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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的绣草桌巾和流苏。沈溯微贴近了,耳鬓厮磨间,他似在她脸上不着痕迹地嗅闻。 徐千屿身上,全是陌生靡艳的桃花香气。 徐千屿忙道:“呃,刚才进了桃花坞。但也没发生什么,不过是打了一架。我砍了他的两棵树,还有一座亭子……” 她的话语陡然一停,脖颈微微仰起,绷紧如弦。因为沈溯微咬住她的颈侧,令她血液霎时倒流,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说是咬并不准确。因为疼痛并不尖锐,更像是一种研磨,却比直接咬破更让她觉得危险。 徐千屿瞳孔微缩,视野内,桌巾上的绣花仿佛模糊出了重影。她看到拍翅飞来的灵蝶,刹那被冻住,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我现在管不了你。”沈溯微平静道,“但你留着它,我会伤心。” 徐千屿一怔,她第一次听沈溯微如此直白地剖白心迹。 但他的口吻这样平淡,仿佛伤心就像打斗受伤一般寻常。若她真的不在乎,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会如忍受伤口一般继续忍受。 徐千屿睫毛颤动,不知为何,胸口有种陌生的闷痛破土而出,很像是愧疚。 沈溯微缓缓起身与她对坐,一双黑眸毫不退让地凝望着她。 灵蝶拼命挣脱冰壳,从他背后飞出,气急败坏地当头泼下一盆水。沈溯微闭上眼,安静地领受。他没有念止水咒,任凭水浇了一头。 徐千屿吓了一跳,心里胡乱想着,看来师兄果然无法对抗天山的灵蝶。 她垂下眼,在水泊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陡然摸向脖颈,惊觉那里留下了一处暗红的印记,衣领挡不住,还不如桃花留痕能让衣袖遮住,便急了:“你快点帮我消掉。” 但她要求数次,沈溯微周身散发冷气,不为所动。 水珠从沈溯微鬓发和睫毛上滴落,他的衣裳湿透,看上去并不颓丧,反倒显出些平时罕见的脆弱,似花浸水,带着靡艳的美感。他冷冷看着她,嘴唇轻轻一动:“亲我。” 声音轻而短促,徐千屿怀疑自己听错了,着实呆愣在原地。 但她思维跳脱,又很快理解,只要令他满意,就可以满足她愿望。徐千屿立刻捧住了他的脸,将嘴唇贴上去,来回磨蹭。 沈溯微如坚定闭合的蚌,她撬不开,刚在他的唇缝上舔了舔,便被灵蝶喷了一脸水。 徐千屿闭眼抹水,忽而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便捧着脸噗嗤笑出了声。手指挪开时,她的眼睛如被洗过一般明亮,起了逆反之心,搂着他的脖子,再度吻上来。 叫它喷去吧。 她练剑时,从来不躲雨。 大约是水太冷,徐千屿在唇齿相依中,渐渐感觉到了一种相依相存的温暖,她又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师兄方才的话,便道:“我会叫他收回去的,原本也不想留着。” 她又笨拙地吻至唇角,一面亲一面抬眼看他道:“我不想叫你伤心。” 徐千屿确实想占有他,但却不再像她平日渴望某种玩具那般。她不想让沈溯微像境中被她扯破、跌落在地的那只布偶一样,那场景令她难受。与其如此,倒不如令他始终完完整整,明月高悬,她不去染指。 想到这里,她隐约开悟什么,感到了一种令人欣慰的心酸。 徐千屿吐字难得有些迟疑,这简单的话,便显得格外真挚。 沈溯微缄默地摸了摸她的脸。 在这一摸中,徐千屿感觉春风拂过,所有的一切,都被无言地化解和原谅,她剧烈而紊乱的心跳也被渐渐抚平。 徐千屿心想,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这感觉很好。 沈溯微的手指抚摸至她颈侧,消去了那处的印记。