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忘记了阿婆的音容笑貌。 甚至有的时候,他都会在怀疑,他真的有过阿婆吗?还是说,那都不过是童年时的幻想? 直到现在,南天在这个清醒梦里,再一次看到了阿婆的脸。 那一瞬间,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久远前的那张脸,和眼前的面容相互重叠,重新变得鲜活。 阿婆弯下腰,朝不高兴的小南天解释道:‘因为邻居们做了错事,酿成了后果,如果没有人去管的话,不仅是我们村子,还有南溟山附近一整片的村落,都会受到影响。’ ‘所有人都会死去,被当做祭祀的肉畜摆在神台前,请神降临。’ ‘等那个时候,灾难就再也不可逆,没有任何人能拯救人间。’ ‘阿婆是这个村的人,也是村里的神婆……这一切的灾难,都会变成阿婆的罪孽,连阿婆都无法饶恕自己。所以啊,天天。’ 阿婆慈祥的笑着,看着幼小的南天:‘阿婆要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道场上,不能退缩。’ ‘阿婆要进山啦,唯一担心的,只有你,天天……出山之后,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靠近南溟山。’ ‘切记。’ 小南天牵着阿婆的手,走到了村里的三岔路口前。 他不能理解阿婆在说什么,只是疑惑的抬起头看着阿婆。 可一直旁观的南天,却终于因为这个梦,回想起了早就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和疑惑,不自觉向前迈了几步,动容的喊道:“阿婆!” 那一瞬间,原本弯着腰笑得慈祥的阿婆瞬间严肃,却在抬头看到南天时,眼神变得错愕。 “你……” 阿婆一把拍在快步走过来的南天背上,将他推向了前面的三岔路口:“快走!” 南天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阿婆的手劲极大,他踉跄了几步,扑向了三岔路口。 他感觉到身体失重落下,下意识回过头看向阿婆。 却惊恐的发现,就在阿婆身后,一道道如同黑雾的身影站在村子里,眼睛嘴巴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黑洞,却在无声的跟着阿婆注视着他,张开的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缠绕着黑雾的手臂也抬了起来指向他,似乎想要将他留下来。 可挡在三岔路口前的阿婆,却将一切都隔绝在身后,绝不让那些黑影跨出村子一步。 她以往佝偻着脊背的身影,此时显得如此高大。 而南天越发下坠。 像是梦境坠进了现实,将要从深层的意识中苏醒。 “阿婆!” 南天满头大汗,被噩梦惊醒后猛然翻身坐起。 但是他喘着粗气张惶向身边看去时,却已经没有了阿婆的身影。 而他也发现了自己身边的场景……不对劲。 他竟然躺在一大片菊花丛中,白黄相见,让南天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殡仪馆告别厅,自己死后躺在花里…… 不等南天胡思乱想完,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就笑呵呵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男人像是偶然路过,在看到南天后很是惊讶,然后说自己是这附近的村民,可以让南天先住在村子里,等明天再送南天出去。 听南天叙述完,燕时洵伸手向下,指了指地面,示意南天:是柳名吗? 南天点了点头。 燕时洵的眉头一点点皱起。 他通过河水逆流而上到了村子的方式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没想到,南天到达这里的方式比自己还奇怪。 若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只有菊花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沿着河岸盛开的菊花,南天更是睡在菊花丛中。 不过,按照南天的叙述,南阿婆绝对与他到这里来脱不开干系。 可,一个爱着自家孩子的阿婆,为什么会把南天送到这样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地方? 应该送到安全之地才对。 还是说,南阿婆在死后无法做到更多,能将南天送到上游的长寿村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或者,南阿婆认为,在这样的地方,还藏有生机? 燕时洵满心疑惑,抬眼看向窗外明媚阳光下荒凉了大半的长寿村。 南溟山…… 他在心中默念。 第211章 晋江 虽然按照柳名的说法,村长家常常招待客人,条件好。 但是以燕时洵来看,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条件好的地方,房间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不见半点多余的东西。 