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面铺着一张席子。 夜惊堂穿着破破烂烂的裤子,躺在席子上,脸色发红,呼吸不稳,已经闭上了眼睛。 方才终究是和刀魁正面较量,而轩辕朝也不是水货,经验、反应强到能提前推演出对手所有意图的地步,想战胜只能是近乎自残的压榨体魄,来换取轩辕朝看得到接不住的极限速度。 精神高强度集中,身体也透支过猛,夜惊堂进入船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璇玑真人摘下了帷帽,在身侧柔雅侧坐,拿着玉龙膏,手儿在夜惊堂胸口揉按,眼神还是颇为惊艳,一直打量着夜惊堂线条完美胸肌、腹肌。 正常的风池逆血,使用后损伤督脉,脊线会出现一道红痕。 而夜惊堂是通过风池逆血的原理,改了八步狂刀、屠龙令的运气脉络,整体构架有多复杂精妙,肉眼都看得出来。 此时夜惊堂褪去了上衣,胸口、腰腹、左右胳膊,全是雷纹般的淡淡红痕,虽然惨不忍睹,但偏偏又没有伤及根本,仅是这点,便能体现出天赋的可怕。 因为运气法门这东西不是说随便改的,只要走错路就是岔气,轻则受伤重则爆体,而气血逆流属于自杀的法门,控制不好就是重伤,全身上下这么玩,经验再老道的武夫都可能搞出事,想分毫不差完成此壮举,只能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没法靠熟能生巧获得的天赋。 璇玑真人仔细欣赏片刻后,觉得夜惊堂如果自行推演鸣龙图的运气脉络,指不定能把这条不归路走通。 不过这条路风险太大,走通了也没法言传身教,女帝该出事还是出事,还是去找现成的鸣龙图更保险。 璇玑真人杂念一闪而过,继续在夜惊堂身上的伤痕处涂抹治疗内伤的玉龙膏,摸着摸着,手就摸到了肚脐下,停顿下来。 腿是武夫最主要的发力点之一,夜惊堂露出的小腿上有些许红痕,大腿肯定也有,按理说得上药,但…… 璇玑真人瞄了眼昏睡过去的夜惊堂,想摆出了平常心,做出病不忌医的模样。 但这不骗鬼吗,瞧见了怕是一辈子忘不到…… 璇玑真人稍作斟酌,从怀里取出手绢,和上次捂夜惊堂一样,把自己眼睛蒙起来,然后略微用力撕开裤腿,玉龙膏在手上摸了摸,继续上药…… 滴滴答答~~ 清脆雨声让舱室显得格外幽静,只能听到门外鸟鸟的自言自语。 夜惊堂陷入深眠,没有压力也没有梦境,只是让身体自行修复着恶战过后的各种创伤。 本来这婴儿般的睡眠,会持续到晚上或者明天凌晨。 但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意识忽然被唤醒,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只酥如凝脂的温凉小手,在抚慰着小腹、腿部的肌肉,很舒服…… 夜惊堂尚未清醒,不知身处何时何地,心头默认为三娘或者凝儿在给他治伤,身体本能就在抚慰下起了该有的反应。 但很快,夜惊堂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 夜惊堂猛然醒过来,右眼睁开一条缝打量,却见身着雪色长裙的璇玑真人,侧坐在跟前,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正在上药,表情很是宁静,眼睛上蒙着眼罩。 因为瞧不见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披肩长发配上线条柔美的脸颊,看起来颇有几分仙子气,香肩、腰肢的纤体恰到好处,衣襟高挺在身前画出完美弧度…… “……” 夜惊堂还有点蒙圈,扫了一眼后,目光又下移,看向触感来源——璇玑真人手,在给大腿肌肉抹玉龙膏,而距离白皙手掌不远处,就是剑拔弩张的恶棍…… ?! 哗啦—— 夜惊堂一头翻起来,拉起被撕开的裤子,遮住不便示人的地方,同时按住璇玑真人手。 结果用力过猛,全身肌肉的刺痛传来,又弄得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嘶——” “嗯?” 