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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要收服须弥芥子,自然要用这最深刻的联系,否则与芥子联系不深,恐怕终要功败垂成。 心头血出,就如同三颗弹丸,立刻迸入水团之内,打在了须弥芥子之上。 须弥芥子本在吸吮神水,一时就连精血一并吸入进去,而徐子青念动不停,无数法诀同时打出,尽数没入芥子! 下一刻,须弥芥子上泛起红光,倏忽间,若有若无地与他有了什么牵系一般。 徐子青心中一喜,这是成了! 他随后心念一动,须弥芥子吸取神水越发快速,再过了几个呼吸,就全数吸收进去! 待神水消失的刹那,须弥芥子弹射回来,落在了他的掌心。 徐子青摊开一看,如今这芥子通身淡黄,色泽饱满,看似朴素无华,但若是稍微仔细去看,就能察觉其中蕴含某种说不出的奥妙,叫人移不开眼去,仿佛被摄入神魂。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丹田之上。 痛,剧烈的疼痛! 须弥芥子如同一根钢刺,生生扎入丹田之内。 那丹田里原本有那般多的种子,有无数的意念,在撞到须弥芥子时,却纷纷不能抵挡,已然尽数溃败下去。 唯独扎根最深的容瑾,倏然冒上头来! 须弥芥子意念与容瑾之意念碰撞! 二者一个是上古凶物,一个堪比神物。一个煞气冲天,屠戮无尽;一个有法则孕育,能衍化空间。 意念纠缠起来,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这时候,徐子青意念融入进来。 他分别安抚,又与容瑾亲近、劝慰,须弥芥子更受引导,逐步在徐子青意念打磨之下,与容瑾意念互相妥协。 终于,徐子青法诀掐动,运指点住丹田,向上一引-- 须弥芥子登时直冲紫府,在识海里猛然膨胀!收缩! 强烈的煞气澎湃而出,化作无数尖锐钢刀,随着须弥芥子,同样冲入紫府之内。 徐子青头痛欲裂,只感觉仿佛有利器在识海里不断切割、挖掘,生生地要开出一方空间来! 不知忍受了多久,那须弥芥子不断收缩膨胀,每一次反复,都要扩大不少,就如同不断充气,似乎达到某个极限,就要发生质变,引起惊天动地的变化。 同时,容瑾放出的无尽煞气,也化作滚滚洪流,不断冲击紫府之内。 徐子青苦苦忍耐,仿若遭受凌迟之苦。 似乎,就要承受不住…… 正这时,旧日种种情景映入脑海,如若帧帧影片,轮换不休。 前世,今生,亲友……师兄。 挚爱之人,同行道侣,神魂所系。 有人尚在仙道等他携手,他如何能在此处放弃! 徐子青胸中挤压许多郁气,忽然张口一声清啸。 郁气尽出,识海里须弥芥子膨胀到了极限,终是炸裂开来! 就如惊雷轰鸣。 此时,须弥芥子终究是变作了一个空间,生生将紫府打开。 更多煞气仿若有了可去之处,将那空间填充起来,让它不断地变大,变得更宽广,更庞然。 而整个空间里,也被煞气充满。 徐子青疼痛消除大半,他咬牙忍耐,再以指点住容瑾所在,继续往上引去。 容瑾极为听话,它只顺着煞气上行,一瞬冲入紫府,就在那小乾坤雏形里扎下根来。 就仿佛是跟随这嗜血妖藤,所有次木、从木的种子也尽数受了牵引一般,往上而行,统统进入了紫府之内。 而徐子青尚未融入丹田的不少种子,也在此时自行跳跃而出,在那运转的传奇功法作用之下,全数钻进紫府小乾坤--竟也是化为了无数的次木。 多年积蓄,徐子青搜集种子不下万种,现下尽数吸入紫府,扎根于小乾坤雏形之中。 这不仅与他本身联系更为紧密,此后威力,亦是无穷。 但与此同时,他丹田一空,那金丹反而飞速地旋转起来。 徐子青取出一瓶丹药,倾出数粒吃下,又手一摆,已然释放出一条一阶灵脉,直接收入小乾坤雏形之中! 然后,他就闭上眼。 下一刻,内世界便尽数暴露他神识之内。 徐子青清楚“看”到,丹田内,金丹每一次旋转,都要胀大一圈。 若说原先金丹如珍珠,在随着他境界提升至金丹后期巅峰时,就已如同李子大小。 而现在,金丹越发大得厉害,更是不断吸收真元,不断增大之中。 