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人一马沿着陡峭山壁往下行走。 席天殇牵着马匹,重新顺着陡峭山壁往下走去,扮相较之上山的高人气态,明显多了几分狼狈。 本来整洁的衣袍,被碎石长枪挂的破破烂烂,胳膊肋下还有几条口子,虽然只是皮外伤不影响行动,但看起来着实不怎么像个横行一方的巅峰武魁。 不过这也不是席天殇武艺不行,而是对手有点过于厉害。 断声寂在南朝位列八魁第四,公认的枪道第一人,他拿两把刀上去单挑,没被大枪戳死,已经足以说明武艺的霸道。 在雪崩发生时,席天殇其实就已经发现他找错了人,但断声寂和夜惊堂都是南朝人,他不确定两人关系,对方还先动手,他肯定不能停手。 而他不敢停手,断声寂占上风,更不会主动停手,于是两个人就互相使绊子,最后全被雪崩冲到了山沟沟里;他借此脱身,断声寂自然也没再追他。 席天殇是纯粹江湖人,和北梁朝廷没啥关系,冒这么大风险过来暗杀,除开自认‘刀法第一’的傲气外,还有就是左贤王给的有点多——许诺他办成事后,给他一条北方商路;顺带这两年雪湖花开后,给他分一点。 雪湖花这东西,六十年才有一批,无论在哪里都是绝对的硬通货,刑徒找到一点都能免死那种。雪湖花入药,能让经脉尽断的武夫恢复如初,也能修复练功出现的暗伤、给徒弟打底子等等。不管现在有用没用,只要有机会拿到,就没人能拒绝。 按照席天殇的推算,断声寂出现在这里,目的应该和他一样,是来杀夜惊堂的。毕竟断声寂宰了南朝枪魁接班人的事儿,南北两朝人尽皆知。 席天殇有心思和断声寂合作,但又怕这人靠不住,为此还是选择的单枪匹马行动,在藏龙岭摸索,看能不能碰上断声寂或蒋札虎,和夜惊堂交手,他好来个渔翁得利。 可惜的是,他运气并没有这么好。 马匹不慎踩空滑下山岭,他刚刚把马拉起来,还没走上几步,忽然听到风雪之间传来一道清朗嗓音: “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同为江湖游子,你我能在此地相逢,也算得上缘分。” 嚓~ 火折子弹开,一点昏黄微光,出现在不远处的风雪夜间。 席天殇脚步猛然一顿,手握住了腰间刀柄,伶俐双眼望向火光来源,却见十余丈外的雪坡顽石下,靠着一个人。 人影头戴斗笠身着黑袍,标准的江湖客打扮,右手搭着膝盖,左手则环着一把靠在肩膀上的长刀,只能看到线条冷峻的侧脸,坐姿闲散而平静,就好似一直坐在此地,等待着远道而来的朋友。 虽然只是一眼,席天殇便明白这次找对了人。 刀枪只是两种兵器,但刀客和枪客完全是两种人。 因为长枪不便携带,永远占着一只手,专门用枪的江湖客,多半比较务实,且胜负欲较强。 而明知枪厉害,剑更帅,还选择练刀的江湖客,多半更喜欢浪迹江湖无拘无束的自由。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眼前的江湖客,虽然和断声寂一样锋芒毕露,但明显更飘一些,就像是草原上的野马、浪潮中的孤舟——我可以漫无目的随波逐流,但任你是谁,也休想让我的前行方向改变一丝一毫,这是专属于江湖刀客的锋芒。 席天殇作为北梁刀中魁首,刀客见的太多了,初以为断声寂比夜惊堂厉害,但现在发现,夜惊堂似乎比断声寂更加纯粹。 “嘶——” 踏踏踏…… 缰绳松开,马匹自顾自跑去了一边。 席天殇在雪坡上站立,面向顽石下的年轻刀客,开口道: “受人所托,来取阁下性命,顺道也分个高低。虽然没和轩辕朝打过,但我腰间这把两尺梅,是给他练的,他不是我对手。听说你的刀很快,不知道能不能快过我这把云苍。” 