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几件换掉的衣裳,和满是油渍的洗澡水,不出意外熔石油已经泼了,今明两天肯定会出现意外事件。 夜惊堂可以确定对方的目标是废帝,这个消息得尽快通知笨笨,从黑衙总捕口中得知,靖王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便先行来到了马车上。 一场动乱过后,原本暧昧声响不断的街区再无动静,街上也没了行人,裴家的马车,孤零零停在路边。 夜惊堂来到马车跟前,便听到车厢里传来声响: “你手好重,能不能轻点?惊堂上药一点都不疼~” “他是摸你,我是正儿八经推拿,能一样?刚才和武疯子似得,一杆大枪耍的我都不敢近身,现在成娇娇小姐了?” “那是打架,你以为都和你一样,窝里横的不行,打架只会左右横跳,不知道在干些啥……” “你……” …… 夜惊堂挑起门帘,抬眼就看到宽大车厢里,点着烛火。 骆凝坐在软榻边缘,左手里拿着玉龙膏,正在给三娘上药。 三娘则抱着软枕趴在软榻上,贴身武服已经解开,露出了光洁脊背和腰线,沿着脊柱有一线红痕,侧面还能看到被压扁的两大团儿…… (⊙_⊙;) 夜惊堂眼睛张大了几分,迅速把帘子合上: “在治伤呀……伤势如何?” 裴湘君听见动静,正想迅速把衣服拉上,发现惊堂很君子的退出去了,就没动,柔声道: “没事儿,小伤罢了。” “没事你刚才抱怨个什么?” 骆凝被有点战功就在她面前嘚瑟的三娘气的不轻,见夜惊堂来了,就放下玉龙膏: “你来给她上药,我懒得伺候她。” 裴湘君一愣,脸色发红回头:“胡说什么?你又没中药,我是女子……” 啪~ 骆凝和收拾云璃似的,抬手拍了下,在大月亮上带起波纹涟漪: “那你就别闹着说我手重,疼就憋着。” 裴湘君回头恼火道:“你有毛病不成?本事不行,打自家人倒是挺狠……” “趴好!” …… 夜惊堂坐在车厢外有些好笑,也没尝试跑进去打圆场,只是靠在车厢外,听着两个女子吵嘴。 就这么在街上坐了一小会儿,主街上传来车马响动。 一辆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疾驰而来,黑衙捕快在前方开道,身着银色蟒服的东方离人,直接站在了车厢外遥遥眺望。 骆凝挑起车帘,瞧见英气逼人的女王爷,心头怪怪的,询问道: “我先送三娘回去,你今晚回不回来?” 夜惊堂晚上自然想回家陪媳妇,但实际情况可能不允许,他跳下马车: “贼子把熔石油泼了,指不定哪儿出事,今明两天很难回家。你要不就住在三娘家里吧,我现在是贼子的眼中钉,被人找到双桂巷也说不准。” 裴湘君略作坐起身,把车窗挑开一条缝: “你当心些,有事儿就让鸟鸟来叫人,我没什么大碍。” 骆凝轻心头有点担心,稍作迟疑,又道: “你抽时间,还是回来个把时辰,我给你调理下身体。” “呵呵……” 夜惊堂含笑答应,轻拍马匹,让裴家的马车自行归家后,转身快步来到了街口。 …… 奢华车辇在街口停下,东方离人就从车上跃下,落在了街边,打量被绑住了两个活口和徐白琳的尸体。 瞧见夜惊堂快步走来,东方离人眼神颇为讶异,来到跟前先打量夜惊堂有没有受伤,询问道: “你怎么找到徐白琳的?” 夜惊堂抬手示意躺在地上的王大王二: “徐白琳为了借刀杀人,把我会八步狂刀的消息送给了君山台;君山台可能是想借刀杀人,把消息给了周家;周家请了这俩货,这俩货来京城又撞见了徐白琳,想把徐白琳当刀使,然后就全落网了。” “……?” 东方离人娥眉轻蹙,稍微回味了下,才捋清楚脉络,半信半疑: “是吗……你单枪匹马,怎么把这三人打趴下的?” “我就弄死了徐白琳,这俩人是红花楼的人帮忙擒下。” 夜惊堂解释一句后,抬手扶着笨笨的后背,把她往马车上推: “我有点事儿要禀报殿下,咱们去马车上说。” 