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其他案子比这个风险大太多,夜惊堂来回翻了两遍,不容易把自己搭进去的,好像就这一张,想想还是把‘无翅鸮’的卷宗拿出来: “我没啥搏杀经验,试试这个吧,若抓不到,还望伤大人勿怪。” “衙门也在查,夜公子尽力而为即可,就算抓不住,能找到行踪,赏金也不会少。” “要活的还是死的?” “能被黑衙追缉的匪类,身上皆有大案,且危险狡诈。除开某些身份特殊之人,其他能当场打死,就千万不要留手,以前因为这个,衙门折了不少弟兄,夜公子切勿心慈手软。” 夜惊堂微微点头,接完了差事,顺势又道: “我对刀法颇为热衷,伤大人昨天提起‘天合刀’仇天合,我听说是刀法宗师,不知大人方不方便……” 伤渐离昨天见识过夜惊堂的刀法,对他好奇江湖上的刀法宗师并不奇怪。 夜惊堂家世背景明明白白,在黑衙之内,又不怕他劫狱杀囚,伤渐离直接转身领路: “走吧,带夜公子去看看。仇天合算是名震江湖的刀法宗师,若能指点夜公子两句,对夜公子来说可是受益无穷。” 夜惊堂没料到伤渐离如此干脆,当下跟随在后,拱手道: “谢伤大人行方便。”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第十九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黑衙独立于六部之外,在内部就可以进行巡查、逮捕、审问、处决一条龙服务,关押要犯的大牢就在衙门后侧——准确来说,是在鸣玉楼的正下方。 夜惊堂跟着伤渐离走了半天,逐渐来到鸣玉楼附近,发现后方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府邸,高墙之后楼阁林立、草木成荫,将帝王之家的奢华气派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靖王府后门?” “黑衙是靖王私卫,按理说这里就是靖王府外宅,黑衙大门才是王府后门。” 伤渐离自廊道进入了通往地下的阶梯。能让黑衙出动的都不是庸人,且多半就地格杀,不会让其多活一时半刻,地牢里关押的人不多。 夜惊堂刚进入地下,便觉一股阴森凉气扑面而来,前方过道深不见底,沿途油灯看去如同鬼火。 前行约莫百余步后,往下走了两层,直到来到了一间地下室内。 地下室外站了两个狱卒,内部四面无窗,点着油灯,中间有一口天井。 天井上方盖着精铁栅栏,以铁锁和井口连在一起,每跟铁棒足有男子手腕粗细,光是分量,寻常人就没法抬起,更不用说冲破铁锁。 夜惊堂来到天井跟前,探头往内部打量一眼。 天井下方是一间石室,摆放着些许起居器物,靠墙坐着一名囚徒;囚徒穿的还算干净,但头发披散了下来,手脚皆有胳膊粗的铁链束缚,骨架很大,但身体十分消瘦。 夜惊堂从井口露头,披发囚徒就抬起了头——脸上有些褶子,看面向约莫五十上下,但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不显颓废,就如同坐在家里看着门口到访的客人。 不过发现面孔陌生后,囚徒又恢复了盘坐之姿,闭上双眼。 夜惊堂询问道:“这就是仇大侠?锁这么严实?” “这些东西不过是防止意外,起不了太大作用;真正锁住他的是‘软骨香’。” 伤渐离解释一句后,看向地牢: “仇天合,这位是夜惊堂夜公子,也是刀客,你可能感兴趣。” 地牢内,仇天合再度睁眼: “下来吧。” 伤渐离打开井口,抬手示意: “请。” “……” 夜惊堂不信锁这么严实,还能对他产生威胁,当下也没怂,直接翻身跃入天井。 踏—— 一声轻响在幽闭石室内响起。 仇天合本来目光平淡,但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夜惊堂身后那把‘螭龙环首刀’。 这把刀的造型,在江湖上其实很普遍,因为前朝刀法宗师狂牙子在刀客中登过顶,其所用佩刀,后辈自然争先效仿,如今世面上的存量极多。 君山台的刀法叫《屠龙令》,初衷屠的就是这把螭龙环首刀。 