夜惊堂起身把火折子放在顽石上方,照亮了周边方寸之地,长枪插在了身侧,提刀走入雪地: “我从来都不觉得有人刀能快过我,你要比过才知道,说明你心里没底。” “……” 席天殇并未否认这话,身形如同插在天地间的一把利刃,转而道: “狂牙子的刀,天下间公认的最快,但起手不中,满盘皆崩,并非无敌。” 呼…… 话音落,雪花纷飞的雪坡,安静了下来。 太后娘娘躲在石头后面,明显有点担心,但也不敢开口打岔。 夜惊堂身上的披风随风而动,腰间带有黄铜纹饰的螭龙环首刀,在火光下时隐时现。 席天殇斗笠微低,只露出下巴,腰间茶青色的名刀云苍,在风雪看去犹如修长柳叶,尚未出鞘,便让本就刺骨的寒风又多了几分寒意。 “噗——” 双方对峙一瞬后,横风扫过,后方的白马喷了一口鼻息。 席天殇鹰隼般的双眸,朝着夜惊堂背后移动了些许。 便也在此时! 呛啷—— 顽石上的火折子瞬间熄灭,一道璀璨寒芒,犹如白地惊鸿,刹那激射到了十丈开外的雪坡上。 夜惊堂左手倒持三尺银锋,整个人破风而去,在背后风雪中带出一条剧烈旋转的风雪漩涡。 席天殇腰间云苍几乎同时出鞘,身形后撤,以右手拔刀斩,截击横削而来的长刀。 铛! 夜惊堂单刀削在云苍之上,蛮横气劲透过刀身传递,瞬间把席天殇劈的倒飞出去。 也在此时,夜惊堂左手刀送入右手,推刀前斩,几乎没有任何间隙,贴着席天殇飞驰而出,刀锋压向胸口。 而席天殇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在飞退之中,藏于披风下的左手往前甩出。 飒—— 雪夜中寒光急舞。 银色两尺短刃,拖拽暗红丝绳,如同脱膛炮弹,刺向夜惊堂咽喉。 夜惊堂哪怕了解过席天殇的路数,面对这种有点不讲武德的刀法,依旧不太好招架,飞刀袭来直接强停刀势,侧拍击偏飞刃。 叮—— 席天殇见此机会,双脚落地毫无保留爆发,身形下压如同滚地龙莽,手中云苍横斩双腿。 飒—— 气劲肆虐间,满地积雪直接炸开,化为环绕两人的冲天白雾! 夜惊堂弹开飞刀,长刀下扎拦住横斩,但双刀尚未相接,就发现擦身而过的红丝猛然绷直,激射而出的两尺梅以惊人速度飞了回来,破风声直逼后颈。 咻—— 席天殇的路数,是标准的单刀破枪手段,以飞刀飞斧干扰,从而借机近身斩杀。 打长兵都有奇效,打短兵自然也有用。 但长兵被贴脸,会有腾挪不便难以收放的命门,而短兵可不受这个影响。 眼见前后皆有刀锋袭来,夜惊堂当机立断,右手螭龙刀往前掷出,化为飞旋利刃,直劈贴地而来的席天殇。 铛—— 雪夜中爆出一线火星。 席天殇上抬长刀挑开飞旋利刃,尚未回手前刺,就见右手丢刀的夜惊堂,左手抓住了回旋而来的两尺梅,浑身猛震速度瞬间拔升到极致,以至于双目都出现血丝。 轰隆—— 不过一瞬之间,黑影如同横行雪地的蛟龙,裹挟一点寒芒从席天殇上方一擦而过,瞬间来到了后方三丈开外。 席天殇躺在雪地里,右手持刀左手抵住刀背,护住了脖颈,停在了原地。 雪岭上的刀光剑影,在此刻戛然而止! 江湖有一寸长一寸强,也有一寸短一寸险。 这个‘险’指短兵突进,要承受更多风险,但也有灵活轻便、防不胜防的凶险之意。 夜惊堂拿螭龙刀在咫尺之间,很难大幅度变动,而轻薄短小的两尺梅,就是把加长点的匕首,进攻方向从脖子移到肋下,不过转念之间。 因为刀太锋利,双方停顿几息后,红色血液才从衣袍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滴答滴答…… 夜惊堂持刀的左手,同样滴下血珠,不过伤在肩膀而非脖颈,并不严重。 席天殇刀口在肋下,虽然两尺梅长度不够,没法断心脉,但依旧削断了肋骨,血流如注。 夜惊堂拿起穿着红丝的两尺梅看了看后,转身走向被弹飞出去的螭龙刀,开口道: “刀法不错,不过明知我更快,遇见我就不该丢刀。” 