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小说

咖啡小说> 被攻略的女人们 > 第31章

第31章

房中赵莼只凝元初期,上下打量了眼,催促道,“快点!” 赵莼并不应她,理了衣摆信步走出房门,向外看狼藉一片的园子,其中高声叫骂,催人前进者,有人族男女,亦有海中妖兽。 这黑盗竟是人与妖兽共存的势力! 劲装女子以为她自认修为不济,所以放弃挣扎,挑了挑眉道:“聪明人少受些罪,你倒是挑了条明路走。”遂又引着赵莼往大船甲板走。 “礁林黑盗,怎么敢来四京海域?”赵莼突地顿足,后偏头问道。 “现在不是你问的时候,管这么多干什么?”劲装女子不满她贸然开口,以手在她肩头微微一推,却在下一刻眉头紧蹙。 手下怎么像推着块巨石一般,又沉又重? 赵莼闻言将双唇微抿,继而回身向前走去,心中暗自思量,现在不是时候? 两人到了甲板时,本是宽敞空旷的大船甲板已挤得满满当当。 筑基修士被推到人群中,赵莼这般的凝元倒是由黑盗一人看住一人,以防生变。 劲装女子在黑盗中怕也是个小头目,赵莼被她领着,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站定,其余人见她过来,又都是恭敬颔首,或拱手长拜。 “拿出来。”站定后,她施施然向赵莼伸出手来,两只微微勾动。 赵莼挑眉不解,初时以为她是求财,却见她银牙咬起,一双美目圆瞪,斥道:“莫要和我装傻,还不把你的文书给我?” 这自然便是指的通关文书了,赵莼手掌一翻,办理得来的通关文书即出现在手心,还未等她递出,劲装女子就一把夺过,目中含怒:“我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你最好是照着话做,都说修行不易,可不要耍聪明反误自身性命。” 赵莼不知什么叫照着话做,但劲装女子拿了文书后看也不看,就向前丢弃到甲板空地上的举动,倒是顺了她的心意。 黑盗并非只夺她一人的文书,船上修士无论修为境界高低,都得被喝令上交。此物关系着他们能否回到人族三州,甚为要紧,当中不少人应是知晓黑盗的来历事迹,故而跪伏在地,悲声泣涕着哀求: “小的家中还有老母妻儿须得奉养,求大人高抬贵手,今日便放小的一马,小的必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黑盗砍了头颅,脖颈上血喷如柱,溅入拥挤的人群中,更令人心惶惶。 有此先例在前,不少准备开口相求的修士都闭了嘴巴,空地上堆的文书越来越多,渐渐成了小山模样。 亦有死活不肯上交文书的修士,被黑盗拧断了脖子,尸体直接抛如海中,叫鱼儿啃食。赵莼将此些情景看入眼中,不动声色敛了呼吸,忽见战船上登来一矮壮男子,须发红棕,蓄了大把络腮胡,眼喜如线。 其两掌手指间生有肉膜,张作蹼状,应是妖兽而非人族。 他已是凝元大圆满境界,以赵莼所感知到的气息来论,又更甚于船上其余凝元大圆满的同阶修士许多,怕是此境中实力不容小觑的强者。 “船上人都在这儿了?” “回六当家的话,都在这儿了,通关文书也已收缴,请六当家清点。”答话的这人也是一凝元大圆满修士,络腮胡对他信任非常,便挑眉颔首,随意道: “你做事我放心,就不必清点了。” 后又大口一张,从中吐出口赤红火焰来,霎时将文书堆成的小山点燃。他这火焰十分不简单,文书所用之材颇为特殊,本是水火不侵,而今却在赤红火焰下化为烟尘,随风飘散。 众人见文书全被烧毁,微有怔愣,反应过来后不由绝望低呼,没有此物,他们便是有幸回到行龟港,也入不了关,更进不去人族强者庇护之地,从此可以说是飘零如萍了。 赵莼静静看着火光燃尽,又将甲板上的众生相看进眼中,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她有宗门命符可证身份,且还是昭衍真传,文书对自己来说不过只一凭证,若有毁失,只需联系宗门长辈证实,便可入得三州。可散修不同,他们本就是无人照拂的独行者,文书就是出入关口的根本,毁失后谁能证明自己就是自己,又有谁人敢为、愿为他等作保呢? 黑盗之举,不可谓不毒辣! 果然,络腮胡将文书烧后,咧嘴笑道:“诸位!” 他两臂一展,指着灰烬说:“如今你们已回不去原来的地界了,不若加入我礁林黑盗,灵玉功法皆不会短你们的,更有妖王庇护,在这海上无人敢阻,任尔逍遥!” “但你们要是执迷不悟,想不通透……”络腮胡眼中凶光大现,满口白牙挫出声响,“我兄弟几人还缺些血食,正可试试你们人族蒸煮煎炸的路数,看是好吃不好吃。” 两条门路相去甚远,吓得两腿打颤的修士哪还敢犹豫,皆都点头同意,被黑盗捆上枷锁,压入大船厢房之内。 劲装女子此时偏过头来看向赵莼,黑盗们对凝元修士的态度倒是更为警惕,亦更为重视些,于是问道:“你呢?” 章两百四六 何不早说? “我有得选么?”赵莼对她笑笑。 劲装女子问时,船上正有一凝元后期散修突然暴起,然而在众多黑盗看守前,无异于蚍蜉撼树,几个呼吸间就被斩首抛尸,令其余的凝元修士为之一震。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铁环往赵莼手腕锁来,赵莼心中警觉,反手将她手腕扣住,察觉铁环并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坚固,这才微微松手,任劲装女子把铁环铐上。 她有金乌血火在身,此些器物可以炼器法门融去,倒不会产生什么束缚,反倒是劲装女子被她扣了手腕的那一瞬,浑身经脉仿佛被大手捏握一般,不住紧合蜷缩起来,令其冷汗突生。 “别耍花招。”劲装女子暗在赵莼耳边道,心中亦觉出有些不对劲,遂将铁环翻来覆去查看一番,见已锁得彻底,才敢略微松下口气。 