又将两人衣衫抖干。 徐千屿有些饿了,净了手,顺手在盘中取了一块梅花饼糕,手却被人截住。 她看到沈溯微的神情,谨慎道:“怎么了?” 梅花饼糕在沈溯微指尖,变得如冰块般透明,透出其中一枚珊瑚红的虫卵。 徐千屿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这是……天山的涂僵来过这里,可是她放的?” 沈溯微瞧了她一眼,似对她的想象力感到惊讶:“不是,原本就是如此。”又将饼糕原样放回盘中,“这其中每一枚都是如此。” 徐千屿大惊:“为什么要给弟子的食物内放置蛊虫?” “这是灵蛊,对身体原本无害,只是在特定时候需要听蛊主的话。” 沈溯微道:“不单这次,平日里的出春也都是这样。因为船上的弟子大都是金丹元婴,但裁决却只有元神在此,若有纷争弟子们联合起来对抗裁决,他们未必敌得过,所以需要防着些。” 怪不得师兄叫他们不要乱吃东西。 徐千屿再看这舱内精致华丽的吃食,已经没了食欲,心中对灵越掌门、裁决的印象顿时一落千丈,只想快点打完回蓬莱。 沈溯微道:“出门在外,谨慎一些。” 他所用的,有不少是前世赴妖域的经验,但不宜说得太多。 师兄又不许同宿,徐千屿也不再提,只好回去。到了楼梯口分别之时,沈溯微反手拽住她手腕,将她拉到纱帘隔出的小间内:“不想回去?” 徐千屿一阵点头。 沈溯微摸了摸她浇了水后耷拉下去的发髻,看着她道:“陪你在外面打坐,不算同宿。” 徐千屿心中窃喜:“好。” 沈溯微已从芥子金珠内拿出一把梳子,叫她转过去坐,拆掉发髻重新梳起来。 徐千屿盘膝坐着,感受头发上柔和耐心的触感,想到在蓬莱每日都是如此,只是眼前没有镜子,不知梳成什么样。 感觉差不多梳好了,她便向后一倒,直接靠进那个带着松雪气味的怀里,被温柔的气息包裹。 很安全,好舒服。 沈溯微任她靠在怀里,只是提醒道:“我刚刚梳好。”又压扁了。 徐千屿的下巴小幅度转动,发梳上的蝶翅便在他脖颈上轻轻剐蹭,有些痒,她就是不说话。 沈溯微默了片刻,垂眼道:“好像有些日子没考你术法了。考你一下御水决,第三篇。” 徐千屿:? “你说什么?”她的瞌睡瞬间无影无踪,转过身来。 沈溯微看她的表情很是认真,没有在开玩笑,“我身为师兄,该负责的理应负责到底。” “……” 两人默然拉锯半晌,徐千屿的思绪被迫切换至徐冰来给她的几本书册,最后一卷,御风诀、御水决等,确实因为出行仓促,还没有考完。 幸而她记性极好,师兄提醒开头,她便想起了后面的。沈溯微听着,偶尔指出错处。 等到她背诵全篇,身上隐隐发热,沈溯微望着她,忽然一拍船底,船上登时裂出一个大洞。 徐千屿直坠而下,鞋子沾到了冰冷的海水,情急之下忙捻御水决,从灵府内绽出一个金色的泡泡,将她裹住,缓缓漂起,也将洞口堵住,使海水不至涌入船舱内。 “好。”沈溯微拉她上来,简短评价道,“再来一次。” 说着便又以剑鞘那裂口扩得更大一些。徐千屿一跃而下,捻诀扩张屏障,使泡泡始终堵住船底裂口。 如此上下反复,直至她的泡泡足能容纳五六人之大,彻底将御水决掌握。 徐千屿练得神清气爽,又引气入体两个小周天,方才过瘾地躺倒在地上,舷窗外海风拂乱发上红绫和衣袖,感觉师兄给她肚子上盖上一件外裳。 徐千屿手指动了动,有些惋惜,原来一起打坐,是真的打坐啊。 * 游吟在半夜睁开眼,又鬼使神差地看到了灵蝶。 木秀含笑道:“哦,你不说发错了吗?” “确实发错了,无聊。”游吟一剑鞘将灵蝶击落在地。 过了片刻,等听到了木秀的鼾声。他又轻手轻脚地翻身,将灵蝶捡起来看,林殊月约他甲板共赏月光,一共三封。 真够殷勤。 不过游吟心想,那个什么殊月大约又遇到伤心事了,纯然将他当成了倾诉对象。如此想着,气不打一处来:“不去,别打扰我睡觉。” 灵蝶再也没飞回来。 游吟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林殊月已经如此凄惨,万一经他一吓唬,想不开跳海怎么办。人生在世,还是积累点善缘,于是起身。 “你来啦。”