小乾坤雏形里,一阶灵脉的灵气极其浓郁,使得整个雏形内部的灵气都浓郁得如同牛乳,形成一种如同絮状一般的雪白物事,又仿佛是缕缕白烟,缭绕不休。 万木种子疯狂地吸收灵气,萌发、破土、生长,枝繁叶茂,生机无数。 这时候,空中出现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意境,像是有无限深、无限广的延展,又仿佛蕴含着难言的奥妙。 出现了,是须弥芥子中的世界法则! 这法则乃是以小容大,将芥子化为巨大空间,若空间有灵,可将这法则与己身之道相合,形成偌大世界。 演化出一种乾坤,真正的有灵之界。 万木化万灵,徐子青所修之道,无疑可行…… 他深吸一口气,周遭仿佛浸泡在灵水之内。 徐子青所处之地,乃是这座山峰灵脉交汇之处,他的紫府小乾坤雏形有一阶灵脉供养万木,而他自身的修为提升,则是凶猛地吸收周遭的灵气。 无数灵气聚集起来,浓郁到几乎是黏腻的地步,全都从他的头顶灌入,直通丹田之内——那小乾坤雏形演化之时如同另一空间,并不受之影响。 金丹越发涨大了,徐子青的识海之内,三魂七魄早已尽数化为元神,此时元神也焕发出淡淡青光,如同一条接引之线,从识海里投射下来,映照在金丹之上。 这时候,徐子青生出了一种极玄妙的感觉。 金丹是活物,元神和金丹如同两个自己,而意识同源,又如一人。 在元神不断牵引之下,金丹逐渐增长,一直到拳头大小。 这时候,它便不断地凝实,到后来,似乎开始伸缩。 它内部更仿佛孕育了一个生命一般,如同心脏搏动一般“嘭嘭”作响。 徐子青明白,这是他的金丹就要破裂了。 而金丹破裂之时,则为结婴之刻。 但这一关,并非是那般容易。 若是他底蕴不足,金丹恐怕不能破裂,而机遇一过,结婴自然就失败了。 这时候,他便要更 403 403、 ... 徐子青屏息凝气,不曾稍有怠慢。 很快,他的精神饱满,精气充足,已然恢复了最佳状态。 同时,他双眼之中就有无数生死奥义流过,如同一条长河,滚滚不休。 生死轮回之道,是为徐子青毕生所求,求道问仙之大道! 在这种玄而又玄的意志之下,徐子青整个人也仿佛空灵起来。 他陷入了那种奇特的境地里,仿佛是他自己,又仿佛置身于天外,渺渺茫茫,俯视自身。 丹田中,金丹的搏动越发剧烈。 更多灵气灌注起来,《万木种心大法》疯狂运转,把灵气化为真元,把真元充入金丹。 徐子青的意念落在金丹上,要将它的外皮一点一点打磨,一点一点剥离。 “嘭!嘭!嘭!” 搏动的声音,就如同声声魔咒,要叫人心魂俱丧! 有人厉声喝问:“你资质虽好,用心不纯,难成大道!” 徐子青双目紧闭,直迎而上:“自修行以来,我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放纵,如何用心不纯?” 那人一声冷笑:“你心中俱是情爱,道心数度动摇,皆因情爱所起,若不忘情弃爱,再无大道可言!” 徐子青心中一颤:“我所修本非无情之道,情爱使我不失本心,绝非得道之障!” 此人又说:“你处处攀附师兄,若无师兄在侧,以你懦弱,当一事无成!” 徐子青沉心而应:“师兄与我不分彼此,何来攀附之说?既为道侣,当携手共进,前日里我依靠师兄,来日里未必不能使师兄依靠。若事事沉疴于心,处处斤斤计较,念头便不通达,反要促成心魔。” 一时间,那声音同徐子青争论不休。 一人说:“你师兄资质超凡,若非你为阻碍,早已披荆斩棘,成就至高之道!” 一人回:“师兄本心坚定,绝不会因此动摇道心。师兄所求,必然是他真心所求!” 一人又说:“你处处不及师兄,如何堪与匹配!” 一人又回:“既是不及,当迎头而上,一时不及非是一生不及,我自不会看轻自身,亦不会看轻师兄!” 一人再说:“你心慈手软,难成大器,容瑾煞气冲天,终要夺你神魂!” 一人再答:“容瑾早开灵智,好生引导,便无差错。我道心坚定,如何能夺?” 一人还说:“师兄主杀,你却主生,杀生不两立,你与师兄,终成陌路!” 一人还答:“有生即有死,生死轮回本为我之道,万千杀意里亦有一线生机,我与师兄互相补足,何来陌路可言!” 那声音喋喋不休,似还有无数话语说出。 徐子青却深吸一口气,朗声开口:“你无需多言,动摇我之心志。” “你挖掘我内心魔障,想要将我控制,我虽不济,却非浅薄之辈。” “莫来哄我,你便是我的心魔。