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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六娘往西院去了,林嬷嬷朝着元娘,三娘,五娘行了一礼,也匆匆走了。 这时候松龄院的甘草走了过来,一面行礼一面道:“大小姐,三小姐,五小姐。老夫人那边此时正为着‘三槐堂’的事情忙着,今日恐怕没有空见几位小姐们了。只是刚刚老夫人听说今日六小姐那边出了些事情,心中很是挂心,便让奴婢过来问一问,几位小姐可否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奴婢,好让奴婢去禀告老夫人?” 三娘等人对着孙氏身边的这个大丫头不敢托大,便点了点头跟着她进了孙氏松龄院的倒罩房。三娘隔着院子朝孙氏的房里看了一眼,见五间正房灯火全亮,里头也是人头涌动,还有很多人进进出出。知道孙氏此时定也是焦头烂额。 正在给几位小姐们打帘子的甘草注意到了三娘的目光,叹气道:“族中各房听到消息都派人过来了,老夫人此时正在招呼各房的来人。今夜恐怕是睡不好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明日一早各房的伯祖母,叔祖母和婶婶们都会过来吧?”三娘问道。 甘草闻言先是看了三娘一眼,然后笑着点头道:“按理是都会过来的。” 三娘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进了倒罩房。 倒罩房是供孙氏松龄院里有头脸的婆子当值的时候休息的地方,有时候也接待别府来的管事。 “别的地方都忙乱着,只能委屈小姐们到奴婢们待的地方来了。”甘草一边给三娘等人亲自奉茶,一边歉意道。 两边相互客套了几句便进入正题。 才进来没有多久只说了几句话,甘草就已经被进来回话的婆子们打断了好几次,由此可见松龄院或者说整个王家此时大都很忙乱。 元娘便将今晚的事情先是长话短说了一遍,甘草又细细询问了一遍,三娘和五娘只在一边偶尔做这补充。 “六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掉下水?可是有人看清楚了她是怎么掉下去的?”甘草突然问道。 三娘皱眉道:“当时我和大姐姐正四处去寻六妹妹她们,并未在场,因此不曾见到。” 甘草便将目光投向五娘。 五娘转了转眼珠字正要说话,却见三娘朝她看了一眼,五娘话到嘴边突然转了话头:“我当时已经上了岸,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六妹妹掉进了河里,至于情形具体如何却是没有看清。不过当时二姐姐和四姐姐正好在六妹妹一前一后,甘草姐姐到时候问问她们想必比较好。”别的却是不肯多说了。 甘草见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便笑着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几位小姐想必也是累了。便回去院子里歇着吧。明日府中恐怕又是有一番忙的。” 三娘等人便起了身,甘草躬身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见她们都走远了才回转,往孙氏正房去了。 元娘回了西院,三娘和五娘往东园去。 “三姐姐,还好我刚刚及时收口没有乱说话,今晚的事情就让秋衡院的人跟夫人相互掐架去,咱们正好在一旁躲了清静。”五娘见周围没有外人,忙凑到三娘身边小声道,脸上还有些洋洋得意。 “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今晚的事情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三娘斜睨了五娘一眼,闲闲道。 五娘闻言原本挂在脸上的笑迅速僵了,想着今日是因为老夫人忙着给“三槐堂”善后她才能暂时逃过一劫。但是今日的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以后想要逃过孙氏的责罚,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要怎么办?”五娘可怜兮兮地看向三娘道。 三娘没有说话,三娘以为她不会说话了正有些失望,却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道:“你就祈求大伯母忙着跟夫人较劲,没空理会你这只小虾米吧。” 五娘正想说话,三娘却道:“我与你一起去芳芷院看一看夫人。” 五娘闻言只有闭嘴,跟上三娘的步子。 三娘和五娘抵达柳氏正房的时候,早有丫鬟进去通报。三娘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二娘嘤嘤的哭声,以及柳氏断断续续的呻吟。 待得进了柳氏的卧房,便看见二娘趴在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柳氏躺在床上,头发有些参差不齐,一个丫鬟正蹲在床边拿着一直小银剪子在帮她修剪发尾,想必是头发刚刚被火烧燎到了一些。