席天殇看了看肋下的伤口,而后以刀杵地慢慢爬起来,染血的云苍刀斜指地面,开口道: “好快的刀。席某……” 说没说完,天空上忽然响起: “叽叽——” 继而远处山脊之上,也传来一声爆响。 嘭—— 两人余光看去,却见一名手持九尺长枪的黑影,自风雪中冲天而起跃出山脊,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本来遭受重创,落入必死之局的席天殇,瞧见此景眼神一凝,没说完的话变成了: “席某告辞!” 而后转身就跑向了断声寂的方向,边跑边往嘴里塞吊命伤药。 夜惊堂方才那一下并没有留手,但两尺梅比螭龙刀短一大截,没能伤到心脉,等擦身而过后,他拿短刀,席天殇拿长刀,再回头补刀,就是短近长、追穷寇的局面,为此才选择开口说话,去捡飞出去的螭龙刀。 此时断声寂忽然杀出来搅局,夜惊堂眼神一沉,手中两尺梅激射而出,刺向席天殇,同时飞扑向螭龙刀。 叮—— 半空爆出火星。 席天殇往后挥刀挑飞两尺梅,又猛拉红丝收回,闷头前冲拉开距离。 而夜惊堂飞身拔出螭龙刀,面对飞驰而来的断声寂,也没法追杀,当即收刀归鞘,一把搂住顽石下的太后娘娘,朝着山下飞驰。 断声寂听到打斗声,才从南坡冲过来,发现夜惊堂和席天殇都挂了彩,自然没放过这机会,加速往山下追杀。 而席天殇奔跑中囫囵吞下吊命药物,用扯下披风缠住肋下渗血的刀伤,移动到山坡侧面保持距离后,又开始转身追击,看起来是想当渔翁。 断声寂没有言语,只是在雪面上飞驰,奔腾如雷在背后带出了一条白色雪雾。 飒飒飒—— 三道人影前后飞驰。 太后娘娘趴在怀里,发现夜惊堂抱着个人,根本跑不过那追过来的枪客,焦急开口道: “你别管我,把我扔下来,你先……” “好。” “嗯???” 夜惊堂跑出百十丈,发现抱着个人确实跑不过断声寂,这么跑毫无意义,纯粹浪费体力。当下直接把太后娘娘放在雪地上,让她顺着雪坡滑了下去,同时拿起鸣龙枪,转身就往山上走,开口道: “你来!” 暴喝声如雷,几乎响彻群山。 太后娘娘从雪面滑下去,脸色顿时急了,回头道: “夜惊堂!” 而从山下追下来的两人,见夜惊堂忽然提枪转身,都来了个急刹车,在雪坡上擦出一条长槽。 席天殇差点被打死,第一时间就后撤拉开了距离。 而断声寂则持枪立在原地,不动如山看着夜惊堂。 夜惊堂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斜持鸣龙枪点入雪面,大步往上急行,枪锋在雪面上拉出一条笔直细线,冷声道: “还敢追,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我带着人,昨天就把你俩宰了。你有种来!” 断声寂没遇到夜惊堂之前,确实没料到对方这么彪,肩膀带伤都敢转身直面两武魁。 不过席天殇被一刀重伤,现在估计只敢在远处偷鸡,不可能往跟前冲,当前还是两人单打独斗。 断声寂连裴远鸣都能杀,怎么可能没种,眼见夜惊堂大步走来,长枪轻震,便发出‘嗡’的一声爆响,继而身形便冲天而起,双手持枪当空扎下。 飒—— 夜惊堂眼神凶戾如同疯魔,但心思相当冷静细腻,同时发力身形侧闪,抬枪以霸王开海之势原地横扫。 轰隆—— 千丈雪坡被气劲裹挟,当即掀起一道环形雪浪。 断声寂一枪扎空,被鸣龙枪扫的当空飞旋,身法丝毫不乱,反手一记劈枪,直接砸向夜惊堂头颅。 断声寂毫无疑问是枪道魁首,枪法早已超凡入圣,可以说夜惊堂的任何招式,都在他预判范围内。 但让断声寂没想到的是,夜惊堂根本就没按照正常思路打,他一枪劈下,夜惊堂只是微微偏头,而后一记青龙献爪直刺心门,起手就以命换命。 轰隆—— 断声寂的别离枪,劈在夜惊堂受伤的左肩,瞬间劈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劈到骨头就劈不下去了。 