每逢有所间隙,都要因此作祟,快速速退去!” 他舌绽春雷,声声震耳:“心魔如何,心障如何,我徐子青早已坚定本心,再如何啰嗦,亦不能惊扰于我!” 这一句话落下后,那许多“嗡嗡”不绝的言辞,终于消失了。 而徐子青也出了一身冷汗,打湿了半边身子。 方才是心魔趁空再来,却也是内心拷问。 若非徐子青先前已然被心魔折磨一回,又与云冽元神交融、解除了心障,如今恐怕也并不会那般容易,就将其驱逐。 但此回过后,当又有好一阵子清静了。 缓缓调息过后,徐子青再度内视。 此时,他便发觉金丹之上,已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裂缝,正在真元的不住灌注、元神意志的不断打磨下变得越来越大,甚至更边缘处,又多出了许多细细的小缝来。 与此同时,徐子青的元神,也开始刺痛起来。 那投注下来的青光陡然收回,一瞬没入到小乾坤雏形里。 而那金丹,突然碎裂了。 刹那间,就化作了一蓬金粉! 更加强烈的生机迸发而出,那是一种新生之喜悦。 金粉散去后,原本金丹所在之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尊婴儿! 一尊只有拳头大小,却是眼耳口鼻俱全的青色婴儿。 它形态凝实,清晰的五官虽显稚嫩,但细看之下,可不是与徐子青一模一样么? 结婴已成! 这就正是徐子青的元婴了! 但元婴成型后,还远远未完。 就在这一刻,天道降下了澎湃的意志。 这意志无比恐怖,徐子青的意念在这意志之中如同蝼蚁,又仿佛大海飘萍,弱小不堪。 可是这并不能动摇他。 徐子青沉心定神,元神传达己身之道。 生死轮回,轮回生死,有生有死,无生无灭。 他的意志化作海中砥柱,又如同浪滩岩礁,稳固无比,坚韧无比。 《万木种心大法》在天道法则之下,也生出了异样的变化。 这功法原本就是传奇功法,而传奇功法,就能让修习之人在结婴时,攫取更多的天道馈赠! 只不过一个眨眼: 紫府中,小乾坤雏形不断扩展、不断成熟,飞快地形成了真正的小乾坤,它的空间大了千万倍,本来所有的世界规则,也变得更加清晰,就要变成有形之物。 这新生的紫府小乾坤里,万木生长更快,仿佛一瞬间就有了千年、万年的岁月流过,让它们的生机陡然增长,变得前所未有的古老,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嗜血妖藤容瑾,它的藤蔓不断分裂,不断成长,几个呼吸过后,居然已经有了上万条、数万条之多! 每一根藤蔓,都十分粗壮,几乎两三人都不能合抱,冲天而起。 它的根系扎在小乾坤地面深处,占据了极为广大的地域。它张牙舞爪,已然占据了半面天幕。 这才是嗜血妖藤的真正面貌! 足足到了徐子青元婴期时,才能将其真容显现出来! 在这嗜血妖藤终于舒展开来后,三株剑形木拔地而起,拱卫在嗜血妖藤所占地域之外,也形成了自己的独有领域。 肉白骨本来只余下种子,但此时在天道馈赠下立刻重新成熟,同样占领一块土地。它成熟之后种子脱落,又形成新的肉白骨,接连不断,居然声称一片药田。 另外几株至阳之木各自成长、各自安家,也呈拱卫之势,拥住中心的嗜血妖藤。 紫府小乾坤内,几乎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那小乾坤中的土地,却有些开裂了。 若是寻常万木,还不算什么,但这些上古凶物、至奇珍宝灵物纷纷伸展完全,一个刚刚结婴的年轻修士,他的小乾坤根本不足以担负。 就算有传奇功法,也没有这般能力。 徐子青心里一冷。 他所求之道不错,却还是高估了自身之能…… 这一瞬,几乎是禁不住的苦笑。 小乾坤雏形土地生出裂缝,其形态也有些模糊,无边剧痛传来,这小乾坤似要崩塌! 而那本来生成的元婴,也隐隐黯淡下来。 恐怕……要失败了…… 徐子青冷汗涔涔,心中绝不甘心。 若是一次结婴不成,又要耽搁百年甚至更多。 此次失败,甚至可能契机再难寻觅也未可知。 怎能,怎能失败! 许是他意念太过强烈,忽然间,他储物镯里,传来了一种呼应之感。 