东方离人觉得这动作相当冒犯,但堂堂大人这么厉害,她凶都不好意思凶,就没计较,脚尖轻点跃起,进入了车厢里,在榻上坐下,亲自给夜惊堂倒茶。 夜惊堂在窗口旁坐下,稍作斟酌词句后,说道: “贼子四散而逃,没抓到活口。不过我可以确认,邬王的目标是云宁侯府里的皇长子,而且熔石油已经泼了,殿下务必加强戒备,别被贼子得了手。” 东方离人端起清茶,递到夜惊堂手里,略显意外: “徐白琳被一枪封喉,你怎么问出的消息?” 夜惊堂不好说‘反贼内讧’的事儿,只是含糊道: “我一枪捅腰上,逼问情报,徐白琳试图拉拢我,说这两天就能把废帝弄出京城,助邬王起兵,事成封我当侯爷。我一走神儿,他就起了杀心,想拼死反扑,然后我顺手一枪就过去了。嗯……确实该留活口的。” 东方离人看街上乱七八糟的战痕,就知道战况有多激烈,心弦紧绷的情况下反应过激很正常,对此很理解的道: “情报是其次,一切还是以个人安危为重。这消息确定属实,不是徐白琳随口瞎编?” “我看出说的绝对是真话,但具体计划没能问出来。” 东方离人若有所思点头,对着车厢外的黑衙捕快吩咐,让马车直接前往城西,而后望向堂堂大人: “从竹籍街命案,单枪匹马一路查到这里,可谓屡建奇功,等此案了结,本王亲自上书圣上给你请赏,你想要什么赏赐?封你个云中侯?” 云中侯是大魏的虚封爵位,只有荣誉,没有饷禄食邑,也没法世袭,和‘君山侯’这种开国侯是两个概念。但出门在外可以吹自己是侯爷,对寻常人来说依旧是梦寐以求的荣耀。 夜惊堂到现在还在租房子,也没土地,理论上来讲属于平民中的‘流氓’阶层,这个赏赐无疑很大。 但夜惊堂江湖出身,更向往‘武魁’之类的荣誉,对此摇头一笑: “封爵就不必了,我这也是给殿下还债,受之有愧。殿下真要奖励我……” 夜惊堂说道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几分: “宫女钰虎的事儿,真没得商量?” ?! 东方离人赞许的目光一冷,吸了口气,胖头龙在眼前肉眼可见的臌胀。 夜惊堂微微抬手:“我随口说说罢了,不行自然不能勉强。嗯……仇天合呢?我学了天合刀,发现这刀法是真精妙,手中无刀心中有刀,越琢磨越厉害。这学了刀法,把师父晾一边不管,有点不合适。”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识相,女王气势才有所收敛: “仇天合劫的是先帝的婚使队伍,和造反无异,能让他在京城颐养天年,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让他安然离开京城,乃至重出江湖,江湖贼子还不得争相效仿?” 夜惊堂知道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东方离人觉得啥都拒绝,有点让堂堂大人寒心,又道: “你放心,本王会为你考虑,仇天合和本王无仇无怨,甚至还有点小恩情,若是有合适由头,会给你行个方便。” “谢殿下。” “哼~” …… 两人闲聊几句后,在马车中无事,夜惊堂又取来缴获的几样凶器打量。 东方离人对武艺很感兴趣,和女帝喜欢收藏书画一样,她爱好是收藏武功秘籍和兵器。 兵器的来头越大,收藏价值自然越高,目前最得意的收藏品,是仇天合的佩刀‘天合’;鸣龙枪虽然工艺好的出奇,但作为仿品,又没被高手开过光,收藏价值其实一般般。 徐白琳的青钢锏和王承景的崩山枪,放在江湖上也算名镇一方的兵器了,被缴获后,自然逃不掉被放进鸣玉楼大厅展览的命运。 徐白琳的正品青钢锏,上次已经被缴获,这次得手的是一杆新锏。 东方离人拿起铁锏打量,发现上面有好几道被刀砍出来的豁口,痕迹比上次的划痕深的多,便从夜惊堂腰间拔出螭龙环首刀,借着烛光查看——长刀虽然密布久经风雨的划痕,但并未卷刃崩口。