但仿品极多,真品只有一把。 不熟悉的人可能难以分辨,但曾经见过这把刀的顶尖刀客,认刀比认人准! 仇天合目光神色皆未出现变化,只是打量夜惊堂的面容: “好俊的小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夜惊堂没有居高临下,在仇天合身前丈余席地而坐,拱手道: “久仰仇大侠之名,只是过来探望。” “刀不错,亮一刀,让老夫瞧瞧深浅。” 夜惊堂并未啰嗦,把刀推于腰后,反握刀柄。 呛啷—— 石室内寒光一闪,带起些许微风,吹起了仇天合散乱的长发。 呼…… 夜惊堂收刀入鞘,松开刀柄询问: “仇大侠觉得如何?” 青出于蓝…… 仇天合神色无任何异样,只是淡淡颔首: “是个大才,若老夫未曾困于此地,定要和夜少侠讨教一番。” “仇大侠过奖。我初入江湖,对江湖上的刀客了解不多,只知晓轩辕朝、仇大侠、郑峰等几人,仇大侠可否给我讲讲这些典故?” 仇天合已经看出了夜惊堂的身份,虽然刀法路数截然不同,但起手一模一样。 仇天合年轻时,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较量不下百次,知道郑峰苦苦寻觅的‘正路’,就是此子方才那完美无瑕的一刀。 郑峰没来,刀出现在此子之手,只能说郑峰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奈何桥头。 仇天合眼底闪过一抹物是人非的伤感,明白夜惊堂来意,开口道: “轩辕朝为当代‘刀魁’,生平事迹随处皆可听闻,不用老夫复述。轩辕天罡早已退出江湖,不便提及。至于郑峰,痴儿一个。” “哦?”夜惊堂认真了几分:“此言何解?” 仇天合望向天井:“下来听吧,不是什么密事。” 伤渐离看起来对于这些江湖旧事也感兴趣,飞身跃下,无声无息落在了夜惊堂背后,负手而立。 “老夫三岁练刀,至今五十二载,遇到的朋友很多,对手也很多,不过至今除了轩辕天罡,其他皆已成黄土。郑峰在这些人中,不算出众,但合老夫胃口,算知己。” 仇天合看着夜惊堂:“当年的郑峰,和你一样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可惜没你长得俊,天赋也差你些许。本来老夫与其约定,彼此刀法大成之日,先败轩辕老儿,再决战君山台,一战定当代‘刀魁’,可惜,郑峰先失约了。” 夜惊堂询问道:“为何失约?” “郑峰那小子,和轩辕天罡关系不错,去过君山台几次,结识了轩辕老儿的女儿轩辕淑夜,彼此结缘。” 轩辕淑夜…… 夜惊堂暗暗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大概率和他姓‘夜’有关。 “郑峰情根深种,登门提亲。但当时朝廷在选秀女,轩辕老儿为求富贵,欲送轩辕淑夜入宫为妃。为了让女儿听从安排,轩辕老儿刻意激将,让登门提亲的郑峰用刀说话。” 仇天合微微叹了口气:“郑峰当时连宗师都不是,哪有资格挑战轩辕老儿,但还是拔了刀。 “那一战郑峰拼尽全力,一战奠定了‘刀法宗师’的名号,但依旧距离轩辕朝太远。 “轩辕老儿根本就没想过嫁女儿给他,为了让女儿死心,当场下了狠手,虽然没取郑峰性命,但必然成了废人,连生儿育女估计都成了奢望。” 夜惊堂知道义父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天天烂醉如泥,闻言神色微凝: “然后呢?” “那天之后,郑峰彻底消失在了江湖上,老夫再未见过。如今,恐怕已经先老夫而去了。” 夜惊堂听见这话,略微沉默,又询问道: “轩辕淑夜最后如何了?” 站在背后的伤渐离,接话道: “承安二年,朝廷择良家女入宫,轩辕淑夜在秀女之列,行至云州边界,仇天合杀入车队,身中八刀拼死劫走轩辕淑夜,就此亡命天涯,被朝廷和君山台追捕近三十年,直至去年,他才被黑衙抓获归案。” “……” 夜惊堂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仇天合。 