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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还有人看似解围,实则满是嘲讽,“世子,您这就是强人所难了!七殿下母国刚败了!指不定夜间还蒙在被子里悄悄哭呢!您让他敬,那不是揭人痛处?” “就是就是。” 谢缓只当听不见,他抬腕满斟一杯,然后端起对着旁坐的段严玉恭敬敬了过去。 “王爷百战不殆,鄢都高唱凯歌,谢缓敬您。只愿两国息战,百姓得以安宁。” 段严玉面无表情看着他,迟迟没有说话。 谢缓微笑端着酒杯,两手悬在空中,久得他两只手都酸软了,段严玉这才拿起身前酒杯与他虚空撞了撞,面无表情说:“借殿下吉言了。只要大招安分,百姓自然安宁。” 谢缓没说话,只笑着饮了酒。 过后,宫宴上又上了歌舞,一片欢声。 …… 宫宴结束后,谢缓和春生出了庆仪殿,也不知高如观又到哪儿躲懒去了,左右没瞧见他的人。 春生抬起头,脑袋上的头发丸子晃了晃,“殿下,现在要如何啊?回质子府吗?” 谢缓沉沉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走在宫道上,他瞧一眼脸嫩的春生,耐着性子答道:“进了质子府恐遭圈禁。这是有胜宴,大祁想借机打压羞辱我这个战败国皇子,不然今天进了质子府就出不来了。” 春生瞪圆眼睛,忙问道:“那怎么办?!” 谢缓看一圈四周,宫道四通八达,全都干净崭新。 他低声说道:“条条大路,总有不往质子府去的。” 第4章 共乘一车 是夜,星月都掩在厚重云层后,看不到半点光亮,但可幸宫中还灯火通明,条条宫道敞亮,灯烛倒映在青石地板上,就像是铺了一层素黄的地毯。 谢缓和春生一前一后走出宫门,正巧看见宫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乌木马车。 这马车可比谢缓进城坐的那辆青布马车大气多了。虽大气,却不奢靡铺张,样式也简单,全无金银装饰。 车厢前钉着一面一尺长的黑红旗子,在寒风中猎猎翻飞,上面用金线绣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玄铁”。 一玄一铁,分别代表着“玄戈营”和“铁衣营”,那是摄政王段严玉麾下的两支神兵。 而偌大的京城,能用上、敢用上“玄铁”两个字的也只有段严玉。 谢缓放慢了步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春生说话,“瞧瞧,这路不就自己找来了。” 春生歪了歪头,疑惑吐出一个字:“啊?” 小随从呆呆地张开嘴,表情怔愣地看向自家主子,像个装满一脑袋水的呆瓜。 可谢缓没有再解释,而是提起脚步往那马车走了去。 马车外有两人斗嘴。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方脸阔唇的汉子,他穿着简单,背上背着一把厚背黑刀;另一个身形高瘦,白皮凤眼,头发高束,手里抱着剑,时时刻刻都板着脸的武者。 前者叫“全千秋”,是段严玉麾下左将军;后者叫“慈小冰”,是段严玉麾下右将军。 两人可谓是段严玉的左右臂膀。 两人都没在意往他们靠近的谢缓主仆,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嘴。 说是吵嘴,但全千秋讲得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 全千秋兴奋地叫着:“我弟弟进国子监了!我弟弟进国子监了!他以后就是国子监的监生了!可真是给我们老全家长脸!他要是能再中个进士,那我全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慈小冰抱着剑靠在车辕上,面无表情说:“哦。” 全千秋:“那可是国子监啊!哎,我是个粗人,我不会读书!其他堂兄弟也都只会舞刀弄枪,家里就只出这一个读书人了!” 慈小冰:“你都说五遍了,烦不烦。” …… 直到谢缓走近,两人才停了下来,全都皱眉警惕地瞪着眼前的主仆俩。 “两位将军,摄政王可在里面?我有些话想要和他说,不知现在可方便?” 全千秋只皱眉,没有说话,但慈小冰就不客气多了,直接拔剑对向谢缓,毫不留情地说道:“敌寇,你也配和我们王爷说话。” 两个手下都不待见,可马车里却响动两声。下一刻,车门被打开,谢缓看到正坐在里面的段严玉。 他大马金刀坐在车里,手肘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朝谢缓勾了勾手指,“上来。” 慈小冰眨了眨眼,然后冷着脸收了剑,也不说一句话,只把位置让了出来。 谢缓轻点点头,说了一声“多谢”,然后扶着车辕往上爬。 是真爬,说实话,那模样真不太好看。 也没人舍得搬一个搭脚的车凳,这马车又高,谢缓不会武还是个病秧子,爬上去可是费了一番力气。 