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你这把刀,结实的有点不同寻常,砍这么重都没事儿。” 夜惊堂以前不知道义父这把刀的底细,只觉得好,但入京后得知很多江湖旧事,慢慢明白这把刀,是从前朝刀魁狂牙子手里传下来的兵器,名字就叫‘螭龙’,江州萧山堡在前朝年间锻造,江湖上所有螭龙刀,都是仿照这把刀的款式打造。 狂牙子刀法出了名的凶悍暴躁,折腾半辈子都没砍坏,以夜惊堂目前遇见的对手,想断这把刀还真不容易。 夜惊堂瞧见笨笨亮晶晶的眼神儿: “殿下不会连我的刀也想收藏吧?” “好刀本王多的是,才不稀罕。” 东方离人把刀插了回去,想了想,心头一动,望向夜惊堂: “对了,本王听说,红花楼收藏着‘霸王枪’和‘黑麟枪’,你……” ?! 夜惊堂见笨笨对他和三娘的兵器动了心思,连忙道: “这是红花楼传家宝,索要不合适,我以后把断声寂的枪拿回来送给殿下。”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道:“你要教本王霸王枪,本王自然得有霸王枪,你想想办法嘛,借本王把玩一年半载也行,本王打造一杆仿品出来,就还给红花楼。” 夜惊堂感觉面前贵气逼人的女王爷,和女朋友撒娇要礼物似的,但三娘的兵器,他真送不了,想了想只能道: “我把黑麟枪借来给殿下练手。鸣龙枪我拿出去给殿下镀金,如何?” 东方离人觉得这法子不错,点了点头…… …… 第五十九章 黑衙地牢 禁卫军屯驻之地,紧贴宫城外墙,内部常驻精锐禁卫军三千,三班倒守卫皇城安全。 而禁卫军屯驻的中心地带便是云宁侯府,大魏废帝便软禁其中。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一道来到云宁侯府附近,和黑衙捕快一起,检查了周边的环境,没有发现地道的痕迹,但为了保险起见,东方离人还是下令,把废帝移到了附近的宅邸,由禁军严加看护,暗中调派了黑衙人手。 东方离人并未大张旗鼓安排人手布防,毕竟当前只知道大概意图,还是无凭无据。 邬王世子被黑衙高手盯着,今天在龙吟楼和其他王公子弟喝酒,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防卫太明显,邬王世子肯定知道计划暴露,会直接取消计划。而后就算熔石油发挥作用,明天宫城的城墙塌了,也没法证明是邬王世子安排人干的。 毫无实证直接灭了藩王世子,诸王唇亡齿寒之下,指不定会闹出大乱子,所以当前还得装作朝廷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邬王世子铤而走险。 等把事情安排好后,夜色已深,东方离人就近在皇城西侧住了下来,以便及时应对变数。 夜惊堂早上钻地道打一架,晚上当街一挑三,就中午吃了个饭,还只吃了一半,确实得休息下,便把事情交给了黑衙总捕下了班。 本来笨笨的意思,是让他就近住在宫里,夜宿宫闱。 但笨笨又不会给他侍寝,夜惊堂自然婉拒了这番好意,还是告辞往天水桥赶去。 时至深夜,街上行人逐渐稀疏。 夜惊堂身形如燕掠过无数楼阁宅邸,横穿云安来到了天水桥街面上,可见所有铺子都关了门。 镖局里面还有点动静,自房顶看去,却见陈彪和杨朝坐在屋檐下,中间放着两壶小酒一叠花生,正在熬夜瞎扯: “少东家在梁州,真没红颜知己?今天那信插门上,连面都不漏,一看就是姑娘家羞答答不好意思……” “我看着少东家长大,岂会不知道。边关的娘们,长得不行脾气还泼,少东家四五岁起,就蹲在门口发愁以后娶媳妇咋办。东家过世,听说要来京城,那走的叫一个干脆,头都不带回的……” …… ? 