意试一试。” 她已经渐渐不再满足于每日只埋头在账簿折子里,算哪个衙门又买了几张纸,几根笔。 她能感觉到,她有了更强烈的欲望。 一日比一日强烈。 ——在历史长河中,一个人的力量是极其弱小的。她不可能去造反推翻大清的统治,更不可能结束封建社会,带领百姓走向新时代。她甚至不太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 但她可以试着去做一些别的事,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而公主们,大约是被‘实物’深深震撼到了,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沈菡试图说服玄烨:“或许雅利奇这一代不会受到影响,可雅利奇的女儿、孙女,说不定有一日,就要被这扩散开来的陋习裹挟,成为‘残疾’。还有阿哥、宗室的女儿,谁能保证此风将来一定不会影响皇家呢?” 实际上,击鞠赛能将这股议论带进园子,不正说明缠足之风已经开始侵染皇家了吗? 沈菡:“我知道你的难处,此事通过朝廷直接下禁令制止,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所以我们打算试试别的法子。” 国朝初定,不管对朝廷还是玄烨来说,更重要的都是稳定。 女人,影响不了统治,朝廷当然不可能为了女人破坏“和谐”,她们唯有另辟蹊径。 玄烨望向她沉静坚毅,带着三份强硬的面容,既陌生,又迷人。 灯火映照在她的眼中,流光溢彩。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提出想动用自己的身份和手中的权力去做一件事。 不是想让他去做,而是自己去做。 ——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子民’。 玄烨温和道:“那你想怎么做呢?” 沈菡转头看向角落里立着的几根球杆:“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 缠足,起于宋朝君王的喜好和宫廷,最先受害的正是贵族女性和宋朝的帝姬。 沈菡:“万事自有因果。既是起于宫廷与公主,这场终结也该从宫廷和公主开始。” 她的眼眸清正光明:“天理昭昭,不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玄烨静静听她说完思路,没有任何异议:“好,那你就去做吧。” …… * 景仁宫。 佟佳氏现在已经万事不理,每日从早到晚,只一言不发地坐在窗棂前,看着园中各色的鹦鹉鸟雀发呆。 这些鸟儿是佟佳氏病重难行时让花鸟房送来的,说是想看看。 明姑姑端来药碗:“主子,该喝药了。” 佟佳氏没反应,还在呆呆地看着。 笼子里关着母女两个,大鹦鹉正在给小鹦鹉梳理羽毛,雏鸟伸长颈项,用头蹭了蹭母亲。 明姑姑轻声劝道:“主子,多少喝一点,半碗也成。您得喝药,才能好起来啊!” 佟佳氏的眼睛仍望着窗外,淡淡道:“好不了了,喝不喝又有什么分别?” 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明姑姑叹气:“主子,太医都说了,只要您想开些……” 说不定还能再拖两年的。 明姑姑实在不明白,主子身为皇贵妃,要什么有什么,偌大的紫禁城都攥在她的手心里,比起宫里的其他人,这命数,究竟有什么好想不开的,竟能给自己做下病来? 可她劝也劝了,主子就是想不开,还能怎么办? 佟佳氏见那小雏鸟吃饱喝足,依偎在母鸟的翅膀下睡去,微微笑了笑,好像开心了一点儿。 明姑姑见状连忙上前继续劝道:“主子,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昨日内务府传来消息,太医院刚递上您的脉案,皇上就突然定了大公主的婚期和额附……” 说不准皇上就是想为皇贵妃冲喜呢? 佟佳氏一愣,顿了半晌,最后摇摇头:“你想多了,皇上为了谁,也不会是为了我的……” ——她早看清了,家里当年和她说的都是假的。 皇上在意的,是“佟佳氏”;“佟佳氏”在意的,是“皇贵妃”。 没有人真正在意她。 她到死,都只会是佟佳氏。 大公主的婚事确实来的突然。 原本玄烨已经和沈菡商量好了,再等两年,等莫雅琪过了二十岁再嫁。 所以沈菡听到婚期有变,忍不住皱眉:“……怎么这么突然?” 