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去求求我爹,让他帮你说个好话,院使怎么能让你给金显荣治病呢?” 言罢抬脚要走,被陆曈一把拉住。 林丹青转头。 “不必多费心思,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再者,我这样的普通人,想在医官院出人头地,迟早也会有这么一遭。”陆曈松开手。 没有身份背景的平人医工,不像那些太医局出来的学生,行路总要坎坷些。不必说别人,单看南药房的何秀、梅二娘就能知晓。 林丹青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惆怅:“平人很难。” 往上爬的每走一步都走得很难。 陆曈喃喃:“是啊,很难。” 光是接近戚玉台,就要费劲周折,几度停滞…… 复仇真的很难。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是窗外雨珠打湿树枝砸落檐下石板。 陆曈转头,看向窗外。 下雨了。 …… “下雨了。” 司卫所里,少年自院外匆匆跑过,一进屋,带进深春雨夜的寒气。 黑犬躲在屋檐下,听见动静,懒洋洋竖起耳朵看了一眼,复又缩回去,静静听着院中雨声。 细雨潇潇,连绵不绝的雨幕将天地遮掩,年轻人站在窗前,昏暗灯色里,背影显得冷清孤寂。 段小宴进了屋,抖落身上雨珠,望见窗前人顿时一喜:“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云暎几日没回殿帅府了,萧逐风又是木讷寡言的性子,殿帅府显得比往日无趣了许多。 听见动静,窗前人转过身来。 青年绯色锦袍在灯色下,显出诱人的艳丽,神情却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冷淡。 他没理会段小宴,段小宴还想说话,就听面前人道:“赤箭。” 赤箭出现在门外:“大人。” 沉默了一会儿,裴云暎开口:“为何没告诉我,陆曈被关进神农祠一事。” 段小宴一愣,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是要兴师问罪啊! 少年人不敢搭腔,噤若寒蝉贴在墙角,尽量将自己当作一尊无用的花瓶或是偶然经过的蚂蚁,试图让屋里人忽略自己存在。 夜雨打湿落花,院中一地湿红,总把良宵淋出几分萧索。 赤箭动了动唇,没说话。 裴云暎临走时,说过紧盯陆曈那头动静。陆曈被关进神农祠的事赤箭不是不知道,只是萧逐风将消息拦了下来。 赤箭也是赞同的。 那位陆医官身份微妙,行事又太过大胆,在巍巍皇城里,不知哪一日就会东窗事发。与之纠缠并不是一件好事,当尽量远离。 偏偏自家大人对其格外上心。 他顺从了萧逐风,以为主子只是一时兴起,很快会将此事淡忘,但眼下看来,他们都想错了。 屋中气氛冷凝,一片寂静里,裴云暎忽地笑了下,“你想做萧逐风的人?” 赤箭一凛,蓦地跪下身来,声音带了一丝惶恐:“属下知罪!” 自家大人素日对下属们都不错,以至于他们都快忘了,大人发起脾气时的模样。 从来不留情面。 夜色安静,只有雨水沥沥打窗的细响。 年轻人垂着眉眼,过了许久,直到屋中点着的香燃了一半,香灰落到桌上,被风吹散半簇,才漠然开口:“自己出去领罚。” 只是领罚,不是扫地出门? 段小宴那口屏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 这算是手下留情了,看来裴云暎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没到糟糕透顶的地步。 赤箭沉默应了,一声不吭地离开。 段小宴方松了口气,一抬眼,陡觉屋中无人,只剩下自己,生怕第二轮到自己,忙贴着墙高举双手大声辩白:“……我说过的,我提议过要写信告诉你的!他们不允,我做不了主!” 裴云暎看他一眼,从怀中摸出个东西扔他手里。 段小宴低头一看,是只细长的白瓷长颈瓶,不由一愣:“这是什么?” “下食丹。” 裴云暎哂道:“消食开胃,自己留着吃吧。”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吃多了?”段小宴狐疑,不过很快高兴起来。 出门还不忘给自己带礼物?那应当没有迁怒到自己吧。 他果然还是殿帅府里最受宠的那个! 少年把那只细长药瓶小心揣进怀里,灿烂一笑:“谢谢哥!” …… 一夜过去,春雨染绿门前池水,满塘漂的都是昨夜被雨打落的花木。 陆曈背着医箱出了门。 昨日崔岷吩咐她今日登门户部左曹侍郎金显荣府上,同曹槐一起施诊,临出门前,林丹青追出门来,又细细嘱咐了好几遍,直到常进在后头催促,适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走到巷子门口,没见着曹槐影子,反倒是他身边的小药童在柱子下等候,见了陆曈便解释道:“陆医官,我家少爷临时有事耽误,需晚点到金府,托我与您说一声,让您先去,他随后就来。” 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临到头了有事,曹槐分明就是故意的。 陆曈没说什么,背着医箱自己走了。 小药童立在柱子下,看着陆曈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众所周知,金侍郎金显荣可不是好相与之人,这般年轻美丽的女医官,独自登门无异羊入虎口。都说姑娘家脸皮薄,被嘴上调戏几句,可别一激动之下投了湖才好。 造孽啊。 …… 户部左曹侍郎金显荣府上,今日分外安静。 点翠琉璃床屏上,绘着一大幅美人调香图。屋子里点着百合香馥郁幽香,泛着股熏人甜腻,窗下书案前,靠椅子坐着个人。 这人面庞泛黑,发丝枯黄,一只酒槽鼻,两个刺猬眼,还是个断眉,穿件簇新的元色长袍,更衬得微驼的脊背隆起更加明显。 此刻,这人正手捧一方莲纹青花碗,里头乌漆麻黑不知道盛的是什么,正要往嘴里送。 下人站在门口,道:“老爷,如姨娘和文姨娘来了,就在院子外等着。” “砰”的一声。 断眉的搁下碗,语气是十足的烦躁:“就说我睡着还没醒,不见!” 小厮不敢搭腔,诺诺去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男人望着面前的青花碗,脸色很是难看。 这男子是户部左曹侍郎金显荣。 金显荣今年三十五,正值壮年,于仕途上有几分真本事,运气也不错,若说除去长得寒碜了些,也实属年轻有为的人世赢家。 然而大约人越没什么越想什么,金显荣自己容貌不济,却极贪图美色,府中纳了八房小妾,个个如花似玉,与他站在一起,犹如话本中的“娇莺栖老树,顽石伴奇花”,实在惨不忍睹。 他也甚是狡猾,纳妾全纳些生得貌美、却又家中贫寒难以维持温饱的女子,这些年来府中竟也没闹出什么差错。 只是丑男配美人,或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前些日子,金显荣便得了肾囊痈。此病虽不会危及性命,但对男子来说却苦不堪言,尤其是对爱色如命的金显荣来说,可不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已经近两月都没与府中小妾们亲近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譬如此刻,两位姨娘都来到他院子门口,他却只能含恨将对方打发回去。 造孽啊! 才想着,方才出去传话的小厮又折返回来:“老爷……” “又怎么了?” “……医官院的医官来了。” 见金显荣满脸不悦,小厮又补上一句:“今日换了位新医官。”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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