从走廊最尽头一路走过来,所有能推开门的房间里,都只放着一张摆在正中央的床,四周空荡荡的,就像是…… 灵堂。 国内并没有将床摆放在中间的习惯,只有棺材会放在房屋正中央。 而房间里门对窗,窗对床,房间外门门相对的结构,既不符合风水,也不符合居住习惯。 山中风冷,在这样多风的地方居住,不仅在心理上没有安全感,在生理上也会因为吹风而生病。 这房子从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会给生人居住的问题。 而柳名能指着这样的房子,说出是条件好…… 柳名显然也知道,不论条件到底好不好,他们都会来居住,所以连借口都如此敷衍,不怕被他们拆穿。 就像是柳名同样不在乎他们的借口一样。 燕时洵有种感觉,柳名和他们,谁都知道对方说的不是真话,但是谁都不在乎。 柳名想要将他们留在村子里,更甚是故意引他们来村长家。 而燕时洵,则是为了探查清楚在长寿村的上游,究竟有什么在影响着下游,更让向导直到死亡之前仍旧深深忌惮。 就算明知有问题,也要走进去。 见燕时洵眉眼阴沉的模样,南天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像是房间从四面八方每一个缝隙中都透了风进来。 南天咽了口唾沫,向燕时洵无声询问:燕哥,我们要现在就走吗? 燕时洵收回自己的思维,轻轻摇了摇头:柳名口中所说的,有关明天的祭典,我需要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最起码要等到明天,我们才能走。 对于南天的意外出现,燕时洵也有些无奈。 他专门将节目组众人留在下游的长寿村里,就是为了防备自己在探查情况的时候出现危险,顾及不上身边的人。 但没想到,还是会有南天在这里。 而南天所讲述的有关于他来到上游长寿村的经历,也让燕时洵心中警惕更重。 他意识到,长寿村的问题已经由来已久,绝非近几年形成的,也因此意味着一旦他向更深处探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更加危险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燕时洵想要将南天送走,让他免于被波及被伤到。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能离开村子的方法。 所以,即便他心中无奈,却也就只能将南天放在身边看着。 而明天的祭典…… 不等燕时洵问出口,他忽然发现南天的神情有些焦急,从他说要等待明天祭典之后,南天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往门口瞄。 像是在害怕着有什么东西从门外冲进来。 燕时洵皱起眉,无声询问:你了解这里的祭典? 他知道南天是个害怕鬼怪的人,能够让南天这副表现的,应该是南天本身就知道些什么,认为门外可能有鬼怪。 而南天做出这样的反应,恰好是在他提到祭典之后。 燕时洵心里有了猜测。 既然南天的老家就在这附近,幼年时还有过遇鬼的经历,那他可能确实对附近山中的事情有所了解。 从在家子坟村,南天借着给大家讲鬼故事的机会,将他自己小时候遇鬼的事情讲了出来之后,燕时洵就一直关注着南天。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寻常人就算因为阳气低迷而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也只是一时的,只要后续恢复了阳气,鬼怪也会畏惧被灼烧受伤而远离于他。 可是,南天明确的说出了他在成年之后,依旧会梦到幼年撞鬼的经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些鬼气和因果,一直缠绕在南天身上,并且早已经穿过表皮,渗入了魂魄中。 所以才会不管南天怎么去寺庙道观,都无法发现问题。 因为那已经不是人的问题,而是魂魄中的因果。 这让燕时洵感到疑惑。 即便是在遇鬼的诸多情况中最为凶险的情形之一的三岔路口,又正逢村里大批量死人,阴气厚重浓郁,使得南天在幼年时差一点就被鬼魂带着走上了阴路,那也只是当年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旧账也该翻篇了。 更何况南天从那之后就再没遇到过鬼,他害怕鬼怪纯粹是因为幼年时的心理阴影,这也证明了南天现在本身的气运没有问题。 可偏偏当年的噩梦就一直缠绕着南天,甚至引着他前来了这里…… 燕时洵不由得开始怀疑南天老家的那个村子,还有南天的阿婆。 据南天所说,他偷听到的父母谈话内容里,老家的村子已经包括阿婆在内所有人全部死光了,而他这些年也确实没有再听说过任何有关村子的事情,父母对此闭口不言,忌讳莫深。 像是只要他们开了口向南天说出了当年的事情,南天就活不了了。 在南天成年之后进了娱乐圈,也曾经驾车按照当年的记忆,自行前往老家的村子。 但是,谈何容易。 偏南地区十万大山,山林重重叠叠,进山,进一层就是多累加一层的危险,即便是专业的考察队带着最专业完备的装备,都可能在此失手,更何况是南天一个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娱乐圈明星。 