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顾津缓缓摇头,只怪自己太不争气,心里那股委屈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几番控制,到底眼窝一热,又模糊了视线。 李道问:“以后听话?” 顾津抿抿嘴,乖巧地点了点头:“听话。” 她抬起眼,不经意看向他,水洗过的瞳仁黑珍珠般通透明亮,轻眨了下眼,眼中含那一汪水便顺着眼角越过鼻梁,默默滑落下去。 她没发出半点声音,只轻吸了下鼻子,眼泪反而越来越多。仅存一缕日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睫毛湿淋淋,鼻尖通红。 李道心中猛地一抽,但这感觉只一瞬便消失无踪,不知缘由。 他舔了舔嘴皮儿,笑道:“呦,还哭了?” 顾津咬紧下唇。 “行了。”李道勾勾鼻梁,声音不自觉降下两度:“这不放你出来?” 听他这样说,顾津没控制住呜咽几声,抿着嘴,皱巴着脸儿,哭声细细小小,跟只猫崽子似的。 只要不触犯他底线,李道一般时候比较知情识趣儿,现在见她这副可怜相,心中的气也彻底消散。 李道好笑:“哭两嗓子意思意思得了。”他弓腰将她捞坐起来,解她身后的皮带,说着风凉话:“早这么听话也受不了这份儿罪。” 顾津脑袋朝下,胸口垫着车沿,经他一通折腾,胃部不断抽搐,一路来竭力压制的不适感翻涌而至。 顾津干呕两声,没等李道反应,突然压下身体,哇一声吐出来,污秽物尽数落在他脚上。 所幸她一天没怎么进食,呕出的基本是酸水和胃液。 李道愣一遭,脸都绿了。 他立即回头,想叫顾维过来善后,却见那孙子本欲往这边迈步,在对上他目光时立即停住,竟看好戏地挑挑眉,折身一屁股坐回车子里。 李道隔空点点他,只想揍人。 他绷紧了表情抖抖脚,再回头面对顾津,又有些气不顺:“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在里面待着吧。” “……不要。”一时情急,顾津竟抓住他小臂。 女孩儿的手温温凉凉,触感很是细腻。 李道垂眸,去看那手——指节纤长,莹白剔透,如雨后刚冒头的笋芽尖儿,覆在他麦色肌肤上,别样的视觉效果。 顾津察觉那道目光,连忙拿开:“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又呕两声,可惜胃里已经没有东西。 李道躲出老远,绕到另一头取了水,扭开盖子直接按到她嘴边:“漱口。” 顾津依言。 “再漱。” 她就着他的手,听话地又喝一口。 “还要我伺候?”李道说话听不出情绪:“自己拿着。” 顾津接过来。 “嘴角上。”他站远几步,点点自己相应位置。 顾津慢半拍,“哦。”她掬了点儿水,低头清洗嘴周。 李道看着她,那一套动作慢慢悠悠,柔弱无力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摧残,跟打蔫儿的花骨朵似的。 他把剩下的水拿过来,浇到鞋子上,问:“自己能出来?” 顾津点头,无奈浑身力气已耗去大半,强撑着身体,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李道冷眼旁观,没多少耐心,不得已捏着她腋下将人提出来。 一通折腾,终于再次启程,行了十几分钟,前面的路才稍微平坦。 两旁路灯稀疏,十几米才立一盏;零落人家,只见三两处炊烟。 李道开车又急又猛,一手操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腿间,踩死油门,在暗淡无人的土路上飞速行驶。 顾津歪头靠在玻璃上,雨丝密集一些,斜着拍打车窗,模糊了视野。 小伍觉得顾津温柔又漂亮,忍不住来搭话:“姐,吃香蕉不?” 顾津缓慢转头,略略打量眼前的男孩子:“谢谢,不吃了。” “挺甜的。” 她说:“胃里不是很舒服。” 小伍卖力推销:“你刚吐完,垫点儿东西就好了。” 顾津笑笑,自嘲地说:“还是算了,如果吐在车上,估计又要去后备箱了。” 她说完这话抬眼去看内视镜,恰巧对上李道的目光。他也在看她。 顾津抿了下嘴,匆忙逃开。 