这铁环刻有缚灵的符文,落在赵莼手腕后,立时就叫她知晓的功用,大抵是锁困丹田,使修士不能动用真元之类。 黑盗并未把凝元修士同筑基一起押入厢房看管,而是领着他们上了战船,此为黑盗盘踞之处,眼线甚多,将凝元放在此处也更令其宽心些。 赵莼被劲装女子领到一处颇为狭窄的船舱暗室,听她交代:“行船的这几日你先待在此处,等到了岛上由大当家、二当家看过,便可为你解下枷锁。”似乎是见赵莼已算半个黑盗成员,她语气也放缓了几分,将些许事宜交代完毕后,便将房门一锁,揣了符钥离开。 “大当家、二当家……”船上那络腮胡被人称作六当家,意味着在他之上还有五人,这五人都是凝元大圆满的可能小得可怜,只怕还有凝元之上的人在女子口中的岛屿等着。 赵莼自认同阶中难遇敌手,可若真与分玄对上,实是胜算渺茫,若坐以待毙等黑盗回岛,那便是真的落入狼窟,难以逃脱了。 当前不过是忌惮于绫鱼妖王,而非实力不济,待再过一日离开四京海域,须得立刻动手! 她在心中敲定计划,暗室外却传来一清脆的呼声:“喂!”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暗室的铁门间隙不大,但看清对面的人倒是没有问题,赵莼偏头过去,呼喊她的人是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两只纤细玉白的手把住铁门,将俏丽可爱的脸蛋挤在间隙中,在脸上印出两道灰黑的痕迹来。 赵莼观她不过筑基中期修为,黑盗对她戒心也不大,故而并未给她手腕锁上如自己一般的铁环,遂问道:“你怎么被关到此处来了?” 这里关着的大多都是凝元修士,她一个筑基在当中颇为突兀。 “我和他们说我会炼丹,他们就把我给带到这里来了。”少女对她也不隐瞒,一口银牙笑得灿烂,“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是要去蛮荒的,现在蛮荒没去成,被黑盗捉了。”赵莼扬了扬手中铁环,对她示意,心中也知晓黑盗为什么待少女特殊。 能冒着风险跑来四京海域截人,料想那黑盗也是在笼络成员的扩张时期,自古以来丹师与炼器师都格外受人厚待,凡是各方势力中,都不可缺少这两类修士,以作发展壮大的支撑。 少女虽才筑基,但能称得上丹师,就必定已炼制得出入阶丹药。黑盗要发展扩张,对这类人才的需求必然只增不减,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她还年岁尚浅,往后说不定能丹术精进,对黑盗即更为有用。 “你去蛮荒!”她骤然激动起来,两只白皙玉臂从铁门中探出,“难道你是从三州来的不成?”暗室中被捉来的修士大多神思恍惚,不愿搭理于她,唯有赵莼肯和她多说两句,少女如抓住救命稻草,双眼神光闪闪。 “我从人族三州中来,你是州外修士?”枯等着黑盗行过四京海域也是无事,赵莼在暗室中安然盘坐下来,倒是因少女的话而眉头轻挑,听她语气,好似三州中的修士颇为少见一般。 “州外修士,那是什么?”她砸了咂嘴,微微摇头。 “就是三州以外的人族修士。” “我在蛮荒中长大,不曾去过你们口中的三州之地,你说我是州外修士,那我就是州外修士罢。” 赵莼点了点头,并不讶然于她身份。 因各种缘由,在蛮荒中定居繁衍的人族修士并不算少,他们代代相传,使人族势力在蛮荒古地不断扩张,亦是因此缘故,三州修士才并未对他等出手管辖,而是任其自治,称之为州外修士。 眼前少女,或就是此般情况。 对方见赵莼很快又安静下来,连忙寻了个话头问道:“你不想出去吗?” 又自问自答:“我很想出去呢,我的家人们都在等我,早知道便不偷溜出来了。你呢,你的家人呢?” “他们,”赵莼微微一顿,“在很远的地方。”其实她已快记不清从前的事情来,随着修为渐渐增长精进,与此方世界的融合也更为紧密,只记得那是个平和有序的安宁之地,生活亦是平淡无波。 少女也只是随口一问,得她回答后即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本是要去你们口中的三州看看的……路途中他们突然来劫船……抓了不少人走……” “那六当家长得真丑……我家中兄弟们都比他好看……” …… “真倒霉,本来都坐船过了鸠瑚海了,竟然在礁林海被他们抓到……不敢在鸠瑚海抓人,只敢趁人家妖王不在跑到四京海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赵莼忽地把铁环往门上一敲:“你说什么?” 少女一惊,轻声答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前一句。” “只敢跑到四京海捉人……” 赵莼侧过身来看她,问道:“四京海域的妖王不在?” 她猛然点了点头:“我听黑盗他们说的,四京海的妖王数年前就不见了踪影,现在鸠瑚和礁林两处海域的妖王对四京海都觊觎得厉害,他们才敢这么张扬地越界捉人。” “你该早说才是。” “嗯?”少女见赵莼利落起身,把手往铁环上一放,那铁环就融成了铁水滴在地上,她又把住铁门,轻轻一推就令暗室大开。 铁门落地后,砸出“哐当”声响,立时把外面看管的劲装女子惊动,她肃了面容走进,与刚从暗室出来的赵莼打了个照面,惊道:“你——” 话音未落,就被赵莼扼断了喉咙,连元神都一并捏碎。 “嚯,你这么厉害!”少女巴着铁门感叹道。 章两百四七 战六当家! 赵莼将劲装女子尸身拂开,黑剑归杀立时落于手中,听身后少女一言,不由回首道:“黑盗以凝元修为居多,你先安心待在此处。” 