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一起,她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大的痛呼。赵昱立即看她的脸。 他的眼神,像是不忍她疼,又好像是担心,不在此刻盯紧她,她就会走,会在他眼前消失。 “她和我,”突然地,青雀开口,“很像,是吗?” “……是。”赵昱不能再对她说谎,“但也不是……完全一样。” “我知道。”青雀说,“眼睛,眼睛不一样。” 她知道,他爱看她的眼睛。 她全身上下,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这双眼睛。 但这究竟代表什么呢? 冰袋沉默地在青雀手上翻过一面。 “她是……”青雀又问,“什么样的人?” 这次,赵昱没有立刻回答。 他静默地思考了很久,久到冰块融化,水滴沿着他定如山石的骨节滴落,落进他空荡的袖管里。 就在青雀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低哑地,他开了口。 “很……鲜活。” 垂下头颅,他顺畅地说了下去:“在高门贵胄之家生长久了的人,身上总有一种死气。她没有。她就像,荒原山林里的花草一样鲜活。阿雀……”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对我有……图谋。”他说着,喉结缓慢地滚动,“我知道你想活。不能活,就鱼死网破。” 他想说,她们都很鲜活,但,也不一样。阿雀是—— 她爱恨分明——有比颂宁更明烈的爱,也更尖锐的恨。 她聪明又敏锐,能从他的一句话里,推断出他的所思所想,推断出皇帝的态度和朝廷的风雨。 ——一句话。 那次在康国公府醉酒的记忆突然多出了一部分。赵昱浑身忽然比冰袋更凉。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那夜他并非大醉,却竟模糊了这一段记忆。看见阿雀的第一眼,他就认错了。 他以为是颂宁回来,惊讶地问出了一句:“颂宁?”又很快自己否认。 “不是颂宁。” “颂宁从来不穿这样的衣服。” 青雀本应不知颂宁的名字。 可这些年的时光,不必细想,他也并非毫无破绽。 为什么成婚之前与她亲密,一定要吹熄所有的灯。 面对她时偶然的晃神。 为什么在她第一次有孕后,坚持给她能调动亲卫的令牌。 问她,是不是怕他护不住她。 为什么……明知她是宋家的人,还第一夜,就留下了她。 “阿雀……” 有湿意在赵昱脸上划过。他模糊了眼前,只能看到大颗晕染在青雀碧翠缎裙上的水滴。他并不觉得哭泣失了颜面,他 只是惊恐,惊恐而怀着少年时在战场上冲锋的,被人说“不要命”一般的决心,折磨着自己问出: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是。”青雀也不知道,她的回答是会通往何处,“但只是猜测。” 没有问任何人。 也没有任何人,会直白地告诉她。 “今日之前,没人对我说过。”不想牵连了无辜的人,她又添上一句。 可她添上的这句话,却比她的承认还似重锤一般,砸塌了赵昱的脊背。 是谁不让人说? 是谁在一直隐瞒? 是谁,让她只能独自体会伤痛,感受被……所爱之人,错认的煎熬? 从榻边“落”下去,他屈一膝,半跪在了青雀身旁。 他仍还低着头,似是无力再抬起来,按着冰袋的手颤了颤,没有动,另一手环住她的腿……将脸埋在她已濡湿大片的衣裙间,发出一阵无声的,只有青雀能感受到的嘶吼。 赵昱则听到了他心底大声的嘲笑。 被青雀全心爱着,他竟以为自己还能算是一个好丈夫,好爱人。 以为自己,已经的确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但这只是青雀无暇的爱,给他的错觉。 他感觉不到泪水,感觉不到湿意,感觉不到自己,只有手中按着的冰袋,在不断地提醒他,他的自以为是,他的失控,他的放纵,在他们相伴的时光里,都给青雀带来了怎样的伤害。 提醒他不断想着那一夜,他们的第一夜,青雀满面的惶然、哀求,和她眼里燃烧着的,决绝的火焰。 她向他求活。 她将他视作唯一的活路,救命的稻草。将他视作恩人,视作值得全心去爱的人。 视作,即便有所隐瞒,即便刺伤着她的心,也值得全心对待的人。 他以为自己救了她。用他随口的一句话,心念一动,就能做到的事。 可他也早已清楚,是青雀,在他沉溺于痛苦的时候,在他走不出黑暗的时候,在这么多年的时光里,像一束起先微弱却越来越亮的光,执着地照耀着他,一次又一次,拯救了他。 第134章 遣散后宫“你当然不是她。” 青雀第一次看见赵昱的眼泪。第一次看见,赵昱如此的失控、失态。 他的头沉沉地压在她腿上,仿佛颈间没有了分毫力气。他仍然在哭,无声地哭。 青雀还是不能确定,他这次的哭泣——失态——是为谁。她只是猜测——这次,是比从前都更为确定的猜测:是为她。 应该是……为她。 抬起空着的、没有受伤的手,她轻轻地、轻轻地,抚上了赵昱的颈后。 赵昱浑身一颤。 “阿……雀。”梦呓一般,他吸气唤着。 “嗯。”简单地,青雀给他回应。 他就这样伏在她膝上许久,隔很长时间才唤一声青雀,青雀也会立刻给他回应。 终于,他好像不再流泪。 “阿雀,”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再哽咽、犹疑,只是仍似有着脆弱,“至少,我娶的是江青雀,做我赵昱的妻子。” “阿雀。”抬起头,他还将带着湿意的脸,缓慢但不再犹豫地,暴露在她面前。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他的视线比青雀更低,再次说:“我知道我娶的是你。” 期待地、慌张地、惶然地,他等待着青雀的下一个回应——或许是审判。 而青雀已从他的言语和失控里,推断出了她想知道的一切。 ——他能分开她们。 虽然有时会模糊。 ——他应该,没有把她们完全认作过一个人。 虽然,也在她身上追逐过旧人的影子。 “你从前,总是要吹灯……”她还是问出来,“是因为……” “因为我……怕。”赵昱动了动手,想抚摸她的眉心,最后,手指只抬起三寸,便落了下去。 “你们,只有眉眼不同。我不想……那种时候,也认错你。”他希望青雀相信。 青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那,你说要娶我那天,是能完全分清了吗。”她只是追问。 “是。” 赵昱确定地回答,却没忍住,自嘲地笑出一声。 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用了整整四年半,一直到他对皇帝说出想娶青雀,才看清自己的心。 他隐瞒着青雀,不敢让她得知真相,行径真如懦夫。 青雀侧开了脸:“你……先别说话。”让她静一静。 猜测和亲口验证毕竟不同。但她会接受。 她喜欢坦诚。哪怕这坦诚带着刺痛。 平静了心情,她转回来,回看这张神情与初见已截然不同,不再恍惚,也不再有任何不耐,带着祈求的脆弱与痛哭过的狼狈,但依旧英姿灼然,只是更添了锋锐坚硬的脸。 回看这张,第一夜就救下了她的脸。 回看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和修长的手臂。 回看这副第一夜就让她得到了欢好的快乐……让她从痛苦里解脱出来,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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