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 罗南也是无奈,这份情绪也体现在他的表述中: “畸变时代开启以来,被污染的人太多了,脏人,感染二期、三期……话说我还负责畸变感染的全球普查呢,为此还成立了基金会,眼瞅都快三个月了,竟没有人过问一声,好像都没人关注了。” “大概也没有几个敢问进度,而且距您许诺的年底,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何阅音应该是开了个玩笑吧,大概…… 这个气氛是罗南所希望的: “感谢关注,现在能记得时间节点的人怕是不多了,但我的许诺不会变。我计划是在年底前,拿出第一份畸变感染者全球普查评估报告,并附上针对每一类人群的基础补强和进阶修行的方案……嗯,说‘建议’比较好,但最终目的还是要有一组可行的方案。” “每一类?” “是的,地球上百亿人口,根据畸变感染的程度,还有其他一些特殊情况,每一类人都要有相应的、有针对性的方案,才算妥帖。” 罗南说着,也开始扳指头:“具体来讲,普通人、脏人、二期和三期感染者,还有在此基础上已经自发觉醒获得超凡力量的各类能力者,包括也必须包括燃烧者群体……我听说,在这圈子里,我的名声很差,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这次何阅音没有再附和着开玩笑,她沉默了很长时间。以至于罗南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暗中塞在里面的私心被发现了。 他有意打断何阅音的思路:“阅音姐?” 那边传来何阅音明显的吐气声:“罗先生,这非常敏感……很有难度。” “所以我才需要不断学习充实自己嘛。” 罗南也在大发感慨:“给自己定的目标太高,压力还是挺大的。而且一旦求全,有些领域就会越想越深入。 “比如普查报告发出后,可能会对社会治理造成影响;有关族群分类会造成社会撕裂;治疗、补基和进阶修行都会形成新的变化、造成新的问题。 “比如,一旦开启这个进程,本地资源的消耗、开发和使用分配,就会非常麻烦。 “再比如,大批量新能力者出现,会让现阶段的精神海洋发生剧烈动荡,形成不可测的影响。 “还有,各个人群在各个阶段都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治疗、修行和改造都是精密工作,出现事故是必然的,但预案和诊疗方案都要有。” 罗南在自己的表述中,再度适量加入一些敏感词,暗戳戳的和修馆主那边搭上界,又一触即分,尽量不引起何阅音的警觉。 他可能有些多虑了。纵然是何阅音,此刻也似被他所描述的庞大计划摄住了心神,以至再发感叹: “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工程……也令人向往。”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大项目(上) 哎?好像何阅音对这种事情,比较感兴趣的样子。 罗南眨眼,嘴上则顺着调子回应:“唔,是挺大的……” 其实,罗南是拿“百年序列”的一些实施方案作为底稿,又根据地球现实发挥了一下。因为借鉴和重新组织的缘故,他自己的感受倒不是太深……或者说,该有的感受已经在此前经历过很多遍了。 这样一个复杂而庞大的计划,也不过就是“百年序列”正式实施前,所需要做的多类准备事项中的一个而已。 所以,“百年序列”的一百五十年,并不是一个徐缓自然的发展过程,而是在有明确目标和强大力量推动下,高强度的文明爬坡进化。 在这样的进程中,能跟上不掉队,并不是什么基础要求,而是确凿无疑的赞美。 想到前路多艰,罗南多少有些走神,不自觉叹了口气。 “如果罗先生确实有意推动这个大工程,前期还是分阶段实施比较好。”何阅音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在年底前拿出普查报告,已经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的成果。