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母女密谋 柳氏放在床外面的这只手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至于另一只手有没有伤到,由于角度的原因三娘没有看见。她的脸上有些暗红,嘴唇干燥,除此之外身上倒是没有其他的明显伤痕。 三娘和五娘上前去行礼,柳氏只是顾着呻吟,没有回话,倒是二娘揩了揩眼睛招呼道:“三妹妹,五妹妹,你们来了母亲她……”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三娘走上前细声安慰二娘道:“二姐姐别难过了,你这样哭着伤了眼睛,太太想必心里更不好受。大夫可曾来过了?可有什么交代?” 二娘闻言渐渐收了哭声,哽咽道:“我们回来之前,大夫就已经看过了。说是伤了手,以后可能会留有疤痕。母亲在护着祖宗的牌位的时候吸进了太多的烟尘,可能会伤了嗓子和心肺。” 三娘闻言叹息了一声,一安慰了二娘几句。心中却想到,伤了心肺到是是很好的说辞,严不严重总不能将身体剖开来看,现在她们想说怎么严重都行了。 三娘和五娘只待了一会儿,最后说是怕打扰柳氏休息,告了辞。 门口的丫鬟进来报说,三小姐出了院子,五小姐回了偏院。二娘将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和门口伺候的都打发掉了,吩咐她们离了正房远一些,便转身回了屋。 拿出手巾将眼泪擦干净了。二娘走到孙氏的床便蹲下担忧道:“娘,是不是真的疼的厉害?要不要叫人熬一碗安神汤来?” 柳氏却渐渐收了呻吟,皱眉道:“进去的时候做了万全的准备,衣服上都淋了水。手上虽是伤到了,但是也还能忍受。”柳氏的声音有些嘶哑。 二娘点了点头,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柳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心疼道:“母亲,你且忍过这一时,只要忍过去了,以后就都好了。再也没有人敢说你只是一个贵妾,也再也没有人说我只是一个庶女了。您忍一忍……” 二娘说到最后眼神也渐渐变的坚定起来。 “琼儿,我们这么做会不会遭天谴?那里头毕竟都是祖宗……” “不会的。”二娘打断柳氏的话,断然道:“娘,不过是一块一块的木头牌子而已。人死如灯灭,若是真有天谴一说,那里还需要什么衙门和官府?再说,我们也是王家的人,他们若是不能保佑我们达成心愿,那他们凭什么安坐神台,享受我们的供奉” 她的声音铿锵决断,说起鬼神祖宗来眼神淡漠竟然是丝毫不带敬意,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温柔和顺。这一刻,二娘这张脸秀气的脸与王栋的那张冷硬的面容竟是神似了五分。 柳氏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不安稍稍退却了一些。刚刚她进去拿祖宗牌位的时候心中很是忐忑,就怕那些列祖列宗真的显灵,将她给烧死在里面。 还好,她成功了。 “娘,明日我会派人将你今日做的事传扬出去,让青城县的人都知道我们王家出了您这样一个孝顺的媳妇。孝字大过天,倒时候我们再到祖母面前哭诉一番,让祖母将您的名字上了族谱,而经过今日的事情,你可以说是王氏一族的大恩人,族中定是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反对的意思。谁要是反对,我们就给他扣一顶不孝的帽子。” 二娘的眼神狠厉。她再也不要被姐妹们用那种轻视的眼光打量了,她不该是庶女,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论才貌,性情,智谋,她那一点比王珂差?凭什么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要低她一等? 若是上天不公,不给她应得的,那就不要怪她亲手去抢去夺了。烧了祖宗的祠堂算什么?二娘心中冷笑,再狠得她都能做得出来。 她在民风彪悍,总有战乱的大同府长大,曾经见过疑似探子的蒙古人被巡城兵一刀将脑袋削下一半,白色的脑浆和鲜血洒了一地,被人拿几桶水一冲便干干净净再无痕迹。人命也不过是如此。 “可是,若是老夫人她不答应那可怎么办?你别看老夫人这些年来总是捧着我踩赵氏,那是因为她想借着我来打太老夫人的脸。到了真关系到王家颜面的时候她不会站到我们这一边的。当年赵氏病了,我提出要把璟哥儿抱过来养,赵氏到她面前一跪她就没有答应了。”柳氏有些担忧道。 二娘闻言,摇了摇头:“当年祖母不同意您抱养五哥,可能是赵氏跪在她院子前,让她想起了当年曾祖母要抱走大伯和父亲的事情。”王家以前的事情她自然都是打听过的。 柳氏闻言觉得似乎是有些道理。 “明日我会先到祖母面前探一探她的口风。娘你不必担心。”二娘接着道。 “探口风?你想怎么做?”柳氏狐疑道。 二娘缓缓一笑,眼中满是是自信与自得:“明日我会向祖母提出让三妹妹来给您侍疾。三妹妹她是三房的嫡女,若是祖母准了她来您跟前侍疾,就说明祖母对让你上族谱给您正名之事至少是不反对的。到时候只要我们再在她面前下一番功夫,自然会心想事成。” 柳氏闻言笑道:“此计甚秒。三娘那死丫头,虽是每次见了我都太太,太太的喊,却是从没有对我以对嫡母之礼相待。