小伍觉得这人有意思,样子柔弱,有时候说话却挺给劲。 他介绍说:“我叫伍明喆,他们都叫我小伍。” “顾津。” “津姐。”他露出白白的牙齿,往她那边凑了凑,自来熟道:“津姐你别怕,相处久了你就知道,其实我们都是好人。” 他刚说完,李道和纪刚对看一眼,都没忍住,阴阳怪气地笑出声。 小伍操碎了心:“哥,正常点儿笑呗,别吓唬我津姐。” “成你津姐了?” 小伍嘿嘿笑,挠头说:“咱们是好人,我说的对不?” “对。”李道懒洋洋,眼睛又往内视镜里扫:“好人一生平安。” 一路飞驰,车子最后在路边停靠。 纪刚下去找住处,其他人都在车里等候。 李道嘴里嚼着口香糖,手中把玩儿着什么。 后面两人还叽叽咕咕说闲话,他降下车窗,抬眉观察周围环境。 三坡镇他只来过两次,以前跑运输时,出门早能直接赶到卜远,否则中途就要拐到三坡镇投宿,转天再返回大路。 多年没来,这里还是老样子。 他收回视线,看向手指挂的东西,扔到后面:“带上再下车。” 顾津接过,展开是个口罩。 李道盯着内视镜,见她微抿嘴,垂头看了会儿,随后慢腾腾挂到耳朵上。 那儿童口罩带在她脸上不大不小,竟将口鼻完全遮住。 李道收回目光,低下头来,莫名看了看自己的手。 第 8 章 三坡镇的住宿条件有限,另外,几人处境也不适合太招摇。 最后在巷口找到一家旅馆,房主是个上岁数的老婶子,要了三间房,在二楼转角处。 顾津和苏颖住在最里面,很简陋的房间,两张床,铺着蓝格子被单,墙角污黄,灰白色的地砖边角残缺,缝隙里腻满乌黑泥垢。 苏颖先进来,不禁皱眉。 她放下行李箱,打开窗子,落进几缕雨丝,伴着土腥味儿的空气也一同冲进来。她回过头,见顾津还傻兮兮站在门口,身上披着浅军绿的风衣,随身仅带一只小巧链条包。 苏颖轻轻哼了声,板着脸,本不想搭理她,但那副可怜相博人八分同情,好像说句重话都不太忍心。 她随手指了指:“你睡哪边?” 顾津先前利用过她,本就理亏,连忙说:“都可以。” 苏颖挑了右边的坐下:“还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 “哦。”顾津应道。 隔音不太好,旁边房间的说话声隐约传过来,还有些杂乱响动,顾维几人不知折腾什么。 两人相对枯坐了会儿,苏颖自言自语:“这房间真够脏了。” 顾津从别处收回视线,点点头:“嗯。” 苏颖怎样坐着都不自在,向外挪了挪屁股:“被子好像有点儿潮。” 顾津闻言摸了摸,抿抿嘴,没说话。 苏颖睨她半晌,忽然问:“你饿吗?” 这两天遭遇事情太多,顾津寝食难安,加之刚刚路上一通折腾,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一点儿。” 苏颖冷笑了声,起身拉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小面包扔过去:“就和一下吧,待会儿他们收拾完会叫我们吃饭。” 顾津默默拆开包装,又听她说:“以后这种脑残的事少做,别招惹那位大爷。”苏颖所指自然是李道。她背对着顾津整理行李,半威胁半恐吓:“他手上那把匕首是剔骨专用,有多快可想而知,曾经轻松割开人的气管,鲜血跟喷泉似的往外飙……” 顾津一口面包噎在嗓子眼儿,想起那刀曾经近在咫尺,忍不住胆寒。 苏颖回头:“怎么了?” “没,没怎么。”她费力咽下面包。 苏颖目光狡黠,忍住笑,又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啊,你还是乖乖跟我们离开吧,没看顾维都不敢惹他?他这人极危险,脾气阴晴不定,关键是身上挂着好几条人命呢,不差你一条,到时候顾维也救不了你。” 顾津捏着包装袋,剩下的面包吃不下了,口中很干。 这时候,小伍来敲门:“颖姐,津姐,维哥叫你们过去吃饭。” 苏颖隔门应了声:“就去。”又看顾津:“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啊?” 苏颖没好气地看着她。 “听见了。”她说。 “所以明白以后怎么做?” 顾津答:“我知道。” 苏颖这才满意,有了一丝胜利的优越感,挑着眉:“走吧,去吃饭。” 