玄烨解释道:“实是无奈,最近漠西传来奏报,称准部或有异动,朕不得不防。所以朕拟于今年北巡时亲临多伦诺尔,与漠南蒙古、喀尔喀蒙古举行会盟。” 沈菡:“漠西……噶尔丹?” 玄烨点头:“所以莫雅琪的婚期必须尽快定下来,必须赶在会盟之前成婚。” 唯有如此,这桩婚事才能成为朝廷团结蒙古王公这一整体战略的一部分,为会盟盛事增添光彩。 牵扯上边境稳定,沈菡无言以对。 默然半晌后,沈菡问道:“额驸是个什么样的人?” 玄烨:“是科尔沁博尔吉济特氏,名叫班第。此人颇有才干,且为人恭谨,性子温和,与莫雅琪很是般配。” 玄烨知道她待孩子的心肠最是柔软,打包票道:“你放心,朕是不会叫莫雅琪受委屈的,出嫁一应规格,俱从固伦公主之例。” 这不单是因为莫雅琪是本朝第一个抚蒙的公主,也因为莫雅琪本人在皇家的意义格外不同。 ——她是被收进宫里“冲喜”的。 在莫雅琪成为玄烨的养女之前,宫中已经接连夭折了四个孩子,且出自不同的生母。 当时京中甚至有关于‘皇室被诅咒’的流言在私底下流传。 不得以之下,玄烨将恭亲王的女儿收养宫中,希望能旺一旺子嗣。 没想到在大公主入宫后,子嗣的健康情况竟真的好了起来。 胤褆、胤礽相继出生,之后的阿哥竟都活了下来。 莫雅琪被认为身带‘吉祥’,玄烨遂将其序齿为大公主,视如己出。 不过莫雅琪本人也是个极好的姑娘,待长辈恭敬孝顺,待弟妹温善亲睦,当的起大公主之位。 沈菡心里有些难过,这一嫁,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但她如今已经比从前更明白什么大局,什么叫轻重。 ——在国家稳定面前,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不值一提,都要为它让路。 沈菡:“……我知道了,明日我亲自去和莫雅琪说。” …… 第二天,沈菡去太朴轩单独见了莫雅琪,告知她玄烨的意思和其中的原因。 沈菡见莫雅琪沉默,干涩道:“你汗阿玛说,额附的为人极好……”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干巴。 ——丈夫再好又有什么用?远嫁千里,人生地不熟,不知会遇上什么事,娘家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们这些在京里锦衣玉食的人,哪里体会得到远嫁之苦,不过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莫雅琪刚才被贵妃单独叫进来,心里就明白了。 忐忑是有一点儿,难过也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靴子终于落地的坦然。 莫雅琪见贵妃神情不安,反而笑了:“德额娘,您不必为我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第168章 新嫁 莫雅琪并非强颜欢笑, 对于突然将要出嫁一事,她是真的没有特别难受。 大清的公主从出生那一刻,命运大多已成定局。 养女更加, 从成为公主那一刻就是要抚蒙的。或早或晚都有这一天,早点儿晚点儿又有何分别? 莫雅琪看着眼前温和慈善的贵妃,真心实意道:“德额娘,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沈菡摆摆手:“这都是我的分内之责罢了……” 莫雅琪摇头, 她并非只是想感谢贵妃在衣食起居上数年的精心照顾。她更感激的,是德贵妃待公主们的一片真心。 沈菡一愣。 莫雅琪像是回忆, 又像是感慨:“我自落地,便离开恭亲王府进了宫。在紫禁城住的十几年里, 我素日只知琴棋书画, 诗酒糖茶。锦衣玉食却仍不觉足, 每日不是在为自己的身世自怜, 就是在为将来的命运担忧……” 现在想来, 何等矫情。 其实一开始刚进园子的时候,莫雅琪根本没什么期待。无非是换个地方生活,可能环境舒适一些, 地方敞亮一些, 但她还是要像在宫里一样, 小心翼翼地过活。 莫雅琪每日都在提醒自己,要好好讨好长辈, 讨好汗阿玛,讨好贵妃,讨好姐妹…… ——却没想到, 园子里的生活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德贵妃,也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生活越来越舒心不说。