仇天合露出一抹笑意:“老夫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他不知所踪后,轩辕淑夜派人偷偷找到我,让我帮忙寻找郑峰的下落,告诉他一声,轩辕淑夜会在奈何桥头等着他。 “老夫岂会知晓郑峰藏在何处,看不得这些人间伤心事,就单人一刀杀入婚使队伍,劫走了轩辕淑夜,而后带着她找了郑峰十年。从天南山野,找到荒凉草原;从东方海崖,找到西北大漠;至今不知道郑峰藏在何处,轩辕淑夜心灰意冷之下,退隐江湖归于市井,现如今过的也不算孤苦……” 夜惊堂稍作沉默后,摇头一笑,并未言语。 仇天合笑了两声:“这些事儿,老夫下去和郑峰聊。走吧,老一辈刀客的事儿,和你这雏鸟没关系。只希望你不要变成郑峰那德行,再让轩辕老儿当三十年刀魁。” “仇大侠珍重,在下告辞。” 说完,夜惊堂起身一礼,和伤渐离一起跃出天井。 仇天合靠在墙上目送,直至铁栅栏关上,脚步消失,才暗暗叹了一声: “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小子苦尽甘来熬出了个好儿子,老子倒是糟了天谴,什么道理……” …… 第二十章 想当王妃吗? 踏踏…… 一道脚步从幽暗地道响起,却走出两人。 夜惊堂面色依旧平静如常,但眉宇间显然多了三分怅然。 伤渐离走路没有声音,就好似飘在跟前的幽鬼,脸颊一如既往的清冷: “世间最悲事,莫过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夜公子尚未及冠,此类事情见得少,心生感慨理所当然,但也不要看太重。人人把生平展开,经历皆能让你我动容,恻隐之心,当用在该被恻隐之人身上。” “伤大人莫非也有一番故事?” “世间找不到没故事的人,无非大与小,精彩或不精彩。” “呵呵……” 闲谈两句,夜惊堂告辞离去。 但尚未走出多远,就见王赤虎跑过来,遥遥招呼: “夜老弟,王爷召见你,赶快过来。” 伤渐离尚未离去,见此抬手示意: “夜公子,请吧。” 夜惊堂见靖王传唤,眼底闪过意外,稍微整理衣冠后,跟着王赤虎进入高墙下的小门。 一道白色围墙,好似隔着两个世界。 围墙前是肃穆威严的衙门,而穿过小门,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五彩缤纷的花卉引入眼帘,一条游廊架在绿湖之上,通向参差错落的亭台楼阁,无数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在其中穿行,就好似一瞬间从人间走到了天宫桃园。 夜惊堂穿过游廊,目不斜视,没有去看王府后宅衣着亮丽的女眷。 但无奈他长得有一点讨女人喜欢,刚从游廊现身,就发现数十道目光从各处投来,隐隐能听到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公子呀?” “好俊,莫不是咱们王爷挑中的……” “真般配……” “要是王爷不喜欢,能不能赏给咱们呀?” “你想得美……” 王府的侍女这么调皮,大略可以推断靖王不是难伺候的主,夜惊堂心中稍定,跟着王赤虎来到了鸣玉楼下。 五层高楼,走到近前才能感受到其巍峨和华美,人影站在下方,就好似一个小米粒。 鸣玉楼入口处,有一名侍女等候,王赤虎走到台阶下便停步,悄悄给夜惊堂使眼色道: “夜老弟,这一步站稳了,能少走六十年歪路,你可得上点心。” 夜惊堂对此实在不好回应,就拱手一礼,然后轻提袍子踏上台阶,跟着侍女进入鸣玉楼。 高楼一层是宽阔大厅,但其中没有桌椅屏风等日常陈设,中间为空地,长宽约莫六丈,地面并非木地板,而是不明材质的黑色石材,上面密布细微划痕。 周边为八根巨柱,柱子后方是走廊,沿着墙壁摆放数十个案台,上面成列着刀枪剑戟等兵器。 大魏武风鼎盛,无论男女老少、权贵寒门,都会学点拳脚,女王爷家里放着些兵刃并不奇怪。 夜惊堂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跟着不时回头瞄他的漂亮侍女行走,但走到一处案台前时,却停住了脚步。 