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周怀礼微微点头,手中剑缓缓出鞘。 噌~~~ 轻微颤鸣,出现在老库房内,烛光之下,寒芒渐起。 但就在此时,外面的巷道里,忽然传出摇摇晃晃的脚步…… 踏踏、踏踏踏……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似乎是酒喝的太多,喝怀了嗓子,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两人皆是一顿,转眼望向声音来源。 踏踏、踏踏…… 很快,脚步声从墙壁移到了门口。 雷光闪过,一个醉醺醺的斗笠客,杵着把长刀,晃晃悠悠来到了门前,浑身被雨水湿透,手里还拿着个破酒瓶子: “嗝~怎么……有人了……滚蛋,这是爷的地盘……” 周怀礼孤身出来,就是不想‘杀徒’的事儿传到老太公和外人耳中,瞧见有外人闯入,脸色微冷,沉声低呵: “滚。” 声音威严,带着杀气! 门口的斗笠客,探头打量几眼,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颊,不过斗笠遮住了双眼: “呵~是……是江湖朋友在办事儿,你这老头,准备杀人劫色不成?” 周怀里眼神隐怒,转过身来。 剑雨华见状连忙道: “兄台,这是私事儿……” “这码头,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天天睡这儿……” 斗笠客晃晃悠悠进入仓库,双手杵着刀柄,醉醺醺却又豪气十足: “你小子……别怕,没人能在老子的地盘……杀人劫色。你出去,我来会会他……” 周怀礼眼神暴怒,三尺青锋出鞘,指向前方醉醺醺的斗笠客: “老夫周怀礼,你小子眼瞎不成?” “周怀礼……呵呵……没听说过。” 飒—— 下一瞬,老旧库房内寒光一闪。 三尺青锋如游蛇,闪电般刺出,直击斗笠客咽喉。 剑雨华脸色骤变,想要抬棍格挡。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这醉醺醺的斗笠客,在剑光亮起的一瞬间,身形迅猛之际后撤,刹那退到了墙边,手中刀光一闪。 嘭—— 身侧墙壁瞬间被劈碎,出现了一个洞口,露出了雨幕下的污水巷弄。 哗哗哗…… 仓库里寂静下来。 周华礼随手一剑不中,察觉到这醉汉,绝非泛泛之辈,眼底闪过谨慎。 嚓~~ 斗笠客站直身体,璃龙环首刀慢慢归鞘,靠在墙上,斗笠微偏: “走。” 剑雨华双臂重伤毫无战力,见这斗笠客是拔刀相助的高人,不再言语,慢慢后退,抱起了晕倒的女子,朝墙壁挪去。 踏踏…… 周怀礼眼神暴怒,目光锁死斗笠客全身: “阁下是什么人?” 斗笠客提着刀不言不语,时不时打一个酒嗝,直到剑雨华从身侧的洞口走出,快步离去,才慢慢站直身形,再无醉意: “知道,为什么让他走吗?” “想替他去死?” “怕他认出我身份,也怕他为你求情。” 斗笠客慢慢抬起斗笠,露出那双锋芒毕露的剑眉星目。 ?! 周怀礼从这双丝毫不掩杀气的双眸,认出了来人是谁,心中咯噔一下: “叶四郎……” “眼力不错。” 周怀礼手持三尺青锋,余光注意左右,显然在寻找潜伏的红花楼的高手。 “不用看了,就我一个。” 周怀礼没发现有人从暗处跳出来,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你来送死?” 夜惊堂摘下斗笠,丢去一边,提起佩刀: “对。” 沙沙沙…… 老旧码头寂静下来,只剩一点烛光,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周怀礼今日见识过夜惊堂的武艺,很厉害,但靠那一手霸王枪,打剑雨华可以,绝不是他的对手,心中暗暗斟酌,觉得周边必有埋伏,不然此子不可能这般胆大妄为。 周怀礼稍作沉吟,没有尝试去击杀这红花楼的心腹大患,而是脚步微动,慢慢移向门口。 夜惊堂提刀平淡注视,倒也没有追的意思。 