后来竟还能像皇子一样, 跟着先生学习各种知识,和姐妹们在演武场上肆意跑马,帮着贵妃处理内务和奏折。 莫雅琪真诚道:“谢谢您,若没有您苦心为我们筹谋,我如今可能还会像从前那般软弱,不通道理,不辨是非。” 而那样的她,听到要嫁人的消息,肯定不是在惶恐不安,就是在伤感落泪。 可是现在,抚蒙远嫁,她真的早不以为苦了。 莫雅琪笑得坦然:“我身为公主,享天下的供养,便要担起天下的责任。准部蠢蠢欲动,此时对朝廷来说,唯稳漠南和漠北至关紧要。德额娘,您放心,也请帮我转告汗阿玛,我嫁去科尔沁,定不会辜负汗阿玛和朝廷的期待,大清与科尔沁,将永结为好……” …… 沈菡回来后,一头扎进了玄烨的怀里。 玄烨见她埋头不说话:“这是怎么了?” 想想她应该是刚去了太朴轩:“可是莫雅琪听到消息伤心难过了?”所以你跟着难受? 沈菡摇摇头:“没有。” 正是因为莫雅琪丝毫没有让她为难,既懂事又明理,反而更让人心中感伤。 她把莫雅琪的话一说,玄烨也沉默了。 两人对视半晌,沈菡看着他认真道:“咱们以后挑额附,不管是公主、郡主还是县主的额附,一定要挑人品特别、特别好的,必须要能待姑娘们好才行。人品有瑕的一概不要!” 玄烨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好,朕记得了。” 大公主的婚期定的很紧。 为了稳定北境,不过月余,内务府便置办好了嫁妆,只待公主出嫁。 玄烨特意让恭亲王常宁前去送嫁,以慰父女天伦。 其他兄弟姐妹都已经知道了消息,太朴轩里,个个哭成了泪人。 莫雅琪反倒成了最镇定的那个,把妹妹拉过来逐一安慰。 和卓红着眼眶:“大姐姐别害怕,听说汗阿玛也在给我看亲事了,想必不久我也会嫁去蒙古。若是嫁的近些,到时候我去与你作伴。” 莫雅琪拿帕子给她拭泪,笑得温柔:“好,咱们作伴。” 其实这话不过是骗骗自己,蒙古何等广阔,哪怕嫁到相邻的部落,想串个门都不容易。 本朝一共才五个公主,除了雅利奇,肯定个个都要嫁到刀刃上,怎么可能离得近。 她们都知道,这一走,许是今生难再相见。 莫雅琪安慰过哭泣的妹妹们,最后看向心智最坚毅的三妹妹,语带遗憾:“咱们明明都说好了,要一起做事,可惜……” 乌云珠摇头:“姐姐不必可惜,做事,在哪里做都是一样的。蒙古天高地广,正可一展你我所长。” 莫雅琪心中触动——是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何必拘泥? 她紧紧握住乌云珠略带薄茧的双手,仿佛能够从中汲取到些许力量:“我记下了!” 莫雅琪看着眼前明明比她小,看起来却比她更加沉稳成熟的乌云珠,真诚道:“妹妹心有大志,姐姐唯愿你未来能够扶摇直上,达成毕生所愿!” 乌云珠难得红了眼眶,双手有力地回握回去:“也愿姐姐此去,姻缘美满,儿孙满堂,一生顺遂平安!” 愿你我,还有再见之日。 * 大公主出嫁分明是喜事,园中却是接连数日,气氛低迷。 直到另一桩喜事到来,畅春园的天才渐渐雨过天晴,云开雾散。 “福晋,门槛高,您小心些。” 这样似曾相识的话,让盖着红盖头,规行矩步的嘉慧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她旋即就回过神来,小声道:“谢谢夫人。” 现在扶着她过门槛的不再是孝庄文皇后的嬷嬷,而是朝中一二品大员的夫人,也是这次婚礼的女官。 两位夫人扶着嘉慧到床边坐下,不多会儿,门外传来一声亮堂的通传:“新郎官儿来了!” 嘉慧攥着喜帕的手一紧,一颗心高高地提起来。 自从被指为大福晋,嘉慧一直在家中认真备嫁。 四季的衣裳绣了一套又一套,被子做了一床又一床,却始终没有等来明确的婚期。 紧跟着太皇太后突然崩逝,二十七个月的国丧,皇上恪守孝道,大阿哥身为皇上的长子,自然不会在此时娶妻。 一晃眼这么久过去,嘉慧那点儿忐忑不安,羞涩期盼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消磨尽了。 原本嘉慧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紧张了,没想到…… 嘉慧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有一个人正在离她越来越近。 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喜娘将喜秤递给胤褆,请大阿哥掀盖头。 …… 胤褆感觉自己握着喜秤的右手微微汗湿,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喜秤伸到盖头下方,将盖头缓缓挑起…… 虽然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但屋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嘉慧没忍住,微微抬眼望过去,正撞上大阿哥看她的眼神! 女孩儿连忙收回视线垂下头,脸上却慢慢浮起两团红晕。 大阿哥……俊朗英武。 虽然她低头低得飞快,但胤褆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长相。 灯下美人,明眸粉面,芙蓉琼丹。 胤褆见她面色羞赧,嘴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自己的心情也愈发高涨起来。 屋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氛,围观群众互相打眼色,含笑不语。 喜娘笑着上前:“请阿哥坐床。” 两人肩并肩在床边僵硬地坐着,继续进行下面的仪式。 明明隔着厚重的喜服,胤褆却感觉自己的右肩快要烧起来,一颗心‘咚!咚!咚!’,跳得快极了! * 横岛热热闹闹喧嚣闹腾了一整天,直到三更半夜才安静下来。 胤禛见大哥面庞通红,给三哥和六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帮忙拦住准备闹洞房的客人。 胤禛让苏培盛找来大哥的贴身太监:“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快带你们爷回新房去,让膳房送醒酒汤来,仔细照看着,别溺了酒。” 胤褆摆手:“我没喝大,悠着呢!” 胤禛不和他掰扯,和几个太监一起送他回房:“我知道哥你没喝大,可这不是大嫂还等着呢吗?大嫂从早上出了家门,一天下来肯定累了……” 胤褆想起福晋…… “那我这就回去了。” 胤禛远远看见太监送大哥进了新房,这才连忙带着人赶回前院,和兄弟们一起张罗着送客。 玄烨回到清溪书屋时同样喝得面红耳赤,一身酒气。 沈菡知道他今天高兴,也不唠叨他,一边给他宽衣一边问:“喝酒之前用膳了吗?现在胃里难受吗?” ——这人每次喝酒多了就吃不下饭。 玄烨懒洋洋地靠在她的肩上:“喝了两碗白粥。” 沈菡:“那要不要再垫点儿?我让人热了羊奶饽饽,还有下午刚腌好的小菜,就着清汤吃两口吧?” 玄烨摇头:“累了,吃不下,先放那儿吧,若是半夜饿了再说。” 行,沈菡也不勉强,扶着他躺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玄烨睡过去之前,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有散,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和沈菡说话,还是自言自语:“老大长大了,又魁梧又健壮,真是个好孩子……” 他当年为这孩子取名保清,结果他竟真的站住了,苍天护佑我大清啊! 这是他的长子,是他好不容易才留住的孩子,如今总算是成家了。 * 延禧宫里。 惠妃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时辰,却仍是毫无睡意,最后干脆不挣扎了,起身披衣下床。 外间值夜的宫女素云听到动静,提着风灯进来:“主子?” 惠妃摆摆手:“睡不着,起来坐会儿。” 素云闻言,将内外间的宫灯都点起来,传门外守夜的人进来为主子更衣,又吩咐外头守门的小宫女去膳房叫宵夜。 膳点很快送来了,素云手脚麻利地往炕桌上摆菜:“您这一天都没怎么用膳,想是胃里难受睡不着。” 惠妃拿起筷子挑着吃了两口:“倒也还好,只是心里存着事,总也吃不下。” 素云笑着给她布菜:“大阿哥娶了福晋,您这是喜事盈门,高兴得都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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