璇玑真人为了心思不跑偏,一直在默背道家典籍,还真没注意有个恶棍对她虎视眈眈。 发现夜惊堂翻起来,还把她手抓住,璇玑真人蹙眉道: “怎么?以为我趁着你睡着,对你图谋不轨?” 夜惊堂看着璇玑真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都的单纯模样,老脸着实有点挂不住,确定她没没注意到后,也暗暗松了口气: “呃……那什么……我还以为有危险,惊醒过来了……脑子还没清醒……” 璇玑真人右手被紧紧握着,见夜惊堂不放开,有点不满,想用左手拉下眼罩,结果手刚抬起来,夜惊堂竟然又把她左手抓住了! ?? 璇玑真人双手被抓着,身体坐直些许: “夜惊堂,我是离人师长,你莫不是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会揍你?” 夜惊堂现在剑拔弩张,破片似得裤子根本压不住恶棍,松手就得走光,哪里敢让璇玑真人把眼罩拉下,他尴尬解释: “我裤子被撕烂了……” “你盖住不就行了,还怕我撩起来偷看不成?” “你还是蒙着吧,我自己先把药上完,盖住不方便。” 璇玑真人想想也是,便没有多说,待夜惊堂把手放开后,没有摘下眼罩,只是往后坐了些,靠在了墙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夜惊堂其实想让璇玑真人出去,但外面这么大雨,不太合适,想想还是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继续擦药,同时努力静气凝神,想把恶棍压下去。 璇玑真人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口,忽然响起夜惊堂刚嘴对嘴喝过葫芦里的酒,又擦了擦葫芦口,同时问道: “今天那几刀,你什么时候琢磨出来的?”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我一个人练刀的时候,突发奇想,然后就琢磨出来了。” “就昨天一晚上?” “也不算一晚上。我自幼摸刀打底子,这几个月又一直在构思破屠龙令的法门,昨天晚上只是构思运气脉络罢了。能打赢,靠的是以前十几年的厚积薄发,和这段时期功力暴涨的奇遇……” “这我自然知道。即便如此,一晚上能研究透一门招式,也算悟性惊人。不过你这招不行,未伤敌先伤己的招式,只能当做搏命的杀手锏,起手就是玩命,你以后怕是得天天躺床上。” 夜惊堂自然知道这招式的缺点,对此轻笑道: “高手过招就是一下,受伤总比被人弄死强,不过这招确实只能当杀招。今天轩辕朝的那一式八步狂刀起手,虽然爆发力有差距,但拔高了八步狂刀的上限,却没付出任何代价,造诣当真配得上刀魁的名声。我以后用那招就行了。” 璇玑真人略显讶异:“你难不成还准备回去让轩辕朝教你?” “我会躬背弹刀,知道有路可走,自己琢磨即可,废不了多少工夫。” “……” 璇玑真人觉得也是,也不再多说,靠在墙上喝着小酒,等夜惊堂把伤药上完。 但两人刚沉默没多久,忽然同时耳根微动,听到了极远处传来的破风声。 下一刻,外面的鸟鸟,也发出了示警: “咕咕——” 夜惊堂脸色微变,当即翻身而起,从身侧拿起了佩刀。 璇玑真人也迅速拉下眼罩,提着合欢剑拦在夜惊堂面前,表情再无往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专注谨慎。 踏踏踏—— 不过片刻间,极远处的破风声就横穿几里湖面,来到了附近,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外面的风雨间响起: “夜小子,你伤势如何?” “……” 两人闻声皆松了口气,夜惊堂连忙回应道: “仇大侠,我正在上药,马上把衣裳穿上出来……”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问一声。