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殊观将几名受害者的照片一字排开,“他们都穿着黑色西服,双手合握放在胸口,笔直地躺在床上,这是——” “葬礼。”安鹤笙的余光从略微上挑的眼角睨向秦殊观,仿佛在言语交流之外,和他之间还有第三人无法明了的心灵沟通,“他们是躺在棺材里的逝者。而他是葬礼上向遗体告别的吊唁者。” 安鹤笙目光矜冷,秦殊观却被烫伤了似的把脸转开。 他感到发烫的不止是脸颊,还有和罪犯进行了心灵沟通的大脑。他感到安鹤笙的思维正从自己的脑髓深处涌出来,和他的思维绞缠融合。 他必须遏制住这种臆想。 安鹤笙将他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嘴角勾出深暗的笑意:“但为什么一定是窒息游戏?他又为什么在‘扼住’死者的灵魂之后,在死者眼中刺入镜子碎片?” “还有催眠。”秦殊观绕过桌子,走到办公室中央,背对安鹤笙说,“你是这方面的权威,你应该清楚,催眠要建立在自愿和信任的基础上。如果你的卧室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你是不可能被催眠的。” 受害者体内没有发现麻醉性药物,可以排除药物催眠。但这样依然无法缩小范围,因为催眠的手段非常多且繁杂,除去明确列出的催眠手段,经验丰富的催眠师还可以创造出自己独有的催眠方式。 而且这些受害者之间暂时没有查到任何交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极低。 安鹤笙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凶手可能使用了睡眠催眠法。” 秦殊观转过身说:“想把受催眠者从睡眠状态导入催眠状态,要比从清醒状态导入困难得多,对受催眠者的敏感度要求也更高。” “的确,敏感度高的人,更容易接受暗示。”安鹤笙意味深长地说,“这也说明凶手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和高超的技术。而且,他了解每一名受害者。” 秦殊观脑海之中打开了一扇门。有人走了进来,从容不迫,脚步轻快,好像已经无数次来过这个房间。他知道房子主人从事的工作,知道他们的起居习惯,知道他们这周末有没有约会。 他甚至知道他们每个人打领带的不同方式。 面对秦殊观的沉默,安鹤笙的手指耐心地弹奏着无声的节奏。 秦殊观失神地盯着安鹤笙修长的手指说:“凶手在杀死他们之前,已经观察他们一段时间了,并且在此期间,在他们的‘意识禁区’建立了反应机制,在他们的潜意识深处植入了一个开关。” 安鹤笙缓慢地眨了下眼,像是对秦殊观的表现感到满意:“凶手只要按下开关,就能给他们制造梦境。而梦境是欲望的镜子,能照出一个人的渴望和恐惧,照出内心深处的创伤。凶手很清楚,只要抓住他们的脆弱,他们就变成了任他摆布的玩偶。” 秦殊观突然回过神,看向徐莫微说:“这些受害人有服用精神治疗药物,或是接受心理治疗吗?” “他们家里没有类似的药物。”徐莫微想了一下,“我让人去调查一下,他们是否有在看心理医生。” 秦殊观纠正道:“不是现在或者最近,他们应该是更早一些时候接受过治疗。” 案情有了进展,新的线索很有可能带来突破口。徐莫微精神一振,迫不及待要回去和局里联系。 安鹤笙如同每一位懂得待客之道的主人一样,将他的“客人”送到门口。在秦殊观要走出牢门的时候,他温文尔雅地说:“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像秦先生一样带给我这样的愉快。” 秦殊观微微侧过头:“愉快?” “你理解我的每一句话,甚至是尚未出口的话,好像你能看到我大脑里的图案。”安鹤笙莞尔道,“找到可以分享自己的对象,不必再进行孤立的独白,还有比这更愉快的事吗。” 秦殊观绷紧了脸颊,嘴里仿佛含着一块坚硬的冰:“我不是你分享自己的对象。” 牢门硬邦邦地关上了。安鹤笙揉着从手铐中解脱的手腕自言自语道:“抓到你了。” SN613懵懵懂懂地问道: 安鹤笙被逗笑了: SN613有点兴奋: 安鹤笙出神地说: SN613: 安鹤笙笑了笑: SN613有点不明白: 安鹤笙: 有时候,建造无比牢固的城墙,不是为了抵御外面的威胁,而是因为墙里的东西太危险了。 秦殊观是天生的猎人,血液里有凶残冷酷的基因。同时他又是猎物,骨子里深藏柔弱纤细的心髓。 安鹤笙在沙发上坐下来,双手指尖相抵,似笑非笑地说: 613看到安医生嘴角升起的危险又迷人的笑容,突然有点心疼秦殊观。 离开牢房后,徐莫微匆匆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下脚步。 “我竟然想要寻求安鹤笙的认同和称赞,像一条谄媚的小狗。”他看向秦殊观,难以置信地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建一道玻璃墙,不是拦住安鹤笙,而是拦住别人走过去。” “我会考虑。”秦殊观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送走徐莫微后,秦殊观回到办公室。