收拾一番,两人来到隔壁房间,这间住着顾维和李道,他们把两张单人床推靠到墙边,中间腾出位置架起了木桌。 奔波一天,没吃一顿可口饭菜。 许大卫管老婶子借了电炉,小五和纪刚去外面买来蔬菜和半熟的羊蝎子骨,将东西一股脑倒进锅子里。 没过多会儿,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几人纷纷落座,小伍抻脖子喊了声:“哥,吃饭了。” 李道从卫生间慢悠悠走出来,裸着上身,毛巾在胸膛擦拭几番,又抖开来甩到身后,一手臂扬起,另一手顺肋下背到后面,拽着毛巾,交替擦蹭背部。 这姿势令他手臂处肌理紧绷,锁骨更加突出,小腹收着。也应该洗过头,短硬的发茬上还沾着水汽。 顾津匆忙避开眼,拣了个稍远的位置,坐在小伍和顾维中间。 “动筷,别等我。”李道说。 其他人也不客气,热火朝天吃起来。 他擦完身套上一件黑背心,拎了瓶啤酒咬开盖子,在桌旁仅有的位置坐下。 都与他碰杯,李道直接就着瓶子喝:“点到为止,别喝多坏事儿。” 大家纷纷应声,撂下酒杯,饿狼一般,夹起羊蝎子骨啃起来。 这些人与顾津以往接触的男人大相径庭,相较粗鲁、蛮横、不修边幅,这原本也是和自己背道而驰的生活轨迹,所以她心中积满了抗拒。 羊蝎子骨她没吃过,更不可能面对一桌子陌生人用手抓着啃,无奈胃中作怪,只好夹了些锅里的蔬菜吃。 余光一晃,碗中落了根骨头,羊肉均匀裹在上面,刚好是筷子能夹起的大小。 顾津侧过脸,顾维笑得谄媚:“吃块肉吧,光吃菜真成喂兔子了。” 顾津不语,他讪讪摸了摸鼻子,半撑起身在锅子里翻找,到底又挑拣几块骨节匀称、肉质丰富的羊蝎子放到她碗中。 苏颖看着他忙活,不乐意了:“你也太偏心,我的呢?” “你没长手?” 苏颖说:“那她没长手?” “别添乱。” “顾维,我看你活腻味了。” 顾维看她一眼,赶紧也给夹了两块儿恭恭敬敬奉上,又顺顺她的毛:“我没活够呢,女侠饶命,快吃吧。”他坐下来,低声嘀咕:“都是祖宗,都是祖宗啊,我可惹不起。” 这两人你来我往,不像生气,倒像调情。 顾津转开目光,另一边小伍给她倒橙汁:“津姐你吃啊,别客气。”他唇周油亮亮,裂开嘴,露出孩子气的笑。 “谢谢。”顾津说。 此刻对面几个男人正说话,李道问:“手里现金够用吧?” 这趟出来钱都是纪刚管,他心中一盘算:“转出去那些不方便用,我还有张卡,到卜远可以取一些,路上应该够。” “怕什么。”小伍心大,没头没尾接了句:“到时候再干一票不就成了?” 饭桌上立即鸦雀无声,都不约而同看李道。 那头李道恍若未闻,垂着眼,从锅里舀起一块硕大骨头放到自己碗中。 小伍意识到失言,呵呵干笑:“我不是那意思,就说……路上咱都应该节俭着点儿花钱。” 李道仍旧不吭声。 小伍狗腿起身,“哥,还喝啤酒不?我给你拿。” “你先坐。”李道抬抬下巴。 小伍不由咽了口唾沫,依言坐回去。 李道声音四平八稳;“第二次提起想再干一票了吧?”不等他答,他仍旧慢条斯理地说:“你姐死时把你托付给我,出来前我也问过你意见,才叫你跟着我……” “哥。”提到姐姐,小伍眼神略微暗淡:“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李道点点头,“那就收收心。”他手捏着骨头,吸溜一口软烂的羊肉:“还没正式说过,打昨儿起我就算不干了。混了小半辈子,也想尝尝普通人的活法,郭盛身家底细我掌握不少,他不可能放过我,所以不得已才选了这条道儿。” 后面这话是对大伙儿说的。 没人搭腔,都埋着头,安静吃饭。 李道吃相不算优雅,手肘大刀阔斧地支着膝盖,指头油亮,费力掰着交错链接的羊脊骨。 他笑了笑:“其实这金盆洗手吧和他妈戒烟差不多,烟瘾熬过去,欲望也就渐渐淡了。”李道略微一顿,转了话锋:“今天我郑重强调一遍,不赞同我的,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一旦决定跟着我,今后如果发现有人重操旧业,别怪我……” 他突然止住话,不知从身下哪个位置抽出那把匕首。他握着刀柄,将刀尖插进羊脊骨的骨缝里,一撬一剜,仿佛听到“啪”的轻响,两块骨头硬生生断裂开。 顾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刀,只见刀身精光锃亮,刀锋锐利非常。 