踏踏…… 很快,周怀礼退到了仓库之外,双脚轻点,身形便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仓库之外。 但下一瞬,雨夜中就响起爆响! 轰隆—— 声音如闷雷,老旧库房的屋顶瞬间凹陷,就好似千斤巨物砸在了房顶上。 哗啦—— 整片屋顶当即垮塌,周怀礼从上方砸下。 宋驰虎目圆瞪,跟着从上方坠落,肋下多了一道剑创,却有视无睹,当空一记炮拳,再度锤向周怀礼胸口。 嘭—— 一拳递出,声如闷雷。 随着房顶落下的雨水和瓦砾,在拳风下当空被冲开,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尘浪。 周华礼武艺远不如当代剑圣,但能在水云剑潭当掌门,也绝非泛泛之辈,当空一剑直刺,点向宋驰右肩,攻其必救。 但此举却没能逼的拳法彪悍宋驰收手。 咚—— 剑锋入肉,伴随一身闷响。 周怀礼下坠速度暴增,面上也显出涨红,却依旧没乱了分寸,当空回旋,一剑直刺下方的夜惊堂。 咻—— 尖锐剑鸣近乎凄厉,犹如响箭齐发,三尺青锋当空扎下,不过眨眼已经到了夜惊堂头顶! 第九十六章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 呛啷—— 瓦砾如雨的大库之内,寒光一闪! 在周怀礼撞破屋顶的瞬间,夜惊堂重踏地面,已经飞身而起,左手握刀,银色长锋出鞘如白虹贯日,准确无误劈在刺来剑锋之上。 咚~ 空灵轻响。 伴随衣袍破裂的动静。 周怀礼剑法老道至极,侧剑格挡同时,剑刃弯曲弹向夜惊堂肩头,瞬间挑破黑袍。 此招本可挑断肌腱,废掉夜惊堂左臂。 但剑锋弹起,带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毫发无伤银色软甲! 几乎同时,长刀蕴含的澎湃力道,自佩剑传至身体。 周怀礼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百十斤的体魄,如何压得住夜惊堂从地面而起的全力爆发,身形顿时往上弹去。 “喝——” 坠落的宋驰一身爆喝,手肘向下,一记刚猛至极的肘击,砸向周怀礼后脑,想要一击斩杀。 但周怀礼的剑法,绝非浪得虚名。 长剑被夜惊堂悍然爆发的一刀砸向身前,周华礼直接用胳膊抵住了剑刃。 咚~ 剑刃弯曲,绕着身体往后弹去,几乎弯成了半弧,准确无误挑向宋驰心门。 宋驰打法彪悍,敢以伤换伤,但以命换伤的蠢事儿肯定不能干,当即移开手肘,一记膝撞砸在周怀礼侧腰。 嘭—— 虽然凌空无处借力,但仅靠肉体爆发,依旧把周怀礼踢的横移出去,撞穿了库房的老旧墙壁。 轰隆—— 砖石炸裂! 周怀礼以一敌二,直至此时还基本无伤,甚至还了两人几下狠招,不过他知道缠斗必然落入下风,撞碎墙壁瞬间,就想朝城内飞遁。 但周怀礼双脚刚落在河岸,后方就响起一声: 飒—— 狂暴刀风撞破雨幕,带起了破风声近乎凄厉! 刚才接第一刀,周怀礼还抱有迟疑,但这一刀裹挟骇人声势从背后袭来,他便可以笃定,这是江湖上已经消失三十年的八步狂刀! 如果换做旁人,大概率会被这一刀打个措手不及。 但郑峰当年是‘云泽三杰’,而周怀礼就是泽州人士,和郑峰还是一代人,不可能没切磋过。 虽然背后的刀势远比郑峰可怕,但他周怀礼,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周怀礼。 一刀袭来,周怀礼头都没回,左手抬起,右手长剑顺势拍向胳膊。 咚~ 剑刃在身前弯曲,再度弹向身后,沿途雨珠尽数被震碎为白雾。 夜惊堂全力爆发,一刀斩向周怀礼左腰,已经提防了‘回马剑’,剑锋忽然从左肩处弹出,直接点向心门,着实把他惊了一下。 但发现周怀礼刺向心口,夜惊堂有视无睹,全力一刀斩下。 周怀礼一剑出手,后发先至,点在夜惊堂心脏位置,属于一击必杀之技,哪怕夜惊堂穿的银丝软甲,也有把握击穿。 但无坚不摧的青锋宝剑,贯穿衣袍和软甲后,却撞上了什么东西,再难寸进,导致剑锋瞬间崩弯。 嚓—— 毫无停滞的一刀斩下! 