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岩（执者失之）_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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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握紧拳头，努力抑制住内心的酸涩。「你要是带他走，路上他要是闹起来怎么办？」我娘有些好笑：「能怎么闹？」「比如说你是人贩子，拐小孩的！」「到时候官兵来了，你还能跑掉吗？」我娘眉头蹙起，不可思议地道：「我是他亲娘，他怎么可能这么说？」「二丫，你不要因为昨天弟弟说的那些话，就觉得小宝恶毒，他还小，那些话都是被你祖父祖母哄骗说出来的。」「这也让我下定决心，得赶紧把小宝带走，到了县城会有更好的夫子，他们可比村里的夫子多了，到时候一定会把弟弟教得有出息。」听到这话，我简直要被气笑了。只是想到前世我娘的惨样，还是于心不忍。我咬咬牙：「娘，如果你非要带弟弟一起走的话，我就去告诉爹爹他们。」话音刚落，我娘抬手就甩了我一巴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巴掌力气不大，却让我的脑海停滞了一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自己想和我去镇上过好日子，还想把弟弟留在村里。」「二丫，你以前不是挺懂事的吗？弟弟是男孩子，调皮捣蛋很正常，弟弟那会儿烧了你的衣服，你都不生气，怎么这回就把你刺绣撕碎了，气性这么大？」「你弟弟才那么小，怎么能没有娘娘？」「我都说了，只要有人好好教他，他一定会变乖的。」我娘力气不大，但我觉得那块像是有万只蚂蚁在撕咬。我强忍泪水，梗起脖子：「那你一个人走就好了，我和弟弟你都别带！」空气安静了瞬间。我赌气继续道：「或者，你就只带弟弟，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看见我泛红的眼眶，我娘有些懊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她上前搂住我：「二丫，娘娘不是故意的，娘娘只是想让你和弟弟都留在我身边，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个我都舍不得。」我感受着她在我耳边温热的呼吸，想到前世冰冷的手，不由得紧紧回搂住她。「娘，我是为你好。」回答我的只有一阵叹息声。 4 这天，我爹喝醉酒输了牌，又拿我娘撒气。我从柜子里翻出跌打药水，坐在我娘身旁，想给她擦药，却被她一把推开。因为我的刻意阻拦，我娘一直没找到机会跑掉。我知道，她在生我的闷气。只是我娘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了弟弟，我就不能让她离开。留在这里，虽然会被我爹打，但至少能留下一条命。我不求我娘能理解我，我只求她这辈子能长命百岁。过了一段时间，村长领来一个男人，说是在镇上要建一座庙宇。要在村里找人干活，包吃包住，银两还不少。这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祖父祖母让我爹去镇上做工，但是他不情愿。直到我祖母说以后我弟弟娶媳妇儿得要银子。我爹这才进了城。我爹离开后，我娘虽然还累死累活地干活儿，但至少没人打她。有次我爹放假回家，还从镇上带回了礼物。他给祖父带了瓶好酒，给祖母带了件新衣服，给我娘带了一盒胭脂，给我弟买了风筝和一堆吃食，给我带了个扇子。日子似乎在慢慢变好。于是我娘再也没有提过要离开的事。那段本来足以改变她和我命运的事情，就像是落在河里的小石子，并未翻出任何波澜。大年三十，我坐在灶台后面，吃着我娘偷偷留给我的一小碗排骨莲藕。我想，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5 祖母六十大寿，我爹的三个姐姐都回来了。连同那个住在镇上的三姑。大姑听从祖父祖母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屠夫，二姑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木匠。唯独三姑最不懂事，本来都和村长的儿子定亲了。结果和一个卖货郎跑到了镇上。因为这事，我祖父祖母几乎和三姑断绝关系。他们逢人就骂三姑不是个好东西。好在三姑夫是个聪明又能干的，两人一起打拼，还在镇上买了铺子。三姑时常送东西过来，久而久之，也恢复了来往，只是不如另外两姑亲密。