晚上泽州各大派在南湖城摆酒宴,估计是请你在泽州开山立派,你去不去?” “请我开宗立派?” “场面话罢了。武魁都有各自地盘,你接了轩辕老儿的班,又无门无派,按江湖惯例,接下来肯定是开山立派捞银子。 “泽州各大派说是请,其实是探口风,你要是留在泽州,他们就私下商量,给你让出产业地盘,免得你上门教他们规矩;要是没这意思,也会送份厚礼道喜。这是江湖上的人情世故。” 夜惊堂恍然大悟,想了想道: “我是黑衙副指挥使,云州江湖也没龙头,以后还得在云州发展。” “在云州当霸主……说实话从古至今,也就你敢干这事儿。行了,我回去和那些个掌门透透口风。” 踏踏踏…… 踏水声飞速拉远,转眼没了动静。 夜惊堂摇头一笑,正想着‘云州霸主’的名号会不会冒犯女帝,忽然发现舱室里出现了一抹寒意…… ? 夜惊堂低头看去,身高齐他鼻尖的璇玑真人,保持提剑戒备的动作,靠在了他身前。 此时正扭头看向背后,勾人的桃花眸明显抽了下,脸颊逐渐浮现杀气…… 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璇玑真人为了保护他,后背直接靠在身上,腰下就贴着饱满月亮,虽然分心说了两句,但恶棍还没恢复如常,应该是顶到了人家姑娘…… 我去…… 夜惊堂表情一僵,迅速把撕烂了的破裤腿拉好,试图遮挡,但显然为时已晚。 璇玑真人回头就看到了凶相毕露的大恶棍,饶是心智过人也如遭雷击,只觉自己不干净了。 若是夜惊堂状态正常也就罢了,裤子烂了走光也没办法,但这臭小子竟然…… 竟然对她反应这么大! 这不是对她心怀不轨是什么? 璇玑真人微微眯眼,慢慢拔出了合欢剑。 嚓~~ 夜惊堂脸色骤变,直接化身为捂裆派弟子: “诶诶,女侠且慢,你别冲动,我有伤……” “你什么意思?” 璇玑真人长剑斜指地面,眼神十分危险: “明目张胆对意中人的师长起色心,你以为我会和寻常妇人一样,逆来顺受不敢吭声?” “没有没有,误会。我刚才昏倒了,半梦半醒的时候有人帮我上药,我下意识当成了凝儿,才……” 璇玑真人双眸微眯:“你都醒了,我们还聊了半天,你一直举着这脏东西在和我说话?” 夜惊堂老脸有点挂不住:“这不是胳膊腿能随意控制,说抬起就抬起、说放下就放下,气血消退需要时间。我对你绝没有动心,一点兴趣都没有……” ? 璇玑真人感觉夜惊堂说的是真话,但怎么就这般不中听,她轻轻吸了口气: “我眼见为实,凭什么信你这话?你已经有冒犯之实,你自己说,怎么办!” 夜惊堂试探性道:“上次你情非得已蹭了我半天,要不咱们两清?” 璇玑真人觉得夜惊堂脸皮着实有点厚: “两清?你当我是三岁姑娘?” “那你说该怎么办?” “……” 璇玑真人其实也不清楚怎么办,总不能让徒弟的相好给她负责稍加思量后,把剑移开: “本道是出家人,也不婚配,方才的事情,可以看淡当没发生。但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我已经是半仙的境界,距离山上三仙只有一步之遥,但卡在了身体的瓶颈,此生难以寸进。世上只有鸣龙图能让人脱胎换骨,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夜惊堂对于这个说法倒是理解,身体定型后就没法改变,为此身体底子往往决定了武夫的上限。 就比如官玉甲,因为底子没打好,在身体上留下了瑕疵,悟性再好再努力,也没法步入天人合一之境。 史上的武魁,九成都是三十岁前达到巅峰,然后至死都没能再往前踏出半步,大部分也是因为走到了身体能支撑的最大上限。 听见璇玑真人卡在了瓶颈,需要鸣龙图,夜惊堂想了想询问道: “卡在了什么方面?需要哪张图?” 璇玑真人需要五张图,但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会被夜惊堂当傻子看,为此只是挑了两个知道大概去向,夜惊堂有可能拿到的: “武人身体能出毛病的地方,无非筋骨皮,玉骨图我已经学了,还需要金鳞、龙象两张图。