况且,当年南天被阿婆送出山的时候还太小,对出山的路线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已经从幼童变成了成熟的大人,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当年的路,早已经消失在密林的杂草中,连路线上能够作为记忆点的参照物也已经再寻不到。 南天在南溟山附近无望的绕了数圈,却也只能遗憾离开。 后来,他也拜托过认识的人想要去搞清楚村子如今的情况,可是当年的村子地处深山,连个正式的名称都没有,也因为年代久远而没有进入大规模的信息化处理。 想要寻找,太难了。 南天不甘心,但是却也知道,也许他一生,都再也无法回到承载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村落。 不过在燕时洵看来,这件事就变得可疑了起来。 如果南天父母没有说错,那村子就是整村灭门,只剩下了南天一个人,在灾难来临前逃了出来。 那南阿婆口中的祭祀,还有神,是否就是灾难的原因? 她所说的进山,又是为了什么? 燕时洵无法向南阿婆询问,于是在他面前的南天,就变成了他与几十年前那桩惨事的唯一桥梁。 在燕时洵冷静而带着疑问的注视下,南天先是下意识飞快的摇了摇头,但终究是抵挡不住燕时洵眼神带来的压力,好一会儿,他才又犹豫的点了点头。 南天无声道:我老家旁边就是南溟山,小时候贪玩,总是进山玩耍,所以也有些印象。这里的山形,我看着和南溟山很相似。 因为南天的阿婆在村里负责主持各种大事小事,所以南天跟着耳濡目染,倒也知道不少村子里重大的活动和流程。 比如,老家的村子逢四个节气,就会举行隆重的祭典。 其中最被村民们重视的,当属立冬祭。 而每次立冬的祭典,都必会使用当年死亡的村人尸体,来向天地祷告,乞求一村人来年的平安和富足。 在久远的以前,祭祀都会用活人活畜,甚至在有些文化中,祭祀用的人和牲畜会现场屠宰。 后来,馒头取代了人头,香果乳猪成为了常见的祭品。 但对于地处深山,与外界接触甚少的一些民俗而言,依旧会延续着古老的习惯。 只是南天老家的村子,用的是死人尸体。 当年死去的村人,会在祭祀的前一夜被所有人恭敬的从坟墓里挖出来,然后请上祭台,作为村子对天地敬意的证明。 等所有仪式都走过,祭典结束之后,尸体又会被所有人带着敬意的送回坟墓,而尸体还活着的家属也会获得一整年村人的敬意。 因为在他们看来,是死去的人为他们挡下了所有病痛灾难,保佑他们平安健康。 不过,如果尸体是刚死不久,或是已经变成白骨的,倒也还好。 就怕尸体已经腐烂到了一半,就被村人挖出来。 南天小时候有着所有孩子的共性,顽皮好玩。 虽然每次祭典,阿婆都会把南天锁在家里,拒绝让他前往参加。 但是有一年,南天还是在家里老狗的帮助下,踩着狗背翻墙跳了出去。 然后,小南天离得远远的,就看到了被摆在高台上的死尸。 腐烂到一半的皮肉泛着黑色,脓水将白布染成焦黄色,顺着布料滴落在地面上。 而在血肉中间,露着白惨惨的骨头。可是细看之下才会发现,那是一坨又一坨蠕动着的蛆虫。 白色的蛆带着粘液缓慢移动,然后不小心翻滚下来,掉在地上还依旧在蠕动着白胖的身躯,令人头皮发麻。 小南天吓得想要哭嚎,但阿婆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存在,赶紧冲过来将他抱回家,又锁上了门。 从那之后,南天就对一切祭典心有戚戚。 在他心里,提到祭典,就等于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之前柳名提起祭典的时候,南天完全是因为当时他是自己孤身一人,就算再害怕也要硬着头皮撑下去。 但现在有了燕时洵在,南天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在放松了神经的情形下,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原本的情绪,这才被燕时洵看出了端倪。 在燕时洵的询问下,南天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末了,他还追着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怕外面有鬼,我就是,看看门有没有锁。 燕时洵被南天试图挽回一点面子的举动逗笑了,不过他也没戳破南天的小心思,只是点了点头,假装自己相信了。 南天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眼看着三十的人了,竟然还怕这么多东西……说出来确实有点丢人。 燕时洵很快就收敛了笑意,为南天所说的祭祀而眉头紧皱。 虽然用尸体祭祀这种事,听起来确实不太舒服,但总归没有伤及生命,也是人家自己的风俗文化,外人不好说什么。 只是,在村子还正常的时候,会用死尸。 那……如果村子不正常了呢? 燕时洵听得很清楚,按照南天所说,南阿婆对村人鄙夷,并曾直接说有些村人为了求男孩,将以前生下来的女婴送进了山里,新生的男婴建立在六个女婴的死亡之上,而母亲也死于难产。 至于其他死亡的村人,南阿婆也毫不客气的说他们是罪有应得,说死去的人是因为有罪才会被阎王爷留在了地府。 