红木质地的案台上,横放着一杆长枪,枪杆不知什么材质,呈黑青色,光泽犹如玉石。 枪锋长一尺半,黑锋如镜面,在光线下散发着幽森寒芒,枪樽亦是如此。 整枪没有铭刻任何花纹字迹,但放在武人眼中,却好似一个玉体横陈的倾世美人。 而最为关键的,是案台下有块木牌,刻上这杆枪的名字: 鸣龙 夜惊堂从义父哪里得知《鸣龙图》的消息后,也曾打听过这卷奇书的来历——相传史上有位开国君主,在乱世中遇一奇人,得奇书一卷,先入武道化境,后平八荒六合一统天下,老来乘龙登仙而去,为此这卷奇书,就被后世称为了《鸣龙图》。 而那位开国君主征战天下所用的配枪,也被后世冠以‘鸣龙’之名,为十大名枪之首,历朝都是帝王的私人珍藏,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夜惊堂作为习武之人,忽然瞧见这种‘金色传说’级的装备,难免会驻足多看几眼,分辨真伪。 也不知是不是看的太入神,夜惊堂正仔细观摩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喜欢吗?” 声音清澈、肃冷,带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一个‘不怒自威’的严肃形象。 但这声音偏偏又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骆凝的御姐音,是轻灵出尘中带着淡淡的柔媚,听起来就像个出山行走的成熟女侠。 而这道御姐音,则是居高临下、有恃无恐、不容违逆,一股子霸道女总裁味儿…… 夜惊堂并未听到脚步,心中微惊,转眼看去——带路的侍女前面,多了一位女子。 女子头竖玉冠,身着银白相间的蟒袍,腰间为金镶玉的腰带,挂着一块碧绿游龙佩。 女子衣着的款式明显是男装,但稍微改造过,比较修身,腰束的很紧,衣襟则很大,被两团儿撑的鼓囊囊,连上面五爪金蟒,都变成了‘胖头龙’。 女子身材很高,约莫和夜惊堂眼睛齐平,放在女人身上可谓鹤立鸡群。 但偏偏这个女子身材又很协调,标准的九头身,四肢修长,腰身尺寸恰到好处,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十分丰腴! 至于容貌,女子眉眼立体,肤白如羊脂,双眉似柳叶,高挺鼻梁下的双唇,还点了艳丽的大红唇胭,极为夺目,却不显半分妖媚。可以说美的堂堂正正、大气磅礴,用‘美’来形容过于柔和,感觉用‘俊’来形容要更贴切。 夜惊堂转眼看到这么个烈焰红唇冲击力极强的美人,着实意外,但也不至于失态,抬手一礼: “在下夜惊堂,见过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离得挺近,就站在夜惊堂背后,见他回眸一顾,瞧见自己没有任何异色,眼神颇为赞许: “临危不乱、宠辱不惊,心智不错。免礼。” 夜惊堂从蟒袍认出女子的身份,但确实没想到靖王这么年轻,他收手站直,没有打量靖王的容貌,而是看向‘鸣龙枪’,回答刚才的问题: “在下只是好奇,才停下来看看,在下不会枪法,喜欢真谈不上。” 东方离人把长枪取过来放在手中打量: “鸣龙枪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当年再厉害,历尽杀伐传到如今,也难当大用,放在皇城大内当装饰。这杆枪是仿品,不过材质较之正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单手托枪,递给夜惊堂: “试试?” 夜惊堂没有接,惭愧道: “在下不会枪法,实在不敢暴殄天物,还请殿下见谅。” 东方离人收回长枪,放回了案台,沿着诸多环形走廊前行: “本王尚武,这楼里不仅藏着天下名兵,还有不少历朝传下来的武功秘籍,自幼便想‘集百家之长于一身’。可惜,江湖人规矩重,真功夫只传徒弟,不教外人,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 夜惊堂跟着行走,略微琢磨: “靖王想学我的刀法?”