羁押于船舱暗室里的修士不止她们二人,此时见赵莼破门而出,又以雷霆手段灭杀前来之人,俱都心情激动,在铁门后呼喊道:“道友,快为我等解了束缚,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然而赵莼本就图一快字,便欲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于是持了长剑径直向船舱外边走,未出一言。 “道友,你若不愿救下我们,单打独斗如何能胜?还是——” 见她目不斜视,将众人之言视作无物,暗室中的修士等人不觉心慌起来,两手将铁门把住,几有声嘶力竭之态,于他们心中,赵莼只凝元初期,虽出手灭杀了凝元后期的劲装女子,但若真的面对上船中黑盗,怕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只是他们话音未落,察觉船舱暗室有变的黑盗就已疾步入内,伴随大喝一声,两手法光大现,又在剑气横来的瞬间,身躯两分倒伏,鲜血直溅! 船舱中通道狭窄,黑盗难成包围之势,赵莼突破而来时,却能以剑气开路,势如破竹般连连前进,她以凝元前期修为,但凭一剑,竟令诸多修为更甚于她的黑盗连抵挡也不能,脏器残肢流了满地,造出一番恶煞修罗景象! “后撤!” 黑盗并非是毫无谋算之辈,知晓当前局面于己身不利后,便挥手高呼撤退,向战船宽阔的甲板行去。 赵莼自不肯轻易放过了他们,剑锋回转,忽探出左手成爪,真元滚滚而来,在身前霎时凝成赤金色大手,将惊惶后撤之人生生锁入手中! 大日真元极热极烈,被锁入手中的黑盗只觉身入火窟,浑身烧得皮开肉绽,而后大手捏握而来,许多修为不济之人竟化作飞灰,轰然飘散在船舱之内! 诸多逃过一劫的黑盗见状更觉恐惧,一时脚下杂乱,开始慌不择路起来。 “正是要你们乱!”赵莼疾行如风,有真意灌注于腿脚之处,便是无风袭来的船舱,此时也有猎猎风声,与黑盗尖嚎惊叫声相和,更不似人间之景。 她将归杀抛起,便见银白剑气抖作八分,此还不见结束,赵莼心思微动,那八道剑气光影交错,而后又再分两回,共成三十二柄剑之分身,起伏御在黑剑两侧! 正如赵莼所想,剑道得有进境之后,气剑之法亦会随之精进,剑气境时能成八柄,剑罡境即可成三十二柄,便是如此,她还能觉出三十二柄仍不算极致,可惜第四境剑罡才入不久,尚不至圆满,故而现前只得止步于三十二柄剑! “三十二便三十二,对付你们也算足够。” 八柄剑时尚不觉得,如今三十二柄剑之分身穿飞如影,银光灿灿间,惊起血溅无数。赵莼左手负于身后,右手两指并起立于身前,闲庭信步一般从血河中踏来,黑盗观她不像是除魔卫道的剑修,更像是甚过自身的魔头! 船舱尽处已有天光垂落,能逃的黑盗也早已逃了。 逃不出的,便都亡命于剑下,尸身错落堆叠。 “她当真那般可怖?”六当家两眼瞪作铜铃,赤红大鼻不断翕张,他两手各抓一只短柄巨钺,气粗如牛。 黑盗们尽皆紧握手中法器,呈半圆状将船舱出入之地围起,闻听有命逃出之人说那修士有无形杀人之法,生生将人砍成两半,还有极为炽烈的的大手,被握住的人立刻就会灰飞烟灭,更别说后来出现的飞剑,令其中黑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待我先杀了她,”六当家一双怒眼扫过众人,唾道,“再行处置临阵脱逃的废物东西!” 有他凶恶浩烈的气势压阵,黑盗们这才解了几分惧意,牢牢盯着船舱小门,不敢斜视。 他们并未苦等多久,小门处便摇摇晃晃出现了一道身影,只那身影颇为高壮,并不似身材颀长英挺的赵莼。 黑盗们以神识探去,看清了那高壮身影的面容,正是平日里六当家最为信任之人,也是此次几艘战船中几位凝元大圆满之一! 他们见他浑身浴血走来,并无半分得胜的喜色,眼中流出的神色,反而是惊惧极致到瞳孔巨震。 “那是!” 众人移神向下,这人胸口之上竟贯出了浅浅一点剑尖,若不向前行进,身后长剑就会贯穿身体,取他性命! “救……”身后之人将长剑抽离,他伟岸身躯顿时如暮秋败叶一般跪倒在地,众人只见一只指节纤长分明的手掌落下,手下头颅就如裂瓜般爆开,莲子一般的元神亦在手下真元中尖嚎而散! 一位凝元大圆满的修士,顷刻间形神俱灭! 黑盗本就是从各处海域抓来的修士,怎能指望他们团结一心,悍不畏死? 见此惨状,诸多黑盗不由将手中法器弃下,散而奔逃起来。六当家跺足大怒,但心中也知晓当前不是处置他等的时候,“啊呀”大叫两声后,即提起两只巨钺向赵莼挥斩过来! 赵莼怎会不知晓船上黑盗的领头之人,上前两步从他斩来的巨钺上踏起,轻身凌起空中,反手成剑罡护体,两指并斩下银白剑气一道! 六当家身形壮蛮,挥动两只巨钺力如排浪,行走动作却是十分灵便轻盈,见赵莼轻身凌空,连忙屈身翻滚躲下剑气,又将大脚向船板一蹬,当即也升到半空来! 妖族精怪肉身之力远甚他族,本命法器得到祭炼之后,又多会在修士精深的一道上得到助益,六当家这两只巨钺当是坚硬无比,赵莼以银白剑气斩去,被他横过巨钺挡下,亦只在钺身之上留下白痕,并未直接斩碎。 “我这斩浪大钺乃是二哥以西海寒铁所铸,不得凝元修为,休想毁它分毫!”六当家心中暗喜,却也对赵莼生出几分防备。 能以凝元初期修为与他对峙,怕是遇上大姐头说的人族英杰天骄了! “还不晓得她是不是那什么榜上的,先取了她脑袋回去,若真被我碰上,献给妖王定得厚赏!”他不由大笑出声,视赵莼项上人头如唾手可得之物,将两只巨钺刮磨出刺耳声响。 章两百四八 贯火击浪 赵莼觉他眼中凶光毕露,竟较先时更为残暴,遂将长剑横起,剑罡卷动海上风云,惊涛骇浪随风而起,引得海上船只荡动不已! 她通身的气势愈起愈盛,直至真元爆开之时,威势甚要将凝元大圆满的黑盗六当家压过一头去! “呿!” 手指从剑身划去,轻点对敌,狂暴罡风即向指而去,如慑人猛兽扑袭,击在巨钺之上不断拍打出金石一般的响声。 罡风猛烈,饶是自认刚猛的六当家自身,也不住向后连退三步! 且罡风又不似锋锐直斩过来的剑气,回旋聚合之下,将六当家全身裹入其中,胸腹有巨钺抵挡,不曾叫罡风伤去,其余地方却是生生被罡风穿破法衣,将皮肉割出寸寸血口来。 