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不低,见状抱着账本飞身跃起,本想落在围墙上看看,不曾想刚跃出墙头,就被自己小姐一把摁了回去,又落在了过道里。 秀荷满眼茫然,询问道: “怎么了?” 裴湘君看着水儿落脚的院子,眼底很是狐疑,想了想道: “璇玑真人在练功,你先回去吧。” 练功? 秀荷莫名其妙,但三娘这么说,她也不好多问,只是一步三回头先行回去了。 裴湘君待秀荷走后,才眼神古怪,飞身落在主屋前,先侧耳聆听,又把门悄然推开,往里面打量。 屋里的场景……实在不好启齿。 扯碎的裙子和小布料,就随意丢在地上,鞋子也是歪歪扭扭。 床榻之间白花花一片,身姿纤长的璇玑真人,侧躺在里侧,眯着眼脸颊满是红晕,看起来和受过大刑一样有气无力。 身上一览无余,玉碗带着水润光泽,尺寸显然没法和她比…… 完美曲线之下甚至能看到白玉老虎轮廓,白白净净的确实很好看…… 听见开门动静,璇玑真人明显有反应,但只是悄悄用手抓起被褥,挡住了风景,没醒过来,依旧做出昏迷不醒的样子。 裴湘君本来还想连忙回头来着,瞧见这反应,满心意外,暗道:武艺那么高,这般弱不禁风的吗? 凝儿都不如…… 再往旁边看去,夜惊堂已经穿上了裤子,半蹲在床铺旁,用不知哪儿找来的木板钉子,在修床板,侧面可见线条完美的胸腹。 而床垫被掀开了些,本来质地结实的红木板子,明显断过。 啧啧…… 裴湘君瞧见此景暗暗心惊,不过马上又觉得不对,左右看了看,快步来到近前,抬手在夜惊堂肩膀拍了下: “惊堂,你怎么这般不知轻重?这是你陈叔的家具,你弄断了,明天陈家人怎么看我?我还见不见人了?” 夜惊堂站起身来,摸了把脸上的细汗,稍显尴尬道: “这床确实不结实,我也没太那什么。再者这是水儿房间,嗯……就说练功不小心弄断的。” 裴湘君想想也是,又不是她屋,她怕个什么?她本想转身出去不打扰两人快活,但看两人状态,惊堂依旧龙精虎猛和没事人一样,水儿道长明显都懒得动弹了,她要是一走,水儿今天怕是得死在这里…… 夜惊堂已经看出水儿攻高防低,嘴上比谁都厉害,动真格基本上是秒躺,刚才他还没太发力,水儿就招架不住了,不得不点到为止。 眼见床板修好了,夜惊堂也没再为难人,合上幔帐道: “水水?” 璇玑真人可能是没脸见三娘,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也不说话。 夜惊堂满眼无奈,把帐子合上后,转眼看向三娘,关切询问: “刚来就忙前忙后的,累不累?” 裴湘君听到‘忙前忙后’,眼神显出三分古怪,怕水儿听见,蹙眉低声道: “在这里不许乱来,什么忙前忙后……”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着实没料到三娘都想这么歪了,他摇头一笑,拉着手一道走向了屋外: “好,不忙前忙后。” “你还说……” …… 第四章 午夜梦回 滴滴答答~ 夜深不知几许,窗纸上渐渐传来了滴答轻响,继而又化为流沙般滑落的细密沙沙声。 客院之中,远道而来的宫女都已经休息,只剩暗卫在庭院附近悄然驻守。 房间里,梵青禾虽然褪去了外衣,但依旧换上了睡裙,上到脖子下到脚踝都捂得严严实实,显然还没从上次穿情趣小衣,结果被夜惊堂看到小凹的窘迫中走出来。 以前在京城,天天担心夜惊堂按捺不住心思,又跑进屋欺负她这女客人。 但自从那天喝醉抱着她睡了一晚后,夜惊堂忽然就老实了,再也没来打扰清梦不说,白天也彬彬有礼,变回了正人君子。 反差如此巨大,梵青禾难免心生疑惑,怀疑是不是自己上次喝醉,做了丢人的事情,让夜惊堂好感全无了。 但当天真醉的不省人事,干了啥根本不记得,她不好意思问夜惊堂,问妖女又瞎扯,这个心结始终放不下,时间一久反而开始自我怀疑了。 午夜梦回,梵青禾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眸,望向了放靠在窗口的小瓶。 小瓶是防盗用的,有人开窗就会掉下来提醒人,本来算是行走江湖的习惯,但此时却好似成了讽刺,似乎在嘲笑她自作多情——屋里好看的姑娘那么多,你也就白一点、身材好一点、会医术、懂体贴人,还给他看过奶奶,啵过嘴…… 他凭什么不来? 梵青禾越想越想不通,坐起身来,觉得得好好琢磨下这事。 虽然她不想被占便宜,但占了几次大便宜就不来了,总得给个解释吧?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她冬冥大王是偏房不成…… 正胡思乱想间,窗外忽然传来动静,继而就是: 哒哒哒~ “咕叽咕叽?” ? 梵青禾本来还眼前一亮,听见是鸟鸟,顿时索然无味,起身套上鞋子,拉开窗户打量。 