金鳞图在蒋扎虎手里,龙象图应该在某位藩王手上……” 夜惊堂因为身体确实难受,又坐在了席子上,想了想皱眉道: “鸣龙图不是大白菜,我有一张,都能和蒋札虎一样称霸一方,就因为不小心蹭了你一下,我就得给你找鸣龙图,还找两张……” 璇玑真人知道鸣龙图的分量,自然也明白自己这要求有点无理取闹。她慢条斯理在对面侧坐,微笑道: “放心,你找到了,我也只是借用,就算按律要上交朝廷,我也会和圣上请示,让你当保管之人,你想给谁学就给谁学,不用请示朝廷。而朝廷该给的赏赐,一样都不会少你。我还可以额外满足你一个愿望。” “……” 夜惊堂听见这条件,心中不由一动。 大笨笨无条件让他学了玉骨图,对他可谓关怀备至,他一直想投桃报李让大笨笨学龙象图。 但拿出来后就得按规矩上交,私藏犯忌讳,以后想给其他人学,于情于理都得和朝廷打声招呼去宫里查阅。 若是借璇玑真人之口,得到了自由裁定的权利,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又问道: “我若是真找到了,陆仙子能满足我什么愿望?” 璇玑真人找鸣龙图是为了给徒弟续命,也知道这任务难度非常之大,为了激励一下夜惊堂,故意做出不太正经的模样,含笑道: “这看你,只要你不怕离人把你送去净身房,某些伤风败俗的非分要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夜惊堂觉得这话又是在逗他,摇头道: “我对你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岂会提非分要求。等找到了再说吧,到时候若真有所求,你别赖账就好。” “一言为定。” 夜惊堂和璇玑真人一起出来,龙象图就没带在身上,带着也不可能现在就掏,总得找个合理来历,当下也没多说,继续抹起了伤药。 “你先出去,非礼勿视。” “呵……” …… 第四十九章 打道回府 天色渐暗,邬王府的廊台亭榭间挂上了灯笼,无数禁军和黑衙捕快在其中穿行巡视。 王府后方的大花园里,不时升起一道火光,继而在高空炸开化为漫天星星点点,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的话语: “哇……” “太后娘娘,这个好玩,能在地上转圈儿……” “娘娘当心手……” …… 大花园内,几个宫女提着宫灯,心惊胆战的打量。 身着暗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手里拿着火折子,点着各式各样的烟花。 烟花是红玉吩咐禁军,从建阳城里搜罗而来,最大号的甚至能在半空炸出一朵五颜六色的花来,比夜惊堂随手买的那些好看太多。 但玩乐终究得有人陪着才有意思,和随身宫女在这里孤零零的放烟花,哪怕再好看,也显出了几分单调乏味。 太后娘娘看着半空飞散的花火,眼底显出三分幽怨,估计是在暗暗埋怨,璇玑真人出去潇洒,又把她给丢在了这里。 而王府中觉得无趣的女子,不止太后一人。 花园附近的观景楼上,东方离人身着蟒袍在华美书岸后端坐。 随行的几个老臣,拿着整理好的账目和名册,站在书桌前,正认真叙述着各种事务。 东方离人办公事非常认真,从来不会疏忽懈怠,但再有耐心,也架不住这些个老臣子啰嗦。 尤其是户部过来查邬王私产的主官,能把厨房还剩几斤酱油都算清楚,还一五一十报给她听,用以展现自己办事儿有多严谨。 臣子事情办的如此细致,东方离人也不可能不耐烦,甚至还得表现出赞许之色,认真听着臣子叽哩哇啦报菜名。 在听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一名黑衙总捕,手里举着信件,从廊道里朝这边跑来,遥遥便急吼吼开口: “报!君……君山台……” 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是全速从外面冲回来的。 书桌前的朝臣,听到这和北梁打过来差不多的急促语气,皆是停下了话语。 东方离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脸色微变——夜惊堂昨天早上才出发去君山台,今天应该刚到,下面人忽然如此火急火燎的报告消息,那肯定是出事儿了。 