六当家面颊两侧血流直下,虽不至重创,但却颇为狼狈,令他又羞又恼,欲从罡风中破出,直斩赵莼人头! 他巨钺斩下,于空中爆出海浪一般的蔚蓝法光,袭杀至赵莼近身,却又被剑罡卷入,如海浪拍击礁石,破散成点点白花,只得颓然消退。 一击不成,六当家怒喝一声,两只巨钺并起,改斩为推,蔚蓝法光赫然爆出,成就一道气势恢宏的浪墙打来! 小浪击石,会被礁石荡散消退,巨浪击石,却可在顷刻间将礁石整个吞没。 黑盗六当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巨浪扑来,只见赵莼剑尖一指,黑剑贯出,护体的剑罡席卷成一束,凝在剑身,她右手把住剑柄,人随剑动,如寒芒射来,直直将巨浪破出一处小洞,过浪后长剑挥起,狠落在六当家头顶! 礁石不动,可不代表她赵莼不动! “好难缠的人族。”六当家紧咬牙关,在赵莼斩下长剑时抬起巨钺交叉抵挡,随巨力压下,竟被她向下压制数丈。 分明只是个凝元初期,与他正面交战还占了上风去,六当家自认纵横海域多年,从未见过这么邪门的修士! 他心中暗想着,面前赵莼却又在斩下的同时,将左手探出,以真元将六当家巨大的头颅裹住,大日真元炽烈之气从他口鼻眼耳灌入,凶厉向里入侵,不多时,六当家就七窍喷血,凄惨狂叫起来! 似是觉察出毙命之险,他身上忽地飘起一海蓝光团,立时让赵莼心中警铃大作,疾退出数十丈远。 而那海蓝光团不依不饶,紧跟着她追来,赵莼灵机一动,翻掌将天妖尊者所赐的翎羽取出,青蓝两色光辉相触之后,翎羽护佑下的赵莼虽安然无事,但海蓝光团余辉散下的同时,几乎令此片海域为之激荡,排浪数里! 若非是船上修士极力护持,大船连着几只战船都要立时倾覆。 此还只是光团的余辉! 赵莼额上冷汗沁出,看着架势,要不是她取了翎羽出来抵挡,怕就要毙命当场。 而那厢黑盗六当家从她手里逃脱,几乎是状如疯魔一般以真元将受到重创的头颅护住,他被赵莼大日真元所蚀,须发都已化作飞灰,整个脑袋漆黑如炭,面上更是血肉模糊,难见五官。 “这人实在可怖,此回出海只是为抓些苦力回岛,不必为他们丢了性命!” 心中有此想法,六当家便当机立断从空中跃入海下,飞速逃亡。 “休想逃!”赵莼才破去海蓝光团,将翎羽收回,即向下踏海而追。 只是海中妖兽毕竟是海中妖兽,入了大海便合了如鱼得水四字,游动如影,身影迅速黯淡在深海之中。 如此就让他逃了? 赵莼冷哼一声,持剑破入海中,剑罡回旋在周身,似障壁一般为她分出一方海水不侵的小小领域,她向下渡去,终是在游鱼穿行的蔚蓝海域中发现了黑盗六当家的身影。 几个呼吸后,赵莼就发现在海中的诸多不便之处,越往深处行,剑罡所受的压力就越大,海水不侵的范围亦是越来越小,且在海中斩击,受海水分力减弱力道,无论是距离还是威力,都不如陆地空中甚多。 “当要快快击杀,莫等到他深入海底,到时便真的束手无策了。” 剑罡护体,剑气受阻,真元亦会被分力阻下,如何是好? 六当家化出原形飞快奔逃,乃是一只通体蓝黑的大蛙。 大蛙入得海下数十里深后,才敢回头查看,这一看,便看见赵莼持剑而来,其身影小如米粒,但仍在不断扩大之中,可见并未放过自己。 “老子都已潜入海中,她竟还不肯罢手!”六当家见状暗唾一声,心中忆起被真元笼住头颅的惧意,便又咬牙向前方渡去,若遇低阶的海中妖兽,即用长舌捆来吞吃入腹,补充耗去的气力。 不知逃了多久,因心中惊惧之故,六当家早已忘却了时辰,回身见赵莼身影业已消失不见,这才舒缓口气,在一处赤红色珊瑚旁停靠下来,叫骂道:“任你如何厉害,到了这海中,便是你爷爷我的天下,再是条龙都得盘着!” 他狂跳不已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此时却突觉头顶愈来愈热,似有烈火贯来。 这可是海下数百里之地,怎会有火? 六当家惊疑不定,抬头向上看去。 层层海水集聚,将海下映成深沉的暗色,唯有接近海面的地方,才会呈现出蔚蓝澄净的模样,而如今他头顶的海水俱是蔚蓝之色,最澄净光亮的水柱之内,是一道在海中爆燃的赤色烈焰,径直投下,有如正午天光。 他两腿鼓动,向上跃起,烈焰却轰然将他包裹。痛楚还未生出,便在海中化成漆黑尘灰,连着元神都一并消弭! 黑盗六当家,彻底陨落! 那道烈焰散在深海之中,海水亦渐渐归于暗色,六当家身死之地的上方,赵莼长睫敛目,将归杀入鞘,在剑罡隔出的小小领域中轻吐出浊气一口。 剑气真元皆不可在海中破浪斩下凝元大圆满的六当家,便令赵莼想到一物身上。 她以金乌草筑成灵基,此亦是金火灵根彻底相融合的开始,而昔日摘草时,就见得金乌血火全盛之态的可怖,以一火之力,沸腾整座海域! 而降服此火后,它虽是威力大减,不如从前多矣,但渡海破浪却未必不可,是以赵莼取火注剑,在六当家上方斩下,才有了先前烈火直贯而下,破浪斩敌之景。 既已了结大敌,其余黑盗便不算如何,她破出海面,将其余黑盗诛尽,又得知大船船家早已为黑盗所杀,剩下诸多修士虽有多次来往蛮荒者,却因海雾变换无穷,并不知如何行船。 纠结之时,听得一清脆嗓音道:“去蛮荒吗?我知道如何辨路!” 章两百四九 路向蛮荒 赵莼回头,见说话的人正是先前在船舱暗室与她搭话的少女。 “我自小过目不忘,从蛮荒到礁林的海路,便是有海雾相阻,我也能辨出,更何况此回海雾变换还不足一月,只需照着来时的路回去就成!”她把话说得笃定,船上修士见她虽才筑基,但眼中神色坚定诚恳,便都有了几分信服。 且莫说黑盗已被赵莼诛尽,就算是有所遗留,也多是被六当家在礁林海域中劫掠的散修,海路复杂多变,他们也不一定能识得。 故而当前景况,只能先坐船从四京海域行至礁林海域中,再由这来自蛮荒的少女指路前行。 好在四京海域尚在西海外域,海雾不算浓重,可依照舆图航线行进,赵莼将海上血迹斑斑的几艘大小舟船看过,思索后召令众人上了初时的大船,又与几位凝元分工,将黑盗的战船行在大船两侧护航。 