这次看我不借着这次的机会好好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二娘闻言,虽是相劝母亲不要太过忘形,可是想到母亲刚刚受了大罪,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心里高兴的话,那就算是让三娘受一点委屈又有何妨。 这时候窗边突然有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什么人”二娘一声厉喝,迅速朝床边走去。 轻轻将窗推开,外头是幽静空旷的前院。她刚刚已经将人都打发远了,又因下着雨,院中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二娘蹙了蹙眉头,正要出了门去查看。 突然。 “瞄——瞄——” 院墙边传来几声猫的叫声。 二娘松了一口气,轻轻关上了窗子。 此时就在这一扇刚刚关上的窗户下面,正贴地趴伏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听见上头窗子关上的声响,那身影却并没有立即起身,还是趴在地上没有动。 只过了几息的时间,刚刚关上的那一扇窗又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推开了。二娘的那双冷眼又出现在窗前。 这一次二娘发现院中还是没有人,便真的放了心,又将窗户掩上了。 “怎么了,琼儿?”柳氏躺在床上问道。 二娘走到了柳氏的床榻边,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几只老鼠,明日我让婆子准备些鼠药将它们药死了,免得半夜里出来吓人。” 柳氏点了点头,又拉着二娘说起了话,她手上的伤处有些疼,想找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这时候趴在窗下的身影才有了动作,只见她悄悄爬起了身子,猫着腰下了正房的台阶,再顺着墙边摸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那人影就瘫倒在地。 “翠儿,你咋的了?没事吧?”突然从旁边又蹿出了一个婆子,急道。 倒在地上的人先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弹跳了起来,待借着灯火看清楚来人,便舒了一口气:“娘,是你啊,吓我一跳。” “不是我还会是谁,刚刚亏得我机灵,学了几声猫叫,不然二小姐准得出来查看。不过刚刚看到她又开了一次窗,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还好你聪明没有动。”那婆子也有些后怕。 翠儿慢慢地站起了身,拍了拍心口深吸了几口气:“我跟在二小姐身边好几年,自然是清楚她的脾气的。”想起那位面上温和的小姐真正的手段,翠儿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冷颤。 “以后这事情咱不做了,会短寿的。”翠儿喃喃道。 关婆子却有些犹豫:“可是我们这么些年没少收那位的钱财,你能从一个洗衣房的小丫头升到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也多亏了她的打点,若是此时才说不做了,会不会不好?” 翠儿瞪了自己的娘一眼,道:“我再这样在夫人和二小姐眼皮子地下探听消息,恐怕就是有再多的钱也没命花了。你不知道那位二小姐的手段。” “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手段?”关婆子不以为意道。 翠儿见自己的娘不相信,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真的?二小姐她这么……?”关婆子惊道。 “嘘——”翠儿捂住了关婆子的嘴,小声道:“你别嚷嚷,小心让人发现了。反正这种事情我以后是不做了,谁愿意去谁去。” 翠儿将刚刚自己听到的话又对关婆子说了一遍:“你把这些消息传过去给那位。说实在的,这些年咱们虽然得她帮衬,可咱们也没少给她递过消息,以后还是各走各路吧。” 关婆子将女儿的话记下了,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周围没有人便迅速钻进夜色中不见了。翠儿小心地绕到后面的小角门,回了自己休息的屋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姨娘献策 崔姨娘此时听到关婆子带来的消息,心中震惊。她没想到柳氏母女的胆子竟然会这么大,连火烧祠堂的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崔姨娘听完之后半响无话,似是在低头沉思。 “姨娘,我家闺女还有些话让我带给您。”关婆子有些吞吞吐吐道。 崔姨娘见状柔声道:“关嬷嬷有话尽管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将嬷嬷当成自己人了。嬷嬷可是钱不够用?” 关婆子闻言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才收了姨娘你的银子,够了够了。