窗外灯火寂寂,又下起了小雨,已经看不到任何人迹。 毛茸茸的大鸟鸟,浑身是水蹲在窗台上,等窗户一开,就开始甩毛毛。 刷刷刷—— “咦~” 梵青禾连忙用手遮挡,继而取来毛巾,给鸟鸟擦了擦: “下雨了不会找地方避雨?还有晚上不在屋里歇着,跑去外面作甚?” 鸟鸟肯定不想大下雨的到处跑,但堂堂下班陪媳妇去了,它可没有下班,被堂堂安排在国公府盯梢,护卫大漂亮的安全。 鸟鸟看在堂堂夸了它一路的份儿上,倒也没什么怨言,转身望向湖畔对面的山坡: “叽叽叽……” 梵青禾显然不通鸟语,但相伴这么久,也明白鸟鸟是发现了情况。 梵青禾见此眼神凝重起来,当即取来雨披,从房间悄然出去,跟着鸟鸟前往国公府对面的山坡。 秦国公府同样有高手坐镇,明哨暗哨也不少,但梵青禾人送外号‘北梁盗圣’,也不往国公府核心地带走,自然没惊动这些巡逻的人,很快穿过湖畔,来到了半坡上。 山坡背后就是江水,和湖畔相连,东湖湾也是由此得名;作为国公府的边缘地带,山坡上种的全是景观花木,并没有什么住宅,和建筑群隔着个湖畔,护卫自然也不会巡视到这里。 梵青禾按照鸟鸟的指引,来到夜惊堂今天说的松树附近,略微打量,便发现地上杂草有踩踏痕迹,非常细微,若非鸟鸟指明,就算看到也很难辨认出异样。 梵青禾左右看了看,又望向对面的国公府,整个宅邸大半部分都尽收眼底,确实算个勘察的好地点,她询问道: “这里刚才有人。” “叽叽……” 鸟鸟站在树跟前,先示意梵青禾脚底,又指向她落脚的客院附近。 梵青禾见此,明白是有人在此地,勘察她们一行人的情况,蹙眉询问: “人盯住没有?” 鸟鸟摇头如拨浪鼓,示意等它偷偷摸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梵青禾见此不禁暗暗皱眉——客院里住的都是京城来的人,其中重要人物,莫过于夜惊堂和女帝了。 冲着夜惊堂来的还好,夜惊堂如今恢复如初,看到姑娘眼睛都冒绿光了,正愁没人解痒散一散浑身气力,根本不怕对手找上门。 而冲着女帝来的,那问题就大了,稍有闪失,跟着掉脑袋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梵青禾略微琢磨,觉得此事不能掉以轻心,当下让鸟鸟回到客院,继续当女帝的门神,她则转身从后山出去,直接前往了城里。 下午来国公府时,夜惊堂便已经给她指过了元青镖局的大概位置,因为都在城中,距离也谈不上远。 梵青禾在雨中无声起落,不过片刻间就已经摸到了白墙青瓦之间,通过天生过人的感知力倾听风吹草动,结果发现: 咯吱咯吱~ “惊堂~你累不累?” “怎么?累了?” “我又不动,怎么会累……就是天色好晚了,你明天还有正事吧?” “嗯……嘘……” …… ?? 梵青禾听出在干什么人,脸色红了几分,见夜惊堂警觉起来,也不再偷偷摸摸,飞身落到的不远处的院子里。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院子主屋依旧亮着灯火,还能听到水花声。 哗啦啦~ 梵青禾感觉能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洗澡澡的人,也就不走寻常路的妖女了,在门外开口道: “妖女?” 房间里水花声一顿,而后又继续响起: “没空,夜惊堂在对面。” 声音依旧轻灵缥缈,但明显有些虚乏。 梵青禾可是大夫,听出了异样,眉头一皱,抬步走到门口,直接推开往里打量。 吱呀~ 房间依旧是刚才的房间,不过碎衣服都收拾了,床铺也重新整理过。 里屋竖起了一扇屏风,里面放着浴桶,可见屏风上面搭着肚兜和蝴蝶结小裤…… ? 真骚气…… 梵青禾暗暗嘀咕一句,来到屏风旁打量,却见璇玑真人身无寸缕泡在浴桶中,旁边还放着酒葫芦,脸上带着三分酡红,正慢条斯理擦着肩膀。 璇玑真人容貌无疑是万里挑一,常年修炼内家功夫,皮肤嫩的出奇,虽然上围不似笨笨三娘一样压迫力满满,但弧度完美体态纤长,自带一股别样的清雅韵味。 梵青禾往浴桶里扫了眼,又故意昂首挺胸,展现西疆女子独有的豪气身段儿,开口道: “你大半夜的洗什么澡?” 璇玑真人也不想大半夜折腾,但晚上回来,就被夜惊堂把腿按到肩膀上往死的那什么,整个人是哭都哭不出来,事后硬是躺了半个时辰,才缓过气。 身上全是细汗,璇玑真人总不能就这么睡,只能起来自个洗洗,说起来还挺恼火的,本来还想去找夜惊堂麻烦,但着实被搞怕了,担心被拖进去一起喝茶,所以还是算了。 眼见青禾询问,璇玑真人也不好解释,便摆出往日模样,撩起水花往胸口洒: “刚才练功,有点累,洗个澡放松一下罢了。” 梵青禾感觉璇玑真人确实累,见气色没问题,也没多想,开口道: “刚才有人在国公府踩点,不清楚身份,但确定是冲着我们而来。