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却是说不出的旖旎,惹人遐思。 赵嫣忙咬唇,索性将错就错,硬着头皮答道:“食色性也,人之常情。眼下并非闲谈的良机,太傅若再不走,孤就真的不行了。” 闻人蔺笑了起来,光影将他的神情分割得朦胧难辨,连笑声也变得莫测起来。 他做出理解的神情,从孙医仙的药匣里挑了瓶药,骨相极美的手握着不知名的玉瓶,细细把玩着。 “太子尽管办太子的,只需腾出一只手来,让孙医仙切脉即可。” 听听这是什么凶猛之词! 赵嫣脸颊燥热,绷着嗓子:“孤头疾已快痊愈,何必再小题大做,劳烦医仙他老人家。” “病好了?” “好、好了。” 闻人蔺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那么,太子明日可来崇文殿听学?” 赵嫣咬牙切齿,急得眼眶儿都快红了,眼下情况只想闻人蔺越快离开越好。 遂乖乖点头道:“来的。” 闻人蔺目的达成,这才满意地“嗯”了声,抬手理了理袖袍起身。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脚步:“对了。” 赵嫣登时一口气提在嗓子眼。 闻人蔺微微侧首,将手中的药瓶搁在了案几上:“这个记得吃,对太子的身子有好处。”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药瓶,这回真的走了。 直到那抹高挺的身影远去,殿门关上,连脚步声也彻底听不见了,赵嫣方塌软了背脊,以被褥裹住僵冷的身躯。 柳姬就倚在榻上看她,似是考究,可赵嫣实在没力气去猜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在柳姬很快移开了目光。她略显粗鲁地扯着碍事的长裙下榻,拿起肃王留下的药瓶嗅了嗅,然后蹙起眉头。 赵嫣见她神情凝重,便从帐帘中探出一颗脑袋,身子严严实实捂在其中,紧张道:“这是什么?有毒吗?” 柳姬嫌恶道:“逍遥丹。” “什么丹?”赵嫣不懂。 柳姬看了她一眼,换了个说法:“温阳补肾的。” “……” 这回赵嫣懂了。好不容易扳回的一局,到底失了守。 …… 净室水汽氤氲,赵嫣抱着双膝坐在浴池边缘,半截脸埋入水中,只露出琼鼻与潋滟的眼睛来,任由晃荡的水波冲去满身余悸与疲乏。 一天中也只有这片刻能卸下伪装,做回自己。 以前在华阳行宫,多的是山林野漱,后山还因地制宜开辟了一处天然温泉别院。她闲来无事便带着贴身宫婢去泡会儿,日子过得天然烂漫,无拘无束,不似如今这般过招拆招,步步悬心…… 意识到自己开始怀念过往安稳,赵嫣站起身甩了甩脑袋,目光重新变得沉静坚定起来。 更衣回到寝殿,柳姬已然不在。 赵嫣打着哈欠歪在榻上歇息,等了两刻钟,迟迟不见流萤。 往常夜里,她都要屏退宫侍而来,掌灯再三检查赵嫣的束胸是否勒紧,方肯退下。 已是子夜,赵嫣不再等候,拢紧衣物被褥一盖,渐渐阖眼。 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她觉察不对,忽的起身披衣。 唤来殿外值夜的宫婢,赵嫣问:“流萤呢?” 宫婢答道:“奴婢方才见流萤姊姊从膳房出来,往承恩殿去了。” 承恩殿,是柳姬的住处。 赵嫣心中一紧,继而问:“宫里有无使者来过?” 宫婢忙不迭点头:“坤宁宫的张女史来过。那会子殿下在沐浴,流萤姊姊说无甚大事,不必惊扰殿下,便自行接待了。” 赵嫣不动声色,待宫婢退下后,便抓起大漆衣架上的狐裘匆匆一裹,提灯出了殿门。 长廊曲折,灯火蜿蜒,流萤端着托盘穿过庭院。 大概有心事,她竟然没有察觉立在廊下的赵嫣。 “流萤。” 赵嫣轻声唤她,“这么晚了,到哪里去?” 流萤双肩一颤,抬首间难掩错愕慌乱。 她很快低下头去,立在原地低声道:“柳姬助殿下解了围,奴婢去给她送些酒水宵食。” 赵嫣朝灯火尚明的承恩殿看了眼,问:“是母后的意思吗?” 流萤面上的细微神情波动,并未逃过赵嫣的眼睛。 她心下了然,猜出了母后的用意。 柳姬与阿兄朝夕相对半年之久,对其习性甚至于身体了如执掌,是这次“偷梁换柱”计划中最大的变故。 