前世三姑后来和我爹断绝来往，原因是我爹见她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想让我弟给他们当干儿子。还想把我弟的户籍转到他们家。起初三姑不愿意，但祖父祖母闹腾得很。最后两方折中，让我弟弟借住到他们家。没曾想，弟弟居然对三姑的女儿起了邪念。被发现后，三姑彻底和这边没有了来往。这回上门，三姑夫架着马车，提了一堆好东西。就连我都有一套漂亮的衣服。我娘见状，语气中带着些埋怨：「二丫还在长身体呢，没穿几年，这衣服就小了，干嘛浪费银子。」可我娘对三姑送我弟的鞋子，却赞不绝口。三姑见状笑笑不说话。一群人都在里屋里唠嗑，我和我娘在后厨忙碌。过了一会儿，三姑过来帮忙，给我娘搭把手。三姑只有一个女儿，颜颜，今年还上了学堂，这个时代女子也是可以参加科考的，费用贵些。但学手艺便能省下不少银子，只要有擅长的手艺就可以参加民间手艺人的选拔。她穿着漂亮的衣服，笑着和我打了声招呼，接着进屋开始看书。我则蹲在厨房外面的窗户下摘青菜。三姑很会聊天，没多久两人就熟络了起来。我娘突然问道：「你不打算再生个儿子？」我扔青菜的手一顿。只听三姑笑道：「有一个就够了，生那么多干嘛？」「可没有儿子，不就断后了吗？」三姑笑了笑：「往上三代，谁知道祖宗是谁啊？」「生儿生女都一样。我身体不好，我相公也不愿意我冒险。」我娘嗤笑一声：「那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你还真信了，多的是生了丫头的还想要个儿子的。」三姑并不想继续聊这个，她笑道：「听说二丫刺绣手艺很好，以后说不定能靠这个变成绣娘，进宫也不是不可能呢。」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宫里的绣娘？」我娘哈哈笑了笑。三姑娘调侃道：「你觉得二丫不行？刺绣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的。」「别说宫中的绣娘了了，普通绣娘我都不打算让她做。」我的嘴角往下压了压。三姑娘不解道：「为什么？」「二丫会针线给家里人做点衣服就足够了，干嘛再浪费银子。」「你这话我就不认同了，二丫这么高的天赋，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她学啊。」我娘嗤笑一声：「给女娃花银子学手艺，不就是往水里丢银子，纯浪费啊，你家有闲银子，我家可没有，我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要不是村长夫人免费教刺绣，二丫太小了又找不到雇主要，我早就让她别学了，等年纪到了，出去找些活做，还可以帮家里赚些银子。」我一直以为我娘是支持我学刺绣的。前提是我把该做的活儿都做好了。我猛地发现，她从未关心过我的未来。不仅如此，她从不在意我的刺绣天赋，却很在意我弟的学堂温书，哪怕是夫子说我弟不是读书的料子。我以为她是觉得我懂事，不用她忧心。原来她是真的无所谓。「我们家里只能供小宝儿上学堂。」「二丫再好，以后也是别人家的。」「她有个一般的刺绣手艺，也能找个不错的婆家，到时候也能帮衬着弟弟。」三姑沉默了片刻，语气中带着调侃：「可我瞅着小宝儿不像个读书的料！」我娘剁肉的刀猛地砍在木板上。「他只是没好好学，我生的儿子绝不比别人差。」屋内一阵沉默，良久以后，我听到三姑无奈笑道：「你和我娘可真是越来越像了。」我心里五味杂陈，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将手里的青菜揉成一团。绿油油的汁水顺着指缝流了下去，滴在了我的黑色鞋上。鞋底是我娘一针一线纳的。正在我发呆的时候，我弟突然窜了出来。对着我贱兮兮地笑着。果然下一秒，他双手摊开，用力一吹。泥沙扑在我的脸上，溅到我的眼睛里。疼痛感让我不自觉地流下泪水，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变得模糊。我弟经常这般戏弄我，但我都忍让着。可这回我不想忍了，在旁边摸索了片刻，抓到个土豆，扔到了我弟的身上。我力道不大，他却夸张地大叫一声。瞬间将周围的人吸引了过来。看到我爹，我弟嚎哭道：「姐姐打我！」还没等我说话，我爹上来揪住我的头发。「好啊你，居然敢欺负你弟弟。」眼睛还疼，我一边拽住我的头发，一边揉着眼睛。「我没有！」「就有，就有，她刚刚拿石头砸我的！」「胡说，我用的是土豆。」我娘失望地说：「也就是说，你真砸你弟弟了？」「二丫，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欺负弟弟啊！太不懂事了。」「姨妈。」在房间里看书的颜颜走了出来。「我刚刚看见了，是小宝先故意把泥沙吹到二丫眼里的。」「那也不能砸弟弟啊。」颜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