只是……” 想起自己闺女刚刚的话,关婆子咬了咬牙还是道:“是这样的,我家闺女年纪也不小了,这女生外向,年纪大了就会想婆家,嘿嘿,说出来姨娘您别见怪。前一阵子夫人给她指了个好的去处,那小伙子是个顶年轻的管事,人才也好,她自己也满意。因此现在就忙着要备嫁了。” 关婆子偷偷看了崔姨娘一眼,见她认真听着,便又道:“您也知道她又要在夫人屋里伺候,又要准备嫁妆,总有些顾不过来,因此可能对姨娘您吩咐的事情会有些怠慢。姨娘——要不您以后还是另外找人给您办事儿吧?免得耽误了您。” 崔姨娘闻言盯了关婆子半响,关婆子被她看得身上发毛,崔姨娘却突然笑了,她柔声道:“原来翠儿要嫁人了,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啊,嬷嬷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让我也早些高兴高兴。” 崔姨娘说着又转身回了里屋,不一会儿走了出来,手中却是拿着一个赤金刻缠枝花纹镶翡翠如意的镯子递给了关婆子,道:“这个是我给翠儿的添妆,这是前年过年的时候老夫人开恩给各位姨娘添置首饰,我自己画的式样打的,你让她瞧瞧喜欢不喜欢。” 关婆子两眼放光地盯着手中的桌子,忙不迭地点头:“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姨娘的眼光怎么会错,她定是喜欢的不得了。” 崔姨娘笑着点了点头:“那便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诶,诶,奴婢告退。”关婆子笑的合不拢嘴,正要退下,想起刚刚还没听到崔姨娘的答复,不由得又停下,赔笑道:“那,那奴婢刚刚说的……” 崔姨娘叹了一口气,道:“那自然是翠儿的终身大事重要,你先下去吧,我再想一想。” 关婆子闻言有些过意不去,看了看手中的镯子,又看了一眼崔姨娘,只呐呐地说了一句:“翠儿那死丫头虽是忙,可是奴婢是闲着的,姨娘若是想要人跑腿尽管吩咐,奴婢愿意效劳。” 崔姨娘点了点头,摆手让关婆子退下了。 待人不见了,崔姨娘伸出双手,盯着自己手上的丹蔻柔柔一笑,叹道:“这世上之人果然是忘恩负义的多,知恩图报的少。只是吃了我下的饵,哪有那么容易想逃脱就逃脱的。”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姨娘,关婆子已经送出去了。”玉竹掀帘子进来禀报道。 崔姨娘缓缓站起身,道:“帮我更衣。” “姨娘这是要出去?”玉竹讶异道。 崔姨娘点了点头:“我要去荷风院。” 三娘刚沐浴完,正在让白芷伺候着用棉巾擦头发,突然见白英进来悄声禀报说崔姨娘来了。要她将身边的人屏退,她有要事相商。 三娘挑了挑眉,沉吟了一下,便让白芷带着人都出去了。 半响,白英带着穿着披风,装扮低调的崔姨娘走了进来。 “三小姐。”崔姨娘上前恭恭敬敬地给三娘行了一礼。 三娘回了半礼,笑道:“姨娘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院子了?真是稀客。” 崔姨娘柔柔道:“婢妾早就想来了,可是怕赵嬷嬷她不喜欢婢妾来此。赵嬷嬷她——早年的时候对婢妾有些误会,所以——” 三娘笑着打断道:“崔姨娘若是想解释早年的误会,那我现在就让人带你去找赵嬷嬷。你们可以慢慢叙旧。” 崔姨娘顿了顿,摇头道:“婢妾与赵嬷嬷之间的误会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的,今日婢妾来找三小姐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三娘玩味地念着这两字,不置可否。 “三小姐可否屏退左右?”崔姨娘看了三娘身边的白英一眼。 三娘笑道:“姨娘有话就说吧,无妨的。” 崔姨娘眼眶突然就红了,眼泪在眼中打转,可就是不掉出来,让人见了就觉得揪心。三娘静静地看着她一番作态,等欣赏够了才温声道:“姨娘有什么‘要事’要与三娘商议?” 崔姨娘眼睫颤了颤,一颗泪珠沿着脸颊滑落下来,一颗还挂在眼眶中欲落不落:“三小姐,婢妾得到消息,夫人,夫人她想将五娘带到大同去。” 三娘心想,这崔姨娘是从哪里的到的消息?看样子这些年她的低调不争真的都是做给人看的。 虽是这么想着,三娘面上却笑道:“这是好事啊,听二姐姐说夫人在大同给她请了好几位名师,教她琴棋书画,就连教针线的绣娘都是从京中请来的,听说当年是给皇后娘娘绣过凤袍的。五妹妹若是过去,又有老爷和太太疼爱,与二姐姐也投缘,将来必定是会有个好前途的,姨娘你不是因该高兴么?” 崔姨娘闻言一噎,顿了会儿才哭道:“原本是应该高兴的,可是,可是她还小,平日里又不甚懂事,婢妾怕她去了大同会惹夫人生气。到时候婢妾想给她求情请罪都不能。” 三娘沉吟道:“二姐姐脾气一向好,有她护着五妹妹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才对的,姨娘你多虑了。” 崔姨娘见鱼儿半天不上钩,也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三娘磨嘴皮子了,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其实婢妾今日来是有事情要提醒三小姐的。明日二小姐会在老夫人面前提出要让您去夫人面前侍疾。” 