母后绝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变故存在。 若说一开始只需将柳姬送出宫便可,那么今夜肃王突袭后,与“太子”有过近距离接触的柳姬,便不能留其性命。 毕竟于果决寡情的皇后而言,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凄冷的寒风撩动衣袍,赵嫣垂眸,半束的长发自耳后垂下一缕,额间绷带勾勒出几分戚戚病态。 她无权去指责母后凉薄,毕竟她们走的这条路本就是刀山剑树,白骨铺途。 她只是有些伤感。 阿兄大概真的十分敬爱柳姬,才会纵容她直呼姓名,才会给她畅通无阻的令牌防身。若他知晓柳姬今夜因何而死,大概……会于九泉之下伤心落泪吧。 沉默中,流萤的头颅越发低垂,清瘦的肩胛骨从背后突出,端着托盘的指节泛起了惨白。 “我知你是听从母后命令,为大局着想,没有怪你的意思。” 赵嫣凝神,那双与故太子如出一辙的眼眸染着夜的沉重,“把东西放下吧,我亲自去送她。” 流萤紧抿唇线,没有动。 赵嫣嘴角微动,露出一个不太像笑的笑来:“放心,我知晓轻重。” 承恩殿布置得大气整洁,书盈满屋,壁上还挂着一张象牙雕弓,不太像是女子的内室。 窗边留了一盏纱灯,柳姬手搭凭几,屈起一腿坐在案几后,侧首看着窗外枝头悬挂的泠泠残月出神,姿态洒脱,似是在等着谁。 流萤放缓了动作,将酒水与宵食搁在案几上,柳姬的目光也不曾有半点偏移。 暖光映在她的侧颜上,鼻挺而唇红,耳垂干干净净,并未像寻常女子那般穿耳洞。她的身形并不丰腴,亦无玲珑的曲线,有那么一瞬赵嫣恍然觉得,柳姬若是褪下脂粉扮起男装来,定然比她更为俊秀耀眼。 赵嫣也未穿耳洞。 按照大玄的习俗,女子十五成年那天,会由族中女性长辈亲手为她穿耳戴坠,意味着可成亲嫁人了。 赵嫣素来不服:穿耳便嫁人生子,这和牲口待价而沽,烙下可以出栏的印记有何区别? 好在华阳行宫中压根没几个人记得她的生辰,自然也就免了穿耳之痛。唯一记得她生辰,跋山涉水而来的,只有她那傻乎乎的兄长赵衍…… 而现在,她连兄长的房中人都护不住。 赵嫣示意流萤退下。 流萤欲言又止,迟疑须臾,还是选择听话地屈膝一礼,端着托盘悄声退出,掩上殿门值守于外。 赵嫣压了压嗓子,敛袍跪坐在柳姬对面,温声一礼道:“今夜之事,孤要多谢你仗义解围。” 柳姬这才转过脸来看她,瞳仁在灯火下呈现出极浅的琥珀色。 她的眼神如她这个人般张扬,直勾勾不加一点掩饰。就在赵嫣端着“太子”的架势,思索该如何继续话茬时,柳姬忽的嗤了声。 “我知道,你并非真正的太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赵嫣心脏骤然攫紧,浑身汗毛争先起立。 冷风自窗扇吹入,月光摇碎一地枯枝暗影。 “赵衍在哪儿?”柳姬再次语出惊人。 见面前的小少年不语,柳姬拧眉,像是有了答案,瘦长的手指微微握紧。 “他……怎么死的?” 她的语气低哑了不少,像是压抑着怒。 赵嫣一眨不眨地看着柳姬,狐裘毛领被窗边夜风吹得微微颤动,摩挲着下颌。 在宫中讨生活的人,大多心眼似蜂窝,赵嫣心知肚明,还不至于被人一诈,就供认不讳。 “柳姬在说什么,孤怎的听不明白了?” 她面不改色,露出太子招牌的笑来。 …… 宫门下,马车静立,两盏车灯投下三尺暖光。 闻人蔺便站在这光中,朝车中的耄耋老者拱手:“今夜兴师动众,劳烦先生随本王跑这一趟。” “你该知晓,老夫跑这一趟不为东宫,而是为你。” 孙医仙须眉长垂,精神矍铄道,“你若死了,九泉之下老夫如何面对闻人将军?” 闻人蔺直身浅笑:“本王不值老先生费心。坠入炼狱之人,早救不回来了。” 孙医仙摇首叹气,乘坐的马车很快出了宫门,残月斜斜挂在西楼上。 肃王沿着宫道慢慢地走着,殷红的官服被夜色浸润成了暗紫,金钩玉带,华贵从容。 张沧远远地跟着,已是满肚子疑问。 “王爷不是怀疑东宫有异吗?” 他忍不住拐肘捅向身侧的蔡田,小声道,“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就这么走了?” 正说着,一只通体油黑的猫轻巧从夹道旁的墙上跃下,小步踩着一地霜寒,熟稔地围绕闻人蔺讨食。 蔡田叹了声,朝那一人一猫抬抬下巴:“你知道猫如何捕食吗?