如果再配套各类方案,特别是专业性很强的复杂方案,普遍的接受度、消化能力都是一个问题,在受众心理上,还可能会降低说服力。毕竟……” 罗南打断她的话:“毕竟没有人会相信,我会拿出这么一整套系统性的解决方案。” “正是如此。” “所以现在就要放出风来嘛。系统问题就要系统解决,这个大原则是不能变的,否则也不过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做秀而已。” 罗南口气越来越大:“我可以考虑推迟放出系统方案的时间,但前期的工作必须要有,而且要让大家都知道,我在做这方面的准备。” “您是指?” “这第一条嘛,就是收集资料。” 罗南语气笃定:“我需要人体研究领域的资料,从普通人到能力者,当然也包括畸变感染者、燃烧者,要专业深入的那种,特别是一些第一手数据。 “请允许我吐个槽,那个严宏下台一鞠躬之后,原型格式和燃烧者这个研究方向的透明度,反而是下降了一个档次。我们这些外人找个资料很困难啊。” 何阅音略有困惑:“所以……” “所以我想让阅音姐你帮忙,让你那边放开一些权限,把那些研究资料让我瞅瞅呗。也不只是限于燃烧者方向,我刚才提到的那些领域,有关的资料我都需要。 “同样,我也需要一个能帮我看资料的团队,这些事情都要做起来。除了你这边,我还要和不少人沟通,这种事情我都不擅长,想想就觉得头疼。 “话说阅音姐,你那边什么时候能结束,赶紧回来帮忙啊!” 何阅音到最后也没有明确回复,是不是要回来协助罗南开展工作。只说会帮助罗南,在军方内部,做一些协调工作,但资料能不能拿出来共享,犹未可知。 但罗南能够感觉到,在整个交流过程中,特别是罗南放出了“百年序列”的一些计划步骤之后,何阅音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不是一般二般的,而是非常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显的好奇心,以及相应的审视判断。 罗南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火候可以了,便借口继续学习,主动挂断了通讯, 学习暂时是不用学的,罗南先用心复盘刚刚的交流。 何阅音的兴趣点,确实挺奇怪的。对此,罗南倒是听到了一些秘密组织的传闻,但暂时也不在他关心的范畴内。 他比较得意的是,通过刚才一轮交流,他成功地将几个关键信息,投射过去,包括对各类人群补基、进化的方案建议,对相应意外事故的治疗处置等。 这些面儿太宽了,就给他不久后光明正大的介入,准备了借口。 借口有了,更现实还是具体方案。 何阅音的情况,修馆主的情况,他都需要做进一步的了解,获得更多的第一手数据。而这些又都是非常典型的案例,做得好了,完全可以作为制定方案的依据和抓手,公私两不误,简直完美。 罗南心情转佳,其实在与何阅音交流前后,他的心气儿就基本顺过来了,只是现在更明显。 大江两岸骤起的雨势,似乎也受到他的心情影响,渐渐消歇。 罗南长长吁一口气,他现在终于有心情,再去梳理修馆主的相关资料了。他也不再到那憋闷的货舱里去,就在杂货轮的艏楼上,找到个能栖身的位置,临舷凭江,就着微微细雨,江上行风,重新进入状态。 这回,他跳过了具体的经历故事,锁定了修馆主在深蓝世界主持参与项目时,那些资料。 资料整理者的用心且不说,水平还是极高的。即便是深蓝世界那种等级的秘密所在,还是剥离出了各种信息情报,在相关的内容区块里,通过简报、资料链接和部分图像,拼接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轴,让阅读者能够掌握项目的基本进展情况。 何时启动、什么进度和成绩,又什么时候出的问题,基本上罗列清楚了。 虽说第一手数据严重缺失,可以罗南现在的水准,再有天渊知识体系的标准嵌套,也能够做出一个基本判断。 修神禹的问题,其实就是“高能环境下,自我逻辑形成的‘轴心’,怎样带动、改造人体巨系统”这么一个经典问题。 在天渊文明看来,这是每个文明在触发自我进化这一技能树之后,所必经的阶段。 绝大部分智慧生命,天然就有化繁为简的自我逻辑流程。所需要的,只是让物质世界并不那么简洁的现实,暂时从属于人的意志,然后日拱一卒,逐步实现永久固化的效果。 