你和夜惊堂这几天务必注意下,当心有人密谋行刺。” 璇玑真人目光微凝,稍微琢磨了下后,微微点头: “我待会就回去,这几天和夜惊堂轮班陪着圣上。可还有其他消息?” “没了,我只是过来提醒你们注意,别在外面醉生梦死,玩的把正事都忘了。” 梵青禾说话间瞄了外面一眼,显然在指大晚上不调戏姨,跑来糟蹋师姑的某人。 说完之后,梵青禾本想离去,但她回去也是独守空闺,真有人行刺,女帝不保护她就是好的,护卫之责再怎么也落不到她头上。 而且她还想问问夜惊堂到底啥意思。 为此梵青禾左右打量后,把璇玑真人的酒葫芦拿走,往床铺走去: “那你待会回去吧,国公府没意思,我今晚睡你这儿,明天和夜惊堂一起过去。” 璇玑真人其实也怕三娘扛不住,夜惊堂又跑过来睡回笼水水,当下倒也没拒绝。不过她刚拿起毛巾准备擦身子,眉头就忽然一皱,急急开口: “慢……” 哗啦—— 梵青禾拿着酒葫芦来到架子床前,可能心事重重的原因,灌了一大口后,就四仰八叉往后倒去,准备摔在床上,长长舒一口气。 但梵青禾个子也就比靖王低点,还细腰丰臀大团团,身材十分豪气,体重能像水儿那么轻,就不合理了。 这仰面就是一个背摔,夜惊堂或许能面不改色接住,已经不堪重负的床板哪里受得了。 只见梵青禾刚摔上去,用木板接上的床板,就瞬间从中折断。梵青禾两脚朝天,一屁股坐进了床底,脸颊也从放松化为惊恐,愣在了当场。 璇玑真人就知道是如此,张了张嘴后,微微耸肩: “看吧,我就知道。你那么重,人家江州小门户的床,哪里经得住你这样砸?” “……?” 梵青禾双臂撑着后面的床板,整个人都懵了,暗道自己再重也是个女人,比夜惊堂那人高马大的轻吧? 倒上去罢了,又没用千斤坠硬砸,这能断? “这床本来就是坏的吧?” “本来就是坏的,人家也修好了,我刚才打滚儿都没事儿,你不往上摔,能坏?” 梵青禾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从破洞里爬起来,拍拍月亮往门外走去: “我修好就是了,真是……” “……” 璇玑真人怪不好意思的,但这事明显怪夜惊堂这公牛精,她能解释什么? 当下只是等着青禾跑出去,不知从哪儿摸了块木板回来后,两人开始叮叮咚咚修床铺…… 第五章 你又来!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配上水乡深宅大院,着实让人变懒了几分,根本没有起床的动力。 夜惊堂靠在枕头上,经过一夜调理,原本有些躁的气色已经恢复,脸庞看起来冷峻而平静,只是单手搂着风娇水媚的三娘,指尖轻轻摩挲着红樱,思索着梵姑娘昨晚送来的消息。 裴湘君枕在肩膀上,闭着双眸,眉间尚带着三分春意,可能是被捻的有些反应了,手儿微动盖住了西瓜。 夜惊堂没了把玩之物,低头瞄了眼,抬手帮忙捋了下耳畔的发丝: “三娘?” 裴湘君睫毛动了动,并未睁眼,只是柔声嘀咕: “赶快去忙正事。饿久了暴饮暴食更伤身,没听说过?” 夜惊堂倒也没打早安桩的意思,只是舒了口气: “天气不冷不热又下雨,确实适合睡懒觉,唉……”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是睡得太晚,早上肯定没精神。她以前帮夜惊堂提神醒脑过几次,当下也没多说,撑起身来,拉着夜惊堂就是一个熊抱,埋的严严实实,低头道: “精神没有?嗯?” “嗯……” 夜惊堂感觉没法呼吸,脑子瞬间清醒了好多,微微抬手在月亮上拍了拍。 裴湘君这才心满意足松手,双手捧着俊朗脸庞低头啵了啵,然后和送娃儿上学似得,拍了拍肩膀: “去吧去吧,晚上早点回来。” 夜惊堂有些好笑,起身帮忙盖好被子,又把幔帐合上,才穿起了衣袍。 在院子里洗漱完后,夜惊堂先行来到斜对角的客院里。 从京城过来的掌柜伙计,都住在附近,秀荷刚刚起床,正在屋里洗漱,水儿的房门倒是还关着。 夜惊堂知道水儿昨天晚上回国公府了,还在房顶上和他打过招呼,而梵姑娘则睡在这里。 夜惊堂来到门前,先是侧耳倾听,发现屋里没动静,便抬手敲了敲: 咚咚—— “嗯……” 窸窸窣窣…… 困倦呢喃和翻身的动静。 夜惊堂皱了皱眉,抬手推开房门,结果门一开,一个瓶瓶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他伸手接住,茫然抬眼看了看,而后把瓶子放在桌上,来到隔断前。 里屋的架子床又修好了,旁边的妆台还放着个小榔头;榔头旁边则是空荡荡的酒壶,看模样是昨晚水儿走后,梵青禾自己又喝了不少。 架子床的幔帐并未放下,抬眼可见梵青禾睡在里侧,身上穿着深红睡裙,但领子解开了些,露出了不堪重负的彩绘小衣,脸颊也带着三分酡红,眼珠微动不知在做什么梦。 