三娘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崔姨娘觑着三娘的脸色接着道:“三小姐,您是知道的,婢妾出身荷风院。当年是因为已故的三夫人怜惜婢妾,婢妾才有今日,这些年来婢妾半刻也不敢忘主恩。因此听到这消息婢妾就赶着来告知三小姐了。” “三小姐,你一个嫡女若是真的去给柳夫人侍疾,那就等于承认柳夫人正妻的地位。之后她就会要求上王家的家谱了。柳夫人在三夫人去世之前就进了府,虽说是平妻,但也就是比婢妾地位高一些的贵妾罢了。这是个圈套,你可千万不能往里跳啊。三夫人就只有您个五少爷这点骨血在世上,怎么能受此侮辱?婢妾一想起来就……就难过得不得了。可是婢妾人小力微,实在是没有办法阻止。” 三娘看向崔姨娘,担忧道:“那依姨娘所见,三娘应该怎么做?” 崔姨娘拿出手巾,揩了揩眼角的泪痕,才道:“奴婢想过了,三小姐要不也称病?可是只是装病的话恐怕大夫一来就会露陷,不如……”崔姨娘眼睛瞟了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热茶。 三娘心中摇头,怎么这些女子能想到的逃避方法就只能是自残?四娘这样,崔姨娘也这样。还是崔姨娘觉得不是自己女儿的身子,就能可劲儿折腾? “姨娘是要我烫伤自己?”三娘装作惊讶道:“可是这是夏天,伤口一直不好怎么办?会不会留疤啊?” 崔姨娘见三娘有些害怕,忙道:“三小姐,只是疼一时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府里到时候自然会请最好的大夫来给您医治,不会留疤的。” 三娘装作犹豫不定的样子,崔姨娘见了却又掉起了眼泪:“若是,若是婢妾自己或是婢妾的女儿能替了三小姐去受这罪过,婢妾是半分犹豫也不会有的。夫人在世的时候常说‘士可杀,不可辱’,婢妾实在是不忍见三夫人的骨肉被人作践至此。” 三娘咬牙道:“三娘知道了,姨娘不必说了,到时候三娘照做就是。” 崔姨娘闻言,缓缓收了眼泪,破涕为笑:“婢妾就知道夫人的女儿定然会是有决断的。”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姨娘先回去吧。” 崔姨娘见目的达到,也不想多留。忙向三娘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三娘见她出了房,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这位姨娘的哭功可真好,总算是送走了。不过柳氏与二娘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定是身边无人,或者是身边只有可以信任的人。 而崔姨娘能知道柳氏这么多的事,看来是在柳氏身边布了眼线的。 这个崔娟儿可真是不简单啊 “小姐,您真的打算弄伤自己来逃避给柳夫人侍疾的事?”白英看着三娘担心道。 三娘闻言淡淡道:“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么?崔姨娘口口声声为我母亲不平。可是三娘知道若母亲泉下有知的话,她是会将我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我怎么会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那小姐是打算给柳夫人侍疾么?” 三娘闻言一笑,笑容中带着些骄傲和自信,仿佛柳氏和二娘的那些算计在她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那也要她有这个本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开始反击 第二日,松龄院打发人来说是今日免了各房的请安,让小姐们在各自的院子里头待着。 三娘一早起来用过早膳,让丫头们将杯盘都撤了下去,只留了白英在屋里伺候。 “等会儿你赶在族里的人来之前去一趟松龄院。”三娘站起身,想在屋子里走走消消食。 白英自昨夜开始就一直在想三娘会用什么办法躲过这一次柳氏的算计,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法子。毕竟若是老夫人点了头,发了话的话,在这后院当中,是没有人能违拗的。想着想着白英竟是一夜未睡,早上起来的时候眼下青黑一片,还让白果那丫头笑话了。 三娘却是睡的很好,晚上连梦也没有做一个,一觉到天明。用早膳的时候还是与往常一样不急不缓,甚至还比平日里多用了小半碗碧梗粥,三片脆皮萝卜。 这会儿白英终于听到三娘发话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道怎么的也燃起了一股浓浓的斗志。 三娘朝着白银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白英忙走到三娘身边,躬身倾听。 三娘细细交代了白英几句,半响之后却没有听到白英回话,不由地皱眉朝白英看去。只见这个往日里很是伶俐的丫头此时正呆愣地看着她,不由得将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 “白英?你听明白了吗?” 