横移躲避的周怀礼,左侧肋下瞬间出现一条血口,直接被斩断两根肋骨! “喝——” 宋驰已经大步冲来,身形如出林猛虎,距离尚有三丈,已经飞扑而出,一拳直击下盘未稳的周怀礼背心。 咚—— 拳拳到肉的重击,和挑破血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天空落下的雨幕,在周怀礼背心处炸开,整个人当即往前飞出去,撞在了河边的石台上。 嘭—— 周怀礼剑术也算炉火纯青,如果单挑,宋驰还真不一定能讨着好,夜惊堂根本不是对手。 但面对两个武疯子,一个浑身宝具难以破防,一个以伤换伤悍不畏死,仅靠单人一剑如何应对? 周怀礼横着撞在石台上,又摔到污水横流的地面,牙缝里喷出一口老血,尚未拍地起身,毫无空隙的一刀就再度斩下。 “喝——” 夜惊堂今天在周家庄,被周怀礼强词夺理连带威胁,可是相当窝火。 当是场合不对不能掀桌子,现在逮住机会,岂能再留隔夜之仇? 夜惊堂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飞跃而起,旋身一刀,带动漫天风雨,斩向倒地的周怀礼。 唰—— 周怀礼知道八步狂刀的力道有多刚猛,直接以左臂抵住剑刃当盾牌,架住住了刀锋。 挡—— 一声爆响。 河边震起水浪,岸上的积水也被震起尺余。 周怀礼后背下的老旧砖石全数粉碎,整个人被一刀劈的几乎陷入地面。 后方就是石台,往后腾挪不可行,翻滚露出后背则是找死,当下只能翻身弹起。 但周怀礼刚跃起一半,毫无间隙的第四刀边再度落下! “喝——” 夜惊堂发出一声爆喝,浑身肌肉高耸,双手持刀举过头顶,而后悍然劈下,再度砍在左臂支撑的宝剑上。 铛—— 雨幕中火星四溅。 周怀礼的宝剑硬是没断,但整个人却再度下陷一寸。 铛—— 铛—— 铛—— 对手根本没有腾挪空间,夜惊堂也不再管招式,就用第四刀朝下猛砍。 每一刀下去,周怀礼整日便下陷几分。 八步狂刀太过压榨体魄,仅仅三刀下去,夜惊堂已经脸色涨红,额头青筋似要爆裂,虎口震裂开来。 但作为被砍的一方,周怀礼远比夜惊堂难熬! 手中宝剑未断,抵住宝剑的左臂,却被狂暴的力道震成骨裂,抬起的胳膊一寸寸下落,只要一次撑不住,就必然被砍碎头颅。 而即便撑住了也是枉然。 宋驰冲到跟前,被夜惊堂疯子般的刀法逼的不好出手,急的在夜惊堂背后左右横跳,恨不得一拳把夜惊堂锤开自己上。 当前已是必杀之势,周怀礼眼底显出了惊怒,怒声道: “住手!” 而远处的夜幕里,也传来了一声急呵: “刀下留人!” 夜惊堂一刀落,凭借骇人蛮力,把刀死死压在周怀礼剑锋之上,余光看去,却见三当家陈元青疾步冲来,脸色焦急而震怒: “你们俩做什么?!” 宋驰浑身是血,脾气很暴,当即回应: “打死这不要脸的鳖孙儿,还能做什么?” 踏—— 陈元青落在附近,又急又气: “周赤阳还在,你杀了他哥,这条命谁来还?” 周怀礼被按在坑中,眼底也显出暴怒: “你有种就动手!老子这条命,换你红花楼满门被屠,老子半点不亏,就看你有没有这胆子!” 宋驰脾气一直很大,今天在周家受的不是窝囊气,刚才撞上,直接起了杀心,和夜惊堂一拍即合就上了。 此时听陈元青的话,才想起来这无耻小人,有个位列八大魁的亲弟弟。 剑圣周赤阳为人重侠义,确实和周怀礼关系不合,把周怀礼打个半死,可能都不会过问。 但真杀了,就不一样了。 弑兄之仇,周赤阳若是不管不顾,那可就是无情无义,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事儿有点不好收场,看向夜惊堂: “怎么办?” 周怀礼知道红花楼没胆子杀他,看着眼神冰冷的夜惊堂: “你真以为你天下无敌?老子今天让你砍,你有种……” 噗—— 压在周怀礼胸口的雪亮银锋,往上一滑,直接刺穿了下颚,从头顶穿出,话语戛然而止。 雨夜陷入死寂! 周怀礼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愣头青,睁圆的双眼逐渐被血水染红,眼底迅速失去神采。 “……” 宋驰和陈元青站在原地,望着死不瞑目的周怀礼,神情陷入呆滞。 