站在天渊文明的高度看,当时修神禹的做法,思路很经典,时机用错了。 在人体发育进化还未进入到相对成熟稳定的阶段,过早收束,一是可能丧失进化潜力,二是后续会有不可测的系统变数。 这个收束的过程,也不应该是一人一时之作,而应该是一个种族百世千年之功。 天渊帝国为了压减这一过程,搞出了“百年序列”。可“百年序列”所必须的成本,若没有一个横亘亿万光年的星海帝国代为承担,对于原生文明来说,压力也着实让人绝望。 (本章未完,请翻页) 而在前提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强行跨越的后果,落在个体身上,就是形神架构的物质系统,与自我逻辑系统形成冲突,整体失灵,并形成混乱的高能压力环境,由此引发原生基因的读写混乱。 用比较通俗的例子来形容,大概就是全身癌症――任何器官的任何一组细胞,出现分化和增殖异常的概率,都会大幅提升,并形成某种链式反应,恶性循环。 相比之下,何伯政的肝占位,完全就是小儿科。 以其占有的资源,竟拿这理由出来,该嘲笑他胆小如鼠呢,还是别有盘算? 罗南的念头,又有些飘移。 就个人而言,罗南对何伯政实在没什么好感,此前没有,此后也不想打什么交道。 然而,他现在也明白一件事,便是血妖曾经力图往他脑子里灌输的一种观点: “立场”这玩意儿,特别是冠以“政治”这一修饰语之后,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那是自身的原则和规矩,既可以是建构人格的“基材”,也可以是利益交易的“货舱”,更是互相侵夺的“阵地”。 距离让血妖教育,也有快三个月了,中间经历了许多事,和大大小小、各方各界的人都打了交道,接收了不同的反馈,罗南对这一观点的理解,倒是又精深一层。 罗南现在是真想明白了:以他当下的位置和体量,注定了他再不可能像小孩子那样,闷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其他人上蹿下跳,平日里不闻不问,惹毛了就动硬较真…… 他再怎么单纯,再怎么占理,对世界上9999%的人来说,那都能称之为: 不教而诛。 体量大了,天然占了大地盘,容易挤到别人,平日里就保持谦逊,多开口,多提醒: 劳驾,借过,请让让…… 相应的,对其他各方,他都要注意些、敏感些。特别是对那些主动发声的,比如“空天何”,更要格外关注,指不定就是不小心踩到人家脑袋了呢? 要关注,可以直接问,也可以侧面了解。这不是罗南不愿意与何伯政打交道嘛,那就选择另一种方式好了。 罗南打开通讯界面,找到不久前刚到手的通讯号,这次没有迟疑,直接点选。 没让他等太长时间,那边接通了。 “哈喽,罗教授?” 对方语气轻松,宛如老友,一点儿都不像被他连坑两根手指的样子。 罗南多少有点儿惊讶:“你存了我的号?” “那倒没有,然而你找武?滓?我的号,我们平常根本不联络的,她还要再找一圈,所以……” “那还真让人意外。” 罗南呵呵一声,也不再计较这些细节,直入正题: “确认一下,你在和洛元合作?” “罗教授能看到我们的ppt,很荣幸啊。没错,出于多种考虑,我和洛元叔叔准备联手投资一个项目。目前还在招募合伙人,怎么,罗教授感兴趣?” “洛元……叔叔?” 罗南身上骤起恶寒。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大项目(中) “不应该叫叔叔吗?年龄上且不说,从辈份上讲,我们是同门师姐弟,而洛元……他应该和你的父母平辈吧,从你这儿论,没错啊。” 论你个鬼呦。 竟这样被强行与洛元扯上关系,明显是故意恶心人的。是不是远距离……名义上远距离的通讯,会让某些人格外肆无忌惮? 罗南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跳过这个话题,又一次直球询问:“你对修馆主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这样问问题,师弟你终于察觉到姐姐的价值了吗?” 看来远距离确实能够带来安全感,墨拉丝毫没有正面回应的意思,倒是言语和笑声都放肆得紧,听得罗南生厌。 