夜惊堂见此暗暗摇头,本想悄然离开,但瞧见半截被子掉地上了,又轻手轻脚来到跟前,把被子拉起来,想给梵青禾盖好,但抬手之时,却发现枕头里侧还放着块无事牌。 红木质地的太平无事牌,本该什么都没有,但上面却刻了一行小字,写着——十三学得琵琶谱,弹到关山月上时。今夜销魂何处觅,满天风露湿胭脂。 这首打油诗,是那天在观景楼喝醉,水儿哄骗梵姑娘,说是他给梵姑娘写的,梵姑娘听到后还追着他亲,结果没亲着。 无事牌上写了字,那显然就不能再叫无事牌了。 夜惊堂俯身拿起无事牌,手指摩挲字迹,着实没料到水儿酒后一句戏言,梵姑娘还当了真,甚至悄悄刻下来,藏在心里这么久。 夜惊堂转头看向枕头上的明艳容颜,心中暗暗一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上心。 梵青禾从在琅轩城抱着他哭开始,便寸步不离默默照顾,看到奶奶没找他麻烦,他不小心亲错人没怪他,搂着睡一晚上也默不作声。 他觉得这些是误会,提醒自己保持了距离;但身为女儿家,被轻薄这么多次,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心底又岂会真把这些的当做意外,过后就不在意? 夜惊堂注视良久后,心中轻叹,想悄悄把无事牌放回原位,结果…… …… 床榻里侧,梵青禾醉醺醺的躺着,虽然尚未醒来,但被敲门声惊动,脑子里做起了夜惊堂又摸进屋的梦。 说起来这算是噩梦,但不知为什么,心底半点不惊慌,反而有点如释重负…… 梵青禾正在梦中挣扎之际,忽然感觉屋里的光线暗了些。 微微睁开眼眸打量,却见正上方就是男子的下巴,一只胳膊伸到了里侧,场景和梦里按着强她的模样大同小异。 发现她睁眼后,男子还低头看了眼,彼此四目相对…… ?! 梵青禾猛然瞪大眼睛,眼底涌现羞愤无措,想也不想就抓住近在咫尺的衣领,翻身往身侧猛摁。 “诶?梵姑娘……我草!” 咔嚓—— 夜惊堂见梵姑娘反应过激,尚未开口解释,就被抓着衣领摔向床铺外侧。 夜惊堂体重可不轻,梵青禾羞怒之下,摁的显然也不会太温柔,结果刚砸上去,好不容易补好的床板,又折了。 夜惊堂直接一个倒栽葱,摔进了床铺底下,而梵青禾显然也没料到这点,摁过头整个人直接跟着栽了下去: “呀!” 夜惊堂眼见梵青禾羞愤眼神化为错愕,径直朝着脸上撞来,他怕一身玉骨撞疼梵青禾,迅速用手撑住。 然后梵青禾就停在了夜惊堂正上方,她抓着夜惊堂衣领,夜惊堂也抓着她衣襟,两人再度大眼瞪小眼。 哗啦啦~ 木板断裂垮塌的声音眨眼既止。 梵青禾确实惊了下,眼见床板又断了,本来还想把弄坏床铺的责任推到夜惊堂头上,但还未开口,就发现不对,低头看去: 夜惊堂接姑娘的手法,简直是出神入化,事发突然,都能迅速找到重心,双手接了个满满当当,都陷进去了…… ?! 梵青禾眼神一呆。 夜惊堂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反正顺手就这么接了,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软触感,暗道不妙,迅速把手松开: “误会误会……” 扑通~ 梵青禾还在愣神,结果夜惊堂手一松直接掉怀里了,她脸色涨红,可能是被欺负的忍无可忍,抬起小拳头就在夜惊堂胸口锤了几下: “你又来你又来,你……” 咚咚—— 夜惊堂也不敢挡,只是开口解释: “我刚才敲门,见你喝醉了,就想……” “就想来摸我?” “没有没有……” “你摸到没有?” “我……” 夜惊堂肯定摸到了,无话可说的情况下,就眼神左右打量: “床塌了,你要不先起来?我把床铺修好。” 梵青禾都快被摸习惯了,咬了咬银牙想再警告几句,却觉得毫无意义,最终还是迅速翻起来,把散开的衣襟合上,眼神戒备: “我自己修,你出去。” 夜惊堂跟着起身,拍了拍衣裳: “确实是误会,嗯……诶诶!我自己走……” 梵青禾脸色涨红,推着夜惊堂的后背,硬把他推到了门外,然后迅速拴上门。 咔哒~ 夜惊堂站在门外,想哄两句,结果发现外面过道有丫鬟好奇张望,只能迅速做出无事发生过的模样,开口告辞。 梵青禾背靠房门,眼底明显带着慌乱羞愤,听到脚步声远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其实也有点解开心结的感觉: 看来不是她有问题,只是前些天她严防死守,夜惊堂没找到机会罢了,昨晚一喝醉,这人不就来了…… 念及此处,梵青禾感觉心情都莫名好了几分,但吃了这么大亏,还高兴显然不对,当下把妆台上的酒瓶收起来,暗暗训自己: 都说了戒酒,怎么又喝上了,给人找到机会了吧…… …… …… 沙沙沙…… 小雨如云似雾,笼罩着江州的青山绿水。 