白英闻言回过神来,重重点了点头:“奴婢听明白了。” 三娘笑道:“那就好,等会儿你便将这话说给常嬷嬷听。” 白英又是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说着就起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白英从正房出来之后,却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想起刚刚三娘说的话,白英不得不乍舌。三小姐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这种法子她居然也能想到。难怪她能睡得着觉吃得下饭,也难怪她敢说想要她侍疾,柳夫人得有那个本事的话了。 又想起昨夜里崔姨娘给支的那个破招,那样的法子只能让小姐受了伤遭了罪之后还直接与柳夫人和二小姐正面对上,以后荷风院成了柳夫人和二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崔姨娘跟五小姐到是可以躲在一边袖手观战。 白英一边想着一边往荷风院里去了。 三娘吩咐了白英之后又将白果与三七叫了进来,也吩咐了她们一番话,之后,便打发她们去了。 见安排妥当了,三娘便回到书房练起字来。 巳时未到,王家大门前就陆陆续续停了十几辆马车了。 王家嫡枝四房一脉的老夫人连氏的马车也到了,连氏已故的夫君是王宏与王显的堂兄弟,在族中排行第四,在先皇一朝也曾官至一品,是先皇一朝的肱骨之臣,连氏的诰命是一品夫人。她的三个儿子全都在朝为官,虽然官品阶比不上王显,但是也都是五品以上的实职,只小儿子前些年致了仕,在族学中教族中子弟读书。王家嫡系四房这一脉可以说是除了王显与王宏兄弟这一支之外最显赫的一支了。 四房老夫人连氏在族中素有威望,不止是因为她已故的夫君官阶高,更因为她年纪比孙氏等人要大上一圈,且性子刚正端严,在族中行事向来说一不二。 连氏如今虽已经是六十二岁高龄,满头银丝,但是她精神矍铄,步态稳健,眼神也还如年轻时一般锐利。 王家的门房认的这位老夫人的马车,因此见她的车到了不敢让她在门口就停了,而是由仆妇领着直接由角门进了府,往二门去了。 马车在二门前停了,连氏由着丫鬟掺扶下了车。将马车交给王家的仆妇,自己带着丫鬟们进了二门,径直往孙氏的松龄院去了。 王家外院此时人来人往,内院却因各房的人大多还未至而显得安静了许多。 连氏带着人走到抄手游廊的时候突然听见镂空雕花窗那边传来了一阵小声的说话声,连氏本没有在意,可是听着听着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我听外头的一个算命的瞎子说这次中元节失火是祖宗发怒,因而降下的天火。”一个小丫头压低了声音道。 “你作死啊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小心被嬷嬷知道了卖了你出去。”另一个小丫头吓了一跳,斥责道。 “我只跟你说,别人怎么会知道?”那丫头不以为意,继续道:“诶,我跟你说。这事情你还别不信,那瞎子给人算命灵着呢。” “好端端的祖宗怎么会发怒?胡言乱语。” “祖宗发怒是因为我们府上嫡庶不分。”那丫头的声音又低了一些。 “怎么说?” “那一位这些年跟着老爷去任上,明明只是个妾却总是摆正经的夫人的派头,那边的人夫人小姐们还真的都以为她是我们府上的夫人呢。这也便罢了,又不在祖宗跟前,祖宗也看不见,可是她不该回了府还拜这派头啊。听说前日她逼着嫡出的少爷给她行对嫡母才能行的跪拜大礼,少爷悲愤拒绝,她一气之下拿起茶杯就朝少爷砸了过去。幸好准头不好,没砸中,不然少爷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竟然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婶婶在芳芷院当差,亲眼所见。春花我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春花天打雷劈。” “这还得了” “是啊这些日子,祖宗们都被阎王放差回来了,因此正好看见自己的子孙受此侮辱,你说能不急吗?所以这府里几百号人都没事,偏偏她被烧到了。这就是天谴。”后面两个字说的声音级低。 “这也是你们胡乱猜测吧?做不得准。听说那位昨夜拼了性命从火中抢出了好些祖宗的牌位,还因此被烧伤了手。” “怎么做不得准了。不然你跟我说说,她一个姨娘怎么好端端的晚上去了祠堂那种重地?那里别说是姨娘了,就是府上正经的夫人小姐也是不能去的。你再跟我说说,祠堂里明明每日都安排了看守之人,为何昨日当值的张叔却被发现醉的不醒人事?张叔我认识,他平日里可是滴酒不沾的,更别说轮到他当值的时候了喝酒了。你还跟我说说,那位当时身边定是跟着婆子丫头的吧?怎么就让她一个人冲进了祠堂里头?” “你是说?” “这冥冥之中,是祖宗在显灵,想保佑子孙呢。” “春花,小菊你们两又在这里偷懒还不快去前厅候着,客人等着你们端茶呢,皮紧了是不是?”远处一个丫鬟的声音沉沉斥责道。 镂空雕花窗那边闻声突然静了一静后,两个小丫鬟齐声道:“我们就来了。”接着就是两个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跑远了。 