它们捕获猎物后并不急于生吞入腹,而是按着猎物的尾巴玩弄于股掌,徐徐图之。” 张沧一脸茫然:“这和王爷有何干系?” 蔡田用看朽木的眼神看着同僚,沉稳道:“对于王爷而言,有趣的并非结果,而是享受布局收网的过程。急功冒进,是会引火自焚的。” 张沧想起方才王爷的那句:“坠入炼狱之人,早救不回来了。” 王爷过去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在意气风发的年纪说出这般心冷之言? “喵呜~” 黑猫得了肉干,满足地蹭了蹭闻人蔺的掌心。 闻人蔺垂眸轻抚,侧颜如画,长影投在宫墙上,月下红衣风雅无双。 第11章 第11章 露馅 承恩殿中,已是另一番暗流汹涌。 “柳姬在说什么,孤怎的听不明白了?” 赵嫣面不改色,露出太子招牌的笑来。 “一个人想要回避问题时,往往会抛出另一个问题来掩饰。不答反问,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被说中要害了,要么就是心虚有鬼。” 柳姬单手搭在案几上,道:“你不必担心我在使计诈你,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也没胆戳破这层窗户纸。” 于是,赵嫣眸中秋水般的笑意便浅了些。 肃王夜访,无意将柳姬卷入,她早料到会有这般结果。 “但相貌如此相似的人并不好找,就连替太子身死的‘影子’,模样身段也做不到如你这般神似,非血脉相连之人不能胜任。” 说着,柳姬稍稍前倾身子,“我猜,你来自东南方千里地外。” 东南方,距京一千里,正是华阳行宫的位置。 赵嫣不声不语,眸中烛光跳动。 她还是低估了兄长同寝共枕的身边人,其敏锐聪慧,远超常人。 她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对付肃王上,未曾想会在一个不起眼的姬妾身上栽跟头…… 不,柳姬真的只是困居后院的金丝雀吗? 赵嫣仅是片刻的沉思,便做出了决定。对方既已亮出“兵刃”,她也没必要遮掩。 柳姬虽咄咄逼人,却并无半点敌意。真正可怕的,是闻人蔺那般笑颜相对,却袖里藏刀的阴狠之人。 如此想着,她反倒轻松起来,抬手放下支撑窗扇的红漆叉杆。 窗扇落下,在瑟瑟朔风中隔出一片的静谧天地。 外头的流萤听到动静回头,只见柳姬与太子的影子相对而坐,影影绰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她踌躇片刻,到底没进去打扰。 殿中,静闻落针。 赵嫣将红漆叉杆横搁在膝上,面上的怯懦消散不见,随之变得轻柔懒倦起来。 柳姬的话不可小觑,既然她能看出端倪,说不定旁人也能看出,须得弄清楚漏洞在哪。 “我不明白,是哪里露了馅。” 赵嫣仔细回想,反思道,“是我对你的态度不够热忱,还是在床榻时暴露了什么?” 柳姬笑了。 “殿下放心,你装扮得很好,若是旁人定看不出端倪。我之所以能瞧出不同,不过是侥幸得益于……我曾与太子殿下私下约定的一个秘密。” 柳姬端起流萤送来的酒壶,大方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个秘密连流萤都不知道,遑论你这个赝品。” 赵嫣凝神:“什么秘密?” 既是秘密,柳姬怎肯轻易吐露? “其实自归途中,我便隐隐猜到了是这般结局。” 柳姬一声冷嗤,说不出是怒是嘲,握紧酒盏自语道,“我早说过,赵衍迟早会把他自己作死。” 说罢,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当着赵嫣的面端起酒水,仰头要饮。 赵嫣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 酒水晃荡溅出,倒映着柳姬那双惊诧的眸。 “什么‘结局’,什么‘作死’?” 赵嫣抿唇,胸口起伏道,“柳姬,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片刻的死寂。 倾倒的酒水沿着案几边沿淅淅沥沥淌下,在织花席毯上洇出暗色的水痕。 