犹豫了一阵,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郑医生的电话。 郑医生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不住关心秦殊观来到白山镇之后的情况。寒暄过后,他的声调总算降了几分。 “给你发信息从来不回,你这样真的很让人担心。”郑医生关切地说,“你最近还梦游吗?如果发现苗头不对,一定及时告诉我。” 秦殊观正要回答,安鹤笙那句“梦境是欲望的镜子”,突然从脑袋里跳了出来。 “没有。”秦殊观对着手机漠然道,“我没有再梦游了。” “那就好。”郑医生开玩笑说,“成年人的梦游经常会出现暴力行为,你之前在梦游时也总是具有攻击性。说实话,我一直担心你接受这份工作的目的,是不是想借着梦游去杀了傀儡师。” “我不会那么做。”秦殊观听着郑医生爽朗的声音,淡淡地说,“我会清醒、理智地,杀了他。” 笼中窥梦(12) 秦殊观的话让郑医生愣了半天。他小心翼翼地问:“殊观,你是在开玩笑吧?”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郑医生在等待回应期间,心情愈发忐忑。 “当然。”秦殊观终于开口回应,语气平淡,“你开了个玩笑,所以我也开个玩笑。” 郑医生:“……”正常人开玩笑可不是这种恐怖的语气! 郑医生和警局长期合作,见过探员们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对什么样的精神状态都不稀奇。唯有秦殊观,是他接触过的人当中最特殊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秦殊观在抓捕现场为了救人质,开枪打死了嫌犯。事后按照规定,秦殊观需要去心理医生那里报道,让医生确认他的心理状况。 当时秦殊观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表现得十分淡定。这对警局来说是好事,他可以立刻返回工作岗位。 但郑医生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秦殊观未免过于冷静,好像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他不过是早上起来发现地板上有只虫子,于是随手喷了杀虫剂。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秦殊观抓住傀儡师之后。秦殊观开始梦游,起初只是在家里,后来他在街上醒来,发现自己光脚站在一面橱窗前,手里握着一把刀。 郑医生很想帮助秦殊观,可惜他们的进展很不顺利。秦殊观并不拒绝沟通,但言辞总是有所保留。有时他还会咄咄逼人,反问一些让人招架不了的问题。 他给人的感觉像是在自己周围铸造了一道冰墙,如果你想抠下点冰屑,就得做好指甲全部崩断的准备。 郑医生感到在秦殊观的冷静之下,潜藏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危险。他看不透那种危险的本质,只是出于直觉提心吊胆。 而且秦殊观似乎有种执着。自从进入警局,他已经对付过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但那个已经被关起来的傀儡师,貌似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令他无法释怀。 最后一次治疗的时候,秦殊观对郑医生说了一句话:这不能怪你,我只是不认为有人能理解我。 郑医生回忆起过去为秦殊观治疗时的一些情形,不由得叮嘱道:“你那边一切顺利就好。记得和我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后,秦殊观准备处理手头的工作,可他翻开案卷,却无法集中精力。 他本不该对徐莫微带来的案子发表意见。如果他对调查凶案、抓捕罪犯感兴趣,他就不会辞职了。 他更不该做的是在安鹤笙面前开口。那个男人太过危险,在他面前吐露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成为置自己于死地的利刃。 他一向能保持理智,压抑内心所有的情绪,甚至是身为人的本能。为什么这一次,他会按捺不住? 秦殊观想起安鹤笙对徐莫微赞许的微笑,想起自己情不自禁开口之后,安鹤笙那种“这才是我的好孩子”式的眼神。 他和徐莫微一样,不知不觉系上了傀儡线。他拼命摇尾巴,就是为了得到安鹤笙一个眼神的嘉奖。 他说了那么多,安鹤笙察觉到他的秘密了吗? 秦殊观解开领带,闭上眼睛,宛如开启了一台精密的仪器,开始清理脑海中浮躁的思绪。他把撩拨起这种浮躁的罪魁祸首挖了出去,等他再度睁开眼睛,一切都沉淀下去,恢复如初的平静。 …… “所长说他没时间见你。”看守拨开观察窗,丢垃圾一样朝窗口丢下这句话,又速度飞快地关上了窗口,以免和傀儡师的视线狭路相逢。 安鹤笙看着关闭的窗口,了然地挑了挑眉。 自从徐莫微离开后,秦殊观再没有踏进过这间牢房。