嚓—— 夜惊堂把刀拔出来,在袖袍手腕处擦掉血水,反手收刀归鞘,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真以为老子不敢砍你……” “……” 宋驰瞪大眼睛,愣了半晌后,又急又气: “惊堂你……” 陈元青脸都白了,看了看地上死透了的尸体,怒声道: “宋驰!你把惊堂带过来闯的祸,自己把事儿扛了。” “我怎么扛周赤阳?……咱们把尸体一烧,又没人看见!” “你当周家傻?白天起冲突,还扬言要灭周家满门,晚上周怀礼就死了,人能是谁杀的?” 宋驰想说什么,但看着陈元青暴怒的眼神,又沉默了下来。 周怀礼忽然死外面,傻子都能猜出是红花楼干的。 他抗下,周赤阳找上门,只死他一个。 他不抗只能夜惊堂抗,夜惊堂死了,红花楼就没了。 陈元青看向夜惊堂:“你快回去,和楼主速速离开青阳,就当不知道此事。我送宋驰回天南,去官城躲一阵儿。” 夜惊堂摇头道:“这事儿现在不能和红花楼扯上关系,我想办法解决。” “人都杀了,你怎么解决?” 夜惊堂提起周怀礼的尸体,丢进了码头仓库,找来几桶油浇上,以火折子点燃,以免被人看出皮肉上的拳痕。 而后夜惊堂取出了靖王府的铜制腰牌,以周怀礼的佩剑钉在墙上。 宋驰瞧见靖王府的牌子,眼前倒是一亮: “黑衙的牌子……周家瞧见这个,定然不敢妄动,得先摸清朝廷的意思……但黑衙不可能背这黑锅,一问就露馅了……” “周怀礼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见义勇为,和靖王能说清楚。” “就算黑衙背下,周家也能凭借和官府的关系,查出是谁动的手,还是会找到你……” “查到再说,有这块牌子在,至少暂时不会往红花楼头上想。只要给我些时间,他周赤阳来了又如何?” 陈元青觉得这是当前最好的解决方式,转身快步离去: “你们先走,我去通知楼主立刻离开。” …… 老旧码头上火光渐起,极远处慢慢响起喧哗。 夜惊堂站在大火之前,看着尸体逐渐化为焦黑,才转身跳上了一艘小船: “走。”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飞身落在船上,以撑杆推离河岸,在雨幕中朝清江方向快速行去,沿途还在碎碎念: “今天就不该出门,以前都是元青拉着我,你这年纪轻轻,脾气咋比我还爆?” “我都露脸了,进去就没想着让周怀礼活着出门,最后不杀不行。” “唉……以后咱俩不能一块走……” 第九十七章 人在江湖,生死无常 绵柔细雨落在窗外,听起来好似悄然流淌的沙漏,宁静而绵长,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永恒。 沙沙沙…… 骆凝一袭青衣侧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龙潭碧玺,凝望窗前湖水,思绪万千。 今天失心疯了不成,那小贼明显使诈,怎么能中连环计…… 这才几天时间,他怎么就被女王爷给看上了…… 一夜湘君白发多…… 还挺操心他那风娇水媚的女东家…… …… 房间环境清雅,不远处的床榻上,身着鸟鸟肚兜的折云璃,抱着被子酣睡,露出了白洁无痕的小腰。 在不知几更天时,一道闷雷响起。 轰隆…… 折云璃睫毛动了动,睡眼惺忪睁开眼眸,望向窗户: “师娘……诶?师娘你回来啦?!” 折云璃一头翻起来,披上衣服,跑到窗前: “见到惊堂哥没有?惊堂哥怎么就成红花楼的少主了?师娘有没有和他说让他来平天教?” 骆凝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稍作沉吟: “他……他收了红花楼的钱,帮忙占个场,此事莫要告知外人。至于平天教,他把红花楼的事儿办完,就会跟着师娘去南霄山。” 折云璃眼前一亮:“那惊堂哥,以后就是我师弟了?” “什么师弟,是我平天教的护法,你以后得叫师叔。” “啊?” 