空气中氤氲着浓重的酒气,仔细闻来,还能品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味。 赵嫣抓着柳姬的指节不自觉用力,沉静道:“太子是不是遭遇过什么?告诉我。” 柳姬神情复杂,只道:“殿下应该,让我饮下这杯酒的。” 赵嫣加重语气:“告诉我!” 面前的小殿下与太子一般纤细无二,看似瘦弱,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透出的是与太子截然不同的倔强坚忍。 柳姬眸色几番变化,终是别过头,将手从赵嫣掌中抽离。 “我与太子的关系,并非你们所想的那般。” 她道,“我与他打赌输了,所以践诺跟在他身边。他给我提供庇护之处,我为他排忧解难,实在要说,更像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这倒像赵衍的作风。 阿兄看上去懦弱无能,却有样令人嫉妒不已的本事。无论他玩何种博戏,逢赌必赢。 每每见对方输的惨烈,还要柔声谦和地说上一句:“承让了。” 赵嫣在他手中输过不少回,气急了就耍赖皮,骂他欺负人。赵衍只是眼睛弯弯地望着她,宠溺笑笑,明明是苍白脆弱的笑容,却如春风和煦温暖无比。 现在想想,这段鸡飞狗跳的记忆,已是她九岁之前少有的甜了。 赵嫣从思绪中抽离:“所以,你佯做与流萤争风吃醋,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我了?” 柳姬默认,继续叙说:“去避暑山庄时,他寻了个拙劣的借口将我支走,我虽略有怀疑,却并未深思。直至后来听到了一些关于东宫闭门的流言,我心中不安更甚,匆匆处理完琐事归来,却发现东宫侍从守卫全换了陌生面孔,方坐实猜想。” “仅是如此?” 赵嫣将信将疑,直取重点,“你与太子约定之事,到底是什么?” 柳姬看了赵嫣许久,忽的一笑:“我诓你的。不这样说,你怎会替我挡下皇后的毒酒?” 赵嫣也笑了,笃定道:“你这句话,才是在诓我。” 闻言,柳姬笑意一顿,玩世不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你方才,是真的想饮下鸩酒吧?” 赵嫣拧眉,“你与赵衍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才会做好赴死的决心?” “既是秘密,我为何要告诉你?” 柳姬抬臂搭在支棱起的膝头,自嘲道,“左右活不过今晚了,不将秘密带到坟墓里去,皇后如何放得下心?” 赵嫣知道她不会说出全部实情,聪明之人必不会一把掷出所有筹码,总得留张底牌傍身。 “你不会死的。”赵嫣道。 不仅不会死,还得好生护着,一切与兄长死前无异。 她眼眸澄澈,仅是一瞬的思索便做出抉择:“我用得上你。” “你?” 柳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信任之情溢于言表。 连太子赵衍都无法做到的事,她一个危如朝露的赝品,凭甚说此大话? 赵嫣并不过多解释,凝神片刻,望向一旁书案上的棋盘道:“左相李大人教太子的那招燕尾阵,你可会?” “啊?” 话题转变突然,柳姬一怔,下意识点点头。 …… 长夜将明,黛蓝的天际浮现出一弧微白。 烛花坠落,发出哔剥的细响,伏在案上的赵嫣猛然惊醒,惺忪道:“我想到了。” 手中的棋子重重按在棋盘,激起一声清脆的玉石之音。 大剌剌仰躺在榻上酣睡的柳姬一哆嗦,睁开眼起身,诧异道:“你不会在此打了一晚上的棋谱吧?” 赵嫣满意地审视棋局,但笑不语。 她抻了抻酸麻的肩背,蓝白的光映在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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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暧昧到太后
取向狙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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