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盘扣难解难系,但是等系起来,那是真漂亮,比直接缝扣子的衣服可好看多了。 小家伙白白的脸蛋儿,两只圆圆的薄皮丹凤眼,漂亮的跟连环画里的小兵张噶似的。 聂卫民美滋滋儿的,但又不想叫陈丽娜觉得自己欢喜,一会儿坐一会儿站,显摆的不得了。 吃小冰棍儿的时候,他也是可小心可小心了,不敢胡糟践衣服,舔着小冰棍儿,脖子伸的老长。 外面的雪停了,月亮再一出来,亮的还跟白昼似的。 正所谓早披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仨孩子坐在火墙畔,一人舔了一只冰棍儿,外热内凉,一个个儿鼻尖上都是汗。 吃完冰棍儿再刷完牙,按理就该睡了,二蛋却是偷偷摸摸的,背着小手就准备要往外跑。 “二蛋,那只冰棍是给爸吃的,你不能拿走。”聂卫民眼尖,一下就叫了起来。 二蛋自己虎,但是个很大方的孩子,就说:“陈甜甜肯定也想吃冰棍儿,我给她拿一个嘛。” “她不想吃,你把冰棍放下。”聂卫民在吃东西方面,可小器着呢。 二蛋也倔了起来:“想吃,她肯定想吃。”甜甜的,又冰冰的小冰棍儿,试问那个孩子不喜欢吃。 陈丽娜是看出来了,二蛋豁朗大方,聂卫民比较窝家,这俩孩子的性格反差特别萌。 当然,据说将来当黑老大的时候,一个管打架辟地盘,一个专门管收钱,一个是手一个是脑,哪家黑帮都有内斗的时候,就他俩,从十五六岁出道到最后被抓被审,到了公审的时候还互兜互揽,抢着揽责任,拧的就跟一股绳似的。 要不,怎么别的黑老大关几年也就出来了,就他俩给枪毙了呢,所有的罪,他俩都是乘以二的。 “行了,卫民,我刚问过了,你爸不喜欢吃冰的,这根冰棍拿去,你们一起拿去,给陈甜甜吃去。”女孩子尤其爱吃冰棍呀,冰淇淋这种东西,陈丽娜觉得,自己得把这个叫孙母那个小器鬼惯坏了的聂卫民,教育的大方点儿。 俩孩子相对看了半天,二蛋拿着冰棍儿,聂卫民也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新棉衣,俩兄弟一前一后的,就于风雪里出去了。 虽说俩户紧挨着,毕竟才下过雪的夜里,陈丽娜不敢掉以轻心,站在门外,直等他们敲开了王姐家的门,进院子了,这才折回了屋子。 聂博钊正在厨房里烧热水,洗碗。 他现在是不敢惹陈丽娜,怎么说了,最怕她撒娇,或者是说什么小公主之类的,一听提及,混身的鸡皮疙瘩。 所以一吃完饭,为防她又要撒娇,他主动的就来帮着陈丽娜到厨房干活儿了。 陈丽娜作饭,不像黄花菜不放油,锈锅子里煮一锅子的羊肉出来,腥乎乎的大家一起吃,所以,那锅必得要烧热了水才能洗。 而且,要想锅碗上面没有那股子擦不掉的油腻,肯定就得放洗涤剂,但现在这个条件,连洗衣粉都难淘到一袋,那有洗涤剂那种东西? 所以,家属们普遍用的是火碱,火碱伤手,陈丽娜爱惜自己两只手,饭可以作,但碗,只要聂博钊在,她就不肯洗。 “我听着,似乎卫民还是不肯拿你叫妈,要不要我夜里跟他说一下?” “我倒不在乎这个,横竖他也不是我生的,非逼着他叫我作妈,这不是招恨吗?”陈丽娜说。 聂博钊想了想,又夸起儿子来:“但我儿子还是很懂礼貌的,就比如说,你看,他今天都帮你端碗了,而且呀,他还帮你扫了地,他自己跟我说的。” 如果俩兄弟在地上活泥巴也算扫地的话,那确实是扫过了。 “那是因为我尊重他,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儿子也不管大了如何,小时候还是个好孩子。”陈丽娜也是笑着说。 忽而,隔壁的三蛋儿就开始叫了:“粑粑,拉粑粑。” 陈丽娜立刻踹了聂博钊一脚:“快去收拾。” “不是得擦洗屁股,这不是你的活儿。”聂博钊大吃一惊。 当然了,他这仨儿子,原来带的可糙了,在农村的时候,拉了粑粑,聂母顶多用土坷拉帮他擦一下也就完了,在回疆的路上,孩子总挠屁股,这不,陈丽娜断定说是在农村用土坷拉擦屁股染上了痣疮,正替孩子涂着药呢。 