她突然想起先前苏颖说的那番话,感觉那一刀刀像剜进自己骨头缝一样,她没来由手一软,碗筷突然掉下来砸翻了那杯橙汁,连同菜汤尽数溅到她胸前衣襟上。 桌边几人都诧异地看向她,对面那人也把目光投过来,所讲之事与她最无关系,哪成想她反应会这样强烈。 隔了几秒,苏颖“噗”一声笑出来,忍了忍,捂着肚子不可抑制。 顾维警告地拍了拍她的头,压低声音:“你又跟她说什么了?” 苏颖笑得说不出话。 顾津腾地站起来,没看任何人,低头快步走去卫生间。 房门闭合,隐约还能听到苏颖的说话声,不知她讲了什么,所有人哄堂大笑。 刚才还焦灼紧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她双颊通红,紧紧咬住下唇,打开水龙头,愤然搓着胸前衣襟。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她抬眼从镜子中望过去,竟是李道。 顾津下意识往旁边退。 李道随手微合了门,就着未关的水龙头清洗匕首。 按理说这卫生间不算小了,但他一进来,她立即觉得空间紧凑,空气稀缺。 顾津擦了手,转身想要逃出去。 “等会儿。”李道忽然说。 她只好停下来,见李道弓着身,目光在镜中对准她胸部污渍,看一瞬,随即离开:“帮个忙。” “……啊?” 李道粗糙的手指捏着刀刃,刀柄朝她:“帮忙拿会儿。” 顾津愣了愣,一时没敢接。 “害怕?”李道淡笑,“怕什么?” 顾津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磨蹭着接过来,没想到这匕首远比看上去要压手,刀柄竟也是沉甸甸的亚光金属,似乎用得久了,握着很温润。 李道抹几下肥皂,开始洗手。 他说:“匕首再锋利,割开气管时出血也不会那么夸张。” 顾津视线从手中匕首往上挪,不知是何意:“……” “割准大动脉才会像喷泉。” 顾津:“……” “你信苏颖说的?” 她抿了抿唇,不知应该怎样作答,生怕拿不准会触了他逆鳞,于是犹豫着:“我信?”见他正看她:“还是……不信?” 李道盯着那张红透的小脸儿,撑着洗手台,忽然放声大笑。 他蓦地觉得,在这种逃亡日子里,有个傻乎乎的姑娘解闷,也挺有趣儿的。 顾津当然不知他在想什么,面上没表示,心中早已将他凌迟数次。 李道半天才止住笑,接过刀:“那你还是信吧。” 顾津:“……” “知道上陵棚户区的灭门案么?至今没抓到凶手。”他突然弓身,凑近她耳朵:“我干的,就用的这把刀。” 随即又大笑。 一股廉价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男人特有的陌生气息闯过来,顾津浑身一麻,臀部抵向洗手台,不禁缩起肩膀。 实话实说,适才苏颖那番话的确吓到了她,后来慢慢消化,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他们这种混黑的人,身上挂几条人命或许有可能。但他刚刚说的,别说她根本没听过,更不相信,那架势分明是把她当成小猫小狗,逗弄着玩儿呢。 顾津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抬眼愤愤然瞪着他,心中琢磨着这目光够狠吧,是不是应该收敛一些,哪想放在别人眼中,却是另一番味道。 李道直起身,嘴角弧度尚未收回。 见她双眼溜圆地瞪着他,睫毛忽闪,眸中带光,犹似藏着一泓清泉。 怒不够,反倒似惊似怕、似娇似嗔。 “所以,别惹我。”他看了她一会儿,食指和中指交叠,在她脑门一弹:“以后服从指挥。” 这动作过于亲昵,语调也低,与先前凶神恶煞的形象太不相符。 顾津愣了下,心里的感觉有点怪,这人阴晴不定,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李道转身出去,在门口遇见顾维进来,他又笑,拍拍他肩膀:“你这妹,挺招人疼。” 顾维拍掉他的手,比了个中指,“还是留着力气疼妞儿吧。” 第 9 章 顾津没心情继续吃饭,她提出想先回房,苏颖不情不愿地放下碗筷,自然也要跟她回去。 