夜惊堂站在房顶上,很想给喝大了胡说八道的老杨来一脚,但念在是家中老人的份儿上,还是算了,没打扰两人喝酒,直接进了裴家巷子。 裴府大门外,挂着两个灯笼,门已经关了。 夜惊堂并未惊动已经就寝的裴家人,直接来到了后宅,刚刚落在房顶上,就发现一只大鸟鸟,从屋脊上探头,继而蹦到面前:“叽叽叽……”看口气,是在说——死鬼!你还知道回来! 夜惊堂接住鸟鸟,揉了揉脑壳: “追上人没有?” 鸟鸟摇头晃脑比划,意思估摸是——到处乱跑,根本不停留,它跟着就没法回来报信,回来报信就丢失了目标。 夜惊堂和鬼一样咬了徐白琳等人这么久,对方就算心再大,也该知道别抱侥幸心理了,对此并不意外。 鸟鸟追了大半天,也累的不轻,夜惊堂身在裴家,并未让鸟鸟再守夜,落在游廊里后,让鸟鸟去云璃屋里玩。 骆女侠在裴家暂住,折云璃自然也住在这里,因为裴家没大小姐,折云璃堪称受到了公主级的待遇,单独住在偌大的西厢庭院,还有四五个丫鬟伺候。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折云璃并未睡下,在宽大房间里,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丫鬟,在学京城贵夫人圈子里很是流行的雀牌。 夜惊堂看几个小丫鬟欢天喜地毫无睡意的模样,就知道折小女输的很惨,有些好笑,也没过去打扰,悄然来到了三娘庭院里。 主院之中,秀荷睡的耳房已经熄了灯,正屋里倒还亮着灯火。 夜惊堂走到门前打量,可见上了药的三娘,已经在卧房睡下了;骆凝在等他回来,还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本书翻看。 听见门外动静,骆凝就放下了书本,做了个嘘的手势,而后静悄悄走到门外,回身把门关上,柔声道: “三娘刚睡下。你忙完了?待会还出不出去?” 夜惊堂把手放在骆女侠肩头:“事情还没尘埃落定,随时可能出门。” 骆凝等夜惊堂回来,是为了给他调理下身体,免得遇上搏杀出事儿,不过回来就进屋,好像有点太直接,就询问道; “你吃饭没?” 夜惊堂摇了摇头:“跑了一天,都没时间吃饭。” 骆凝见此,转身走向后宅的小厨房:“现在丫鬟也休息了,我下面给你吃吧。” “下面?”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向身侧冷艳动人的侧脸。 骆凝感觉夜惊堂咬字不对,转过头来,四目相对: “怎么了?” 夜惊堂抬手搭在骆凝肩膀上: “没什么。” “哼~” 骆凝略微扭了下肩头,没躲开,就任由夜惊堂搂着了。 两个人相伴来到后宅的厨房,因为宅院很大,厨院的规模都和双桂巷的院子差不多。 骆凝怕夜惊堂回来就急着走,提前准备着开水,最多一刻钟就能吃上热乎饭。 骆凝在灶台前手法利落的忙活,夜惊堂则在旁边搭手,本来像是亲密无间的小夫妻。 但骆凝正在菜板上切葱花的时候,刀锋忽然一顿,继而就抬起刀,架在了夜惊堂脖子上,眼神羞愤; “你这色胚!” 夜惊堂正在打鸡蛋,被这忽如其来的杀气弄得一愣,茫然道: “我又没摸你,怎么色胚了?” 骆凝脸色涨红,想起了两人一起吃药那天,不堪回首的经历,她银牙紧咬瞪了夜惊堂片刻,又把菜刀收起来继续切菜。 哒哒哒~ 夜惊堂摇头一笑,用筷子打着鸡蛋,凑近几分: “骆女侠刚才自己说的哈,待会可不能出尔反尔。” 骆凝离远了几分,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却也没说什么…… …… 另一侧,靖王府。 入夜,鸣玉楼灯火通明,如同灯塔般矗立在城池之间。 鸣玉楼之外就是黑衙,因为衙门的特殊性,周边街巷没什么旺铺,来往之人也都行色匆匆,不敢在衙门驻留。 黑衙东侧的高墙外,是一条上了年月的胡同,胡同里就是黑衙捕头的住处,里面有个小院子,依旧亮着灯火。 