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医院一楼大厅的缴费台前,江亚川眉眼耷拉着,低声下气地请求:“可以通融几天吗?我还在凑钱,这周内一定能交齐的!“ 对方叹了口气。 “小江啊,我们理解你不容易,你也是个孝顺孩子。我们已经通融过你很多次了,上周你也是这么说的,但这个费用你一拖再拖,这也不是个事啊。” “要不,把你妈妈转移到普通病房去吧?” 江亚川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喉咙哽咽:“您知道她必须用重症监护室的设备才能维系生命体征” “这是财务部的规定,我们也是按照程序办事。” “我帮他付吧。”一道清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祁棠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医护看了看她,又看向江亚川:“你朋友?” “不用你帮我。”江亚川沉了脸。 “我又没说不让你还。”祁棠把银行卡递过去。 便宜爸妈虽然不怎么负责,但给的零花钱很够用。付完医药费后她收回卡,把打包给江亚川那一份饭菜递给他:“给你的,日子再怎么过不下去,饭得吃吧?吃饱了才能活着,活着才能还我的钱。” 江亚川肩膀不断抖动着,侧过脸去。祁棠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提起剩下的盒饭走向电梯。 因为之前那事,她对电梯有了心理阴影,好在赶上人少的时候,电梯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快步走进去,按上了关门按钮。 电梯很安静,在轻微的失重感中不断往上。到了三楼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病号服的白发老太太。 对方朝她笑了笑,很和善的样子。祁棠也点了点头:“奶奶,您去几楼?” “六楼。” 刚好和祁棠要去的是同一个楼层。出了电梯,老太太又叫住她。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记房间在哪了。小姑娘,你能帮奶奶带带路吗?” “可以呀,您在几号房?”这么大年纪的老年人,随便乱逛也容易出事。 她把盒饭暂时放在前台,奇怪的是,现在前台也没有人,只有仪器亮着。难道是到了时间,医护人员也吃饭去了? 祁棠抬头看了一眼值班表,现在仪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二十七分。 老人的病房在637号。 637,637,好像有点耳熟 祁棠一边带路,一边和老太太闲聊:“您一个人住院吗?家里的小辈呢?” “呵呵,老太婆老了,惹人嫌咯。” 走了十来分钟,还没看见637,祁棠不由有些怀疑自己了,这层楼有这么大吗? 而且从刚才开始,她就一个人也没看见了。每间病房的门都紧闭着,甚至没一间房间开着灯,都静悄悄的。像坟墓那样静悄悄。 “奶奶” 她转过头去,老人正以一种及其诡异的笑容盯着她,就这样盯了她一路。 祁棠一个激灵。她忽然记起为什么637这么耳熟了,电梯里面似乎听到有人说过一句:“这637的老人也是可怜,死前孤零零的一个人,子女没一个来看望的。” “奶奶,我、我好像也找不到路,要不您自己慢慢找吧。”她牙齿打颤地开口。 “怎么会找不到呢?就在前面啊。”老人和颜悦色说道,抬起了手,指向一点光亮也没有的前方。 甬道漆黑无比,白炽灯的光线照进去也被吞噬殆尽,给人以头皮发凉的恐惧感。 最重要的是,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老人抬起来的手,那枯瘦的手腕上挂着一只手环。 太平间用来给死人标号的手环,上面清晰地书写着死因和死亡时间。 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祁棠装不下去了,脑子里只剩下拔腿就跑这一个念头。 身后没有传来追她的脚步声。祁棠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老人正飘着,像一只风筝一样追在她身后,脸上还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 “小姑娘,你跑什么呀?你不帮奶奶了吗?” 祁棠被吓哭了。这些东西是知道她胆子小吗?不然为什么总是缠上她?有本事追沈妄去啊! 她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拼了命地往前跑,身后的白炽灯一盏盏应声而熄。 即将力竭之时,逃生通道的标志终于如曙光般出现眼前,就在祁棠快要跨入之时,一只大手猛然攥住了她的后领。 她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地挣扎起来,直到一声低喝在耳边响起。 “你看清楚前面是什么。” 是沈妄的声音。 一瞬间,周围迷雾骤散。祁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医院的顶楼,她踩在天台的边缘,一只脚已经悬空,离跳下去只有一步之遥。 她回过神来,冷汗骤然渗透后背。 那根本不是什么逃生通道,那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从天台下来,她还腿软,对差点跳楼的恐惧战胜了对沈妄的恐惧,她紧紧抓着沈妄的手,就差没像只猴子一样挂上去。沈妄看她一眼,提起她一只手腕晃了晃:“这是什么?” 祁棠这才注意到这只属于太平间的手环,手环上面的信息甚至是她自己的。卒月卒日都是今天,死因:跳楼自杀。 她用力拽了拽,但手环就像焊在了她手上一样,牢牢吸附住了她的肌肤。 “沈妄”她求助地看向冷冰冰的少年,吓得眼泪滚滚而落。 0018 久病者4 沈妄的手指贴着她的手腕从手环里穿过去,把她整个手腕都拎了起来,晃了晃,对她身后道:“怎么说?要给她取下来吗,老东西?” 祁棠悚然后望,但什么也没看见。沈妄听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笑了一声,视线转向她:“喜欢你,想带你下去陪她。” 