打开电视,调了挡综艺节目,苏颖翻出一包乌梅,有一下没一下地嚼。 “你吃不吃?” 顾津进屋就直挺挺躺在床上,听见她说话也不搭理,仍然闭着眼,翻身朝向墙壁。 苏颖嘁了声,盘着腿继续嚼乌梅,乐得自在。 顾津迷迷糊糊似乎睡着了,乱七八糟做了好些梦,最清晰一个是有头狼在追她,她怎样呼叫都无人相救,拼命奔跑,好容易甩掉它,却发现它突然冲到她面前,最后竟变成李道的脸……他对她笑着,一步步靠近,抖开黑色的衣服,将她兜头罩住…… 顾津一抖,猛地睁开眼,见苏颖捏着被角正站在她床边。 “……”苏颖也吓一大跳:“干什么?诈尸啊!” 顾津稳了稳呼吸,垂眼看向身上的被子,小声说:“谢谢。” 苏颖哼道:“千万别自作多情,你病了还得去医院,麻烦。” 她虽这样说,顾津心里还是一暖,双手藏在被子里,眼睛绕房间滴溜转一圈儿:“几点了。” “九点一刻。” 窗外天色黑透,乱摆的柳枝扫着玻璃,似乎风很大,雨还在下。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打底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空气一激,忍不住打了个颤。 苏颖问:“要不要洗澡?你那衣服像抹布一样,应该换换了。” 顾津咬了下嘴唇:“我没换洗衣服。” 苏颖翻行李,找出几样扔到她床上:“内衣裤是新的,标签还没摘,睡裙只穿两次,你先凑合一晚吧。” 顾津看着被单上光亮的一团布,手指挑起来:“这也……太……” “不然你穿这个?”苏颖手指勾着另一件,微挑眉。 “……”顾津慢吞吞爬下床:“算了,这件挺好。” 她抱着衣服走进卫生间,没过几秒又出来,到床边拿起听筒想要打给前台。 苏颖:“怎么了?” “热水器是坏的,问问能不能修一下。” “大晚上谁给你修。”苏颖想了想,顺手拎起睡裙和洗漱用品,拍拍她的背:“跟我来,带你去洗澡。” 两人踏上走廊,廊灯将原木色旧地板照得昏黄。 顾津被苏颖硬拉着,小碎步来到隔壁门口,敲几下房门。 “姐姐?”身后突然有人叫。 顾津回头。 只见走廊那头跑来个小姑娘,一头长发束起来,齐齐的刘海下大眼水润明亮,手里抱着半新不旧的被子,“真的是你?”她有些兴奋。 顾津回忆一瞬,想起是中午在服务区碰见那个小姑娘。 “你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吐了下舌:“我是搭车过来的,明天要赶去卜远。” 顾津点点头:“找到你朋友了?” 她把怀里的被子往上颠了颠:“中午我报警,他们说要通知我家长,本来这次是偷着跑出来的,我不敢和父母说,恰好那时候朋友打来电话,说导游点名查人数的时候她没说我不在,大巴就那样开走了……” 苏颖靠着门框,轻哼道:“我要是你,宰了这朋友。” 小姑娘胆怯地看了她一眼,又看顾津:“朋友道歉了,但大巴车上很多游客,不能停下等人,旅行社赶行程,开夜车到卜远,我明早五点出发,导游说可以等我到九点,应该来得及。” “那就好。”顾津想了下:“你说明天要去卜远?” “嗯。” 顾津看苏颖,晚上吃饭听他们提了几句:“我们明天也去那地方,能不能……” “不能。” 顾津:“……” 小姑娘见苏颖黑着一张脸,赶紧说:“不用不用,明天我搭车到镇外的大路,那边有长途巴士直达卜远,已经问过了。” “好。”顾津抱歉地笑笑:“你一个人,万事要小心。” “谢谢你,姐姐。” 在这种陌生环境里,别人给予的些许关怀都是温暖的。 小姑娘挥了挥手,欢快跑开了。 等到那抹身影消失,又站一顺,顾维来开门。 苏颖笑眼弯弯,小懒猫似的偎进他怀里,踮脚索吻。 念及顾津站在后面,顾维仰头躲开,目光警告:“别闹,什么事儿?” “来洗澡,我屋的没热水,你俩出去待一会儿。” “外面下雨,往哪儿待。”顾维把她从身上拉下来,握着她的腰:“道哥要睡了,明天再洗吧。” 苏颖不悦,“跑一整天脏成什么样了,你闻闻,你闻闻……”她把胳膊顶到他鼻子上,努着嘴:“臭不臭?” “不臭,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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