似乎有什么物事,亟欲脱出…… 徐子青一咬舌尖,叫自己冷静下来。 在如此境况下,他理应信重直觉。 当下他更不犹豫,就心念转动,将那物放出! 刹那间,一道流光袭来。 徐子青看得清清楚楚,那悬浮在他面前的,正是一颗鸽卵大的褐色硬块。 它非金非木,看来却像是一块硬土。 这是…… 正不得解,此物却焕发出强烈光芒。 它似乎,想要冲破什么,进入什么。 徐子青心里一动,莫非,它是想要进入紫府小乾坤? 他稍一思忖,就开放紫府。 左右不会更快,为何不能尝试? 下一刻,这硬块直冲徐子青眉心,就狠狠地撞进了紫府小乾坤中! 而它进入的刹那,整个小乾坤,又急剧地发生了变化! 仿佛……稳固了不少。 原来那硬块进入之后,在空中登时无限延展、扩大。 徐子青这才发觉,那延展之后的硬块,居然像是一种沃土! 它很快扩展到无限大后,就立时落下,瞬间与原本的土地融为一体。 而那土地在融入了硬块之后,上面的裂缝全都消弭,变得坚硬、强固,让扎根于上万木都越发生机勃勃! 到这时,徐子青忽然生出了一种想法。 息壤…… 无限增大、永不会减少的土壤,只有息壤! 竟然是那种传说里的神土! 息壤总伴随洪水灾难而出,徐子青却未想到,他当年在秘藏里随手拾得的一件不知名的物事,居然会是这种宝物。 他只因一种预感而不曾丢弃、交换,却在今日,助他稳固小乾坤,帮他成功结婴! 小乾坤稳固后,比之先前牢固了百倍。 徐子青的小乾坤之强悍取决于万木,而万木有土壤依傍则越发强大……这世上又有什么土壤,能比得过息壤? 这果然也是气运。 ……让徐子青新生的小乾坤,居然也变得凝实起来。 远胜寻常的元婴初期。 徐子青的元婴,也不再黯淡了。 它变得十分灵动,只是刚刚结成,双目未开。 却总算不会轻易溃散。 而如今的徐子青,却还要做一件事。 小乾坤稳固后,世界法则高悬于空,但须弥芥子的法则,却并非完全归徐子青所有。 他双目睁开,将生死轮回之道再度祭出。 属于徐子青的意念与己身之道,立时冲入小乾坤之内,化作了一股无形青气,瞬时将世界法则缠绕。 那青气极为强悍,正绕着世界法则不断转动,而每转一圈,都要将其消磨、融入。 世界法则如同小乾坤之天,徐子青的意志却要压服这“天”。 好在其早已同徐子青有心血相连,此时并未十分排拒,才让他能慢慢融合。 时光日日推移,“天”不断融入“道”,渐渐地,就让那天幕之上,变作了一片混沌。 形成了如同漩涡般的晦暗云层。 徐子青元神苦熬,在持续引动那漩涡。 生死轮回,轮回生死! 己身之道为清晰之道,又怎能陷入混沌! 除非……除非…… 徐子青猛然抬头,双目里,青光爆射。 混沌若分,则要划分阴阳。 万木有阴阳,万木有生灭。 生之道,死之道,以阴阳而成轮回…… 就在一声如同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后,那天空里的漩涡变了。 它开始不断地旋转,不断地吸纳周遭无数云层。 终于轮廓清晰,在最后一刻,凝聚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图案。 有阴有阳,有生有灭,有善有恶,轮转不休。 正是,太极。 待那太极形成,万木忽然都与太极生出牵引之感。 太极之下,生之道与死之道遥遥而对,又彼此相通。 小乾坤里万木的格局,似乎也生出了一些变化。 善木与恶木,阳木与阴木,俱有分别。 可徐子青的意念,却更加清晰了。 他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明悟,也从未有今日这般贴合己身之道。 形成了小乾坤之后,他日后仙途,方能更为坦荡。 再闭上眼,恐怖的天道意志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他徐子青一人的意志。 这意志将随他一同巩固元婴,再度凝炼小乾坤。 直到境界也稳固下来,才是他出关之时。 但总算……已然顺利突破了。 404 404、 ... 且说那周天仙宗里有无数山域,其中有五陵山域数百年来不过区区数人苦撑、勉强不曾堕落到更为难堪的境地。而近几年,这山域里忽然从下界招来年少英姿的两位同门,其中之一乃天之骄子,这天之骄子的道侣,竟也在短短几年里,就要结婴。 