祁棠拼命摇头,生怕沈妄一个点头同意了,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行的!不行的,沈妄,你跟她说不可以带走我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不行?”他慢条斯理地问,又把她的手环往上勾了勾。 手臂上传来柔软无比的触感,女孩丰满的胸部牢牢挤压着他的手臂,因为夏季的衣物轻薄,连肌肤的绵润也能感受到。他比祁棠高很多,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条被挤压出来的雪白沟壑。 他毫无波澜地移开视线,抽了抽手,但没抽出来。 “我不是你的仆人吗?我要是走了,以后你再找个,使唤得不顺手怎么办。”祁棠丝毫没注意到他坏心眼的恐吓,眼泪跟决堤似的把沈妄的袖子都哭湿了,灼热的湿意传递过来。 沈妄对那片空气开口:“嗯,你都听到了,她有主人了。”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神色倏然冷了下来。 “老东西,听不懂人话吗?哦,对,你不是人了。” 不知他做了什么,祁棠隐隐听到一声苍老的尖叫,同时手腕一松,那手环应声坠地。切口极为平整,像是某种利器所划。 “她走了吗?”祁棠泪眼朦胧,勉强把脸从沈妄的手臂上抬了起来。 “走了。”沈妄没走几步,感觉迈不开腿,祁棠还牢牢抱着他的胳膊,就像抱着树的树袋熊一样。 “放开。”他冷冷说。 祁棠哦了一声,但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如果哪天沈妄可以不那么讨厌她,再对她稍微温柔一点,那就好了。 好像有点贪心了。人总是这样,有了一就想有二,但她还是真心希望沈妄不要那么讨厌自己的。 “你去哪?" “楼下。“沈妄想了想,补充道,”江亚川好像出事了。” 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道人影。他双手紧握,深深抵着额头,呼吸沉重半&遮&面无比。 忽然间,江亚川的面前滚过一张纸团,纸团无风自燃,烧完之后却没有灰烬,而是一张黑色的便签纸。 用鲜血的红字写着: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 ? 他看着冒出的血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脊背佝偻下去,过了片刻,他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向病房内走去。 他望着沉睡中的母亲,一年多来的疾病将她折磨得面容枯槁,不复往日温柔。他看着她,忽然感觉很陌生,他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母亲的声音,忘记了她呼唤自己回家的语气。躺在床上的,更像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这是他的母亲吗? 还是一个占据了她的身体的恶魔? 那双激烈颤抖的手,慢慢放在了女人细弱的脖颈上。温热的体温让他的手指哆嗦了一下,隔着薄薄的肌肤,颈骨嶙峋得硌手,几乎像一把匕首,能刺伤他的心脏。 他的手指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社长!”祁棠匆匆赶到,啪的一下推开门,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这就是我的冒险!!”江亚川低吼道,“你阻止我,是想我死吗,祁棠?” 冒出来的血字,让他了结母亲的性命。 祁棠感觉自己舌头有些打结了,好半晌才勉强开口:“这是你母亲啊,社长” “她早就不是了!”江亚川崩溃地吼了出来,“我的母亲是每日为我准备好早餐,下雨叮嘱我带雨伞,为了供我的学费连轴转打三份工的女人,不是这个躺在床上,没有动静、没有生机,疯了一样逼我交钱的病鬼!” “她病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气喘如牛,额头都是汗,牙关紧咬着,像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做斗争。 “我还是个高中生,我才十八岁!我能怎么办?我那么努力才考上七中,和你们这些悠闲的富二代不一样,没有人会给我兜底的,再这样下去我的人生会毁了的!” 所以他选择了大冒险,他明明知道这个选择活下去的几率会更低。死也好,活也罢,终结这暗不见天日的人生是他现在唯一的念头。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他神经质地低念着,手指却抖如筛糠,无论如何也无法握紧。 眼前浮现母亲的音容笑貌,扶起年幼摔倒的自己的母亲,吹熄蛋糕上的蜡烛庆祝的母亲,温柔说“小川懂事了”的母亲。 祁棠拼了命给旁边事不关己抱着手臂看热闹的沈妄递眼色,对方看了她一眼:“你眼睛抽筋了?” “你也劝劝”她低声道,拉了拉沈妄的袖子。 “为什么要劝?”他嗤笑一声,“他说得有道理啊。“ “给予你生命是你母亲的选择,而要不要对这条命负责,是你自己的选择。”他用毫无情绪的语气说道。 江亚川抬起血红的眼睛。 语气中有一丝蛊惑:“不下手马上就要死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祁棠快晕厥了!她早该知道他本来就不是人类,自然也没有人类的同理心,这和推一把本来就在悬崖边上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急得鼻尖也冒出细汗,脑海中猛然灵光一闪:“社长,你仔细想想,如果你是真心想杀了母亲,游戏又怎么会那么好心顺着你的心意呢?它只想看你崩溃,后悔,不要被它迷惑心智!冷静下来,我们一定有解决办法的。” “你骗我!” “真的有!”祁棠语速很快,情急之下什么都爆出来了,“记得我们在别墅的第一个夜晚吗?我选了大冒险,但我根本没亲沈妄,我没有完成冒险,所以那个晚上我就撞鬼了!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0019 久病者5 “你撞鬼了?”江亚川短暂冷静了下来。 祁棠赶紧点头,却不意他下一句就逼问道:“你撞鬼了,却没有告诉我们?” 