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理医生的号码,就这么放在了自己面前。 这不仅仅是信任,更是一种信号。 “帮帮我,”江予夺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救我。 江予夺昨天晚上的话还能清晰地在脑子里回放,也许是因为从混乱中暂时脱离,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离开,这一次,江予夺用了更含蓄的表达。 帮帮我。 在程恪看来,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江予夺再一次的收敛隐藏的这句“帮帮我”而更难受了。 这是江予夺在黑暗里挣扎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艰难伸出的手,甚至都不敢向四周挥动,只是小心地摸索。 程恪拿过烟壳纸,江予夺写了那么长时间,上面只有罗姐和一个城市的名字,外加一个手机号,每一笔都很重,肉眼都能看到被笔尖深深压凹的痕迹。 江予夺写的“名片”,他看过不止一次,还是头一回能在背面摸到字迹。 不过之前程恪的猜测没有错,这的确是一个靠南的,过年不下雪的城市。 “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吗?”江予夺问。 程恪的指尖在烟壳纸背面来回摸着,沉默了两秒:“我能去见她吗?” 江予夺愣了愣:“真的吗?” 这句反问让程恪鼻尖发酸,他点了点头:“她方便见我的话,我就过去。” “嗯。”江予夺低头趴在了自己胳膊上。 “如果她方便见我,”程恪说,“你跟我一块儿去吗?还是我一个人?” “我跟你……一块儿,”江予夺说,“你一个人,她可能不会见你。” “好。”程恪伸手过去,轻轻把他头上支楞起来的胶条按了按。 江予夺毕竟经历的不是普通的伤害,心理医生也不可能轻易就跟一个陌生人聊自己病人的私事。 “你有时间吗?”江予夺抬起头,“许丁不是说你们要开业了。” “开业之前的事儿不需要我天天去店里,没时间也会去,”程恪说,“这是很重要的事。” “那……”江予夺犹豫着,“我找罗姐吗?” “随便,你不想找她,就我来打电话。”程恪说。 江予夺抓着手机,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往院子里走了过去:“我打。” 程恪看着他走进院子,把跟过去的喵扔回屋里,再把门关上。 这个给心理医生打电话的决定,对于江予夺来说应该挺艰难的,所以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听到,连喵也不能偷听。 但程恪问他的时候,就希望他能自己打这个电话,更容易说清事情,也更能在某种感觉上把握主动。 他起身过去倒了杯水,捏了两颗猫粮喂给喵。 喵抱着他的手,连猫粮带手指头啃得津津有味。 程恪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喵天天跟江予夺在一起,他觉得喵吃饭都跟江予夺一个德性,尾巴上放一颗猫粮说不定它就能把尾巴吃掉。 这种三餐一定要吃够数,无论有没有胃口都必须吃而且要吃够平时饭量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程恪想想都有点儿难受。 江予夺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拿着手机进了屋。 “怎么样?”程恪问。 “我说带个朋友过去见她,”江予夺说,“罗姐说好。” “有没有问我是什么人?什么工作之类的?”程恪又问。 “捡破烂儿的。”江予夺说。 “……你就这么说的?”程恪瞪着他。 “没,”江予夺笑了笑,大概是电话对于他来说打得很辛苦,这个笑容是生扯出来的,“说你是我特别重要的朋友。” “嗯。”程恪笑笑。 “不过……没说男朋友,”江予夺说,“没关系吧?” “这能有什么关系,”程恪说,“男朋友不是说给谁听的,只是我们俩自己的关系。” “嗯。”江予夺蹲到他旁边,用手逗着喵,“罗姐说可以约在……后天。” “没问题,”程恪拿出手机,“我们可以订明天的票。” “什么票?”江予夺迅速抬头问了一句。 “机票。”程恪说。 江予夺没有说话,但表情的变化他还是看到了。 “你不想坐飞机?”程恪问。 “能坐……大巴吗?”江予夺问,“大巴不用身份证。” “你……”程恪看着他,“身份证不会是假的吧?” “不是假的,”江予夺说,没等程恪说话,他又很快补了一句,“就坐飞机吧。” 然后飞快地进了卧室,翻了半天,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出来递给了程恪:“你看,是真的。” 