折云璃表情微呆,琢磨了下:“惊堂哥才比我大两三岁,叫叔怕是……” 骆凝跳下窗户,拉着折云璃来到床边躺下: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休息会吧,天一亮就得出发去京城。” 折云璃完全没睡意,趴在枕头上,双手捧着下巴: “那惊堂哥,岂不是成了我平天教安插在女王爷跟前的眼线?惊堂哥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你惊堂哥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今天若不是剑雨华侠气太重,周怀礼动了杀心,你惊堂哥就已经顾全大局,不和周怀礼这小人计较了。” “周怀礼是真不要脸,惊堂哥明明赢了,还明目张胆颠倒黑白,师父若在,当场就把他拍死了。” “夜惊堂又不是你师父,岂敢在周家地盘对周怀礼动手……” “三叔!三叔……” 踏踏踏—— 形同母女的两人正闲谈间,忽然听到远处的周家祖宅外,传来急促脚步和呼喊声。 湖畔的数个庭院,是贵宾落脚的居所,动静一起,周边就出现衣袍破风的响动: “广老,怎么回事?红花楼夜袭?” “不像,快过去看看……鸿志,周家怎么了?” “不清楚,我也刚被吵醒……” …… 骆凝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翻身而起,戴上面纱走出了庭院。 “家主——!” “谁干的……” 时间已经凌晨,早已经熄灯就寝的周家庄,不过片刻之间就变得灯火如昼。 山庄外的八角牌坊楼下,无数提剑的周家门徒齐聚,有些人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愣愣站在原地。 八角牌坊楼外,是个员外郎打扮的船行东家,脸色煞白,手里捧着把佩剑和一块铜牌,连话都不敢说,只是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船行东家脚边,则是一个担架,用白布遮盖,几个小厮浑身湿透,却撑开油布,以免雨水落在了白布遮盖的尸体之上。 踏踏踏…… 不过刹那间,几十号在周家留宿,等待明日返程的江湖名望,便从庄内急行而出,瞧见那把剑柄呈青白之色的名剑‘朝露’,眼皮便齐齐的跳了下——此乃水云剑潭掌门的佩剑! “这……” “谁这么大胆子……” 所有江湖名宿都是目露难以置信! 他们刚刚还想着,这次风波,可能会以红花楼少主离奇暴毙而结束。 谁曾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周怀礼就用自己的尸体,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几下,告诉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离奇暴毙。 周怀礼怎么可能死? 当代剑圣只要还在,江湖上谁敢轻易杀他? 难不成是刚才喝大了,半夜跑去城里嫖花魁,马上风…… “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人群后方传来急促脚步,刚爬起来的周怀义,脸色煞白冲出人群,看到地上的担架,直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继而又双目血红,显出暴怒愤恨。 轩辕鸿志下午还和周怀礼一起对红花楼施压,凌晨尸体就便摆在了面前,眼底也有惊色: “是红花楼动的手?” 船行东家刚才扑灭码头的火势,发现这具尸体,当场就吓破胆了。 此时江湖上的大佬询问,船行东家一无所知,哪里敢乱说,只是颤颤巍巍递上手中的铜牌。 铜牌为黄铜质地,背面雕蟒龙,正面刻着一个‘靖’字。 轩辕鸿志瞧见黑衙总捕才持有的牌子,神色化为凝重,迅速把把牌子接过来确认真伪——牌子显然是真的。 满面愤恨的周怀义,知道事情不对头,翻身站起,抬手撵走围观的小辈: “都回去。” 