虽然江州的市井街巷,远没有云安那般整齐壮阔,但参差错落的建筑,配上无处不在的石桥小舟,却呈现出了水墨丹青般的水乡韵味。 蹄哒、蹄哒…… 一匹白色骏马,穿过铺着青砖的老街,停在了一栋客栈外。 坐在后面的骆凝翻身下马,站在了客栈屋檐下,把蓑衣解开,连日奔波过后,脸颊上多了三分倦意,开口道: “你就不能和夜惊堂一样,直接冲进去,把刀架在萧掌门桌子上问?这么跑来跑去,得查到什么时候。” 平天教主带着斗笠,打扮如同高挑游侠儿,翻身下马,从马侧取下黑布包裹的兵器: “夜惊堂有官府背景,不依赖江湖势力,直来直去江湖人也不敢心生怨言;平天教不一样,本就被朝廷通缉,若还把江湖势力得罪死,以后手下教众吃什么喝什么?” 骆凝也只是随口吐槽一下罢了,也没多说,转身步履轻盈进入客栈,正想上楼,但马上又看向了大厅角落。 两人所在的位置是泸水镇,江州郡和林安郡的交界处,也是江州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人很多。 江州虽然没有什么扛大梁的门面人物,但航运发达,底层走江湖的人绝对不少,此时客栈大厅里便坐了两桌酒客,其中一个行商打扮的人,正津津有味说着: “那群酸秀才,最是瞧不起我们这群江湖汉。如今可好,林安的那什么才子江文远,跑去国公府讥讽当代武魁,人夜惊堂夜大侠都懒得拔刀,三言两语就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倒要看看,以后那群酸秀才,还有谁敢说我们是粗人…… “对,敢说就骂他们细狗……” ? 骆凝双眸显出讶色,仔细聆听,确认是自家小贼后,回头看向白锦。 平天教主听到夫人的情郎来了,眼底也有意外,和骆凝相伴走上楼梯,询问道: “他不是刚在京城受伤吗,怎么来了江州?” 骆凝听到小贼名字,便迫不及待想去百里开外的江州城看看。但思郎心切的心思,骆凝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只是随意道: “估计是朝廷安排的,见夜惊堂好用,就可劲儿用。嗯……你要不要过去见见他?” 我去见他作甚?! 平天教主和夜惊堂唯一的关系,就是共享一个夫人,自然没去见夜惊堂的动力。 不过她也知道凝儿想情郎想疯了,也没让凝儿失望,开口道: “萧山堡的事情,我出面不合适,不出面很难深入查,夜惊堂既然来了,就让他帮忙跑一趟。” 骆凝这些天已经把萧山堡附近摸遍了,虽然里面可能有隐藏的高人,但白锦暗中保驾护航,小贼再怎么也出不了事,对此自然道: “行,我去叫他过来,你先去歇息吧。” 说着扭头就准备独自离开,一副精明干练的教主夫人架势。 ? 平天教主见状,真有种‘天要下雨、媳妇要嫁人’的无力感,转身下楼,重新把斗笠系上: “云璃应该也来了,好久不见,我也去探望一下。” “……” 骆凝也不好把白锦抛下,想想也没多说,把马牵出来,两人翻身上马,而后便朝着江州城方向飞驰而去…… …… 另一侧,国公府。 夜惊堂从元青镖局回来,身着黑色公子袍,手里撑着青色油纸伞,走过白墙青瓦间的过道,尚未进入落脚的院子,便听到院墙后传来莺声燕语: “叽叽叽……” “你急什么?” …… 夜惊堂听见钰虎的声音,眼底显出好奇,来到院门前打量,却见院子的主屋里,放着个小车。 小车长五尺宽三尺,下面四个轮,精心打造成了龙船的造型,里面可以坐一个小孩。 小车里面应该有精巧机关,红裙如火的钰虎,站在后面踩着龙尾巴,能听到‘咔咔咔~’齿轮转动绷紧的声音。 而鸟鸟则满眼好奇站在龙头上,跳来跳去踩两个龙角。 等小车能动了,踩左边就往左拐,踩右边往右,不踩自动回正走直线,甚至还有能响的铃铛,先不说工艺问题,仅看彩绘漆水,都能称得上艺术品。 夜惊堂瞧见这场面,心底着实有点好笑,走进客厅询问: “这东西哪儿来的?” 女帝双臂环胸,看着坐车到处跑的鸟鸟,回应道: “太后娘娘和赵夫人刚才来过,看样子是想感谢你昨天仗义执言,不过你不在,又走了。此物是太后小时候玩的奇巧物件,拿过来给你见见世面。” 夜惊堂知道太后肯定想见他,但太后刚回来,赵夫人基本上形影不离,要见面估计也只能看晚上有没有机会了。他点了点头,又询问道: “陆仙子呢?” “喝多了,在屋里休息。” 女帝好不容易撇下公事来江州微服私访一次,在屋里待一晚上,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见夜惊堂回来,便转身往外走去: “你现在忙不忙?” 夜惊堂回来,就是和水儿换班的,询问道: “想去哪儿逛?” “听说十里雁街每天都有文会,时而能见到名声在外的才子才女,走去看看。” 