夜惊堂在巨力之下,被砸的双腿直接陷入冻土,右手鸣龙枪依旧刺了出去,瞬间在断声寂肋侧穿出一条血口。 断声寂眉头一皱,当空旋身落地,枪若游蛇自腰后穿出,再刺夜惊堂胸腹。 噗—— 两尺枪锋瞬间洞穿银色软甲乃至胸口,钉在肋骨上。 夜惊堂不是躲不开,而是根本没躲,眼神凶戾好似没任何痛觉,左手抓住枪杆,身形往前硬压,右手鸣龙枪瞅准命门连刺。 嚓嚓嚓—— 断声寂着实没料到夜惊堂会用这种二愣子的打法,枪捅不进去玉骨,当即也抓住夜惊堂刺来的长枪,脚扎大地往前猛压,试图把夜惊堂推倒。 “喝——” 但夜惊堂显然不怕这个,同时发力,瞬间崩弯了两杆长枪的枪杆,靠着通神巨力,反倒是把断声寂崩飞了出去。 嘭! 哗啦啦—— 断声寂被巨力弹开,雪坡之上顿时出现了一条长槽,虽然身体不动如山,但眼底却显出了三分凝重,显然察觉到了夜惊堂身体素质有点变态。 而在远处观望的席天殇,发现夜惊堂体魄太霸道,断声寂短时间戳不死,当即手持双刀,往夜惊堂后方移动。 夜惊堂眉头一皱,当即横枪同时提防前后。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席天殇刚有动作,雪岭下方再度冒出一道人影,如同穿林猛虎,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飒飒飒—— 忽然出现意料之外的强者,三人都是一惊。 席天殇余光打量,觉得身形气势上,像是梁洲匪首蒋札虎。 蒋札虎前几天才和夜惊堂起冲突,而此时杀气腾腾冲的方向,也是夜惊堂。 席天殇见此大喝道: “一起上!” 断声寂见两人包抄,自然没多说,直接提枪前压。 踏踏踏—— 夜惊堂立与雪坡之上,三道人影从各处飞驰而来,远看去就好似三条白龙朝他汇聚。 已经滑出去很远的太后娘娘,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看出形势不妙,当即爬起来想要往上跑: “夜惊堂!” 结果话音未落,山上就传出一声爆响。 狂奔的蒋札虎,看着夜惊堂,犹如看着拐走闺女又弃之不顾的渣男,那杀气把断声寂都看的心悸。 但跑到附近,距离席天殇约莫七八丈的距离时,蒋札虎右脚猛踩大地,整个人来了个直角转向,右拳爆震,瞬间撕裂了右边衣袍,而气势骇人的一拳,也从手中冲出。 轰隆—— 蒋札虎专精拳脚,打兵器注定吃亏,但能赤手空拳打到八魁第六,其身法和爆发力无可置疑,夜惊堂都得拿枪打,拿轻刀根本占不到便宜。 席天殇其实有戒心,在蒋札虎气息不对瞬间,就将手中两尺梅射出,同时身形后拉。 嚓—— 飞到精准无误刺中胸腹,直接钉在了蒋札虎胸口。 而蒋札虎根本就没格挡飞刀,一拳冲出被云苍刀拦截,当即变拳为掌,捏住纤薄刀刃,前冲之势不减,肩头直接撞入了席天殇胸口。 轰隆—— 本就受重创的席天殇,哪里扛得住此等重击,整个人横飞出去,激射向上方雪岭,当空就喷出一口老血。 而另一边,夜惊堂在蒋札虎转向瞬间,就已经冲向断声寂。 但断声寂也不傻,瞧见蒋札虎调转拳锋,便知道情况不对,前冲身形骤停,又往后飞撤。 叮叮叮—— 夜惊堂枪出如龙前压,虽然是追着打,但想破断声寂的枪还真不容易,只要断声寂不主动换,他短时间很难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 而双方眨眼连出数枪后,上方便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夜惊堂心头一沉,余光看去,却见蒋札虎一记贴山靠,把席天殇撞出去三十多丈,直接撞进了岩石雪崖。 