跑来围观的江湖小辈,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四五个有名望的人物,站在牌坊楼下。 “在哪儿发现的尸体?” “在……在黄松码头,火势太大,里面都是石材,等烧的差不多,我才让人进去收拾……然后……然后就发看到了这块牌子,被剑钉在墙上……” 船行东家哆哆嗦嗦说完,就躬身行大礼,朝山庄外跑去。 轩辕鸿志眉头紧锁:“先看看伤势。” 周怀义咬了咬牙,在白布旁边跪下,抬手掀开,却见里面是一具焦尸,皮肉基本上被烧干净,化为焦黑物体贴在骨头上,根本没法辨认。 但周怀义对兄长的骨相很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手微微抖了下。 三绝仙翁来到跟前半蹲,仔细打量尸体上的痕迹: “胸口、后背遭受重击,看不出何种招式所为;致命伤为刀伤,一刀肋下、一刀自下颚穿颅,左臂骨头被震裂……这是哪家的刀法?”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轩辕鸿志,毕竟君山台是当世刀魁所在的门派,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世间刀法。 轩辕鸿志缓步来到跟前,打量肋下被斩断的两根肋骨,脑海中也开始浮现不明杀手,从背后出刀,击中周怀义的姿势、力道、速度…… 沙沙沙…… 雨夜陷入死寂,所有人全神贯注等待。 轩辕鸿志目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稍作沉默,又看向颅骨。 三绝仙翁来到焦尸脑袋跟前,仔细打量颅骨上的空洞: “刀宽两指半,刀刃平直,看起来……倒是常见。” 三绝仙翁话是这么说,看向轩辕鸿志的眼神,却意味深长——这是螭龙刀的款式。 轩辕鸿志手指轻轻摩挲,目光微动,似是有心事,沉吟良久,才开口道: “没看出是何种刀法。红花楼算上叶四郎,也就四个登堂入室的高手,没人刀法炉火纯青到这一步。下午才起冲突,红花楼已经拿回清江码头,也不可能傻到晚上在青云城外杀人……此事不似红花楼所为,凶手另有其人。” 众人也这么觉得,红花楼好歹江湖名门,又不是街头蛮子,真要杀人,也是暗中下手不留痕迹,哪能这么明目张胆,怕人不知道是他们动手似的乱来。 而站在后方的骆凝,看见刀痕后,心中满是惊疑,怕众人怀疑到红花楼头上,开口打岔: “周掌门为何会半夜孤身去黄松码头?” 在场江湖名宿,闻言也显出疑惑,看向周怀义。 周怀义眼珠动了动,没有立即开口。毕竟大哥半夜出门,是为了杀了剑雨华这逆徒,把二丫头带回来。 剑雨华风评不错,今天还占了个‘侠’字,此事传出去就是家丑,连门徒都不能告知,又岂能让在场江湖人知晓。 “大哥……酒宴散后就回房歇息了,我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出门。” “……” 在场众人见周怀义这种时候都不说实情,便大概猜出周怀礼月黑风高出门干什么去了: 为周家清理门户! 话说虽然死的人不对,但目的倒是意外达成了…… 而这些线索串联到一起,也大概能推断出事情脉络: 剑雨华离开周家,带着二小姐跑到黄松码头,准备私奔。 周家得知消息,周怀礼咽不下这口气,半夜过去清理门户,但不巧撞见了黑衙的高手。 剑雨华江湖风评不错,周怀礼此举算是滥杀无辜,黑衙高手发现后怒而杀之。 至于留下身份牌子,可能是黑衙高手不想在江湖上引起风波,大大方方表明身份,让周家找朝廷核实说理。 这逻辑、动机都说得通,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处理了。 黑衙中人,都是当朝女帝妹妹的护卫,就算是黑衙杀人理亏,也是按律判罚,周家本事再大,也不能把黑衙的人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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