连氏等那边再也听不大声响了,才抬部继续往前走,她脸色沉沉的,鼻翼两侧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更是像刀刻上一般冷硬。 “老夫人,难道真的是祖宗显灵么?”一个跟在连氏身边的婆子小声道。 连氏冷冷一哼:“这些巧合,在无知的小丫头眼里看着是显灵,在我这个老婆子眼里看着却是有人在捣鬼。若是那捣鬼之人真的胆大妄为到连祖宗的祠堂的主意也敢打,就不要怪我们王家的家法严苛不讲情面。”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放火?这不可能吧?烧了祠堂他能得什么好处?”那嬷嬷不解道。 “那就要看她开口要什么了。”连氏冷冷道。 连氏到了孙氏房里的时候,里头已经到了几个王家的晚辈。见她进来了帮起身行礼,孙氏也从炕上站起了身,请了连氏坐下之后自己才又坐下。 “祠堂那边怎么样了?”连氏坐下便问孙氏道。 “四嫂,祠堂里头烧毁得十分严重,只剩下了柳氏最后拼命抢出来的十几个牌位。这孩子也是个好的,牌位救出来了,她却受了伤。”孙氏感叹道,话虽是替柳氏担心,声音里却隐隐有些骄傲。 连氏闻言淡淡道:“火势是怎么起来的,找人查过没有?” 孙氏闻言道:“昨夜只忙着将祠堂里的重要物件清理出来,又因为想着可能是香炉里的香或者蜡烛不小心倒下来烧着了桌子上的桌围所致……” 连氏打断孙氏道:“还是查一下吧,让柏儿从衙门里头找人来查。” 孙氏闻言皱眉:“四嫂的意思是?” 连氏摇头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王家几百年的‘三槐堂’当年没被鞑子的战火烧掉却是被这样莫名其妙的付之一炬了,总是有些无法面对列祖列宗的羞惭。事后认真对待,也就当是列祖列宗的交代,我们心中也好受一些。” 孙氏闻言有些讪讪,毕竟“三槐堂”是在她手中被烧掉的,听连氏这么说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了。 “你家三房的那位贵妾现在如何了?” 孙氏见连氏问起柳氏,忙笑道:“双手被烧伤了,至今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也没有什么大碍,大夫说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漂亮的一战 “王家嫡枝就是嫡枝,连一个贵妾都能有这样的孝心。”一个偏房的晚辈趁机恭维道。 “依我看这件事情得要好好传诵一番,说不定以后还能作为一个教导后世的典范,这样的例子以后修族谱的时候记上一笔也是应该的。”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与连氏和孙氏同辈的老夫人趁机道。 连氏闻言朝那位老夫人看过去,见是王家偏房一支的,在族中排行十八的周氏。周氏的夫君与连氏的夫君也是堂兄弟,只是周氏的夫君是偏房庶子,平日里只靠着族中的接济过活,家中也没有出过什么出息的后辈。 周氏平日里只是唯唯诺诺,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见连氏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了过来,周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笑脸,道:“我的意思是,族里有人做了这种好事,自然是要好好宣扬一番了。这样的话我们整个一族人都脸上有光。” 孙氏闻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一个族中晚辈见状便笑道:“这话侄媳也赞同,前年齐东县的大族李家出了一个姑娘,因未婚夫病死便绝世殉节了,他们李氏一族恨不得闹得全山东都知道,还特地请族长报了县衙,请求官赐的贞洁牌坊。我娘家三嫂就是出自齐东李家,自那事以后,家中的姑嫂妯娌都要高看她一眼。” “侄儿媳妇说的对,齐东的李家与我们青城的王家一直都并称是山东北三府的两大家族,可是自从他们李家近几年出了几个受到过太后表彰的贞女节妇后,名声倒是比我们王家响了。听说李家的闺女现在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人人都以能娶到李氏女为妻为容。”孙氏笑叹道:“这件事情我要跟我家老大和老2商量商量,说不定又是王家的一段佳话。” 连氏闻言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却见孙氏身边伺候的一个嬷嬷墩身给孙氏行了一个礼笑道:“奴婢恭喜老夫人,这都是老夫人平日里教导有方,王家才能出得了柳夫人这样的孝顺子孙,奴婢先给老夫人道个喜,今后家中若能因此事得到皇家的嘉奖,老夫人可别忘了老奴第一个来道喜应得的彩头。” 孙氏嗔怪地看了那嬷嬷一眼,假装责备道:“你这个老货,一把年纪了还跟不懂事的小丫头似得胡乱讨赏,让人说我身边的人没规矩。” 本来主子们说话,奴婢是不能插嘴的。但是这位嬷嬷年纪大,看着像是孙氏身边很得信任的老人了,想必是在王家很是有些脸面,又因为她是凑趣说的吉祥话,因此在座的到没有人觉得她失礼,也知道孙氏并不是真的责备。 于是这些王家族中的老夫人,夫人都笑着凑趣说要做个见证,不能让孙氏以后短了嬷嬷的这份赏赐。