夜惊堂就知道虎妞妞对这个感兴趣,当下也不多说,撑开油纸伞遮在钰虎头顶,相伴出了门…… 第六章 狭路相逢 天色渐暗,沿河长街人逐渐多了起来,各色油纸伞在青石街道上来来回回,从上方看去便像是一朵朵随波逐流的莲叶。 夜惊堂做寻常公子打扮,手持青色雨伞,遮在钰虎的头顶,举目打量着烟雨下的街巷。 女帝走在伞下,脸上带着面纱闲庭信步,见夜惊堂光看风景不说话,开口道: “街上这么多漂亮的小姐夫人,你就光看风景?” 夜惊堂回过头来,无奈道:“非礼勿视,江州又不是梁州,女子比较婉约,乱看不礼貌。” “意思在梁州,就可以乱看?” 夜惊堂倒也没含蓄,实话实说: “可以乱看,但比较危险。梁州那地方民风可是出了名的彪悍,男女都一样,以前我十三四岁走镖的时候,见到过个女寨主,胳膊比我大腿都粗,佘龙站跟前估计都显清秀。 “我当时好奇,多看了两眼,结果可好,人家回头一看,见我唇红齿白的,直接就开口给我义父五十两银子彩礼,让我去洪山的山寨当寨主;我义父不答应,又加到一百两,甚至准备硬抢,要不是我们跑得快,后果不堪设想……” 女帝见夜惊堂心有余悸的模样,打趣道:“还不是因为那女寨主长得不好看,要是梵姑娘路过边关抢你回去,你怕是当场就跟着走了,你义父拉都拉不住。” 夜惊堂本想否认,不过十三四的他,正是心比天高的年纪,身体又到了青春期,若是被蜂腰圆臀美人肩的梵姨往屋里拉,他怕真能把义父扔一边跟着跑了,当下想想只是摇头一笑: “这话可不敢乱说,让梵姑娘听到怎么办?” 女帝见梵青禾连女王都不当,整天黏在夜惊堂身边嘘寒问暖,就知道这女子迟早得进门;见夜惊堂还一副寻常朋友的样子,不禁暗暗摇头,也没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口舌,转而看向了街上一栋高楼。 高楼上挂着‘文星楼’的匾额,算是雁街上的名楼,官府、书院或者世家大族牵头举办的文会,地点多半都放在这里,而平日里就算没什么活动,来这里交流的文人也挺多。 此时蒙蒙细雨之下,可见不少车马停在高楼外,不时有文人登门,彼此客套招呼: “王公子,幸会……” “李兄先请……” …… 夜惊堂过来时已经打听过,得知今天这里在办文会,是由此地郡守牵头举办,主题是写贺词,庆贺太后娘娘返乡。 太后看起来没什么实权,但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只要能让太后开心了,回京后只需在女帝面前提一句‘某某官吏干的不错,某某才子很有学识’,就能平步青云,为此这诗会算是郡守大人在拍太后马屁,而捧场的文人显然也很多。 夜惊堂因为不想公开露面,和钰虎来到了文星楼侧面的巷子里,而后同时飞身而起,从二楼窗口飞身而入,来到了大厅二层的围栏旁观摩。 文星阁内规模颇大,此时已经聚集两百来人,大厅最前方坐着四个老夫子,其中一个身着官袍,应该就是江州城的郡守,旁边竖着块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个‘雁’字。 文人们则在大厅之中,三五成群围聚讨论,不时有人提笔写写画画;而大厅边缘,还站了不少书卷气很浓的小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都打量着厅中几个看起来就神采奕奕的书生郎。 夜惊堂是纯粹武夫,热血沸腾的打擂看多了,这文会还是头一次来,旁观片刻,觉得静悄悄的有些无趣。 而钰虎则是双臂环胸,望着板子上的‘雁’字若有所思,看起来已经融入了其中。 夜惊堂观摩片刻后,询问道: “这是在作甚?” “嘘~” 钰虎将葱白玉指竖在嘴边,解释道: “根据题目作诗词。以单字为题看似简单,但‘雁’字和‘秋思、秋悲’相连,要做一首庆贺太后归乡的诗,很考验人。” 夜惊堂恍然,继续耐心观望。在等待片刻后,发现一个俊朗书生把纸张递给了小厮,而后小厮便来到前方,高声唱喝: “林安城李公子,诗:雁阵横空报晓晴,一声嘹唳万山鸣。天涯消尽征人梦,只余清风伴月明。” 话音落,大厅里顿时响起称赞声,还有小姐夫人的窃窃私语: “不愧是李公子,这文采真好……” “是啊是啊……” …… 钰虎见此,也是若有所思点头,露出几分赞许。 夜惊堂双手负后认真看着,着实没看出意思来,便凑到钰虎耳边道: “诗倒是顺口,但感觉没啥韵味,只是闭着眼睛歌功颂德拍朝廷马屁……” 钰虎作为皇帝,觉得这诗很好,听见夜惊堂这么评价,自然不乐意了,偏头凑到耳边: “你有本事也来一首?只要比这好……嗯哼。” 说着轻提裙摆,还微微挑眉,意思应该是给夜惊堂特别奖励。 