黑盗敢趁绫鱼妖王不在,越界到四京海域中劫掠修士,胆大包天至此,就必然在礁林海域中名声颇盛,以他们的战船护航,或可使旁人心生忌惮,自行退避,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鸠瑚海域有妖王坐镇,黑盗战船格外显眼,当要弃船,乘来时大船行进才是。 赵莼将此些情况思虑清楚,便与战船上的几位凝元通了个气,约莫在第二天朝霞初升之时,过了两处海域间耸立着的界碑。 …… “西海海雾并非时时不变,而是以一月为期,在每月的月圆之日开始变化,直至清晨朝阳升起,海雾便与上一月浓淡之相完全不同了。” 少女站于船头,朝霞携金带粉,在她肩头与半边脸颊投下霞光,而她只不断探手指着海上愈发浓重的海雾,为身旁诸多修士讲着这海雾的来历: “无垠海的海雾来源有两种说法,一是上古时期有一只天妖先祖在此陨落,肉身坠入海中,化为一座骸骨之城,而通身血肉则消散成雾,终日笼罩在无垠海上。” “另一说法却是当年鲛人一族与人族大战,鲛人不愿败落后尸身被旁人取用,尽皆自爆其身,那一战中,鲛人的哀怨使得上界神教动容,于是降下海雾庇护鲛人回撤东海,到如今也不曾消退。” 少女见众人边听边颔首,又鼓着脸告诫道:“我等虽不知哪一种说法才是真的,但海雾极为危险却是不假!” “雾淡处可通船,供海上来往,雾浓之处却会叫人迷失方向,一辈子困在海雾之中,到死也不得出。所以能在这海上行船的船家,都是个中好手,没有十足把握,谁都不敢渡海。” 她越说,身侧的修士脸色却越发青白,颤声道:“可……可你,也不曾行过船。” “嘻嘻,”少女狡黠一笑,“这船上除了我也没人能找到路,听我的还有一线生机,不听我的就只能闭着眼睛行船咯!” 这几个修士更是抖若筛糠,视少女如那吃人的海兽一般,面目狰狞。 “别吓他们了。”赵莼登上船头,虽有海雾相阻,但神识也能探出不远处被海浪拍击的界碑,此便意味着他们将要行过礁林海域,踏入鸠瑚海域之中了。 而从四京进入礁林,海雾就较之前浓重了不知多少,甚至到了以肉眼难以看清前路,只得探出神识的程度,凝元修士为了避让高空中尤为深沉的雾色,连御空行走也不敢。 少女能在此般海雾中指引大船行进三日而不迷失,可见是真有几分本事在身的。 在这几日的交谈中,她亦将名姓吐露,讳作蒲玥,是自幼生长于蛮荒的本土人士,赵莼也觉出,蒲玥家中应是颇为和睦,受得兄姊长辈们疼爱,在修士中倒算颇为少见了。 蒲玥见赵莼过来,面上笑意尤甚几分,几乎是欢腾喜悦地扑上来,几日前赵莼屠杀黑盗的凶煞场景,非但没让她觉得惊惧,反而在心中生出几分赞佩来。 “是他们先怀疑我的,不关我事。”蒲玥又拉着赵莼看越来越近,已在船前显形的界碑,“你瞧,马上就要到鸠瑚了,可见我指的路绝无问题!” 赵莼颔首承认她所言,见大船快行过界碑,于是吩咐几位同在船头的修士道:“去告知在战船上的人,是时候弃船了。” 几人连连点头离去,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又听蒲玥凑近道:“赵莼阿姊,你也太厉害了,这几日在礁林海域中果然没有其他海盗敢来招惹我们。” “不是怕招惹我们,”赵莼偏头,大船两侧的几只战船失了行船的人,如无根浮萍一般,在滚滚海浪中飘荡,“是怕招惹黑盗那几个头目,六当家之上至少还有五人,定是个个不简单。” 大船破浪直行,不久便将界碑甩在身后,赵莼见状却没有松懈,反而更为警惕:“如今失了黑盗的名声庇护,在鸠瑚海域中还要行船近十日之久,当要十足小心才是。” “这倒不必阿姊你忧心啦,”蒲玥将两只细白手臂放在栏杆上,整个人脱力一般趴俯着,“鸠瑚海域安定得很,只要给出的灵玉叫妖王部下们满意,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到蛮荒去。” “听你所言,鸠瑚海域如此漫长的航线,都在妖王的管辖之下?” “这是自然,”蒲玥提起鸠瑚海域这位弓屠妖王时,口中亦是褒扬居多,“要知道,鸠瑚海可是西海中最为广阔的海域,故而统领此海的妖王也是西海众多妖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 “弓屠妖王眼底容不得沙子,鸠瑚海更是西海中少见的安宁之地。有卫队时时巡逻,海盗早已被连根拔起,尽数灭杀了!” “也是因为如此,蛮荒与鸠瑚海的陆海交界之地,才会有许多港口船队生出,使得其中不少人,都是靠着通商往来谋生。” 蒲玥的话,倒是改了赵莼对蛮荒原始粗野的印象,脑中现出行龟港的繁荣景象来,不过蛮荒不比三州繁盛,港口应是较行龟港更次些,或与中州沿海的几处小小船港更为相似。 “那这弓屠妖王,的确是有大魄力之人了。” 除盗患,掌海路,通港口,用凡世人间的话来讲,此当是明君之相。 章两百五十 天舟在上 如蒲玥所说的那般,初至鸠瑚海当日,便有身着金甲的妖族将士踏浪而来,向船上修士索求渡海的钱财。 而对方索求的财物看似高昂,却是算了船上修士的数量,按人头数目算账,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倒不算过于昂贵,便是囊中羞涩的散修,也能咬咬牙取出灵玉来拿钱消灾。 有了弓屠妖王部下的庇护,之后的航程中果真一帆风顺,待海雾逐渐散去,大船也行至近海,再过约莫半日的时辰,就能从蛮荒的码头登陆。 离陆地越近,船上修士心情激动之外,却又比平日里更带了些茫然。 蛮荒于他们来说本是寻宝求财之地,人族三州才是归属,而今通关文书被黑盗毁去,没有凭证,便再难入得人族境内,要想生存修行,就得重新在蛮荒扎根了。 