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转眼望向夜惊堂: “你倒是聪明。舍不舍得?” 夜惊堂自然舍得,他目标是去宫里挖《鸣龙图》,与《鸣龙图》以及靖王府的人脉比起来,一招见了光的刀法算什么? “刀再好,也得看放在谁手里。真功夫不敢教外人,无非怕外人青出于蓝;我这一刀已经见光,不能当压箱底的绝活儿,教给外人,能比我用得好,用其他招式照样能胜我;没我用得好,会不会此刀都不是我一合之将,教给天下人又何妨?”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孺子可教。武仙人奉官城,对登门请教的宗师来者不拒,只怕对方听不懂,抱得心思可能和你一样,可惜,至今无一人能与奉官城同台相争,希望你日后也能如此。” “靖王太看得起在下了,我没这么大抱负,只是有点私心。我只会这一刀,靖王若是看得上,事后能教我一招半式……” 东方离人明白了意思——以物换物——她转过身来: “好说。君山台的《屠龙令》,你可想学?” ? 夜惊堂听见这话,着实意外。 刀魁轩辕朝是义父的仇家,他若是能学会《屠龙令》,日后用轩辕朝的刀法把轩辕朝干趴下,教君山台该怎么用《屠龙令》…… 那得装多大个逼…… 念及此处,夜惊堂怦然心动,但想想有点尴尬的道: “我就会一刀,换当代刀魁的《屠龙令》,怕是……”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东方离人走到案台前,素手轻抬,拿起一把做工精美的老刀,来回打量: “你只会一招起手式,连自成一派都做不到,换完整的《屠龙令》,肯定不行。你至少得拿一门完整的上乘武学来换,本王才会教你。” 夜惊堂就知道没这种好事儿,稍微无奈: “我确实只会这一刀,后面的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想出来,我真不说不准。” “你把此刀完善,至少十年后,本王可没心思等。” “那靖王的意思是?” 东方离人手指轻弹,宝刀出鞘,可见宝刀护手附近,刻有‘天合’二字,看起来大概率是仇天合的佩刀: “你对《天合刀》可有兴趣?” “……” 夜惊堂瞧见这把宝刀,忽然明白了靖王的用意——她想学《天合刀》,但仇天合肯定不会教,所以想借他之手,从仇天合哪里学来。 夜惊堂今天听说了仇天合和义父的往事,不好说义父的对错,但仇天合的所作所为没啥问题,如果有机会名正言顺捞出来,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夜惊堂稍作斟酌后,摇头轻叹道: “天合刀名震江湖,若有机会,我自然想学。但仇天合身陷囚牢,我学了刀法就得记情分。明知授业恩师命在旦夕,我若置之不理,就变成了白眼狼;我若搭救,殿下恐怕会把我也关进去。” 东方离人把宝刀收回刀鞘,放在了案台上: “你能千里迢迢把家产送入京城,本王便看出你重情义,这种两难之事,自然不会让你去做。仇天合被擒获,至今未被处斩,你可知缘由?” 夜惊堂摇了摇头。 “承安二年,仇天合劫走秀女轩辕淑夜。轩辕淑夜是君山侯嫡女,本来要被封为贵妃,被劫走,一后二妃就缺了人,为此婚使就近选了一名世家女入宫。” 东方离人回过身来,昂首挺胸,身形笔直: “那名女子入宫后,深得父皇宠爱,诞下两位公主。你猜猜是哪两位公主?” “……” 夜惊堂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靖王,颇为意外: “是靖王和……” 东方离人点头,沿着走廊继续前行: “虽说是阴差阳错,但仇天合确实算得上‘从龙有功’。本王不杀他,一来想要他的刀法;二来是对他的‘大逆之举’,很难心生反感。 “你若学了他的刀法,敬他为长辈,又愿意为本王做事,本王看在你的情面上,可以上书天子,法外开恩,让仇天合离开地牢。