甲板上,林殊月冲他一笑,月色照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如流淌的蜜糖一般,意外地甜美。 游吟一怔,心想女人的脸真如天气,变幻莫测。游吟坐在她身边:“你又不伤心了?” 林殊月:“难道不伤心的时候,就不能找你吗?今天我正在等待一件好事,想到能与你一起,我很开心,我一定会记住今夜。” 林殊月:“我看你心情不佳,你看那里。” 她伸手一指。 话音刚落,流星如鱼曳尾,自天幕中飒飒流转而下,银光交织如网。 游吟仰头看着璀璨天幕,又回头看含笑的林殊月,不太自在地挪开目光。他想到了今日和他大打一架的徐千屿,他觉得女修与女修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 林殊月笑得很开心。她夜观天象,今夜正是捞鱼良机。 甲板上海风习习,身旁咔哒声轻响,游吟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装作不经意道:“天气确实有些闷。” 林殊月回头,只见银面具不知何时被摘下,按在游吟手指间。身旁的少年仰头看星,秀气的脖颈,白皙的皮肤,一双上挑而桀骜的眼睛,倒映璀璨的光芒。 林殊月不由得看了好一会儿,心中迅速将另外两名天山男修,暂时从名单上划掉。 第116章 妖域夺魂(九) 天上的流星静谧地滑落, 战船却突然颠簸起来。 游吟和林殊月都想站起来,但甲板一个倾翻,令两人往一处跌去。游吟一把拉住林殊月, 没让她撞上栏杆。 前方白浪翻涌, 雾中闪现了鬼魅般的蓝色的影, 身如巨人,手持三个巨锤,若隐若现。 破碎的甲板下有人咚咚地跑来跑去,道:“无妨, 前面金秀道人的蜃物拦路了,请楚临风以外的七位元婴弟子去应战,其余弟子回房间暂避。” 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 她发丝上香气不住地飘来, 游吟偏过头, 心跳得有些紊乱:“有点吓人, 是十几年前陨落的金秀道人,不过幸而只是蜃物虚影。” 半天没听到怀里的林殊月回话。 他低头, 看见林殊月将他的铁护腕掀开一些,脸贴近了,正盯着他的手臂研究:“我听说,你们天山的男弟子, 有一枚可以赠给喜欢的人的桃花留痕。” 游吟:“是啊。” “你的留痕……”林殊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原本温柔小意的脸急剧转变, 变得生疏礼貌:“我突然想起来, 我还有些事, 先回去了。” 游吟心内一突:“?什么意思?”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 后心一阵发凉:“不是, 这其中有些误解。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 林殊月强行挤出一个微笑,避之不及般一边后退,一边飞速钻进船舱内:“我真的有事,咱们下次再见吧。” 林殊月溜得比兔子还快:说好的纯情的天山男修呢?都有了道侣还来招惹她,以貌取人也有翻车的时候,还是及时止损罢。 只剩游吟孤零零地站在摇摆不定的甲板上,苍白无力地解释:“……这真的是误会。” “……”他站定片刻,面无表情地扣上了面具。 回想一下刚才林殊月看他的眼神,前一刻还充满依恋仰慕,后一刻什么都没了,五味杂陈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被深深刺伤了,不止是自尊,还有别的。 不行,他得证明一下自己不是随便的人。 游吟拿着剑,迅速往船舱内走。 徐千屿人呢? 现在,立刻,他要解除桃花留痕。 * 徐千屿人呢? 沈溯微去前面对付蜃物,徐千屿刚与师兄分别,打着哈欠走在回阁子的路上。 路过楚临风的阁子,一股巨大力道猛然将她猛然抓到一边。徐千屿撞上冰凉的墙壁,清醒过来。壁灯将楚临风的蓝头发照得格外灿烂,也将他的脸色照得很阴沉。 “先与。”楚临风抱臂,沉沉地盯着她道,“身上带鬼魂的是你吧?