赵莼这几日又从蒲玥口中知道了不少蛮荒的事,本土人士对所居之处的了解,自是甚于书本所记,博闻楼对蛮荒的记载多是此方地界的来历与概况,蒲玥所说的,则是其中起居日常含带的习俗文化,两者相合,才能浓淡相宜地绘出蛮荒生活的图景。 作为交换,赵莼便对她修行上的困惑稍作指点,蒲玥只觉得往日困阻自己的桎梏被轻松破去,几日来的进步几乎是肉眼可见! “我见过不少外面来的修士,但像阿姊你这么厉害的,却没有过。他们都说人族三州里有一个叫宗门的地方,里面的修士都比旁人厉害许多,阿姊你也是吗?” “不是所有宗门修士都比其他人更强,只是他们戮力一心,共同进退,汇聚众人之力,才使得旁人不敢招惹,心中敬畏。” 散修虽独来独往,此生飘摇,却可一人游天地,纵横逍遥无极,宗门修士享前人先辈遗泽无数,但也承担着护持宗门,延续传承的重任,两人不可说孰强孰弱,只道是各有所志,各有所求。 赵莼并未答她自己是否出身于宗门之中,而是将蒲玥话中的有误之处加以辩解,话头被引开后,蒲玥也并不在意,欣然道:“那不就和我家中一样?大家都团结在一起,所以其他人都不敢来寻我们的不痛快!” “倒也是一样的道理。”赵莼浅浅颔首,又和她交谈两句。 …… 没有海雾遮掩,不远处绵长的海岸线已能窥见影子,平视过去,并不见如何曲折蜿蜒,细细长长如黑色长绳,圈住内里许多高矮不一的房屋。 蒲玥从怀中取了一盒糖丸在吃,又从中取出一颗来递与赵莼,只是糖丸尚未落在赵莼手中,先到的却是一层覆盖而来的黑影。 两人不由同时抬首望去,只见大船之上有一漆黑之物,体型极为庞大,从黑影到来直至黑影完全经过,竟有足足一刻钟之久。 “阿姊!”蒲玥连忙指了那庞然大物,笑着轻呼,“那就是我与你说过的易宝天舟!” 赵莼本欲以元神探去,却是被其阻拦在外,只能看清是只极尽奢侈,宝光难掩的巨大舟船,柱以赤红珠木,瓦是碧玉琉璃,廊桥阑干俱是温润白玉,灵光暗蕴,最为耀目的当属园林草木,其上随风而动,响如风铃的叶片,竟是一枚一枚圆润喜人的下品灵玉! 下品灵玉在境界高深的修士眼中不算如何,但有如此巨量在前,怕是归合真人都要意动,将这天舟据为己有了。 据蒲玥所讲,此舟船名为易宝天舟,可以灵玉购物,也可以物易物,与坊市的功用类似,只不过能在其中来往的修士都身家丰厚,受到天舟承认,至于寻常修士,则更本无法入内。 赵莼正为寻找铸剑之材四处奔走,闻听这一绝妙去处,当时便意动不已。不想在蒲玥口中难得一见的易宝天舟,竟就这般轻易地出现在眼前,如此,就更不该错过才是。 大船在蛮荒一处规模颇大的码头停靠,直至踏上陆地,船上修士才真正将心落回肚中,有劫后余生之感。 待码头上与船家交接的人姗姗来迟,修士都已离开了大半,他拍腿惊道:“这岸上的人都等着坐船走呢,船家去哪儿了?” 一筑基修士才从船上下来,便应道:“路上遇到礁林黑盗,莫说船家了,船上客人都死了不少,要坐船,还是先找位会行船的先吧!” 这黑盗的名声当真可怖,交接之人便是身在蛮荒,都听闻过他等劫船掠人的凶名,未有能从中逃脱的,听了这话,不禁更为讶然地问道:“那你们是如何从黑盗手里到了蛮荒的?” 修士忆起赵莼杀人如屠鸡宰狗的景象,不由打了个寒颤,隐晦道: “有高人相助。” …… 此时的高人才与蒲玥作别,向着易宝天舟轻身行去。 蛮荒不与人族三州地界相同,有规矩律法镇压,使得心有邪念之人不敢轻易出手,有强者坐镇的聚落尚还算安定,出了聚落便是弱者任人鱼肉的地方,不可谓不凶残。 天舟亦是考虑到如此情况,才会在停靠之时,又设下普通宝会,令寻常修士在宝会中交易往来,中有眼线暗中记录出手阔绰之人,可邀请其去往天舟之上匿名交易,而无论是否登上天舟,进入宝会的修士都必须停留十日。 直至天舟之上的交易也完全结束,众人才可一齐离开,是以旁人也不知晓当中有谁被邀请去了天舟,谁是其中的待宰肥羊。 “穿上此物,便可入内了。”天舟中人也不盘问赵莼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只交与她一件金色斗篷,便挥手让其入内了。 虽是普通宝会,但有天舟的名号在此,前来此处的人也有许多,赵莼在茫茫人海之内不算什么,更无人会注意到她。 寻了一处不那么拥挤的地方披上斗篷,赵莼瞬时觉得浑身真元都被锁住了一般,与黑盗的铁环相似,却又不知高深了多少。她探出左手,所见的并不是指节分明的手掌,而是一团飘荡无形的黑气,下视腿脚躯体,亦如手掌这般。 她看旁人,金色斗篷之下,无不是黑气飘飘,不知是何种族,也不知是何修为。 如此情况,莫说是见财起意,出手截杀,便是连认清面容,辨人识身都难了! 章两百五一 投金平秤 蛮荒中的修士并不知晓天舟的来历,仿佛是突然间,它便出现在了蛮荒无垠的土地之上,有着与这片落后粗野大地完全相悖的精致华美。 并不是没有人觊觎舟上那些数之不尽的珍宝,数千年以来,也有许多蛮荒中的势力欲攻伐天舟,杀人夺宝,只是实力不足,竟连舟外屏障都未破去分毫。 传言一来二去,就带上了玄乎的色彩,讲道是其身后有外化尊者庇护,抑或是自上界而来,不受此界所制。 赵莼披着斗篷行走在宝会间,心中不由对这易宝天舟更为赞叹。 天舟的本体在聚落之上,并未降落到陆地。宝会不在天舟上举办,而是从舟底散落下帷幔,笼盖一方,之后华案高架便如幻影一般显现在其间。从帷幔之外看不见任何事物,唯有踏进宝会之中,才可看见人来人往的景象。 帷幔内以天舟腾云图的屏风作隔,将宝会分为东西两侧。 东侧交由进入宝会的修士本身,自由买卖交易,谈论议价,犹如常见的坊市摊位一般。 西侧则是天舟宝会的重头,有一百零八株赵莼曾见过的灵玉宝树在其中,各分出八条枝丫,垂挂天秤一座。 秤分两头,一头为灵材灵药、丹药法器之类的宝物,一头空置供修士投下灵玉。 若投入的灵玉令天舟满意,天秤即会两头平衡,或是倾斜向灵玉一方,到时修士就可取走秤中宝物,灵玉则归天舟所有。