可是,南阿婆不知道,在经历过阴路一事之后,甚至在地狱鬼气深渊走了个来回、亲眼见到了地府崩塌后废墟的燕时洵却很清楚。 ――哪有什么阎王爷? 早在百年前,阎王爷就已经身死于大道之下,就连地府也只是因为阎王留下的力量而勉强维持着运转,甚至到最后,连阴差都逐渐脱离了控制,开始监守自盗。 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地府怎么可能会巡游人间,还把如此多数量的村人一一拉去地府审判? 这让燕时洵产生了怀疑。 不过,南天的经历却也在说明着,当年村子,确实死了很多人,南阿婆所言并非虚妄。 从南天的叙述中,南阿婆的形象一点点在燕时洵心中被拼凑了出来。而在他的观点中,南阿婆并非会是用活人祭的性格。 还是说,在南天被送走之后,村子又出了很多南天所不知道的事? 燕时洵这样想着,也对柳名提到的明天的祭典产生了怀疑。 也同样是立冬,也同样是逢节气举行祭典。 柳名口中的村子习惯,与南天老家的村子一模一样。 并且,柳名还说明天的祭典会是最隆重盛大的一次,他们为此还要出村子。 如果长寿村的祭典与南天口中的习俗相似的话,那今天夜里,长寿村就应该去准备尸体才对。 可是看柳名还在慢悠悠的招待客人准备饭食的模样,可并不像是要迎来晚上忙碌的架势。 那祭品从何而来? 燕时洵越是捋顺南天的话,对长寿村的疑虑就越发深重。 他抬眸看了眼还在自己面前惴惴不安等待着的南天,下了决定。 “走吧,去村里逛一逛。” 燕时洵的俊容上浮起假笑:“这里风景这么好,在天黑之前不看看就太可惜了。” 南天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燕时洵怎么就忽然提起来要去村里看看。 他想说自己不想出门,只有锁上门的小房间才能让他安心。 不过,一想到要是燕时洵离开了,自己就要一个人待在空房间里,南天又有些害怕。 他只要稍微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疑神疑鬼的不行,好像每个墙缝里都藏着窥视的鬼魂。 甚至南天看着与隔壁相接的那面墙,都觉得自己仿佛出了幻觉,他竟然看到有一只隐约赤红着的眼珠就从木板的缝隙里,死死的盯着他。 南天一惊,面上浮现出惶恐的神色。 背对着墙的燕时洵看到了南天脸上害怕的情绪,他立刻警惕起来,猛地回身看去。 可墙壁上空空荡荡,除了搭建小楼的木板以外,什么都没有。 燕时洵谨慎的走到墙边,修长的手指落在木板上,沿着木楞一点点滑过去。 但是一路从头滑到尾,他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狐疑的侧身看向南天,无声的询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南天白着脸,定了定神后,却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应该是太害怕了,看错了。 不过,在这么一吓之后,南天也不敢继续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 他为数不多的勇气,都被刚刚的幻觉吓得蒸发了。 南天跟着燕时洵出了门,两人装作一副出门游玩的轻松模样,惊魂未定的南天将自己的恐惧深埋眼底,用上了自己最强的表情管理的意志力,使得自己看上去与寻常无异。 不过,在走下楼梯时,燕时洵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声音。 “咚,咚!” 像是有人在单脚跳在地板上,或轻或重,踉踉跄跄。 那声音的来源处,正是一楼另一侧的房间。 第一眼,燕时洵就注意到了在房门下面的门缝处,浑浊的黄色液体渗透的面积比之前更大了,将整个木板下方都沁成了黑色。 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散发着腥臭难闻的气味,还泛着泡沫,在门缝下一点点的向外溢出。 燕时洵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无意间从房门前经过。 可是,就在他靠近那房间外面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静悄悄的一片。 像是刚刚燕时洵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是他的错觉。 很多人在日常中都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东西被移动了位置,除了第一眼的敏锐之外,后面越是想,就越会觉得是自己记错了。坐在家里听到奇怪的声音,除了最开始的惊吓和警惕之后,如果声音不再继续,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人的大脑总是会让人偏向喜欢安全,逃避危险。 但是,燕时洵相信自己,同时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房间里,刚刚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有莫名的恶臭液体在渗漏。 