不过恢复自由身就不用想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能让仇天合在黑衙附近找个小院养老,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夜惊堂对于这个提议,稍微沉默了下: “靖王想让我做什么事?” “嗯……” 东方离人原地负手驻足,回头打量夜惊堂俊美无双的面容、高大硬朗的身板,若有所思。 ?! 夜惊堂站直些许,感觉这火辣辣的女王爷,意思是——你想当王妃吗? “呃……” “哼~” 东方离人把脸颊转回去,留给夜惊堂一个后脑勺: “别想太多。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样的俊才都见过,你这样徒有其表的花拳绣腿,还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掌管黑衙,负责追缴江湖上为非作歹的匪类,你说能让你办什么事?” 夜惊堂就知道没这种好事,悻悻然笑道: “明白了,草菅人命的悍匪,人人得而诛之,在下若有机会遇上,靖王不开口也会为民除害。” “空口无凭,本王如何信你?”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你敢接无翅鸮的案子,说明有把握,先让本王瞧瞧你的能力。” 啥? 我有个锤子把握! 夜惊堂暗道不妙——他刚才手上全是‘蚯蚓竖着劈’的江湖悍匪,为了安危着想,才挑了个危险度较低的差事儿,本想着尽力而为,意思一下就行了。 靖王这话说下来,他要是抓不到,在靖王心里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以后找机会进宫挖宝,自然也成了问题…… 差事是自己接的,夜惊堂总不能现在反悔换一个,想想还是硬着头皮道: “在下定然尽力。” “去吧,本王静候佳音。” …… 第二十一章 狗官! 时至中午,染坊街人影稀疏。 夜惊堂牵着马返回双桂巷,沿途都在琢磨抓‘无翅鸮’的法子,老旧巷道很幽静,遥遥就能听到深处传来的鸟鸣: “咕咕~……” 走到院墙外,踮起脚尖查看,干净整洁的院落里又多了几件家当,远角的瓜架重新搭建了起来。 一袭青衣的貌美少妇,将裙摆收拢至腿前,蹲在瓜架下,以小锄在墙边挖出小坑。 少妇本就身段儿曼妙,收裙蹲下的姿势,使得盈盈一抱的腰肢下,画出了一道满月般的丰盈。 毛茸茸的白色‘有翅鸮’,则很勤快的从少妇旁边的小布袋里叼起种子,小跳到挖出的小坑前放下,然后做出‘鸟鸟乖不乖’的傻模样,张开鸟喙讨要吃食。 “种的什么?苦瓜?” 骆凝见夜惊堂回来,就把小锄头放下,来到了院门处,注意着巷口的动静: “今日去黑衙,打探的如何?” 能有这反应,是因为折云璃不在家,骆凝若不注意着外面,脚步声一响,这小贼准把她往屋里拉。 夜惊堂有些好笑,从厨房拿了个小板凳出来,在屋檐下就坐: “挺顺利,见到了仇天合。” 骆凝戒备的面容微微一凝,眼底显出狐疑,并未靠近。 但夜惊堂描述仇天合的相貌特征后,她脸色就变成了惊讶,来到屋檐外,询问道: “你怎么见到仇天合的?黑衙这么痛快放你进地牢?” 夜惊堂把一个小板凳放在身边: “我是良民,底子清白,刀法又不错,去找衙门的大人行个方便,见识下江湖豪侠,合情合理,有什么难的?过来坐下说话。” “……” 骆凝瞄了眼摆在一起的小板凳,稍作犹豫,来到了跟前,把板凳挪远了几分才坐下,让鸟鸟蹲在中间,柔声询问: “仇天合处境如何?” “被关在鸣玉楼地下两层,铁锁、铁栅栏暂且不提,身上还中了软骨香,估摸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至于营救,你就别想了,潜入地牢劫狱的难度,比直接去刺杀靖王还大,我估摸世上没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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