他皱皱眉头:“和人正经谈事情的时候,摄入酒精没什么好处,也不礼貌。” 对面停顿了半秒钟,又隐约“啧”了声,这才说话:“果然年纪还小,不懂得酒文化……另外,偷窥女士才是真的不礼貌,尤其是对方居家且衣着随意的情况下。” 当下,墨拉在席薇家中,穿着确实挺清凉的,刚刚大笑的时候,肩上绸缎睡衣都滑落半截――话说她在外面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她似乎并不在意,此刻罗南可能跨过近千公里距离“直视”她的事实。她甚至举起红酒杯,向侧方空气遥祝: “为师弟难得的主动交流干一杯……” 话说,祝酒方向还好,角度错了啊。 罗南冷眼“注视”着墨拉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用苛刻标准评价了一下对方的感知,心情倒是从刚才被冒犯的恶劣状态下,澄静下来。 确实,罗南现在正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注视着墨拉。 正常来说,一位超凡种,完全以自我逻辑架构迷障,隔绝他的感应。但当罗南借用磁光云母的“操纵线”,强行穿透切分,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这种做法,显然很不礼貌,等若挑衅。 问题是,在罗南看来,墨拉挑衅在先。 现在好了,不管墨拉的态度怎样放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就是,在近千公里的距离尺度上,对她这种并不以“灵魂力量干涉”见长的超凡种,罗南纯然是单方面的碾压。 如果距离再乘以十,这颗星球上恐怕只有李维凭借深蓝世界、波塞冬通过“血肉机芯寄生”等寥寥几种方式,才能形成对抗局面。 在这方面,墨拉要比罗南更敏感。 故而,她的牙尖嘴利、刻意挑衅,也不过就是气势方面的找补。 相较于真实实力的比较,和“立场”之间的碰撞,这种小小言语机锋上的冲突,真的意义不大。但墨拉那边,也可能是希望他这种不擅交际的毛头小子,能由此产生误判,相应调整收缩“阵地”,那便是赚了。 罗南还是把目标暴露得太明显,下回再碰到这种情况,或许主动绕几个圈子,效果会更好? 口舌之利,非罗南所长,但只要能洞彻其中关窍,罗南也就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和她周旋,顺便学习一下先进经验也是好的。 墨拉果然还在与他东拉西扯:“说来师弟你也真是虚伪,明明都用不到,还要别人的通讯号做什么?” “基本的态度是要有的,至少可以证明,我确实是要问你事情,为此愿意支付一定的时间成本。你将它理解为价值,我没有意见。” “这是多少年前的电影台词啊!” 墨拉笑得更开心,以至于客厅沙发组上,衣衫凌落,醉意昏沉的席薇,都给唤醒了过来,但很快又垂下面孔,沉沉睡去,对外界事态再无萦怀。 罗南说话也越发漫不经心:“不管是什么,可以理解交流就行了。然而你这种反应,我不太确定效果……需要用更直白的方式吗?”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罗南言语中的微妙态度变化,墨拉在给自己续一杯酒的同时,摇摇头,主动结束了绕圈儿,进入主题: “不必了,我大概能理解什么事。看起来,与‘空天何’的交流,让你对修教官更多出一些怜悯之心,准备帮他一把?” 全中! 然而,对言语交锋有了新领悟之后,罗南也不会简单承认,便打了个哈哈:“差不多吧……其实和你有点儿像。” “哦?”这回墨拉是真没听懂。 “你说,你和洛元合作投资项目,巧了,我也是。可没你们的野心大,步骤也比较谨慎,目前只是希望以馆主为案例,做一个试探性的子项目,试试水。” 罗南这时候,又一反与何阅音交流时的气吞山河,变得谦虚起来。但勾动人心的效果是一致的。 墨拉确实燃起了好奇心,她将这份心思掺杂在笑谑之中:“有关修教官的项目,不外乎就是人体治疗修复,然而救一个濒死之人,那可太难了。上面再加一层……师弟你要帮助大家举宅飞升吗?” “别的不说,你的脑子倒挺好使的。” “……” 被罗南顺着竿儿爬上来,墨拉一时微窒。