这时,在厨房里哼着山中小调的柳名,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发现了客厅中的两人。 他擦了擦手,热情的迎了出来。 “客人是饿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村长不知道去哪了,耽误了我准备食物的时间。” “你在楼上坐坐,我马上就来。” 柳名的脸上带着歉疚,却不会让人责怪他,只会觉得他是个真诚热情的人。 燕时洵也在说了些场面话,夸了柳名,表达了自己对柳名的感谢和信任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 “不好再麻烦你了,不用着急,你慢慢做。” 燕时洵一副为对方着想的诚恳模样,嘴里却道:“我们出门看看风景,估计要等一会再回来,你慢慢来就行。正好一直都没看到村长,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估计村长也差不多回来了,我们再向村长道谢。” 说话间,燕时洵脚下的步伐一直没停,自然而然的跨出了小木楼的大门,临转身前还真诚的朝柳名摆了摆手。 然后就拽着南天,头也不回的走了。 根本没打算给柳名留下反应的时间。 “?G!” 柳名一急,就想要追过来拦住两人。 但就在这时,一楼的房间却发出重重的一声“咚!”。 那声音极大,像是有重物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柳名看了看身旁的房间,不甘心的磨了磨牙,心中暗恨。 但他却也只能怨毒的深深看了一眼燕时洵两人离去的背影,然后怒气冲冲的走向那房间。 “闹什么闹!” 柳名一拳砸在门板上,原本热情真诚的脸因为怒气而显得扭曲狰狞:“这是给你的恩赐,让你有机会远离凡俗生老病死的折磨,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这一拳完全没有收力,将门板砸得剧烈颤动。 而房间里的东西,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重新安静了下来。 柳名满脸鄙夷,冷哼道:“就算你后悔,现在也已经晚了。” “长寿长寿,你既然想要,那当然要付出点什么才行。” 看着重新安静了下来的房间,柳名哼了一声,又抬头看向自己的头顶。 “那些估计也快要熟成好了……” 他低声喃喃着:“估计也差不多可以用了,让村长去告诉师公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柳名兴奋得脸都红了起来,呼吸急促粗重。 “明天的祭典,一定,一定能成功!” 他的眼中带着狂热的崇拜:“等过了明天之后,我们就真正超脱所有苦难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破了音,让本来正常的嗓音变得扭曲骇人。 整座小木楼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直融化在山间白噪音中的细碎声音,也全都跟着停了下来。 好半晌,柳名才停住笑声。 柳名转过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厨房,但他的嘴里,却还一直兴奋的喃喃低语:“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太苦了,太苦了,凡人脱离不了,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幸福的。” “这才该是生命……” 死一样的安静中,柳名的声音显得如此渗人。 而在二楼,那些上了锁没能被推开的房间里。 摆在正中央的床上铺着惨白的床单,四周空空荡荡。 一个穿着登山装的男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巴一点血色也没有,像是殡仪馆陈列的尸体,被摆在大厅里准备告别。 另一个房间里,同样躺着穿着登山装的男人。 还有下一个,下下个…… 如果燕时洵在这里,他一定会错愕的发现―― 这些人里,有好几张面孔,他是见过的。 正是在进山的时候,节目组在山外民宿遇到的那些人。 他们曾告诉节目组,他们有的是为了来体验长寿村的美丽风光,有的是因为重病不想拖累家人所以来碰碰运气。 而节目组也曾在进入下游长寿村却没发现他们的身影时,发出过疑问。 向导和下游长寿村的村人,只说应该是迷了路,绕了远,所以还没有到。 但是现在…… 他们却躺在这里。 只是,再也没有了山外的生机。 只剩下了冰冷的死气。 …… 燕时洵带着南天走进村子后,并没有按照柳名带他进来时的路线行走,而是大胆的向更深处走去。 南天看着周围外形看起来差不多的房子,在一片没有人气的死寂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燕哥。” 南天的声音有些抖:“我们这么走,会不会迷路啊?” 在荒村野山里迷路,找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最后还可能饿死在外面…… 光是想象一下那副场景,就让南天害怕到喘不过气来。 