人嘛,别的学不来,懒惰这东西是最富感染力的。 聂卫民才从懒疙瘩变的勤快点儿了,他爹又懒起来了。 陈丽娜一听就急了:“姓聂的,我现在所作的所有的一切,可是在还你上辈子的人情,咱们就说个难听的,我一个女大学生,还有个兵哥哥在后面等着娶了,我凭啥嫁你,又凭啥帮你儿子揩屎揩尿啊,他们又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要高兴,愿意干,我就干,我要不愿意,就是你擦。” “别再跟我说什么上辈子,小陈同志,我是个唯物主义论者,只信马列,你的来意我大概知道,求求你,就是不要再提上辈子的聂博钊,他就是个混蛋。” 陈丽娜噗嗤就笑了,说实话,要不是自己重生了,她也不能相信重生这种事儿呢。 于是她说:“那我也许真是个苏修了,这下你该信了吧?”哎呀又撒娇了。 关键是这大姑娘她长的美,漂亮,皮肤白皙腰肢细软,通身上下,一股子让男人觉得心痒痒的劲儿。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行行行,我擦。” 聂博钊说着,赶忙儿就起来了。他身材高,厨房门又窄,出门的时候,陈丽娜就听见哐的一声,肯定是碰额头了。 不过,虽说看起来粗手大脚,他干起儿子的事儿来,可不马虎。 三蛋儿专用来洗PP的小盆儿兑上热水,打上香皂,他仔仔细细的给洗干净了,这才把治痣疮的药给孩子抹上,嗯,才两岁的小三蛋儿白白净净香喷喷的,这样子,晚上陈丽娜就愿意搂着暖烘烘的小屁屁睡觉了。 聂博钊看起来似乎颇有几分不安。 他在看英文杂志《时代周刊》,封面上是老蒋的照片,下面一行小字:After eight years of war,the challenges of peace,翻译过来,就是战争还是和平。 这个时代,老外也关注着大中华的局势呢。 当然,像聂博钊这样的科研人员,养父母又是红色老干部,就更关心国家形势了。 “别忧心,无论苏联还是老蒋,你相信我都打不起来,咱有两弹一星呢。”陈丽娜顺势就多了句嘴。 聂博钊把杂志一放,没追究别的,大概也把自己俩儿子将来要成黑社会的事儿全都否决了,只抓着一点不放:“小陈同志,咱们就假说你真有上辈子,你真结过婚?” “当然结过,不结婚,我咋二婚。” “男人是谁?” “我表哥聂国柱啊,你又不是没见过。” 聂博钊显然非常非常的震惊,震惊到,那种神态是陈丽娜从来都不曾见过的。俗称,吃醋了。他一吃醋,浓眉微拧,一脸严肃,又是那种非常标准的老干部样子,瞧上去倒是可爱。 “你嫁给了聂国柱?”聂博钊忽而嘴就硬起来了:“那小子,我头一回回老家的时候,十好几的大后生了,穿的裤子没屁股,光腚露在外头,你居然嫁给他?” “那是因为家贫,但家贫也有家贫的好啊,六六年四清五反,他是红五类,我上辈子为了嫁他,费了好大劲儿呢。”陈丽娜说。 洗罢了手一转身,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聂博钊竟然就在她身后站着呢:“那你们肯定也睡过?” 陈丽娜噗嗤一声,指着卧室里的板箱说:“这有啥好稀奇的,结婚了就是夫妻,当然要一起睡。你也结过婚,难道不知道?” “也……做过了?”声音很小,喉结还有点儿紧,聂博钊还是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和孙工难道就只并肩躺在炕上背领袖语录?那这仨孩子咋来的?”陈丽娜简直了,觉得聂博钊不可理喻。 “聂国柱是在红岩省城当的兵。” “嗯,可不,驻地离我们女子师范大学不远。”陈丽娜说。 “我咋觉着,压根儿就没有上辈子一说,你怕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交待明白。小陈同志,你最好老实交待,我要真查,一封电报拍到红岩省城,你在省城时的档案,就能查个一清二楚。” 