院子里摆着大锅,一个厨娘,正在炒着一大锅菜。 仇天合身着布衣,负手站在门外,看着天空的月色,因为身中软骨香,还被王神医施以十二根金针封住气脉,限制太大,手指时而抖动一下,看起来就是个骨架很大,但手脚不利落的市井小民。 虽然走出了地牢,但没有自由身,便是被锁在京城的不死囚徒。 在地牢里有免费牢饭吃,出来了,朝廷包吃包住显然不合适,但也不能让仇天合离开黑衙视线,为此黑衙象征性安排了个送牢饭的活儿,分配住房,每月还给四两银子。 仇天合纵横江湖半辈子,算是正值巅峰的江湖顶流大佬,在这里干跑腿的杂活儿,说起来有点不体面。 但‘一入江湖、生死为疆’,在江湖上风风光光半辈子,如今往日恩怨朝廷不在追究,能在京城颐养天年,每天就送个饭,剩下时间都是喝茶晒太阳,还有养老金拿,怎么想都算善终,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仇天合在门外等待片刻,待厨娘把今天最后一顿饭做好装进饭桶后,进门提起,走向黑衙侧门。 刚走出几步,却听见一声: 咔~ 砖石裂口的细微声响。 仇天合脚步一顿,看向黑衙外墙的一处墙角,却见地上冒出来了的一条裂纹。 仇天合皱了皱眉,没看出特殊,便没在意,提着两个饭桶进入了黑衙,熟门熟路回到了被关了一年的老地方。 黑衙地牢分三层,整体由黑藤砖筑造,内外皆坚不可摧。 黑衙专职对付江湖人,在外办事正常当场就杀了,能带回来关押的人不多,但能关在地牢里的,要么有特殊作用,要么身藏独门绝技,没一个是善茬。 地下一层还算正常,关的都是些奇人异士,偶尔还会被拉出去当不良人帮忙办案,这辈子还有可能活着出去。 第二层基本上就是死囚,进来了就没重见天日的机会,七八间牢房里的住客,无一例外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枭雄,仇天合以前算是这里名头最大的一个。 时值深夜,地底深处的牢狱中,偶尔响起几声锁链拖动的轻响。 仇天合依次走过闹房,把饭盛在碗里放在门上小口之外,走到二层时,意外发现他的‘故居’,竟然来了新人。 仇天合略显讶异,来到井口探头,想看看是何方江湖朋友,结果发现里面装了俩,浑身血迹斑斑,手脚带着锁链靠在墙角。 瞧见他探头,其中身材矮壮的汉子,就连忙坐起来: “诶!老兄,这是什么地方?” 仇天合见不认识,随口回应: “黑衙地牢。你俩是?” 矮壮汉子道:“燕州王二,家兄崩山虎王承景。” 仇天合意外道:“燕州二王?你俩也配住这间房?” “嘿!” 地牢里,刚刚从昏厥中醒来的王二,本来还想问情况,见上方送饭的小厮如此目中无人,顿时恼火: “老小子,我兄弟俩是下了狱,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不跟你计较。要是在外面,你听见我兄弟俩的名字,当场都得吓跪下。我俩怎么不配住这间房?” 仇天合慢条斯理盛饭,示意左右: “左边关的是千面郎君南宫翎,右边是沙洲独眼弥勒,你觉得你俩有资格住中间?” ?! 王二听见这俩名震江湖的大魔头,气势当即弱了几分,左右看了看: “我兄弟二人加起来,不是不能过两招。” “你有本事说话大点声,让隔壁两位听见?” 王二觉得在牢房里,那俩杀人如麻的魔头拿他没办法,但鬼知道以后放风会不会碰上,还真不敢大声叫嚣,只是道: “我不敢又如何?你一送饭的,扯什么虎皮大旗?你有本事把这栅栏打开下来说话!” 仇天合懒得吓唬江湖杂鱼,询问道: “你俩怎么进来的?” 王二说起这个就来气:“接了个杀人的买卖,没干成,翻船了。” “杀谁?” “黑衙一个叫夜惊堂的大人。话说我兄弟俩杀人未遂,按律该判几年?” 仇天合想了想:“图谋杀人者,未成徒三年;以伤者,绞;以杀者,斩。” 王二神色一喜:“我俩没伤!