她一时语塞,可是说出来就会暴露沈妄,她也想活啊。 江亚川又激动起来:“祁棠,你满口谎话,让我怎么信任你?!” 她似乎听到耳边传来沈妄一声嘲讽的轻笑,似乎在讽刺她的不自量力。 “患者家属不要激动!” 在监控中看见这一幕的医护人员匆匆赶来,劝解起了双手掐着母亲脖颈的江亚川,从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例子,因为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用,要带着亲人一起走的。 连江母的主治医师也赶了过来,那是个地中海中年医生,用手帕擦着反光额头上的汗水道:“万事好商量,你不就是愁医药费吗?医院理解你的处境,再给你宽限一段时间也没问题,我这就找财政部商量一下。” “别骗人了,你自己都不能说清楚我妈还要再这样躺多久,医药费就是个无底洞,当我是三岁小孩好骗吗?” 门口熙熙攘攘地汇聚起许多人,有医护人员,也有路过看热闹的,嘈杂无比。几个“不孝顺”“疯了”的字眼传入江亚川的耳中,本就情绪不稳定的他,变得更加失控了。双手违背自己意愿地收紧,同时床头的仪器响起刺耳的滴答声。 “都别过来!别过来!” 沈妄这时忽然猛踢一脚门边的矮凳,凳子飞过去砸中江亚川的小腿,他趔趄了一下,吃痛得表情狰狞。几个男医生瞬间蜂拥而上把他压制住了,有人在拨打报警电话。一片混乱中,江亚川大吼几声,硬生生从医生的掣肘下挣脱开来,一路狂奔出医院,不见了人影。 人群渐渐散去,祁棠没追上他,走回来默默收拾起残局,耳边还有医护打电话给警察通知最新情况。 她愣了一下。 病床上,苍白枯萎的女人眼尾正滑落一滴晶莹的泪。 “医生,医生!”她赶紧叫住正在打电话的医生,“您看看这是什么情况,这位女士好像有反应了,她要醒了吗?” 医生看了一眼说道:“据说陷入昏迷的患者有可能被家属的呼唤所唤醒,但她现在没有睁开眼,有短暂醒来的可能。” “那刚才的对话她是听见了吗?” “是啊,所以哭得这样伤心,对一个母亲来说,没什么比躺在床上成为一个拖累孩子的累赘更伤人的吧。” 祁棠秀丽的眉毛纠结地皱起来,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她俯身给瘦弱女人掖了掖被角,不自觉留下一声叹息。 凌晨三点。祁棠还没回家。 江亚川跑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她怕他会出事,也害怕他已经出事。对方的电话打不通,祁棠只好穿梭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寻人。 入夜之后,气温降低,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路边停了一辆眼熟的迈巴赫,车窗内露出男生冷漠而精致的侧脸,虽然一句话没说,但祁棠已经乖巧地上了车。 祁棠和前排司机同事没有眼珠的双眸对视,僵硬地笑了笑。车内暖和不少,她搓了搓手臂上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 “你装好人的戏码什么时候能玩够?” “嗯?” 男生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太阳穴,迈巴赫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路灯掠过车窗的频率也很慢,在他浅栗色的瞳仁中投下沉郁的阴影。 “你和江亚川的关系没这么好吧?我很好奇你现在对他的关心是作给谁看的戏码。” 祁棠:“你讲话很伤人。” 沈妄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又不是人。”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不是人”这一回事。 她似乎真的有些伤心。又过了一会儿,沈妄几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不是装好人,我也很自私。我帮助他人,只是想有一天当自己也落入这样的境地时候,也有人愿意对我伸出援助之手。” “天真的想法。”他冷笑道,“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就会知道,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祁棠忽然问:“你也不能吗?” “能。”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波动地说道,“但你不够资格。” 祁棠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想了想,觉得沈妄说得很有道理,人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在温暖而平稳的车内,她没有抵抗住睡意。似乎只是打了个盹,又似乎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后来,她是被手机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天色朦朦亮,她从车座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看清了来电显示。 “江警官?“她清了清嗓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替别人给你报平安的。江亚川现在在警局,他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现在他很安全。” 对面警局很吵,祁棠听见哒哒的皮鞋声,江凝似乎是走到了角落:“他还想跟你道歉,不过这事我转告不了,还是等你和他见面再说吧。” “好的,我现在去警局。”不管怎么说,江亚川是平安的就好,或许他真的找到了办法,怪谈放弃了向他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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