逗得孙氏笑声连连。 “诸位老夫人,夫人请放心,当今皇太后和皇上最是重孝道,老奴的这份赏赐到时候定是短不了的,想必我家老夫人也不会抵赖。当年先皇不就赏赐给了王家一副‘珠树家珍,古今侈圣主贤臣之颂;槐堂世相,记载传忠臣孝子之名。’的对联吗?听说还有一位被太宗皇帝称赞是‘天下第一大孝子’的老祖宗,这封表彰的圣旨还被供奉着呢。”那嬷嬷又接着凑趣道。 “嬷嬷说的是曾经官拜中极殿大学士的烈祖公?”一位王家的夫人道。 “我在闺中的时候就听父亲提起过这位烈祖公,说是三朝重臣,最后还被高宗皇帝恩准配享太庙。”另一位刚进王家门的年轻媳妇悄声对身旁的妯娌道。 “我也听闻过这位烈祖公……” “这么些年表彰的圣旨还在吗?” “听说当年战乱的时候,有些御赐之物被族人拼死保下了……” “呀这封圣旨被供奉在祠堂?可是昨夜祠堂……”那位年轻的新媳妇突然掩口惊叫道。 一瞬间,屋子里鸦雀无声。众人都看向孙氏。 孙氏愣了一愣,忙道:“这些年代久远的圣旨因怕被祠堂的烟火熏坏,是另外有专门的地方收藏的,倒是没有放在祠堂里。” 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连氏却皱眉道:“祠堂昨夜起火只救出了祖宗的牌位?” 孙氏叹气:“可不是若不是柳氏,恐怕就连这些牌位都被付之一炬了。” “供奉在祠堂里的御赐之物呢?”连氏眉头越皱越紧。 王家的“三槐堂”除了有一对先皇钦赐的挂在门楣上的对联外,还有先皇与当今圣上颁下的圣旨,一根赐给王显和王宏祖母戴氏老太君的拐杖,一对如意壁。 孙氏脸色一僵,心想连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哪里都能救出来,便勉强笑道:“这些都没有救出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必圣上不会降罪。” 连氏闻言淡淡瞥了孙氏一眼:“圣上仁慈,自然是不会为了这些‘没有办法的事情’降罪我们王家。所以,王家人只顾着拼死保护祖宗的牌位,却任凭圣上和先皇的御赐之物烧毁于大火。圣上也只会表彰王家的‘孝道’。” 众人闻言皆是你看我,我看你。 孙氏被连氏这么一说,也回过味儿来了。王家在大火之中只护着自己家祖的牌位,却弃君上赏赐之物于不顾,孝道是顾全了,但是“不忠”的罪名却也逃脱不了了。 “你们都记得配享太庙的烈祖公,可是你们可知道烈祖公是因何得到三代皇帝的敬重的?仅仅是因为‘天下第一大孝子’的名头吗?” 连氏的锐利的双眼环视了在座的王家老夫人,夫人一圈,这些平日里在自己府中说一不二的老夫人,当家太太们都被逼着低下了头。 连氏冷哼一声道:“当年北狄入侵,朝廷被迫南迁,烈祖公也领着族人追随朝廷南下。不想在过淮水的时候遇上了被北狄兵追杀的太宗幼子安王殿下,当时太子刚殁,高宗只有安王这一个嫡皇子。列祖公为了掩护安王殿下,将自己七岁的嫡孙与安王殿下互换,让嫡孙代替安王跟随安王的随从继续南逃,却将安王殿下扮成小厮的模样留在身边。后来北狄将军追上了烈祖公嫡孙假扮的安王殿下,并将之乱箭射死在了淮水南岸。谁知那位北狄将军却接到密报说被射杀的安王殿下乃是假冒,真正的安王殿下藏身与后面的一队商户打扮的人家之中。北狄兵于是回转去拦截了这一队南下的商户,也就是烈祖公与王氏族人。” 连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却有些哽咽,她想起了那一段让王氏全族痛苦的往事。百多年过去了,许多族人都忘记了那一段血海深仇。但是有些东西不该随着时光的流失而被遗忘。 “北狄兵将王氏一族十五岁以下的男丁都圈到了一起,要烈祖公交出安王殿下。可是烈祖公宁死也不承认安王殿下藏身在这些孩子当中。族中几百人也无一人开口。于是……” 连氏闭了闭眼接着道:“于是北狄兵便将这些十五岁一下的王家子弟一个一个的将头颅砍下了,三十六条人命……他们当中有王家的嫡枝,也有偏房的孩子,有年仅十岁自小就被赞为神童的,有十二岁就中了举人的……他们当中很多都是被族人寄予厚望的优秀子弟,是王家悉心培养的未来顶柱……他们全被那些北狄兵一个一个地将头砍了下来。”连氏有些激动。 “可是,烈祖公任子孙族人的鲜血溅满了他的头脸,即便是他被当时的情景激得咳了血,他也没有说出安王的下落。而族中那三十六个孩子,即便是人人眼含绝望和恐惧,也没有一人对着那挥过去的大刀低头。” 很长一段时间孙氏房中都鸦雀无声,之后,却有一些年轻的媳妇轻轻啜泣出声。哭声似是会传染的,渐渐的在场之人都红了眼眶,连孙氏也掏出手巾象征性地拭了拭眼角。 连氏看着或真或者哭着的这些人,叹息了一声:“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王家的风光不是凭空得来的。帝王的恩宠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安王殿下,也就是后来的高宗皇帝,因此事对烈祖公很是恩恤,即便是在烈祖公去世之后也蒙荫了王家的子弟。可是我们王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自那以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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