东方离人迅速起身,飞身跃出窗口,落在了观景楼下,沉声询问: “君山台那边怎么了?” 黑衙总捕来到东方离人近前,躬身行礼,气喘如牛道: “刀……刀魁……换人了!夜大人今早上在君山台一战成名,把君山侯打了个吐血三升……” “哈?!” 东方离人表情一呆,继而便面露不可思议: “他把轩辕朝打趴下了?” 黑衙总捕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 “过去探查君山台动向的捕头亲眼所见,消息绝对属实。据说战况相当残暴,夜大人先用八步狂刀破了屠龙令,反手又用屠龙令破了八步狂刀,把君山侯直接打自闭了,扯着嗓门求个痛快……” “轩辕朝死了?” “没有,据说夜大人来了句‘杀你,脏了我的刀’,然后就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风姿堪比天仙……” “……” 东方离人听着黑衙总捕兴奋描述君山台的场景,欣喜之余,心底也涌现懊悔。 毕竟武人打上武魁,就是文人中状元,一辈子也就一次,她错过这种江湖盛况,这不得可惜一辈子…… 真是,昨天怎么不跟着师尊一起过去…… 东方离人正追悔莫及之际,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蹙眉询问: “什么怀拥绝色佳人踏浪而去?他抱着谁?” “呃……” 黑衙总捕可是知道靖王和夜大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闻言兴奋表情一僵,好在反应迅速,连忙解释: “可能是江湖人瞎传,把帝师大人误认为了夜大人的那啥。夜大人血战刀魁,估计伤的不轻,帝师大人搀着下台,也在情理之中……” 东方离人恍然大悟,表情也焦急起来: “夜惊堂伤势如何?” “不清楚,正面击败轩辕朝,少说也是个重伤,只希望没伤及根本,不然……”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自然急了,当即就想往出走,走出几步又折返,沉声吩咐: “邬王已经归案,让禁军即刻收拾好东西准备拔营。等本王处理完琐事,就立刻押送邬王回京。” “诺!” …… …… 翌日。 风停雨住,和煦晨曦从天际洒下,云梦泽迎来了满湖秋光。 湖平如镜,水面之下倒影出船头的一人一鸟。 璇玑真人因为要当护花使者,少有的没喝断片,此时弄了个小桌放在船头,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朱红酒葫芦放在旁边,侧坐在小案后,提笔勾勒着君山台的人山人海,配上湖光秋日,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态。 除此之外,小案旁边还插着一根长杆,顶端悬着细绳,垂入水中钓着鱼。 鸟鸟蹲在身边,探头看着湖面,本来怕吓走鱼儿不敢吱声,但等了半天不见动静,还是没忍住,摊开翅膀: “叽叽?” 意思是‘没良心的,你行不行?’。 璇玑真人相处多日,逐渐能看懂鸟鸟的意思,很有神棍气息的慢条斯理回应: “钓鱼讲究‘愿者上钩’,不会来的,求不来;会来的,不求也会来……” “叽?” 鸟鸟满脑袋问号,意思估摸是——愿者上钩也得有钩,你光挂根绳子怎么钓早饭? 见璇玑真人不中用,鸟鸟有点不高兴了,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个猛子就跳进了湖水里。 哗啦啦~~ …… 船舱之中窗户开着,几样兵器靠在墙边。 夜惊堂换上了干净的黑色外袍,以包裹为枕头平躺在席子上,经过药物治疗和一夜休养,气色已经恢复正常,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想好利索也没那么容易,回京前肯定是没法再动手了。 一夜无梦,夜惊堂也不清楚过了多久,等觉得光线有点晃眼,睁开眼眸查看,才发现窗外已经多了一轮朝阳。 “呃……” 夜惊堂皱了皱眉,撑起身体,只觉得浑身都是飘的,不难受但有点虚,稍微坐了片刻,手脚才恢复力气。 他来回打量一眼,听见外面有动静,便起身推开舱门,抬眼就看到鸟鸟把自己弄成了落汤鸡,在湖面上扑腾。 夜惊堂暗暗摇头,来到璇玑真人背后,低头打量画案。 璇玑真人虽然看起不靠谱,但实则文武双全,这点从教的两个徒弟就能看出来。 璇玑真人的画风,和东方离人大同小异,但因为阅历经验更深厚,看起来要更自然一些,线条简洁着墨较淡,却又把气氛、神态勾勒的入木三分。 画上的内容,是他打赢后,三个人站在千丈石台上意气风发的场面。 夜惊堂本以为作为背景板的人山人海,只是随手勾勒的轮廓,但凑近仔细看,才惊讶发现,人群虽然模糊不清,却能通过模糊线条,感觉到每个人的动作情绪。 他甚至能通过这些模糊不清的笔画,回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些少侠或侠女。 夜惊堂附身凑近了些,赞叹道: “画的真好。” 璇玑真人没有回头,随手把旁边另一张盖着的纸张掀开,纸上的画面映入眼帘——船舱里,白衣如雪的绝色女侠,手提佩剑护住身后男子,表情全神贯注如临大敌,望着门口。 而绝色女侠背后,被保护的男子,衣不遮体贴在人家姑娘后面,用破布遮挡的部位,顶着人家饱满挺翘的臀儿…… ?! 夜惊堂眼神错愕,不可思议的摊开手道: “你画这东西作甚?” “留着当证据。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就把这个交给离人……” “这是你自己画的,能当证据?你要是画个奉官城穿龙袍,是不是就能说人家有反心?” “我照实画的。到时候离人质问你,你没法问心无愧,怎么不能当证据?” 夜惊堂张了张嘴,觉得这话还真有道理,就点头道: “也罢。只要你不觉得别扭就好。话说你怎么不把主动跳我怀里,还有蹭我的事情画下来?” 璇玑真人理直气壮道:“我理亏的事情,我画下来做什么?给你当证据威胁我?” “……?” 夜惊堂无话可说,干脆也不瞎扯了,在旁边坐了下来,取出干粮,边吃边看璇玑真人画画。 璇玑真人昨天瞧见了大恶棍,再看夜惊堂,曾经正气凌然、不近女色的印象可谓荡然无存,不怎么想搭理,闷头画画不言不语。 彼此沉默片刻后,没等到鸟鸟自己在湖里抓来早饭,反倒是平滑如镜的湖面尽头,出现点点水波,一艘小舟飘了过来。 璇玑真人见此带上了帷帽,夜惊堂则放下水囊,杵着螭龙刀站起身来: “仇大侠。” 湖面上,仇天合撑着乌篷船,飘过数里湖面,很快来到了附近: “寻常江湖应酬已经帮你小子跑完了,也没啥大事。我还得去黄泉镇一趟,就先告辞了。” 夜惊堂听见这话,飞身而起落在了乌篷船上: “我从黄泉镇租的船,也得过去,刚好顺路。” 仇天合瞧见牧青刀,便知道夜惊堂去过了老酒肆,对此道: “酒肆掌柜,就是轩辕天罡,轩辕天罡和你义父是挚友,如今恩怨已清,你再登门,他会视你为子侄,但你难免尴尬。君子之交淡如水,昔日交情,记在心里皆可,也不必刻意登门说那些场面话。” “是吗……” 夜惊堂有点意外,但想想还是点头: “那仇大侠带我问声好。还有牧青刀……” “牧青刀是孙老头的兵器,以前我和你义父在哪里喝酒,一直眼馋,孙老头还说我们配不上。轩辕天罡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吧,就算用不上,也可以帮忙挑个传人……” 仇天合说到这里,瞄了眼坐在远处的女子,凑近小声道: “云璃肯定喜欢。” 夜惊堂明白仇天合的意思,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转而道: “仇大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仇天合想了想:“答应过朝廷,不去南霄山,刀魁也没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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