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清醒地感知到了那些从四肢躯干、神经末梢传来的痛楚。 第十六章 瑞士的第一场雪,在一月初旬才落下来。 梁修远走出机场,盯着满地的晶莹洁白看了好久。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个国家。 也是最后一次。 拿到江以婳的骨灰后,他就会直接离开,永远不再踏足此地。 在寒风里吹了很久,梁修远才提起脚,走进了雪地里。 他拦了一辆车,报上了地址。 前座的司机是个很憨厚的外国人,听见他要去Dignitas机构,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那儿是安乐死的地方,你确定吗?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有要结束生命的想法呢?” 梁修远喉间耸动了几下,并没有回答司机的问题。 他知道司机是出于善意,可他没有了回话的力气。 他只能低下头,装出听不懂的样子。 司机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开车。 导航上的距离慢慢缩短了。 梁修远的心却越拧越紧,像一团海绵一样,被揉捏搓拭着,最后成了稀碎的粉末,散落一地。 他心里仿佛也下起了雪,阴寒萧瑟,冷意蚀骨。 车停下后,他递过去一沓钞票,摆了摆手,拒绝了司机找钱的举动,打开了车门。 前台的工作人员主动上前,询问他是否预约了什么项目。 他看着明亮的大堂,和四下摆放着的广告,突然产生了很严重的眩晕感。 眼看着他要昏倒了,工作人员手疾眼快扶住他,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他弓着身体,大口大口喘着气,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喂进嘴里。 这是他在机场昏倒时,乘务人员放进他口袋里的,嘱咐他要按时进食。 但他吃不下去,什么也吃不下去,食物一进入口腔,他只能咀嚼出腐烂的味道。 而这颗糖,他其实也只能吃出苦涩的味道。 缓了好久,他眼前的黑暗慢慢散去了,才嘶哑着开了口。 “我是来找人的,我的妻子。” 他缓缓吐出这些字,然后拿出了手机,露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看着镜头,笑得甜甜的。 工作人员盯着看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是圣诞节来的那个亚洲女孩。 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几秒后,又被疑惑所取代。 “妻子吗?可我记得她在申请表上写的是单身,您确定吗?” 梁修远沉默了很久,从包里拿出结婚证件。 工作人员看不懂中文,拿着翻译器查了很久,才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 她扶着没力气走得很慢的梁修远往楼上走去,问了一些问题。 “据我所知,你妻子是在圣诞节当天离世的,她那天是一个人来的,你为什么没有陪着她呢?” 这句话像一把刀一样,将梁修远那堪堪止住血的伤口,又戳得鲜血淋漓。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如实告诉她,他这个丈夫毫不知情吗? 还是在江以婳离世的地方,再撒一次谎? 梁修远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工作人员似是猜到了什么,没有再问。 等到了十六楼,她扶着他坐在沙发上,然后一个人进了档案室。 梁修远抬起满是疲惫的脸,怔怔地仰望着。 他不清楚人死之后,究竟有没有灵魂。 所以他也不知道,如果江以婳的灵魂如果还没消散,那看着他出现在这里,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是讽刺,还是嗤笑?是无言,还是不情愿呢? 或许,都会有吧。 毕竟直到她死去,他们都没有解除婚姻关系。 他是她遗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样东西。 江以婳用这个烙印在他身上的未亡人的身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她已经死去的事实。 第十七章 工作人员进去了十几分钟才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看着两个人空荡荡的手,那股慌乱不安感,又涌上了梁修远的心头。 他撑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趔趄着走了几步。 “她的骨灰呢?” 两个人听出了他声音里着急的意味,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抱歉,梁先生,我去查阅了档案,发现你妻子在临终前提到过要怎么处理遗体,我们已经按照她的遗言将骨灰处理了,您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听到这,梁修远只觉得身体里那股支撑着他的气都要飘散了。 他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费力抬起手,指了指她们手里的文档。 两个工作人员看他脸色这么差,能体谅他此时的绝望的心情,也担心里面记录的内容会刺激到他,犹豫着拒绝了。 “梁先生,你妻子已经离世了,你应该好好保重身体,她会在天堂保佑你的。” 从她们那满是怜悯的目光里,梁修远隐隐约约猜到了里面记录了些什么。 他眼里升起一些浓烈的悲伤,却还是坚持着,要来了那份文件打开。 白纸上打印了三个不同的问题。 千篇一律地,写着同一个答案。 “no。” 两个很简单的字符,梁修远却看出了重影。 他努力地睁大双眼,视线往下移动着,看到另一行很长的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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