段严玉撑着手睨他,眼里浮起一抹嘲弄的笑。 谢缓只当看不见,甚至还厚脸皮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道:“王爷,抬抬贵手扶一把?” 瞧他这样儿,慈小冰看得撇嘴,眼里嘲意满满。 却见段严玉还真伸出了手,一把猛地攥住谢缓瘦削的手腕,直接就把人拖了进去。 谢缓惊呼了一声,还没回过神,人已经被扯了进去,身后的车门砰一声关上。 春生踌躇着站在外面,又紧张又害怕,怯声喊着:“……主子?” 慈小冰撇嘴没说话,单手撑在车板上,翻身坐了上去。 全千秋倒是瞅他两眼,见他年纪比自己弟弟还小,不由放轻了声音安慰两句:“嘿,小鬼,不用担心,我家王爷不吃人的!你回去等着吧,你家主子到了时辰自然会回去。” 说罢,他也翻身上了马,一个驾马一个驾车,朝摄政王府去了。 春生没敢真走,迈开两条腿,跑着追了上去。 马车内。 谢缓被扯得跪坐在车上,正吃痛地揉着被攥红的手腕。 段严玉身子往后一靠,噙着满是嘲讽的笑看向谢缓,故意问道:“怎么?忘不了没跳成的舞?特意赶来献?” 谢缓揉着手腕,跪坐在车上,朝他抬头,烛火下是他精致的面庞,眼睑下的红痣在跳跃的烛光下更艳了两分,鬓角还有被酒杯砸出来的伤口,殷红更甚。 他微微笑着,语气戏谑问道:“王爷还想看?只可惜这马车里施展不开啊。” 段严玉问他:“你真能跳?” 谢缓仍笑,缓缓答道:“舍命陪君子。” 话音刚落,马车突地颠簸了一下。 谢缓眉心微动,立刻就势朝段严玉的脚边跌了过去,还伸手想要攀上他的膝盖,更甚至还侧了侧脸,试图将自己最精致漂亮的侧脸露出来。 可惜了,段严玉是个木头。 他眼疾手快朝旁躲去,谢缓的额头咚一声撞在了车座的厚木板上。 谢缓:“……” 谢缓低着头沉默,头顶响起两声十分畅快的嘲笑声。 好吧,果然是如此的,段严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色所动。 谢缓暗暗想着,揉两把撞红的额头直起身子。 段严玉看他两眼,忽然倾身向前,伸手捏住谢缓的下巴,将他的脸往上抬了两分,然后就像是赏玩什么瓷器玩具一样左右上下打量好几眼,才说道:“长成你这副模样,能跳也不稀奇,给你换身女裳,都看不出你是男儿。” 这话可不客气,语气里尽是嘲辱。 但谢缓就像是听不懂一样,还是笑,甚至直言说道:“正是因为谢缓长成这样,才有幸能被送进鄢都。” 说罢,他缓了片刻,又朝前膝行两步,微屈的脊背显得乖顺又无害,谦卑地说道:“吾皇将我送给王爷,请您笑纳。” “嘁。”段严玉看他许久,突然嗤笑一声,后仰坐了回去,低斥一声,“俗不可耐。” 随后,他后靠在软垫上,闭眼没再看跪坐在脚边的谢缓。 谢缓没有起身,他只挂着笑跪坐在地上,继续垂着眸揉自己的手腕。 眼睫低低掩着,没人能看到他眼底深藏的情绪。 黑夜中,马车不快不慢驶在街巷中,转过几个弯,最后停在摄政王府外。 “王爷,到了!” 段严玉睁开眼,也没理会跪坐在脚边的谢缓,直接抬脚下了车。 谢缓叹了一口气,轻轻捶打着跪麻的小腿,然后扶着车壁起身下车。 他两条腿发麻发抖,都快是去知觉了,刚跳下马车就软了脚,直直朝前扑了去。 段严玉站在马车旁,正背着手同全千秋交代些什么,刚刚说完就被谢缓扑了个满怀,那手还一把扯住了他的襟口,险些没把他衣裳扒下来。 他把人按住,拎鸡崽儿似的提了起来,蹙眉问:“这又是什么新招数?也是招帝教你的?” 谢缓:“……王爷,这次确实是意外。” 段严玉:“那刚才果然是故意的?” 谢缓:“王爷也果然机敏。”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打什么哑谜,全千秋和慈小冰呆站在一旁,完全听不懂。 倒是王府里迎出来一个胖胖的老管家,笑眯眯走上前问道:“王爷可回来了!热水早就备好了,要先沐浴吗?” 段严玉点点头,然后又攥住谢缓的手腕,拖着人一路进了王府。 春生好不容易追了上来,提高声音喊一句“殿下”,还来不及继续说话,眼看着自家主子又被扯进了摄政王府高大森严的府门。 “……殿下!这、这要我怎么办啊!” 春生急得眼泪花儿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横冲直撞地朝里奔。 全千秋把人拦住,说道:“喂,小鬼,停步了停步了,王爷的府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春生:“我、可我家殿下……” 他急得团团转,红着眼睛指着谢缓消失的方向。 瞧他年纪小,吓得脸色全白,全千秋不忍心,正要安慰两句。 某个冰渣子抱着剑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这是鄢都,不是战场,还能杀了你主子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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