因为童年时的经历,只有待在狭小的、门窗关好的房间里,才会让南天感到心安。 像是这种旷野或是无人荒废的村子,南天只觉得心脏惶惶的找不到落处。 燕时洵的步伐却依旧沉稳,平静面容上没有一丝畏惧或急切的神情,他从容的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自然得像是在自家楼下的公园里散步。 不过,害怕的不仅是南天一个人,还有蹲在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 [作为一个从没靠近过山山水水的城市孩子,我本来以为我会喜欢田园牧歌的生活的,现在看到这个村子……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 [诶呀妈呀,这个村子也太吓人了!人都去哪了?就算都出去打工了,也不至于这样吧?我就住在老家村里,但我以前还真没觉得害怕,直到我看到这个。我先去锁个门再回来!] [草草草!我以前还嘲笑过南天,说他一个男的怎么什么都害怕,怂蛋一个。不过要是我在这种地方,我也顶不住啊!我错了。] [呜呜呜可怜下孩子吧,父母出门玩了,我一个人睡在山上大别墅里,现在我已经觉得门外有人经过的声音了,好可怕!救救我救救我!] [看着直播,真的莫名觉得好冷啊,穿多厚的衣服都不行。] [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能直视那种老楼满墙的爬山虎了……这个看起来真的也太恐怖了!该不会里面还有尸体吧?] 从被柳名带着走来时,燕时洵就从柳名口中得知了长寿村村民很少的事。 而这里荒废的小木楼,就像是被代谢出来的垃圾,一层堆一层,从本来应该温馨的住所,变成了空无一人的旧物的坟场。 因为村子处于洼地,四面环山,旁边紧挨着河水,所以潮气极重,让这些无人居住的小木楼,很快就长满了青苔。 原本应该沁人心脾的绿色放在空荡荡的荒村里,只会让人觉得恐慌,像是在那些被青苔和植物团团围住的房子里,有什么东西躲在阴影里,死死的盯着来人。 而透过小木楼的窗户能隐约看到的生活场景,更是平添了恐怖的气氛。 那些已经落满了灰尘甚至被杂草覆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让人无端的忍不住联想,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原本的主人离开? 甚至房子里还保持着生活的模样,像是主人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南天抖着手,默默的靠近燕时洵抓住了他的大衣袖子。 南天觉得,自己忽然能够理解张导平日里为何那么依赖燕时洵了――真的害怕啊!只有靠近燕时洵,才能有一点安心的感觉。 燕时洵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不过,当他垂下眼眸却看到南天一副害怕得快要窒息、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的模样,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紧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 啧。 所以他才想要把节目组的人都放到安全的地方啊。 要不这一个两个的都凑过来…… 燕时洵的脑海里,想起了之前被路星星张无病安南原团团围住抱大腿的场景。 他顿时觉得,自己也快要窒息了。 不过好在,现在只有一个南天,让燕时洵觉得也还可以接受。 那你为什么就不反感邺澧靠近你呢? 脑海中突然间冒出一个声音,向燕时洵询问。 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有些怔愣。 我没…… 你有。 那个声音反驳了燕时洵的狡辩。 邺澧靠近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感过。 你让他进入了你的生活,在你的家中占据了一角,甚至习惯于一回身就能看到邺澧。 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唯独邺澧可以? 那个声音质问燕时洵,将他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燕哥?” 南天见燕时洵停住了脚步,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燕时洵,想问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立刻将燕时洵走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燕时洵定了定神,眸光沉了下来,在脑海中回应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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