她说自己小时候顽皮,爬树的时候把私处给弄破了,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还要带他去看那颗杏树。 聂博钊倒不在乎这个,毕竟自己也是个带拖油瓶儿的,但这事儿,它总是要老实交待的清楚了才行吧。 “说老实话,那棵杏树是代人受过吧。”忽而一把攥上陈丽娜的腕子,细腻绵润,说不出来的触感,瞬时仿佛一股电流一样,吓的聂博钊就把手给松开了。 滑,滑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陈丽娜两只水蒙蒙的大眼眸儿,手上润泽泽的雪花糕子,缓缓涂着手,意味深长的低眉扫了一眼:“咋,你当初不是说不在意这个,现在看来,非但在意,还吃上醋了。” 聂博钊顿时一脸通红,还死鸭子嘴硬:“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不吃醋,不吃醋你咋不敢碰我?”陈丽娜噗嗤一笑,转身进卧室去了。 “小陈同志,咱们能不能商量个事儿?”聂博钊又追了上去。 “说。” “能不能往后再不提前世,前世的那个聂博钊,我要能把他揪出来,我打死他。就算打不死,也要劈了他那根歪叉子。”就是捅破她私处的那根歪叉子。 陈丽娜前扬后合,笑了个乐不可吱。 不过,等她要去小卧室记账的时候,就发现,聂博钊把小卧室的门给锁了。 “你这家里,也就小卧室里还有点儿东西,有孙工原来的日记,账本,还有书,我还得记下这一天的总开支了,你锁门干啥?”拽着把小锁子,陈丽娜就不明白了。 “安河山当初可是两弹一星时的苏国翻译,掌握着咱们共和国物理学领域的核心资料,你和他,应该是在当时高中的联谊会上认识的。他女儿的名字里有个娜字,而正好你叫丽娜,又爱好俄语,于是他就和你主动通信,教你俄语语法,还给你寄过很多俄语书籍。小陈同志,安河山同志或者只是把你当个笔友,但是万一有苏修,或者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办法接近你,并且获得了你的信任,那怕他在信中漏出只言片语来,你能套取的,可就是非常重要的情报。”聂博钊开门见山,就说。 好吧,他终于开始谈她那个笔友了。 曾经住在塔城的安河山,也是一位曾经留学苏国的学者,俄语翻译。 “怎么样,他现在过的还好吗?还在塔城了不,要有时间呀,我真得再见他一面,他还说过,要我到了塔城,他一定要邀我跳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呢。” 聂博钊心说这大姑娘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她要真是伪装的,哎呀,那可真是,伪装的太完美了。 “安河山曾经在信中,给你讲述过很多两弹一星研发过程中的经历,你也应该知道,在研发过程中有多少科学先烈们,为了共和国的强大,为了人民不再作亡国奴,牺牲在这片土地上,葬身在戈壁大沙漠里。而他们牺牲小我,为的是什么?是像你,像卫民,二蛋这样的孩子们,都能平安的成长,是为了我大中华永不受外夷列强的瓜分,你生在新中国,还是大学生,我不跟你讲大道理,因为你都懂。你不说你的来意也没关系,但往后,我的书房你不能再进了。” “那要是我愿意跟你睡呢?我想问什么,你会说嘛,就比如说,你工作领域中的核心机密?”其实陈丽娜翻过了,他的书房里,跟工作相关的东西很少。 他这人一直谨慎,在家就只是看论文,看学术资料,不会把自己工作中的机密文件带出实验室,那怕一步。 “那我此刻就把你抱着扔出去,扔木兰农场下面的排碱沟里去。”男人立刻说。 陈丽娜笑眯眯的望着她的老男人,呵,真年青啊,又挺拨又帅气。 后世的时候,她总觉得,他穿着妥贴的西服,在跟外商们用流利的英语交谈的时候最帅。 嗯,现在她觉得,还是会给孩子洗PP,会义正严辞的,不为美色所诱,保护国家机密的男人更帅。 第22章 岳母上门 本来第二天就是周末了, 按理到了这个时候, 油田上都是一六制,上六天班, 周末休息一天。 