程恪接过来,盯着上面带着几分稚气的江予夺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以江予夺打电话都要那么小心的习惯来说,身份证这种使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东西,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 “没事的,”程恪说,“你要不想坐飞机,我们就坐大巴。” 江予夺摇了摇头:“不用,我是因为……有病,才会觉得……危险。” 这话听得程恪一阵疼,蹲下搂住了他,没有说话。 这种时候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的你有病,但没关系,不你没病……无论怎么说,都那么不合适。 最终程恪还是买的机票,江予夺的身份证除了帮卢茜租房的时候复印一下之外,这大概是第一次正式使用。 “这样就算订好票了?”他看着程恪手机上出票成功的短信问。 “嗯。”程恪点点头,“到机票拿票就行。” “我没坐过飞机。”江予夺说。 程恪在他脸上看出了一丝意外的兴奋,手指在江予夺脸上勾了勾:“那这次就坐了,回来的时候我们坐头等舱吧。” 江予夺笑了笑,没有说话。 程恪弄不清江予夺现在的想法,他应该是承认了自己有病,因为看得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他们”,但在这种避开并不存在的危险状况时,他又依然是相信危险存在的。 这样的矛盾让江予夺在出发前的两天里情绪有些波动,一会儿会紧张地站到窗口,一会儿又有些兴奋地来打听。 “程恪,”江予夺拿出个旅行箱,“多大的箱子能上飞机?这个行吗?” “行,”程恪点点头,“咱们就去两天吧?拿个小旅行袋装衣服就行了,就点儿内衣裤。” “我想拿箱子,”江予夺说,“看起来比较像旅行。” “那就拿吧,正好我的衣服就一块儿放箱子里了,”程恪说,“你帮我把我放你这儿换洗的那两套搁进去就行。” “嗯。”江予夺往箱子里放着衣服。 “喵怎么办?”程恪问。 “两天的话没问题,可以用那个自动喂食器,如果……耽误了的话,让陈庆过来喂一下也可以。”江予夺说。 程恪不知道他觉得什么事情会耽误,但江予夺的情绪很快又扬起来,就这么反反复复,一直到去机场的出租车停到了楼道口,他俩拿着箱子出门的时候,江予夺才说了一句:“我害怕。” “不怕,”程恪说,“有我呢。” “你没什么用,”江予夺大概是情绪紧张,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还只有一条胳膊。” “那你先看看,他们在吗?”程恪说。 江予夺看了他一眼,又往楼道外扫了半圈:“不在。” “那走。”程恪拖着箱子走了出去。 江予夺迅速地跟了上来。 到了机场,江予夺寸步不离地跟在程恪身边,程恪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发现是冰凉的。 “害怕吗?”程恪轻声问,“我现在取票,取完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去抽根烟。” “好。”程恪一边在取票机上点着,一边点了点头,“憋不住了?” “不是,”江予夺小声说,“一会儿不就没得抽了吗?我看到那边的箱子了,一箱子打火机。” “走,去抽烟。”程恪拿了票,带着他往外走。 “我看看票。”江予夺说。 程恪把票递给他,他一边接过票,一脸好奇地飞快扫了一眼,一边又迅速往四周看了看。 这种即兴奋好奇,又紧张害怕的状态,让程恪只想搂着他狠狠搓几把。 他带着江予夺出了门,走到外面空地上,找了没人的角落,站到了垃圾桶旁边,正想摸摸江予夺的脸安慰他一下,江予夺点了烟,问了一句:“你说机场,会卖打火机吗?” “嗯?”程恪愣了愣。 “那么多呢,”江予夺说,“还有挺高级的,会不会拿去卖啊?” “……我不知道,”程恪愣完之后没忍住笑了起来,“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一百万的卡甩手就给了陈庆,”江予夺啧了一声,“能买多少个打火机啊……” “又花不完。”程恪笑着说。 “没事儿,”江予夺说,“我以后会赚钱的。” “嗯。”程恪点头。 “等我……好了。”江予夺咬了咬嘴唇。 江予夺的兴奋和害怕在飞机快到了的时候才终于平缓下来,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程恪在毛毯下一直抓着他的手,这会儿才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回到了平时的温度,暖和起来。 