此事周遭常与五陵山域来往者原本不知,忽有一日,天空里生出了异象来,这才叫人有些察觉。 那是五陵山域里一座山峰上,顶空毫无云气,而这云气,有心人能看出,本已是消失了数年之久。 但就在一个正午时分,这无云之地居然渐渐有云气聚集。 云气来得急,不多时汇聚成了云层,又从峰顶之处不断向外扩散,转瞬间,就声势浩大地铺开了去。 就将方圆数百里之地都笼罩在阴影之下,仿若遮天蔽日一般。 云层如棉絮,一层一层堆积起来,待积累得厚了,却又紧紧压缩,不断凝实,几近凝固。 正这时,那云层忽而再向内中靠拢,散乱云气如同沸水,蒸腾不休,竟似将那更远之处的云层也拉拢过来,密密实实地挤压在一起。无数灵气自四面八方被汲取过来,窜入云层之内,形成无数灵气漩涡。这无数漩涡再度汇聚,又再形成一个巨大倒锥,不断盘旋,不断灌注到山峰中去。 与此同时,忽然有一道白影自那峰中洞府里弹射而出。 他不远不近,立在虚空,居然就随意寻了一个空处,盘膝打坐起来。 其身下漂浮一柄黑金巨剑,整个人无喜无怒,如同一团纯粹杀意凝聚,坚不可摧,锋锐无比。 此人座下剑芒吞吐,而人却阖目不语。 峰顶上空,云层仍在不断汇集。 如此声势,不由吸引许多人来,他们只远远一观,立时得知。 那山峰临近几座山头里,都迸出几条人影来,匆匆几个闪身,就出现在那黑金巨剑之侧。 正是五陵山域门人。 杭域主立在虚空,捻须而笑:“云冽,可是子青正在结婴?” 黑金巨剑上,白衣男子睁眼,略为颔首:“不错。” 杭域主眼神欣慰,袍袖一摆,就在周遭布下阵来:“老夫做下禁制,总也让你放心几分。” 云冽神色不动,开口却道:“多谢。” 刑尊主并其余几位师兄,神色都颇为喜悦。 他们虽知徐子青资质不俗,早晚也是元婴,却未料到才这几年工夫,他竟已走到如此境地。 多年苦闷,似乎五陵山域总是气运不佳,而今则仿佛时来运转,先是招来这堪敌化神的年轻剑修,而这剑修的道侣,也在不足两百岁间就有结婴契机! 五陵山域中人都是欣喜异常,其余人等则匆匆看过,就大半回去自家山域之内。 周天仙宗何等大宗,每数年、十数年总有人要结婴,实在不足为奇。 何况这结婴至难关卡未至,要将己身之道与天道相合也还要许多时日,却没得耐心在这苦等了。 只待真正结婴之时,再来瞧上一瞧,也就是了。 而五陵中人,则都关切非常。 他们见一道青光自峰中而出,直刺云层,在内中突然化作一条青龙! 龙首昂然,龙尾甩摆,龙威赫赫! 随后此龙云中翻滚,前后穿梭,正是青龙翻江的景象。 刑尊主叹道:“徐师弟积累雄厚,一旦结婴,必然有百倍之功。” 众多师兄也都纷纷点头:“以如此年岁有如此积累,果然非比寻常。” 但也有人思及云冽,只忖道,这位云师弟乃是一名剑修,可惜结婴时我等不曾得见,也不知修为究竟底线究竟如何。 不过想起这二人为双修道侣,且徐子青对云冽推崇非常,就知云冽之不凡绝不在徐子青之下,而意志之坚更是世间难得! 青龙一出,元婴已成,此后就为天道馈赠、凝聚神通、大道相合之时。 若是并无意外,待一段时日过去,就能度过心魔艰险,境界稳固下来。 否则境界溃散,就要打落回金丹去。 众人再看了数日,见青龙游动自如,就先各自回去,不再逗留。 唯独云冽,依旧停留在这山峰之外,为其守关。 这般一转眼,就是八年过去。 期间五陵一脉同门数度出山而观,都觉十分奇异。 虽说结婴之人数年与十数年不限,但若是太久,总归叫人担忧。 九九极数如云冽者,三年余恰恰婴成,乃是他对自身把握到了极处,不多耗费一丝一毫。 此后越是久长,恐怕要有瓶颈。 果然在第八年头,云上青龙忽有溃败之相。 众人见状,都是大惊。 若是此番失利,再来一回,不知要多少年去。 到那时这好好的一位俊才,怕是要沦落到一流之外了! 一时间,众多同门也不能静心苦修,都留在外头,挂心起来。 幸而再过数日,又有一道黄光爆发,像是一件异宝,亦仿佛是什么神通,送入青龙躯体之内。 随即不过几个时辰,青龙之相立时安稳。 与此同时,山峰之上,许多树木骤然枯死,一转眼复又繁盛。 生机时而极旺,时而极淡,万木时枯时荣。 