夜惊堂对奖励什么的并不在意,见钰虎确实喜欢这些东西,眼底还满含期待,当下也没让她扫兴,凑近轻声低语: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 柔声言语入耳,女帝眸子肉眼可见瞪大几分,转头望向夜惊堂: “这词……不是你写的吧?” 夜惊堂微微耸肩:“我打油诗都一般,怎么可能写出这种闺怨诗?以前在书上偶然看到,西北王庭一个女词人所写。” “……” 女帝半点不信,但也不得不信,毕竟意境辞藻这么绝的诗词,若是出自南北两朝,早就人尽皆知了,她完全没听过,只可能是出自信息闭塞又覆灭多年的西北王庭。 “西海诸部和梁州相差无几,能冒出来这么多文采斐然的诗词名家?” 夜惊堂严肃道:“西北王庭当年好歹三分天下,有几个读书人怎么了?你刚才让我来一首,可没说让我自己作诗,你就说这好不好吧。” “……” 女帝自然没法说不好,略微琢磨,又期待询问: “还有没有?” 夜惊堂连忙摇头:“我又不是读书人,哪里记得这么多,方才忽然想起来这首而已。” 女帝微微蹙眉,觉得是自己言而无信,让夜惊堂没动力了,当下左右看了看,而后微微侧身,做出有些闷热的模样,手指勾上衣领,看起来是准备给团儿透气凉快凉快。 夜惊堂余光见此连忙抬手,把钰虎衣襟按住,蹙眉道: “不用不用,我想起来肯定就和你说了,又不是图占你便宜……” “……?” 女帝微微低头,看向按住衣领上的大手。 夜惊堂发觉不对,触电似的把手收回来,轻咳一声做出蹙眉深思之状: “我再给你想一首,嗯……” 女帝觉得夜惊堂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都敢对她上手了。 不过看在好诗词的份儿,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等待夜惊堂回想,心里也在暗暗回味方才那首闺怨词。 但等待不过多久,夜惊堂还没想到第二首,女帝耳根忽然微动,转眼看向窗口。 夜惊堂见此询问:“怎么了?” “你去后面的巷子看看,有动静。” 夜惊堂看向窗外风雨,眉宇间便多了一抹凝重,想想手按腰刀悄然走了过去…… …… 沙沙沙~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沿河长街灯火璀璨,后方巷弄中却少见光影,细细密密的雨声,成了青石巷中唯一的动静。 在青机阁位列老三的梁上燕,独自蹲在距离文星阁挺远的巷子里,把细如蛛丝的银蚕丝,小心翼翼套在墙边杂物堆的木架子上。 梁上燕昨天晚上去过国师府外,但并未探查到夜惊堂的踪迹,便改用了守株待兔的法子,藏在距离很远的山上,等着目标出现。 而事实也如十二楼所料,只要是来江州的人,无论富贵与否,都会来十里雁街逛逛,这就和去了京城必到梧桐街一样,没去过等同于白来。 梁上燕等到今天中午,便发现有一对男女相伴离开国公府,朝着雁街而来,虽然距离很远又撑着伞,看不清相貌,但不似家丁仆役,孤男寡女出门也不带随从,很有可能就是夜惊堂。 梁上燕作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干的是用命换钱的买卖,在进入这行那天起,就知道迟早会死在某一次办事的路上,并不惜命。 但不惜命,不代表能接受死的像条杂鱼,梁上燕知道夜惊堂的本事,真撞上了,十个他都不一定够死,此行就没真动手的打算,纯粹是干一行爱一行,为了保住青机阁的声誉,过来意思一下。 按照梁上燕的计划,是找到个合适的机会,给夜惊堂放个暗箭就跑,然后让十二楼在墙上留句诗,证明刺杀夜惊堂的事儿是他们干的。 这样南北两朝江湖,就知道青机阁确实头铁讲信誉,只要收了钱,必死的事儿都会舍命再尝试一次。 而他俩也能安然脱身,没杀掉夜惊堂是因为夜惊堂太厉害,能跑掉是他们本事,江湖人总不能骂他俩为什么没死在当场。 虽然计划很美好,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有点麻烦——真隔着百十丈放一箭射武魁,傻子都知道他俩在做戏,而且真射箭,可能箭没落地,夜惊堂都先到脸上了,毕竟武魁飞的可比箭快。 而离近丢飞刀也一样,他只要冒头就会被夜惊堂盯上,能让他跑了,除非是夜惊堂懒得追。 梁上燕琢磨半天,动手能活下来的唯一可能,就是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弄个陷阱,再设法把夜惊堂引过来,踩过去就炸开。 这样动静大惊动街坊,刺杀的消息能传出去,还不用本人在场,可谓两全其美。 梁上燕知道武魁的听感有多强,为此一直在高处用千里镜追踪,此时动手,也是在距离文星阁一整条巷子的暗处偷偷摸摸来,按理说不可能被发现踪迹。 