席天殇满嘴是血,尚未爬起来,无数岩石冰砖就从雪崖上砸下,瞬间把其掩埋,而后铺天盖地的冰层积雪,就从山巅之上滑了下来。 轰隆隆—— 蒋札虎本来还想补刀,跑出去几步就发现情况不对,当即飞身折返: “韩先生在下面,快走!” 夜惊堂听到蒋札虎十几个家眷还在雪岭下面,脸色当即一变,抬枪逼退断声寂后,飞身就往山下疾驰,抱起了太后娘娘。 而断声寂见两个人是一伙的,自认很难一挑二,持枪立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后,在雪崩压下来的前一刻,飞身后跃跳下了雪岭,往东南方飞驰而去…… 第六章 孤烛夜话 雪崩的轰鸣声远传山野,两道身影从雪顶飞驰而下。 夜惊堂连番酣战,虽然时间不长,但消耗显然不小,奔行间气喘如牛,黑色衣袍看似没有太大变化,但肩头胸口渗出的血水,却染湿了两人的衣衫。 因为左臂不便还的提着枪,抱着人跑不太方便,夜惊堂直接把太后娘娘抗在了右肩上,手搂着腿弯,和土匪抢小媳妇似得。 太后娘娘趴在肩膀上,被颠的花枝乱颤,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转头瞧见夜惊堂肩头触目惊心的伤口,被吓的不轻,面色苍白如纸,语无伦次道: “夜惊堂……你……” 夜惊堂伤不致命,但也不能说轻,肩膀挨了一记劈枪,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胸口也挨了下,如果不是浴火图止血效果强横,这么高负荷冲刺,恐怕都已经失血过多了。 因为血战过后神经尚未放松下来,疼痛感其实不强,夜惊堂神色还相当冷静,见太后娘娘吓哭了,开口安慰: “我没事,有浴火图,等会包扎一下,养几天就好。” “都是我不好……” 太后娘娘眼底显出深深愧疚,想抬手把流血的肩膀捂着,但趴在背后有点够不着。 而她这一动,夜惊堂就发现饱满臀侧,在脸上蹭来蹭去,抱得有点不稳,随手便用枪杆在臀儿上拍了下: 啪~ “别乱动。” “……” 太后娘娘倒是听话,顿时不动了。 轰隆隆—— 雪白铺天盖地,往下滑了近两里路,才逐渐到了强弩之末。 蒋札虎带着家小翻山越岭折返,晚上在北坡的山坳里安营扎寨休息。 夜惊堂跑到山坳上方,发现雪崩逐渐停了下来,滑不到下方的营地里,才暗暗松了口气,速度也慢了下来。 蒋札虎昨晚才到藏龙岭附近,正在睡觉忽然听到了山上的打斗声,跑过去就发现夜惊堂在一挑二打两个武魁,到现在还没摸清楚状况,此时回头询问: “夜大人,方才怎么回事?” 夜惊堂气喘如牛回应: “左贤王安排了席天殇来报复,断声寂可能是发现我红花楼的身份,过来斩草除根,两个人不知怎么撞一块儿了……” 蒋札虎见夜惊堂伤势比较严重,也没多说什么,飞身来到山坳间后,把夜惊堂带到了老巫师韩庭跟前。 虽然雪崩并未滑下来,但山崩地裂的响动,还是把营地里的十几个人吓的不轻,都跑了山坡高处躲避,等到蒋札虎回来才折返。 夜惊堂被太后扶着进入临时搭建的帐篷,老巫师韩庭便着手处理伤口,他也顺带说了下琅轩城发生的事情。 韩庭是西北王庭的老国师,听闻司马钺反叛,乃至夜惊堂对万部放话的事儿后,感慨良多,也说了很多自身看法。 总结下来约莫就是——司马钺死前的话也没错,西北矿物药材等产量很大,但地广人稀生活物资匮乏,只要有风吹草动,各部就开始囤粮自保,不知道自私自利保存实力的部族,根本就传承不下来,为此只能同富贵,没法共患难,夜迟部就栽在这里。 想要改变,不能走天琅王老路,得借南北两朝之力,先彻底收复西海诸部,打压宗族势力拆分为州县,权利集中在朝廷手里,然后南北调度资源,才能一劳永逸解决西海诸部的问题。 