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少人拍掌叫好，掌声送的也多半是新人，不是弹琴的人。 钢琴的声音容易令感情丰沛的人联想到那些过程纠结、结局美好的浪漫童话故事。周泽楷没有任何联想，他不知道叶秋弹的曲子叫什么，也听不出他弹得好不好，像对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听过了或看过了就过去了，过去后也没什么印象。或许他还走神了，中间填了一大段真空时间。 倒是叶秋的手，自琴键上扎了个手型出来时，周泽楷就留意到了，虽然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那印象也是，那双手长得很好看。 在训练营里受训，这个年纪的男孩很皮，负责人总对他们强调要爱护手，爱护手，搞得周泽楷现在看人，条件反射，第一眼就去看人家的手，像有什么特殊癖好似的。 婚宴都是前面的节目费时间，吃起饭来很快，开席没多久就有人开始退场了，要是在上海，周泽楷也可以溜了，在北京，他没有熟人也没有熟地方，只好等着他妈，想来要把所有人都送走，他们这些亲戚才能走的。 叶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周泽楷坐得桌子很快空了一半，叶秋的位置也空了，连同穿在椅背上的羊绒大衣。周泽楷去外面溜溜，顺便上洗手间，出来时意外地看到了叶秋，隔了好几丛人，因为是新近认识的（算是认识吧？），容易在一堆陌生的脸中把他摘出来。 叶秋在跟一个男人说话，两手空空，大衣折起来搭在弯起的手臂上，如同在博物馆门口拍照留念的站姿。对面的男人看着比叶秋要大，但仍然年轻，男人说着什么，略略倾身过来，作出亲密姿态，像是嘴过来，找人家的耳朵。叶秋手掌竖在两人中间，没有碰到男人的身体，仍看得出来是一个传达出谢绝意思的手势。 在路人看来，他们的举止神态其实足够清白，像任何一对遇到了、停下来亲热攀谈的朋友，谈近况，谈股票房市，谈生意，普通得引不起额外关注，但周泽楷还是察觉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直觉没办法向任何人解释，自己却会深信不疑。最主要的是，周泽楷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便敏锐些。 叶秋正在被这个男人搭讪。 男人这时摸出手机，叶秋口中念着词，一顿一顿地，大概是在报电话号码，男人按在手机上。 摆出拒绝的态度，还给对方留手机号，留下一线生机干什么呢，周泽楷不解。 等他走近，两人已经各自离开了。 周泽楷的手机在紧绷的牛仔裤兜里震动，他捏出来看，是条短信。他的短信箱里躺满了春节期间批量转发的祝福短信，他也编辑了几条，发出去。往年他对这些一概不理，学生用不着这一套，但很快就不是了，他现在学校去得不多，天天在训练营里泡着，就等着六月份拿那张毕业证书。学生和社会人有分明的界限，行事准则完全不同，没有人教周泽楷该怎样做，他自己却做好了准备，学着父母处理人情关系的方式，准备进入成人的社会。 短信是周泽楷为数稀少的朋友之一发来的，说他今年不去找他了，回上海就呆了两天，年三十，年初一，初二就回青岛训练了，今年形势一片大好，一定要让叶秋跪下叫爷爷。 又是叶秋，今天跟叶秋杠上了，被叶秋的名字淹了。周泽楷抬头再看，来参加婚礼的这个叶秋已经走得见不到影，不知去处。 回到婚礼现场，周泽楷被闻讯赶来的表哥表妹截住了，闻什么讯？闻的是周泽楷明年要去打游戏的讯。 “周泽楷听说你明年要去当荣耀职业选手了，是真的么？” 周泽楷跟这对兄妹平时没交往，只是在几年才来一次的大家族聚会中混了脸熟，说过话，他们的惊讶可以理解，大家都是普通人的生活圈子，突然被告知原来不熟的亲戚中有人要迈入他们向往的圈子了，多少会与有荣焉。 “嗯”，周泽楷吭了一声。 “你要去哪个战队？”表妹很感兴趣地问道。 “轮回。” “呃……”表妹看向她哥，露出询问的神情，“轮回是哪啊？” 她哥不留情面地指出，“你这种伪迷，就知道嘉世和霸图吧。轮回就在上海，周泽楷不就是上海人么。”他接着转向周泽楷，“不过轮回，好像是不怎么突出啊，比赛我每周都看的，轮回排在十几名吧？” “……嗯。” 这种话仿佛含着“你怎么去这种战队”或是“你的水平也就只能被这种档次的战队招募吧”的潜台词，周泽楷的表哥又赶紧笑着添了句话，“你去哪个战队，我们以后就要支持哪个战队了，加油！” 周泽楷也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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