飞机开始降落,江予夺猛地一下坐直了,睁开了眼睛。 “降落了,”程恪说,“马上就到了。” 江予夺没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 下了飞机一直走到出口的这段时间里,他始终一言不发。 “罗姐是在出口等我们吗?”程恪问,“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江予夺摇了摇头没说话,只往出口那边抬了抬下巴。 程恪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单独站在出口一侧墙边的一个女人,带着微笑,正冲他们招手。 “是那个吗?蓝色衣服的?”程恪问。 “嗯。”江予夺应着。 程恪冲那边笑了笑,跟江予夺一块儿走了过去。 “你就是程恪吧?”罗姐迎上前两步,笑着伸出了手。 “是,”程恪跟她握了握手,“罗老师您好,还麻烦您跑一趟机场。” “肯定要来的,”罗姐笑笑,看了江予夺一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江的朋友。” “走吧。”江予夺语气有些生硬,拿过程恪手里的箱子就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程恪。 “是往那边出去吗?”程恪问罗姐。 “对。”罗姐点点头。 江予夺立马又扭头往罗姐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程恪有点儿想笑,又有些心疼。 “我其实没有想到您能见我。”程恪放低声音跟罗姐说了一句。 “小江提出来了,我就肯定会同意的,”罗姐说,“我也很想见见你,你是这么多年,他提到过的朋友里,唯一说出了名字的。” “是么。”程恪有些意外。 “我想,”罗姐看着江予夺的背影,“无论是好,还是不好,你对他的影响应该是非常大的。” 第78章 罗姐说话很慢, 轻言细语, 开着车从机场送他们去酒店的路上,一直随意地聊着, 程恪跟她说话的时候觉得很放松, 但坐在他身边的江予夺却始终有些僵硬, 这种身体信号程恪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抗拒和紧张。 程恪一直握着他的右手, 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搓着。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时, 江予夺抓紧了他的手指。 “我下午和晚上都有时间,”罗姐回过头笑着说, “如果想明天聊, 也没问题, 这两天我休假的,地点看小江的习惯吧。” “好的,”程恪点点头,“我提前给您打电话。” 他们下车之后罗姐没有多停留, 车开走了, 江予夺轻轻舒出一口气。 “我们先把东西放了,”程恪往里走, “休息一下,什么时候约罗姐出来你决定就行。” “下午, ”江予夺跟在他身后, 说完下午又很快改了口,“晚上。” “嗯。”程恪点头。 “不, 下午。”江予夺又说。 “好。”程恪还是点头。 在前台办入住的时候江予夺又轻声说:“现在……” “现在?”程恪有些吃惊,赶紧摆了摆手,“不用这么着急,下午晚上挺合适的。” “现在去吃点儿东西,”江予夺说,“我饿了。” “哦。”程恪看着他,点了点头。 江予夺明显对这个城市很熟悉,带着程恪去吃午饭的时候还能听懂司机说的方言。 程恪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在这里生活过很久。 但没敢问,他不知道这里是江予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还是他度过童年的地方。 江予夺没有带他去吃有本地特色的食物,只是带着他去了一家普通的西餐厅,每一个城市都会有的那种。 “热吗?”江予夺问。 “还行,”程恪把外套脱掉,“我这件外套挺薄的。” 江予夺没有再说别的,点了吃的之后就一直埋头吃,没有再抬过头。 程恪却没有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就停了,喝着水看着江予夺。 江予夺吃光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又把程恪没动几口的那盘拿过去吃光了,然后才一抹嘴,靠在椅子里轻轻叹了口气。 “吃饱了吗?”程恪问。 “嗯,”江予夺点点头,“撑了。” “饿了可以再吃,”程恪笑了笑,“非得一次吃成这样。” “万一饿了没找到吃的呢,”江予夺也笑了笑,抬眼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程恪。” “嗯?”