夜惊堂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但他不擅长这些,只是认真记下,等以后回去了再告诉女帝,让专业的人去干这些专业的事情。 太后娘娘一直待在跟前,都不忍心看血肉模糊的伤口,默默帮忙洗着热毛巾擦拭血迹。 鸟鸟则还没下班,从山上飞下来后,又跟着两个徒弟跑上山去找跑丢的马匹,毕竟大白马不光是贵那么简单,真摔死或者被雪崩埋了,夜惊堂都不知道从哪儿找一匹还回去。 等到伤口简单处理完后,夜惊堂就起身离开,来到了驻地后方的一间帐篷里。 …… 半晚上忙活下来,东方的天际已经蒙蒙亮,依稀能看到淡淡金霞。 夜惊堂进入帐篷,在地铺上坐下来方才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容,也当即消散,微微抽了口凉气: “嘶……我去……” “诶?” 太后娘娘跟在后面,见夜惊堂衣袍因为治伤撕开了,半边肩膀都漏在外面,本想找来毯子披上。瞧见风轻云淡的夜惊堂忽然抽抽,吓得一抖,连忙在旁边跪坐下来,又想转头叫大夫。 夜惊堂连忙摁住太后肩膀: “不用不用,有点疼没憋着罢了,不打紧。” 太后娘娘半信半疑,想看下伤势又不敢乱碰,只是拿起被褥,搭在夜惊堂背上: “疼你憋着做什么呀?我还以为你没事了……早知道本宫就在宫里潜心习武,要是认真练,现在肯定比水儿厉害,也不至于光拖你后腿……” 太后娘娘天赋绝对不差,底子和师承更没的说,只是疏于练习,才看起来弱不禁风。 不过说超过璇玑真人,夜惊堂还是不大信,当然他也没反驳太后娘娘,只是道: “功夫什么时候学都不晚,天赋底子年龄,决定武夫路走的顺不顺,但不是武夫的全部。以前江湖上就有瘸子、瞎子等等,靠着心中一口气,身残志坚硬练成了一代宗师……” 两人正说话间,帐篷外传来响动。 夜惊堂话语一顿,恢复风轻云淡的模样转眼看去,却见帐篷挑开,一个不知谁家的小媳妇,捧着两套衣裳走了进来: “蒋家嫂子让我给你们送来的,要是不合身随时说,我给你们换。” “哦,谢了。” 太后娘娘连忙把干净衣裳接了过来,点头致谢,待小媳妇出去后,才回过身来,把厚实衣袍展看了看,而后就想帮夜惊堂解腰带: “你赶快把衣服换一下……” 夜惊堂肯定不可能让太后伺候,见她半边身子都是血迹,开口道: “我出去换,娘娘也把衣服换下。” 但他还没起身,却被按住了。 太后娘娘哪舍得夜惊堂在外面吹冷风受冻,本想自己出去换。 但驻地里就几个临时帐篷,不可能每人单独一间,她现在住的这帐篷,都是刚刚腾出来的,山上连个小树林都没有,她总不能站在驻地中间换衣裳。 太后娘娘稍微迟疑了下,就转过身去: “外面那么冷,你出去做什么?就在这里换吧,不看就是了。” 夜惊堂也不好站在大姑娘小媳妇面前换衣裳,当下也没坚持,转过身去,和太后娘娘背对背,解开了腰带: “那委屈娘娘了。” “委屈什么呀,是本宫委屈你才对,莫名其妙连累你遭这么大罪……” “该来的总会来,这和娘娘没关系……” 太后娘娘本来是想等夜惊堂换完了出去等着,但又不想太娇气,让夜惊堂再折腾了,稍作犹豫,也解开了腰带: “你别回头哈,本宫也换一下。” “呃……” 说话之间,交领衣襟展开,露出了绣着凤凰的淡金色肚兜,不过因为胸口弧度较大,自然而然变成了胖凤凰,看起来恐怕有好几斤那种。 夜惊堂见太后娘娘也在换衣裳,自然是没说话了,三两下把裤子套上,披着被褥坐在原地,也没敢转身,目光随意打量,忽然发现侧面的地上,有道烛火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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