但是聂博钊休不了, 听说是切列克堤那边又发生了两方隔空交火的事儿, 给领导们赶着军训去了。 虽说北方人普通体格高大健壮,油田上又还是个各民族混居的地方, 但是听王姐说, 就算那些以健壮著称的哈族同事们,军事训练的时候,体能也不及聂博钊好。 所以,他虽是个科学家, 但在油田上的临时作战指挥部,还是指挥员呢。 临时作战部演习, 都是荷枪实弹全幅武装的,要是真正的边防关兵, 那当然是禁区。油田上的临时作战指挥部, 因为就在三十里外的沙漠里演习,家属们要去去看个热闹,领导倒也不会有意拒绝。 王姐还想拉着陈丽娜一块儿去看他们作战训练,陈丽娜给婉拒了。她给聂卫民的棉裤还没衲出来。 孩子一天急的直在炕上翻筋斗, 立等着出去玩了。 一早上, 紧赶慢赶衲好了一件大棉袄儿, 才咬了线头, 聂卫民往身上一裹,嗷的一声就跑出去了。 临走时还高喊了一句:“小陈同志,谢谢你啊。” 隔着玻璃窗儿,陈丽娜见外头四五个男孩子围在门口,小聂卫民简直是,骄傲的跟只小孔雀似的,指着棉衣就说:“瞧见没,我妈衲的。” 好吧,在外人面前居然叫她是妈? 孩子一回头,见陈丽娜在玻璃窗里看着呢,羞的,一下就咬嘴唇了。 “那是后妈吧,我妈说了,后妈后妈,三天的热情,等过几天,有你好受了。”一个个头颇高的说。这孩子陈丽娜认得,是刘小红的大哥刘小刚,才七八岁的孩子,也没妈。 基地目前第一批职工的孩子们也就六七岁,听说小学今年才开,像刘小刚这样的孩子,每天除了闲游散转,就是跑到木兰农场,跟着那边的孩子们鬼混,总之,这孩子是个刺儿头。 小聂卫民大概是脸红了,哼了一声:“走走走,我不跟你们玩。”说着,他拉了几个跟自己差不多个头儿的小男孩儿过来:“来来,咱们一起玩,好不好?” 于是,大的几个野狗一样溜哒着走了,小的几个留了下来,就在院门外玩着。 陈丽娜毕竟新来,仨孩子也是她的责任,不敢放开了让他们撒野去。 就这么在院子外面玩,孩子玩,她也放心,倒还挺好的。 突突突的,外面慢慢儿由远及近的,就响起拖拉机的响声来,一听见这声音,几个跟聂卫民一起玩的孩子立刻就跟那小鸟儿似的,哗啦啦的全都跑了。 “大蛋,大蛋,你耳朵聋了不是,我问你,我的牛奶是谁拿的?”拖拉机声一停,就是一个尖利的女声。 陈丽娜本是在窗前坐着的,才要出门,就听见二蛋儿在那边炕上哭了:“不要外婆,我不要外婆。” 哄个孩子的功夫,外面的人已经吵吵开了。 “黄大娘,你不能这么动手打孩子,孩子有啥错啊你就打他?” “他是俺外孙,我咋不能打他?” “再是你外孙,他也没犯你的法,你就不能打。” “俺打俺外孙,管你屁事。” 陈丽娜也没抱三蛋儿,让二蛋儿看着他,连忙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一个顶多也就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的中山装,风系扣记了个老紧,一头二刀毛,顶上已经秃了,没掉光的地方,梳的那叫一个油光水滑,全贴在两鬓上。 这,肯定就是整个基地都闻风胆寒的孙母黄花菜同志了。 啪的就是一巴掌,她竟是直接就打到聂卫民脸上了。聂卫民这孩子呢,也不会叫,也不会还嘴,居然就任由她一巴掌一巴掌的??着。 “俺咋说的,你舅一天要吃三碗奶酪,那奶酪是他的命,你倒好,居然就把牛奶给私截下了,俺就问你,你妈是咋教你的,你告诉俺,你舅是咱的啥?” “咱的命。”聂卫民憋着嘴,居然就应合着来了这么一句。 “这就对了,俺告诉你小兔崽子,你要再敢截我的牛奶,就是断你舅的命,你舅的命没了,俺就先杀你,再杀俺自己。” “我要吃奶酪,奶酪好吃,牛奶是我家的。”聂卫民嘴犟着呢,竟就来了这么一句。好嘛,他要不来这一句,黄花菜也就停手了,她最恨人嘴犟,也不??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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