若有多人竞价,天舟便会取回宝物,令天秤从枝头降下,使得修士可在秤上以灵玉相争,最后倾斜向谁方,谁就竞得此宝。 即便是有整整一百零八株灵玉宝树,合计八百六十四件宝物挂上枝头,但对成千上万涌入宝会中修士来说,仍然是僧多肉少,所以往往又是先到先得,后来者连竞价的机会也无。 赵莼进了宝会就径直向屏风西侧走去,以免落于人后,和她有着类似想法的修士也不在少数,都想着先购下西侧的宝物,再行到东侧去慢慢挑选,及至赵莼踏进宝会西侧后,其中往来的人数已是非常惊人了。 天舟宝会持续十日,按以往的先例来说,枝头宝物多会在第一日就被尽数瓜分,剩下九日才是大多数修士都能参与其中的坊市交易。 赵莼身侧虽是有些拥挤,身披金色斗篷的修士摩肩接踵,但她也知晓,此中真正是来购买宝物的,不过十之一二,天舟难见,总得让他们有个增长见识,看身负毫财之人一掷千金的机会。 灵玉宝树以九株环成一圈,每圈间相隔百丈之遥,树根下无根净水汇聚成池,池外以白玉阑干相隔,可使修士倚阑辨宝,决定要或不要。赵莼站在第一圈宝树之外,此时树上八条枝丫俱都呈现合拢之相,尚未展开,也意味着宝会尚未真正开始。 而宝会开启后,十二圈宝树便会以一个时辰为时,逐渐展开枝丫,让修士能投下灵玉,取得宝物。 她回头见进出之地的帷幕渐渐合上,心道一声开始,后听闻天际有舞乐之音想起,抬头见仙娥童子踏着金纱而来,手持玉石花枝,向宝树轻点,那些宝树立时就苏醒一般地将枝丫舒展开来,巨大天秤直从树中滑落,挂在枝丫之上,一端盛放着白色光团。 “子时之树已启,诸位可自行给价!” 伴随仙娥浅浅一笑,白色光团便霎时散去,露出其中的宝物来,众人见状不由鼓瞪着双眼,也不管是否有财力购入,都仔细地打量着显现出来的物件,生怕遗漏了一个。 赵莼在玉桥阑干上横扫过去,心中却是讶异,这树上的宝物其实并不如何珍贵,若论价值,甚至难与承载它们的宝树相比。 后一想,她又有几分释然,天舟宝会实则是为吸引修士而设,其中宝物不可太过寻常,亦不可过于珍贵,前者难以使得修士意动,前来竞宝,后者则令他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长久如此,即会使修士知难而退,再不敢来。 另就是蛮荒地界更为落后原始,灵药灵材虽然数目颇多,但在丹药与法器上却不如其它地域甚多,赵莼所见,一座天秤上放着玄阶丹药生脉丹两瓶,品相只堪堪入得中品,此要是在人族三州之地,每粒大抵在五十下品灵玉左右,两瓶便是一千。 而在蛮荒中却不一样,她看身旁修士向天秤抛上下品灵玉何止两千数,丹药所在那头秤盘却是巍然不动。 及至对方一连加价至四千余下品灵玉,秤盘才晃晃悠悠地起来,使得天秤相平,宝物落下。 与丹药法器截然不同的,则是灵药灵材等未经加工的物什,赵莼在三州见的诸多灵药灵材,到了这里竟直接价格锐减,甚至有的还不足原价五成,实可说是贱卖无疑。 饶是如此,许多灵药灵材还是无人问津,修士投过灵玉见秤盘不怎么起来,就改道去另外一处竞价了。 赵莼手头颇为宽裕,见到此状后,便斟酌着向秤盘投入灵玉,一连收下许多。 天舟一方狡猾之处就在这里,修士要投灵玉,只能一次性投入,而不能慢慢增补,直至天秤平衡。若无人开口竞价,每座天秤修士就只有三次机会,三次都未能使天秤平衡或倾斜的,便失去买下此物的资格。 而若一时投入过多灵玉,天舟也不会将多余的部分退回,所以如何衡量价格,也是其中门道。 赵莼起初受三州的价格影响,投下灵玉都远超过宝物在蛮荒中的价值,使得秤盘被灵玉猛地压下,引周遭诸多修士为之侧目,直至有了经验,才渐渐能将天秤保持在微微倾斜的程度,也算是省下不少灵玉。 时如流水,待仙娥花枝点了第四回,卯时宝树也展了枝丫。 此次赵莼手扶阑干,在一处枝丫天秤上,看到了两寸长的雾羽木心,正是所缺铸剑辅材中的一种,与人竞价后,被她以两千下品灵玉的价格取入手中! 雾羽木心入手后,赵莼便在宝会中用去了下品灵玉万枚,所得之物若论在三州中的价值,更远甚于一万,令她颇为满意。 章两百五二 剑鞘之争 渐又有六个时辰过去,灵玉宝树已开启到酉时,赵莼亦觉枝头宝物比先前更加珍贵,看来天舟还是颇谙凡世生意之道,知晓先抑后扬,重宝压轴的道理。 蛮荒到底是少被开发的原始地界,赵莼所缺六种辅材,在宝会之上就得了四种,还有两种也可在此方地界中多做打听,应当能有所得。 也是到了宝会竞价的尾声,随着秤盘上宝物的价格渐渐高昂,修士间掷金竞宝的场面亦更加激烈,动辄是上万下品灵玉,乃至于以中品灵玉相争。 而秤盘上的宝物,也多是品相极佳的丹药与法器,不见先时的灵药灵材了。 “这宝会上竟有极品护心丹!此物于我大用,我定要拿下!” “玄阶上品镇金如意冠,好东西啊,若能再购下宝衣一件,两者相得益彰,怕是堪比极品法器!” …… 赵莼穿过人流而行,上方仙娥再将花枝一点,戌时宝树顿在她身侧舒展,其中一处白色光团散去后,秤盘所放之物立时就将她目光引去,再难移开。 此物不是灵材灵药,亦不是丹药一类,本该称作法器,但又不全然是,其通体漆黑,形状细长,面上刻有玄纹众多,只是都已黯淡,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敢问仙娥,这究竟是何物,怎的如此奇怪?” 有人发问,仙娥便笑着将鬓边额发拂去,温声答道:“此物乃是我家主人意外得来,本是一把品阶极高的灵剑之鞘,后因其中灵剑遗失已久,剑鞘也随之消去了不少灵性。即使如此,若论其坚韧,怕也不输玄阶极品法器,斟酌之下,便将其放在了戌时宝树上。” “灵剑品阶极高……可能告知我等具体是何品阶?” “地阶上半。”那仙娥淡淡将几字吐露,顿时引起惊涛骇浪,上半,指的就是上品与极品这两等,而地阶的上品与极品的法器,真婴修士也不一定能持有,须得是外化尊者才能驱使自如! 又有人惊疑道:“不对!若真是那等灵剑,其剑鞘必然被剑意所浸染,千年才可削弱一丝,怎会连连掉落到如此品阶?