安鹤笙两次提出有些关于案情的想法需要和他探讨,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SN613撇嘴: 613有个本事,任何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有变味儿的风险。 安鹤笙不以为意道: 对于有的人,必须围追堵截,让他失去平衡。对于另一些人,该由着小火慢炖,直到他自己爆发。 下午两点自由活动,看守开门让安鹤笙出去。 安鹤笙不喜欢去庭院。那里围着高不可及的铁丝网,和其他精神病罪犯一起在笼子里乱转,让他有种呆在兽笼里的感觉。 他只是扮演反派,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不想进行一些连环杀手社交。 不过他还是出去了。他的牢房没有访客,待久了实在有点闷。 城堡只在内部进行了翻新,外部依然保留着过去的风格。楼群当中有多块草坪,还有修出造型的树篱、修剪整齐的果树。对面是治疗区和 喃風 员工宿舍,炭黑色石块和漂亮的花岗岩砌成了城堡的外观。在那后面就是峭壁,一道阻止犯人逃跑的天然屏障。 安鹤笙出现后,草坪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仿佛在忌惮什么。 其实他个头虽高,但没有能产生威慑力的强壮体魄。他皮肤苍白,四肢修长,容貌俊雅斯文,脸上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感觉很温和。 他像个长期呆在办公室里研究课题的学者,疏于锻炼的身体呈现出些许和头脑相反的孱弱,偶尔心血来潮,走出了中世纪风格的学院大门,在阳光与风交缠的醉人气息中舒展肢体,脑子里却还想着那些深奥难解的题目。 如果他此时真的在学校的草坪上,周围的人会不自觉被他吸引,想看他离开课堂和办公室之后,流露出更多鲜为人知的迷人特质。 然而在这里,他格格不入的气息却令人畏惧。他的眼睛没有聚焦于任何一点,却让人有种无法逃离的被支配的感觉。 有人躲进了拱门后的阴影里,有人改变路线绕开他,有人目不转睛盯着他,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安鹤笙泰然处之,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坐下,像一只优雅的猫需要午睡一样眯起眼睛。 不多时,一片“乌云”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铁塔般的男人杵在面前。 有些犯人有自己的专属位置,坐在他们的“宝座”上等于发出挑衅。安鹤笙以为不小心占了男人的位置,便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男人开口道:“你知道怎么从这里离开吧。” 安鹤笙打量这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高大男人说:“没记错的话,你有个很响亮的绰号——屠夫。很高兴认识你,不过对于你的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你想离开庭院回到牢房,你应该向看守申请。” 屠夫在安鹤笙身边坐了下来,强悍的身形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安鹤笙这种“学院派”被他衬得有些娇小。 “我也认识你,傀儡师。你用脑子杀人,而我用手。”屠夫的音色像地下奔腾的水脉在洞窟中隆隆作响,“我听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迹’,你固然可怕,但在绝对力量面前一无是处。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货色,我可以徒手撕开你的胸膛,把你掏干净。” 屠夫的威胁不是没有根据的自信。他的受害人全都被切得支离破碎,被剖开的胸腹空空如也。“屠夫”一名正得于他留下的宛如屠宰场般的一个个犯罪现场。 安鹤笙十分配合地摸了摸胸口:“我不想死,但我不知道答案。” “城堡下面有洞穴网,四通八达。”屠夫左右看看,确保没人听见他们的对话,“过去的城主挖了很多密道,有些没有封住。那些密道可以通往外面,而你知道入口在哪。” 安鹤笙不无讶异地问:“是谁对你说的?我怎么会知道城主的密道入口在哪。” 屠夫笃定地说:“人人都知道,你就是那个恶魔城主。这里是你的玩具屋,只要你动动手指,犯人和看守都会下跪。” 又疯一个。 安鹤笙摇头笑了笑:“如果我知道有密道存在,我就不会呆在这里听你讲天方夜谭了。” 屠夫一把按住安鹤笙的后颈,那只手有力得像一把老虎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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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町69号(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