我的嗅觉应该不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在说什么,没听懂。”徐千屿无辜地瞪着他,心内思考脱身之法。 楚临风未及回答,抬头看向远处走来的另一个银面佩剑的挺拔身影。 游吟:“你闪开,我和徐千屿有话说。” 楚临风:“我也跟她有话说。” 游吟:“我的事情比较重要,让我先说。” 楚临风:“我的事情更重要,让我先说。” 游吟:“你能不能不要学我?” 楚临风:“我学狗。” 游吟:? “……”徐千屿漆黑的眼珠在两人之间徘徊来去,见气氛剑拔弩张,脚尖一踩,想趁机溜走。 楚临风陡然扭头,几个凝聚的剑气圆球从胸口迸出。 徐千屿感知到背后热度袭来,登时闭目以“杀气交感”进行感知,黑暗之中,楚临风的剑气破坏力极强,呈现浓艳的红色,如天火流星赴地。 徐千屿从夹缝跃开,可怕的热浪擦耳而过。 只听四面轰隆巨响,船舱晃动,徐千屿听到被气浪击中、狠狠撞在墙上的游吟骂了一声。 徐千屿心内替游吟默哀了一瞬,装作与自己无干,立在远处。 楚临风却有些兴奋:“无论我多么快,你都能躲开?” 此人本就是个武痴,胸口剑气密集如雨袭来,船舱登时被打成了筛子。 徐千屿毫不意外,若被剑气击中,筋膜血肉不得开花,她在攻击缝隙间穿梭来去,脚下被柱子一绊,趴在地上,在地上画蝰符,想直接逃至下层。 游吟爬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一刻钟,让我把桃花留痕收回,我帮你一起打这疯子。” 徐千屿正专心致志画符,冷不丁被人摸了脚踝,心内发毛,猛蹬了他一脚:“这是你求我的态度?” 游吟竖着手,感受面具缓缓从中间裂开,难以置信:“……” 这家伙锻体锻得可以。竟踢得他脑袋嗡鸣作响,空白一瞬。 楚临风的靴子踩在船板上,咯吱作响,他朝两人走过来,准备一手提起一个。但地上赫然绽开一道裂痕,挡住他去路。 海水泡泡渗进来,随即一个蓝色影子从裂缝中钻出,倏忽如参天树般迅速生长,占满了船舱。 带着腥咸味的劲风太过强大,将楚临风也向后推了数步,壁灯下的铃铛震颤不休。 出现在船舱内的是一个幽蓝色的曼妙身影:她身披华贵绫罗,层叠裙衫如绽开之花,装点白贝壳、白珍珠、水晶无数,头生两只玉树般晶莹的犄角,长发如瀑,在空中飘荡流转。 模样像徐千屿在凡间看到的画上龙女。 但这一张美丽的脸,却令人感到森然恶意。 她双目空洞,咧唇笑着,口中生满倒刺般的利齿,还在咀嚼什么,身上发出腐烂之气。 她反手一压,铁皮钉死的船舱,如同被压扁的食盒般塌陷一角,从下面蔓延出血来。 徐千屿和游吟背心发寒,几乎同时拿出通讯木牌,告知同门弟子有蜃物上船。 楚临风凝聚剑气朝她袭去,但光球穿雾而过,未能在龙女身上留下丝毫损伤,甚至引得她发出了“咯咯咯咯”的尖锐笑声。 铃声大作,从阁子内出来的弟子迅速包围龙女,摆阵者画七杀阵:“快来帮忙。” 徐千屿与游吟迅速爬至阵位,坐在在阵心的弟子拉开一张灿若朝阳的长弓,箭尖上燃着一簇灵火,对准龙女的眼睛。 龙女如有所感,转过脸,空洞的眼睛刻毒地凝视他。 那一瞬间,空气忽而变得奇异。只见那弟子连人带箭变得透明,随后风化一般,忽然不见了踪影。 徐千屿心内一跳,四处寻觅此人的去向。 忽然,她注意到墙壁上有光影在晃,周围的人也都发现了这件可怕之事:壁灯之下,墙壁上赫然有一个持着弓箭的影子,他似被胶着于墙内,拼命挣扎不休,过了一会儿,挣扎渐停,没了声息。 墙壁上逐渐沁出一个拉弓的人形血印,图腾一般。 龙女又咯咯咯地笑起来,转向布阵的弟子,那张惊恐的面庞也逐渐变得透明。 她如法炮制,转瞬将他封印在众人脚下的木条内,那名弟子无助挣扎,将地板敲出咚咚的声响,如同丧钟,却无人知道怎么救他。 龙女转过脸,目光在几名弟子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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