程恪跟着也往外看,外面的天有些阴,行人很多,车来车往的。 “如果罗姐跟说了什么,你会相信吗?”江予夺收回视线看着他。 程恪犹豫了一下:“我会自己来判断。” “如果我让你不要相信她,”江予夺说,“你会听我的吗?” 程恪愣住了。 “信她的,”江予夺咬了咬嘴唇,“不要听我的。” 程恪过了很长时间才点了点头,声音很低地应了一声:“好。” 江予夺打电话跟罗姐约了三点半,就约在了离酒店不远的一家咖啡店里。 “可以撸猫,”江予夺说,“那个店里有十几只猫,什么花都有。” “嗯。”程恪应着。 “你们聊的时候我就不听了,”江予夺说,“我去玩猫。” 程恪没说话,过去搂紧他,偏过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没事儿的,无论今天我跟罗姐聊了什么,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 “嗯。”江予夺点点头。 “我会帮你,会救你。”程恪说。 “嗯。”江予夺低头把眼睛压在了他肩膀上。 咖啡厅下午客人很少,只有外面露台有两桌,屋里是空着的。 程恪和江予夺提前了二十分钟进店,挑了靠窗的角落坐下,江予夺没等罗姐到,就走开了,去洗了个手,坐到了对面窗边的桌子前逗着猫。 程恪没有拦着他,只是看着在旁边窗台上打盹儿的一只小猫出神。 罗姐三点半准时进了咖啡厅,程恪起身,突然有些紧张。 “我是不是来晚了?”罗姐笑着走过来。 “没,我们提前来的,”程恪给她拉了椅子,“想找个合适的桌。” 再想接罗姐外套的时候,罗姐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手不方便,坐着吧。” 程恪坐下,往江予夺那边看了看,江予夺背对着他们,趴在桌上,一只白猫跟他头对头地在桌上趴着晒太阳。 罗姐点了杯咖啡,服务员走开之后,程恪没有绕弯子,直接切入了主题:“罗老师,我不知道江予夺跟您是怎么说的,也不太清楚我应该跟您说点儿什么,我只知道江予夺现在很痛苦,他希望我能帮他……” 罗姐点了点头。 “他说的是……救他,”程恪说,“我怎么救?” “我能先了解一下你们的关系吗?”罗姐说,“我认识小江十年了,一直很关注他的状况,虽然最近几年他跟我的联系很少,但我对他跟对别的病人在情感上是有区别的,我想先对小江这个决定有一个大概的判断。” 这个问题让程恪有些犯难,他俩的关系,肯定是不一般的,罗姐也说了,江予夺从来没跟她提过任何一个朋友的名字,更没带过人来见她。 好朋友,特别好的朋友,独一份的朋友,无论哪种朋友,似乎都不合适。 程恪往江予夺那边又看了一眼,江予夺没有跟罗姐说是男朋友,因为这个还怕他会介意…… “这个,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先问问江予夺的意见。”程恪说。 “没关系。”罗姐笑笑。 程恪起身,走到了江予夺身边。 江予夺还趴在桌上,手指捏着一只猫耳朵,轻轻揉着,程恪一眼就看到他眼圈有些红,不过没有眼泪。 “嗯?”江予夺没有动,只是看了他一眼。 “罗姐很保护你,她想先知道咱俩是什么关系。”程恪轻声说。 “男朋友。”江予夺也轻声说。 “好,那我告诉她。”程恪拍拍他的手。 “什么都可以说,”江予夺说,“你想跟她说什么都行。” “嗯。”程恪点点头。 回到桌子旁边坐下,程恪清了清嗓子:“我是江予夺的……男朋友。” “看出来了,”罗姐并不意外,笑着点了点头,“出机场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感觉。” “是么。”程恪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我还挺意外的。”罗姐说。 程恪低头喝了口咖啡。 “不是意外小江会交男朋友,”罗姐笑笑,“小江交女朋友我也同样会意外,他对亲密关系有自己的定义,进入他划定的范围之内,是很困难的事。” 程恪想起来江予夺说的关于“朋友”的那些话。 “但他认定了是朋友的人,会全力以赴地付出。”程恪说。 “他害怕失去,所有他认为从他生活里离开了的人,都是因为他的错误。”罗姐说,“所以为了尽可能地避免错误出现,他会尽可能地把‘朋友’的要求提高,范围缩小。” 程恪轻轻叹了一口气:“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系对吧?” “小时候?”罗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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