但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夜惊堂身边那个女人,是大魏女皇帝,远比夜惊堂这黑衙阎王要可怕。 梁上燕小心翼翼布置着机关,即将完工之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声响: 滴滴答答~ 雨珠砸在伞面,又顺着伞骨滑落的声音。 梁上燕动作一顿,余光往侧面看去。 距离约莫十余丈的一栋铺面后门处,挂着个随风飘摇的昏黄灯笼,光线照亮了周边丈余方圆。 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右手持着油纸伞,静立在簌簌小雨之中,背光看不到脸,只能瞧见腰间泛着黄铜色泽的刀首铜环,整个人犹如无声出现在巷子里的索命无常,正用一双幽暗眸子看着他。 沙沙沙…… 青石老巷在此刻陷入死寂。 梁上燕余光看了下靠在杂物堆旁的佩刀,稍许沉默后,又继续在杂物中拨弄,做出捡破烂的模样。 而立在后门处的夜惊堂,并未靠近或者拔刀,而是遥遥开口: “三更半夜,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声音清朗威严,透过雨幕直接传入耳中。 梁上燕动作顿了下,似是才发现,转过头面带不悦,上下打量道: “阁下哪条道上的?” 夜惊堂手腕轻翻滑出一块腰牌: “差人。” 梁上燕注视一瞬后,就如同偷鸡摸狗被逮住的江湖泼皮,抓起刀掉头就跑。 夜惊堂已经在远处盯了片刻,看出此人行踪鬼祟,并未被这过人演技蒙骗,右手松开雨伞,双脚同时发力。 呛啷—— 雨下青石老巷,寒芒一闪! 满巷风雨被气劲牵动,看起来好似有一道强风从围墙之间席卷而过。 梁上燕察觉不对,心中毛骨悚然,前奔之势骤然加快,半途转身佩刀出鞘。 嚓~ 但身体尚未转回来,便发现强风从身上一扫而过。等到完全转回身形,摆出应敌之姿,逼近的寒芒已经无影无踪。 而短暂消失的黑色鬼影,又回到了灯笼下,伞在手,刀归鞘,就好似从来没有动过,只有屋檐下剧烈摆荡的灯笼,证明着转瞬之前这里掀起过风波。 梁上燕精神高度集中,身体却陷入僵硬,右手握着出鞘一半的佩刀,死死盯着远处始终未看清脸的黑影,过了片刻,肋下才传来刺痛,血水顺着衣袍,和雨水一道滴落在了青砖上。 滴滴答答…… 梁上燕紧紧握着刀柄,并没有低头去看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双眼凝视前方人影许久,才开口说出一句: “好快的刀。” 夜惊堂右手撑伞,除开衣袍上多了几点雨水,并无其他变化,淡然开口道: “交代出幕后主使,可以从轻发落。” 只是一刀,梁上燕便可以确定面前之人,是此行要对付的大魏活阎王,自知绝无生还可能,想想收回了佩刀,在雨中站直身形,坦然道: “青机阁梁上燕。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此行目的,夜大侠应该明白。” 夜惊堂蹙眉想了想,没搞懂,询问道: “来送死?” 梁上燕本想否认,但事实好像没区别,便点了点头: “差不多。” “……” 夜惊堂一时无言,想想评价道: “青龙会倒是对得起江湖名声,看你是条汉子,给你留个全尸。” 说罢便准备送走这脑子里不知装着什么的职业杀手。 但也就在此时! 嗖嗖嗖—— 三枚圆珠,从不远处的楼阁屋脊激射而来,在巷道上空爆开,继而白雾如同瀑布般抛洒,瞬间遮蔽了整条巷道。 夜惊堂手按佩刀纹丝未动,瞄向楼阁上方: “送一个还不够?” 楼阁上方并无人影,但柱子上多了行用剑刻出的细微字迹——多情最是西楼月,照见春风十二回。 这行字本来是完事后刻在尸体旁边的,提前写出来,显然是担心出手后,没机会证明身份。 白雾弥漫的巷道中没有任何杂音,肋下血流如注的梁上燕,眼神也恢复了宁静,手握刀柄微微躬身,做蓄势待发之姿。 夜惊堂并未搭理一个伤患,蹙眉感知周边风吹草动,结果意外发现,竟然探查不到十二楼的气息踪迹。 十二楼作为北梁位列第二的刺客,青龙会的双花红棍,实力毋庸置疑,能在雨中把行迹压到这种地步,隐匿潜行的本事恐怕超越了大部分武魁,毕竟没有那个正经武人,会去专精这方面的造诣。 夜惊谨慎注意围墙两侧,等待不过一瞬后,侧后方墙头猝然冲出一道白影。 嚓—— 夜惊堂腰刀出鞘,不等梁上燕前踏步,身形已经到了墙头之上,刀锋回旋横削。 刺啦~ 冲出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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