如此九九八十一回,无数生机累积起来,几乎就要达到一个极限—— 再过不多时,青龙越发清晰,其上有一尊太极图形笼罩下来,像是开了两道门户,十分惊人! 那青龙仰天一声长啸,偌大的身躯自阳鱼入、阴鱼处,头尾相连,一瞬消散。 而后云层渐开,天高风朗。 到这时,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杭域主含笑道:“总算还是成了。” 其余人等,也尽皆放心。 然而徐子青并未自洞府出来,众人以为他许是因先前险些溃败,以至于境界有些不稳,如今仍要继续闭关,巩固一番。 此事不足为怪,凡结婴者,往往事后都要闭关一段时日,或长或短,若无意外,总不会再出岔子。 于是又各自离去了。 云冽站起身,足下光芒一动,便投身峰中,不再停留于外。 山峰里,有无限生机。 先前观徐子青结婴时,云冽亦有所感,如今也来闭关。 十五年后。 五陵山域众多灵脉交汇之地,一座山峰里,一处山府前。 身着淡青长衫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相貌俊雅,温和可亲,眉眼含笑时叫人犹如春风拂面,十分动人。 青年立在当处,神识往周遭一扫,神色间便有一丝疑惑,随后他腾身而起,就往这一片山域里,最高山峰遁去。 杭域主坐在清泉前,手持一根钓竿,正与泉中龙鲤玩耍。 忽然间他眉头一动,转头过来。 果然前方青光一闪,已有一位青年落下地来。 这青年气息平和,看来很是平常,但以他之能一眼看去,就觉此人体内生机滚滚,仿佛直化为一团生气,叫人捉摸不定,却又忍不住想要亲近。 不过下一瞬,这等感觉又消失无踪。 杭域主面上顿时露出笑意:“原来是子青出关了,境界可巩固了?” 这青年——徐子青微微一笑:“劳域主挂念,子青已巩固了。” 杭域主多看两眼,越发觉得欣慰。 如今的徐子青在他看来自然仍是反掌就可镇压,但其潜力却是深不可测,仿佛是练就一门极厉害的功法,而且他身上所有的小乾坤气息,也极为了得。 这般的天才,果然不在云冽之下。 想到此处,杭域主仔细端详徐子青神情,见他眼神里有一缕急切,忽而明白过来。 他不由笑道:“子青来此是为……” 徐子青神略为赧然:“我出关后,不曾见到师兄,不知域主可知师兄踪迹?” 虽说修行无岁月,但闭关这许多时日,却是他同师兄离别最久,好容易彻底巩固修为出山,他自想要与师兄好生分享所得。孰料却未能见到,心里自是想念。 杭域主笑意更深:“你巩固境界时,你那师兄有所突破,已入元婴中期,实力大进。不过他所修法门不能闭门造车,故而见你无事,就早早出山,去磨练剑道了。” 徐子青登时恍然。 剑修一往无前,自然要不断与人对战,才能更进一步。他那师兄剑魂一炼已成,随后境界突破,恐怕是非得要多次与人对战,才能更进一步。 师兄剑意小成时也曾那般历练,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只是……师兄却是去了什么地方与人挑战? 徐子青猜测不出,自是开口相询。 杭域主捻须笑道:“若是以往老夫也不得而知,但近来老夫听闻于衡央郡有一次论剑大会,许多剑修都要去那处寻人切磋对战,互相交流……” 徐子青心里了然:“若有这论剑大会,师兄想必正是去了那处。” 杭域主笑点头:“子青也要出山?” 徐子青面色一红:“不知最近可还有守柱之事……” 杭域主哈哈一笑:“不计较这个。你其余师兄尚在研究傀儡之道,多年不曾出山了,你既已结婴,闭关苦修已是无用,倒不如出去瞧瞧,说不得又有际遇。” 他虽无道侣,年轻时倒也有几个红颜知己,自知情意深浓时叫人心神动荡。 何况徐子青刚刚结婴,可谓脱胎换骨,待有情人见面后旖旎双修,双方更要有许多好处,还是去一趟好,去一趟好啊! 徐子青轻咳一声,很是感激。 随后他与杭域主道过别,并不去打扰诸位师兄、刑尊主,就往山下而去。 405 405、 ... 衡央郡与周天仙宗相距不近,便是有元婴修士赶路,也要有数日工夫,方能到达。 徐子青结婴之后,就凝炼一种神通,可以草木之气为牵引,贯通来去,撕裂空间。只是即便如此,空间之内极不稳定,却不能轻易在内中穿行,故而还要多加留心。 就见他双目微阖,并指一点而出。 