天地良心,我兄弟俩连夜大人衣角都没碰到,还被打了个半死,这是不是关三年就能出去了?” 仇天合摇头一叹:“关上一层,有可能出去。关这一层,你俩就别想了,从地牢修好至今,从这层活着走出去的就一个。” “谁?” “仇天合。” 王二眼神微惊,难以置信道:“仇天合出去了?!轩辕朝一死,仇天合稳坐刀魁,朝廷这人都敢放?” 仇天合觉得这小子有点见识,给饭碗多加了一勺: “仇天合算是夜惊堂半个师父,走关系开个后门,不难。” 王二很是意外,不过想想觉得也不无可能——八步狂刀的传人,听说和仇天合是老相识,夜惊堂会八步狂刀,那和仇天合有关系也正常。 王二琢磨了下,皱眉道: “夜大人可是朝廷中人,该按律判罚。仇天合是他半个师父,劫皇帝媳妇他都能放;我兄弟俩连他碰都没碰到,按律只关三年,他直接关到死,这不徇私枉法吗?” 仇天合摇了摇头,懒得再搭理,把饭送下去,转身离去…… …… 第六十章 家长里短 流云遮蔽银月,白墙青瓦的宅院内暗了下来。 后宅女眷皆以睡下,仅有西厢庭院里,还能听到细微话语: “幺鸡,过来。” “叽?” “叽什么叽?要不叫你一筒?” “叽叽叽……!” …… 主院中,雅致闺阁内幔帐垂下,裴湘君侧躺在枕头上熟睡。 因为时值盛夏,薄被只是略微搭在腰间,上半身穿着水云锦质地的三角帕肚兜,葫芦般的腰身之下,穿的十分清凉。 从东市附近打完架回来后,裴湘君吃了药,早早就睡下了,按照往日习惯,应该凌晨才会自然醒。 但这一睡也不知道到几更天,朦朦胧胧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而后就睁开了眼眸。 嗦嗦~ 裴湘君在床榻上翻身,挑起幔帐,看向外屋的贵妃榻——原本躺在那里看书的狐媚子不见了。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哪里不对,静悄悄坐起身来,把薄裙披在身上,略微合上衣襟,就来到了窗口,侧耳倾听。 骆凝来裴家暂住,因为身份特殊,裴湘君不好安排在外宅的客房,但也不可能和狐媚子同床共枕,安排的住处是正屋侧面的厢房,距离也就几十步。 仔细聆听,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话语,但又有些细微动静,听起来像是……也形容不出来。 这狐媚子在…… 还是惊堂回来了?! 裴湘君满眼狐疑,想了想,无声无息跃出窗户,顺着过道,来到厢房窗外,声音就清晰了几分: 还是听不明白在干啥…… 裴湘君犹豫稍许,靠在窗户边缘,舌尖轻舔手指,小心翼翼在窗纸上弄出个小洞,往里打量: 房间里干净整洁,烛灯放在妆台上,散发出昏黄火光。 平日里冷艳清高的狐媚子,穿着黑色镂空小肚兜…… ! 裴湘君瞧见这正品小衣裳,眼底就闪过意外,没料到这看起来保守孤高的教主夫人,私底下这么骚气。 再仔细看去…… 幔帐之间,冷峻不凡的惊堂,四平八稳的靠在床头,宽厚胸膛和腹肌净收眼底,看起来和大老爷似得。 而平日里凶巴巴窝里横的狐媚子,这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凶…… ?! 裴湘君瞧见这模样,还以为惊堂私底下欺负胁迫姑娘了,但仔细看…… 这狐媚子,还装委屈……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冲击力着实有点大,裴湘君直愣愣看着,还没回过神,就发现靠在床头的惊堂,抬起眼帘,望向了窗口。 ! 裴湘君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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