这让罗南抓着机会: “举宅飞升是夸张了,但破除百病,长生不老――大家不都是喊出类似的口号么? “李维不用说了,拿着血脉项目折腾了多少年;你和洛元搭档,拿何东楼当模具捏出的那玩意儿,话里话外,也差不多是这个路子;至于我,前两个月在直播的时候,也把调子定得很高,现在总要拿出些东西来,才对得起大家的关注不是?” 墨拉晃动杯中暗红酒液,试图重新找回节奏:“所以,师弟你也承认,大家是殊途同归喽?” “普通人、脏人、二期感染者的分类进化跃升;燃烧者、能力者的后续拓展跃升;三期感染者、修行失能人员的诊疗、恢复和后续跃升……” “嗯?” 罗南不理会墨拉的困惑,继续吐字: “全员进化导致的原有社会结构重塑和资源再分配,适配新结构的治理模式调整,新的资源空间探索、拓展与开发……还有,急剧扩大的能力者群体对非秩序高能环境的影响,以及相应的控制与保护。”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做结论:“只要在相应范围内的研究,能够起到正面作用,说是‘殊途同归’,我并无意见。” 将之前对何阅音提及的“百年序列”实施方案的内容,稍稍变化一下说出来,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痴人呓语,但对墨位这种圈内人,仍然颇具震撼效果。 她下意识保持晃动酒杯的姿态,隔了数秒,才抿唇而笑:“师弟这想法,落到实地,可真是个大项目。便是现在只做其中一项、两项,等后续次第推进,前景可期啊。” 无论是大处着眼,还是由小见大,何阅音和墨拉,对“百年序列”倒都有极高的评价。 相比之下,墨拉更多夹缠:“听你这么讲,我更觉得,别说‘殊途同归’,连‘殊途’都可免了,直接便是同路人。” “哦?”罗南语调上扬。 墨拉笑得灿烂:“我们那边,你猜也猜到七八分,虽说顶着基因贩子、人体克隆的名头,不太好听,但根子上,其实和你们罗家的荒野实验室一脉相承,只是更多专注基因、生物层面……撇开好恶不论,师弟你也不能否认,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由之路。难道这还算不上‘同路人’吗?” 罗南嘴角下抿,忽又展颜一笑。 这场景,墨拉是看不到了,却能感受到他随后的言语中,本不应属于这个年龄的微妙深沉味道: “你说是同路,那就是吧……那么,同路的师姐,师父在深蓝世界做的那些实验,相关成果和第一手数据,你能提供吗?” “啧……” 墨拉举杯,唇线与酒液接触,轻轻出声,将猝不及防下的一点儿惊愕,化入其中。 这样的罗南,俏皮到有些油滑了。偏又步步进逼,气势凌厉,与各个情报渠道反映的情况,包括前几天她实际接触观察的结果,都有差异。 说起来,这算……成长吗? 等墨拉放下杯子的时候,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笑容:“师弟啊,既然说到深蓝世界,我倒想知道,你究竟对它了解多少?” 又绕开了……不奇怪。 罗南视线投向乌沉的江水和河岸,吐出口气,身体压住一侧的栏杆,不管这地方在水底浸泡两个月后如何锈蚀严重,就把它当成是对方的“立场阵地”,一晃一荡,慢悠悠地讲话: “墨拉……师姐,你知道,你在我眼中的价值,体现在哪里吗?” “嗯哼?” “都在你刚话里面藏着。” 罗南的声音,渐渐合入江面上湿润的暖风,和缓轻悠,了无锋芒:“说到修馆主的事,你知道;说到洛元的事,你知道;说到深蓝世界……李维的事,你还知道。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耐,知道的东西,绝不会只流于表面,这就比较可贵了――我是说在效率层面。” 到这里,罗南忽又话锋一转:“效率这个定性,你明白?” 不等墨拉回应,罗南又问:“刚刚说起来的‘同路’的事业,规模也挺大吧?方案里说的那些工作,一样样的,都要做实落地吧?你觉得,把那些事做成,要花多长时间? “我说一百五十年,不过分吧……唔,其实是很过分,一百五十年是很过分的标准,要做到实在太难了。就算我现在很年轻,看上去也是个要贯穿一生的大工程。 “可我又想做成?怎么办?”