指尖青光闪烁,所点之处登时现出一个黑色小点,这一点急速拉开,就生成一条裂缝。 徐子青不慌不忙,抬步而入,再一挥手,则裂缝消失。 周遭空间风暴鼓荡不休,徐子青周身有一层光晕相护,使他在其中安然行走。 约莫数百步后,他就手一个拉扯,就如同揭开幕布一般,再度将裂缝撕开,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花香鸟语,他以手抚摸一株年迈古木,略思忖,重回裂缝之内,再往一处行走百步。 如此再三,约莫有两个时辰,那裂缝终是出现在一座草木成荫的高山之下。 徐子青含笑往四周瞧瞧,挥手弥合那裂缝,再身形晃动,已化作一团青光,飞快朝不远处城池内遁去。 这正是丰瞿城,位于衡央郡西南方,乃是勾通两郡之地,来往之人很是复杂,也颇为繁华。 此处乃打探消息极方便的所在,若要知晓那论剑大会具体所在何处,不妨在此地先作打听。 徐子青缓步进城,亦交了两枚下品灵石,也不曾刻意显露修为。 许是因着之前在周天仙宗里呆得久了,内门弟子最差也有金丹修为,元婴、化神比比皆是,因此即便终于有了如今境界修为,他亦不觉自己如何了得。 但此时到这丰瞿城,他方发觉往来者修为低下者着实不少,炼气、筑基也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一些凡人行走,或者与一些低阶修士交谈,并不见如何卑微。 这般一路看去,徐子青心境平和,先前一些急切躁动,也有些安抚下来。 他对师兄思念依旧,却也能冷静了。 ——先前他倒想过与师兄传讯,只是此举太慢,且易被人截获,也就作罢了。 一面走,徐子青一面倾听往来之人的言语,寻找可用消息。 忽然间他心中一动,就往中央街道上一处茶寮行去。 在那处,似乎有人买卖消息。 进得茶寮内,可见其中很是宽阔,有许多桌椅摆放,以屏风隔开,显得极为雅致。 买卖消息为大俗,而烹茶品茗则大雅,放在一处,却别有一番趣味了。 徐子青视线才微微一扫,已然有人迎了过来。 那是个颇有灵气的半大少年,双眼若点漆,生得是头圆圆、脸圆圆,笑时颊上一点笑涡,显得尤为可爱。 他动作也很利落,虽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却能极快将客人引入一处雅座,已然奉上了一盏香茶,又笑得极是讨喜:“前辈只为饮茶,还是想要什么消息?” 徐子青笑吟吟,手掌一按,桌面上已现出十来块光芒灿灿的下品灵石来:“这些谢你的茶水。”随后笑道,“我来寻一个消息,不知是否方便?” 半大少年眼一亮,越发殷勤:“方便,自然方便。前辈请问,若是我知道的,直告诉前辈就是,若是我不知道的,我上头还有许多可能知道,就安排他们与前辈相见。” 这一串话说得干脆又清脆,他更是立刻收了灵石,笑涡也越发深了。 徐子青觉得有趣,却也立刻问了:“我想要知道这衡央郡里近来可是有一次论剑大会,这论剑大会在什么地方召开,除却剑修外,旁人又是否能去观看这一次大会?” 半大少年耐心听完,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并非如何难得的消息,前辈予我十块中品灵石,也就得了。” 徐子青温和一笑,手掌一抹,又将灵石摆放出来。 下一刻,那半大少年就叽呱起来。 原来这论剑大会,乃是在衡央郡东部一座芦川城里召开。 芦川城早年出过一位剑仙,可谓天资纵横,所创剑道惠及当时剑仙所在的八品小宗,使得那小宗实力大进,培养出许多剑修。不知多少年过去后,小宗里越来越多剑仙飞升,小宗也终于成就三品仙宗,成为有名的剑道大派。 而这一座城池,也逐渐有许多人习剑,更多小型剑门剑宗应运而生,几乎成为一座剑城,连带着也影响了衡央郡许多城池。就算是凡人,也可以随口说出几句剑诀、比划出几招剑术来。 这论剑大会,正是一些有名的习剑家族,亦或是一些剑道宗派召开,乾元大世界里习剑者无数,如同芦川城这般城池也是颇多。此回乃是剑道大族姬文家有心发起,又因其本家正在衡央郡,多方斟酌后,就把地点安在芦川城了。 于是不止是近处的剑修,包括一些路途遥远的剑门弟子,也都纷纷赶来。 