难道这剑鞘是数万年的东西不成?” “并非如此,经我家主人评定,此剑鞘与灵剑分别,不过仅有千载余岁月罢了,”仙娥摇头,将实情道出,“虽是从蛮荒中得来,但剑鞘出世之地,应是在人族三州中,琅、裕二州的地裂中,受了邪祟气息侵蚀,这才掉落到玄阶上半的品相来。” 众人一听这邪祟气息四字,心中激荡之意便消散得差不多了,毕竟连尊者法器都能侵蚀的东西,他等取回后,亦不知晓有没有什么坏处。 且在场的诸位也不人人都是剑修,剑鞘之物实是于他等用处不大。 仙娥此话虽阻下不少修士,但还是有人蠢蠢欲动,欲要出手将这剑鞘拿下。正如先前那人所说,剑鞘受剑意浸染,如今沾了邪祟气息约莫千载,剑意怕是并未被侵蚀完全,但只留下一丝在其中,也会令修剑之人受益不浅。 赵莼观此剑鞘笔直细长,规格与归杀倒是十分合适,她往后铸剑亦偏好于如归杀这般中规中矩的长剑,剑鞘也能得用。 自己如今正是剑罡境,下一境便是玄之又玄的剑意,若能买下这把剑鞘,也许就能借助前人留下的剑意寻找契机,最终悟出自己的剑意来! “我有大日真元,修庚金剑道,皆是这天下至刚至阳之物,邪祟气息我何惧之有?”她决然先前一步,欲将灵玉投下,却见剑鞘落在宝树一侧的童子手中,天秤随之降下,浮在半空。 赵莼见过这一景象,知晓是多方都对宝物有意,是要投金相争的前兆! 有两人先于赵莼投下灵玉,你来我往下,迅速就将价格抬至一万五千下品灵玉,使得一方囊中羞涩,败退下场,而后又有四五人竞价,如守擂一般连连更换擂主,直至赵莼投下灵玉时,对方秤盘上的数目已是三万八千下品灵玉。 “四十中品灵玉!”童子高声将赵莼的出价呼出,令玉桥上喧闹的人群为之一静。 此乃是中品灵玉,论价值绝对更甚于四万下品灵玉,对面至少也得以中品灵玉加价,才能使天秤相平! 赵莼看斗篷下的黑影几番踌躇,似也没想到她会直接以中品灵玉竞价,默然半刻后,又投下灵玉,听童子唱道:“三万八千下品灵玉并十二枚中品灵玉!” 想必是经年积蓄,黑影投下灵玉时的动作,也带上几分决然。 “五十中品灵玉!”赵莼并不因此怜他,今日对这剑鞘实是势在必得。 她自宗门而出,来寻铸剑之材,除了将自家洞府钱库几乎拿空外,又得宗门长辈相赐,甚至连刚从边关回来的师姐戚云容,都以贺喜她成就凝元的名义,送上厚礼前来。 更别提与她同气连枝,如今事业蒸蒸日上的丰德斋主人沈青蔻,得知她将要铸剑后,立时就叫人送来了数目堪称丰厚的灵玉,才使得赵莼可在宝会上一掷千金,有底气与人相争。 有长辈与好友在后,倚仗仙门财力底蕴,于他人而言的巨款,对赵莼亦不过九牛一毛罢了,她有此钱财挥霍,心中亦对他们的诸多善念分外感激。 “你可还能竞价?” 五十中品灵玉果真将对面彻底压下,那黑影颓然将自己灵玉取回,摇头道:“此物便归道友所有了。” 赵莼站定,等着仙童取了灵玉将剑鞘递来,却又见一人投下灵玉道:“八十中品灵玉,你可能跟?” 这回斗篷下的黑影语调十分干脆利落,赵莼便又加价: “九十!” “一百二十!”对方投下灵玉的动作虽是紧随其后,加价的数目却与之相反,间隔颇大。 “一百五十。”赵莼浑然不惧,她臂环中不仅有中品灵玉两千余,还有关博衍送来的上品灵玉五枚,实打实的底气十足。 “两百中品灵玉,这已是我的极限,道友若能跟价,此物便是道友你的!”黑影端的是极为坦荡,挥手又投下五十枚灵玉,打在灵玉堆上叮当作响。 “两百一十。这把剑鞘,在下便笑纳了。” 见赵莼跟价,黑影也如先时所言取回灵玉下场,仙童终是将剑鞘递入赵莼手中,宣告此回竞宝的结束。 “那东西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抛下积蓄?”黑影身旁的斗篷不由疑道。 “剑意乃我辈剑修毕生之求,你自然不懂。” 斗篷下的人像是捧腹大笑一般颤抖起来,语气戏谑:“我以为你这样的人,该被那些剑修除名才是。” 黑影偏头看他,直把这人看得毛骨悚然,才淡淡道:“只要成为这世间至强之人,被弱者除名又与我何干?” 语罢,便起身大步向前行去,斗篷下的人咂了咂嘴,暗道,装什么磊落,你没能拿到那剑鞘,怕是心有不甘至极…… 章两百五三 善恶难辨 赵莼与黑影终将剑鞘抬到了两百中品灵玉的高价,已令宝会中多数修士可望不可即,斗篷下的面容如何瞠目结舌只有自身晓得。 虽有心思歪邪之辈生了妄念,欲跟随于黑影或是赵莼身后,但又不知天舟施了什么秘术,人来人往间,无数金色斗篷拥挤穿行下,视线本还牢牢锁着的身影,迅速就迷失在了人群之中,再不能见。 斗篷既披上了身,便只有宝会结束才可取下,修士不可动用一切术法、真元,连神识也蜷缩于识海内,只能以肉眼视物。是以目标一旦离开眼内,再要寻回就是极难。 赵莼从宝树童子手中取了剑鞘,不由以手轻抚过面上玄纹,这剑鞘出世还不过千载,但已与动辄上万年的古物无甚区别,玄纹黯淡,鞘上亦多处腐朽,不是风霜痕迹,而是啃食之相。 只是抚摸间,她就觉出有一股阴寒之气从中爬上自己手背,好在有大日真元在身,时常游走于浑身经脉之间,使得这阴寒之气不住在皮肤表面逡巡,却始终不敢真正穿入体内。 “寻常邪异东西,若遇到大日真元,必是要避退连连的。这剑鞘上的邪祟气息倒是不一般,不敢进,不肯退,连连试探不止。”赵莼指尖一片寒凉,连将剑鞘收入臂环中,又两手相合,使真元在体内游走周天,方才纾解了这股寒意。 “这是……”她掌心忽地出现一股硬感,是一冷而硬的小物件,赵莼并未直接打开双手,而是将其直接以右手抓握,心念一动,即

相关推荐: 大风水地师   妙拐圣僧   [综穿]拯救男配计划   贵妃母子民国文生存手札   将军男后(修改版)   罪大恶极_御书屋   妇产科男朋友   有只按摩师   莽夫从打穿肖申克开始   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