需知剑修不同寻常修士,许多时候必须与人拼杀切磋、互通剑道方有所成,有这论剑的机会,但凡能够赶来者,大多都不愿错过。能多窥一门剑术,对自身都是极有利的。 照理说,这些消息并非隐秘,如此活动应有许多人来讨论才是。 然而之所以先前徐子青不曾听得,便是因着那论剑大会,其实已然召开数日了。 那议论如潮的时候,早已过去。 徐子青听到此处,不由一怔。 那半大少年继续说道:“不过往往剑道大会要召开许多日子,现下尚未结束。便是结束了,那些剑修前辈有时得了志同道合的伙伴,盘桓数年也未可知。” 随后,半大少年又答了其他问题。 论剑大会只有剑修方能进入,若是本身习练过剑术者,也可入内旁观。只是那里得自行准备食宿,大会却是不招待的。 能得招待者,非得是已然领悟剑意的剑修,否则都是一视同仁。 徐子青暗暗点头。 若是只要习练过剑术的都可入内,他倒曾悟出过四字剑诀,以如今的境界修为演练出来,绝非当年可比,理应无碍。 之后又有前往那芦川城的路径、那处是否有忌讳、风土人情等,包括那姬文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有哪些需得留心之处,也纷纷问过。 半大少年有问必答,十分流利详尽。 徐子青很是满意,直接赠了他一件合其属性的上品法器,方才告辞离去。 目送他背影出门后,半大少年立时抓过法器,欢喜无尽。 正这时,后方楼梯之上,则走下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来,他屈指在少年头顶敲了一记,笑骂道:“好惫懒的小子,得了一件法器,就如此得意了?” 半大少年嘿嘿一笑:“二掌柜莫笑,难得遇上出手大放的客官,怎不叫人快活呢?” 而二掌柜哼了一声:“你性子跳脱,亏了那高人不与你计较,否则这般态度,说不得就治你个不敬前辈的罪过!” 半大少年惊讶道:“高人?不是想要去旁观论剑大会的筑基前辈么?” 二掌柜看他一眼:“筑基修为……眼拙的小子,那分明是位元婴老祖!” 半大少年目瞪口呆:“元婴老祖有这般好的性子?” 二掌柜再拍他一记:“慎言,祸从口出!你运道不错,遇上性子好的,日后可要更当心些。这天下间性情好的修士不少,性情不好的更多。越是境界高,越发下头的修士看作蝼蚁,就算要了你的小命,你也莫可奈何。我看你脑子灵活,方提点你这一句,下回多涨些眼力,遇上同类的前辈,就莫要自己前去招待了。” 那半大少年,自然连连称“是”。 徐子青本已离得远,但到底察觉有同境界的修士隐藏在侧,不禁也多听了一耳。 那位二掌柜大抵以为来的是个寻常的元婴,遮掩不多,而徐子青却借助木气,连通那茶寮里一株花木,听了个齐全。 随后,虽有些失笑,却也更加留心。 不论如何,这些能在人流混杂之地开起茶寮者,所见所识比他更多。既然他提点少年伙计那般严肃,恐怕这外头一言不合即杀人者的确不少。 即便他已有元婴境界,也要谨慎行事。 徐子青收回耳力,抬眼看往那芦川城的方向。 他还是先赶往那处,再同师兄传讯罢! 芦川城,求剑会馆。 道场边上,有十余位气息锋锐的修士盘膝而坐,双眼一瞬不瞬,就看向道场中去。 在那里,有两名修士正在切磋。 若是寻常人看,只能见到两条翻飞人影,又如两团异色光芒,时而碰撞,时而交错。 金铁交鸣声“锵锵”不绝,绵密时如细雨,急促时如鼓点,更有许多剑光穿梭不定,看得出是极精妙的剑法,在彼此试探,又彼此比斗、交流。 杀机倒是并不重的。 约莫几个呼吸工夫,只听一声尖利声响,半截剑锋折断,跌落出来。 与此同时,两条人影分开,一人手持断剑,苦笑不已,另一人则静静站立,无波无澜。 道场边上,旁观之人也纷纷说道: “云道友好剑法!” “此回又是云道友获胜了,我等不如也!” “秦道友撑得五个呼吸,比上回却多了一个呼吸,却是进境不少。” “看来只得等姬文道友归来,才能让云道友斗得舒畅了……” 406 406、 ... 只见那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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