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大项目(下) 夜色已深,纵然住宅之内灯火通明,也有一份天然静寂之意,以至于通讯器里传来的温和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通透,仿佛每一个音节都从耳膜震动着,压进内腔,深透骨髓。 罗南连续转折、设问,直至最后一句“怎么办”,纵然语气柔和,其中意蕴,却是寒意森然。 墨拉绝不想惯他的臭脾气,早想说话打断,然而每当这个时候,虚空中无形的细索,便在身边划过,如弦如链亦如剑,殷殷低鸣,直透心底。 这无形之音,倒是恰和罗南口中似若无奈的“怎么办”的遥相呼应。 啧,现在的小孩子,要学坏,太容易了! 而且好像还是学我…… 墨拉注视手中酒杯,杯底几滴残沥,来回滚动,却挣扎不出方寸之间,除非杯体整个倾覆。 食指从杯壁上挪开一点距离,稍做屈伸,灵活依旧,但总觉有不太妥当的感觉浸润其间。 这让她丢掉“摔杯”的疯狂念头。但也在这个时候,或许是罗南的表述告一段落,空气中让人发疯的压制力稍稍放松,给了她说话的机会。 或许可以说,是“示意”她讲话。 墨拉保持着笑容,非常配合:“怎么办……是啊,师弟你想怎么办?” “只有提高效率。”罗南完成了论证闭环,简单又不容否认,“这就是效率于我,意义所在。同样的,这样是师姐……我现在称呼你为‘师姐’的关键原因。” 墨拉撇嘴:“有点儿市侩了,师弟。” 罗南没理会她的评价,继续往下讲,但又似乎跳到了新的领域,: “这两天我在想一件事,也在观察。按理说,‘空天何’他们做出决定,不太可能是一人一时拍脑门的结果,尤其是涉及到方向问题,一张ppt甩出来,这边就下了决心――何伯政凭什么轻率决定?” 这是个现实问题,墨拉但笑不语。 罗南也没指望她回答,继续道:“另外,你们要嚣张到什么地步,才会把商业计划书吸筹的第一步,放到夏城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有那么个折腾的功夫,在其他地方好好经营不好么? “正如你在夏城挑衅我,实则掩护你们给ppt‘排版’,给席薇种海青花……这样做法效果不错,只用一回,太可惜了。所以,夏城这边,为什么不能也是一个‘掩护’?” 语言正是来表现思路,罗南虽是设问,却也层层推进:“你在来夏城之前,去了阪城、蒂城,前面还有什么城,我不知道,但那时候,基本没有谁注意到你或者洛元,以你们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再用什么轰动性的热点去制造影响。这样安安静静地做事,或许更合情理? “所以,‘空天何’那边,未必是你们行动的开始,也有可能是一连串说服的中间或末尾环节,如果是这样,规模就真的很可观了。 “这也能给‘空天何’那边一个理由:因为在相当范围内,有个共识存在,很可能代表了某个军政团体的集体意志――阅音姐当初给我上课的时候,便说过,看似分散的各个城市军政体系,总还是能有几分合力的,尤其是军方。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看到你就犯蠢。” “哎呀,谢谢夸奖。”墨拉展颜一笑。 “我确实在夸奖你啊。” 罗南全不否认,以至于对话气氛,越发与他温和的话音相配――如果忽略掉周边无声伸缩的“绞索”。 “这个军政集团,起码是‘联盟’的存在,会造成一种结果:使地球本地时空的资源相对集中。 “不管那些股份如何调整变化,总体上,李维那边要拿走一大块;军政集团的协调控制又是一大块。当然,这里面还有利益纠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样一来,李维、势力庞大的军政团体,能占据本地资源的一半以上?高度集中确实让人不安,但要想快速获得信息,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能接受,嗯,前提是获得信息,有效信息、全面信息……” 严重腐蚀的金属栏杆,在断裂的边缘摇摆呻吟,随时变化调子,罗南的言语态度却从头到尾保持平稳、温和、冷静: “目前来看,李维也好,那个军政团体也罢,对我都是遮遮掩掩,并不坦率。我有很多消息渠道,可是整合判断都需要一个过程,且并不保真。 “想最快知道两边的底细,或者必要时互通有无,都需要一个快捷通道。 “比如师姐,你。” 相应的价值判断终于落地,经过罗南层层递进的烘托,一切都显得特别顺理成章。 “你这个人,应该是从李维的实验室里出来的,到现在也有非常密切的关系;现在你又和洛元联手,吸引了以‘空天何’为代表的军政集团。 “目前来看,你是表现出来的、最适合的那个渠道……只要你肯配合。” 墨拉耸肩:“那还真是荣幸啊。” 罗南语气平缓:“所以,请发挥你的价值,推动这个大项目的进度吧。不要拖拖拉拉,让我觉得,还不如在其他相关人群中挑挑拣拣来得痛快,那就很无奈了。” 墨拉重新给杯中倒酒,姿态依旧从容:“我会仔细评估考虑。” “请尽快,另外……” “嗯?” “关于深蓝世界,我确实很感兴趣。” “那可好……喂,喂?切!” 通讯中断,与之同步,周边那些无形细索,存在感也渐渐消融。一切都回归到了正常状态,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墨拉明白,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将“不平等合作”的基调敲死了。 嗯,现在这也不叫合作,最多算是保证金。非要她拿出足够让罗南满意的东西,后续的“合作”才有讨论余地。 墨拉微皱眉头,用心思索,但也因为这样,忘了正在倒油,杯中红酒竟然满溢了出来。 她霎时惊醒,这种绝不应该出现的场面,出现在她身上,是自嘲也消解不掉的鄙薄可笑。 墨拉真的笑出了声,最终又还原为一声轻薄的口哨。 不对别人,只对自己。 客厅沙发组那边,席薇呻吟着又一次醒来,大约是被吧台这边的响动给刺激到。 今天晚上,她已经这样反反复复好多回了,只是这次,在她挣扎着要再睡去的时候,忽地有冰冷液体,自她头顶、脖颈、背脊倾倒下来。 席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反射性地要起身,可在柔软沙发上没用上劲儿,反倒侧翻下去,狼狈地摔在地毯上。 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是墨拉。 这个恐怖的女人,正微笑看着她,手中红酒杯,已经倾洒掉大半,仍没有停止的意思。 此时,暗红的酒液也从她发丝间隙渗出,自额头流下,遮掩住她夺眶而出的泪水。 下一秒,剩下四分之一的酒液,当面泼过来,一些还泼到她眼中。 微痛,但相较于巨大的、不可控的恐惧,皮肉上的些许痛感,又算得了什么? 席薇的心脏都被狠狠攫住,不敢躲避,更不敢反抗,只是抽泣着,反复说着已经用烂了的、不成理由的理由: “我是太害怕了,才打了那个电话,打完我就后悔了,真的……” “不是因为这个。”前方,墨拉蹲了下来,与她脸对着脸,吐息可闻,“乖,不是因为这个。” 席薇涕泪横流:“我真的……” “你再解释,我就真生气了。” 席薇又在僵在那里,把嘴边上的话强行扼住。 “你不明白,其实我们是同病相怜呀!” 墨拉张开手臂,将席薇僵硬的身体揽入怀中,轻轻拍她的背:“现在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都是曾经自命不凡,然后被人践踏,还要赔上笑脸……偏偏这样的代价换来的,还完全不是你想要的。 “你,也是是这样想的吗?” 席薇在发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 墨拉在她耳畔笑起来:“开玩笑的,但接下来这个,不是玩笑…… “你自由了。” 席薇仍在恐惧恍惚状态,完全无反应。 墨拉摇头,松开怀抱,稍拉开距离,再伸手轻捏住席薇下颔,端详几眼,在她唇角轻烙一个吻: “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会再找你,海青花也留在你这边,以后再无瓜葛。代价是这套房子归我了,以后你也不要过来打扰我,方便我专心写材料,可以吗?” 席薇一直到她把话说到半截,才大概明白过来,犹豫了一秒钟,便在墨拉格外真诚的目光下,忙不迭地点头。 随她动作,液滴飞溅,已分不清是酒水还是泪水。 墨拉收回手,站起身。 席薇则是半退半爬,拉开距离,也没有什么话,只是抱着冰凉的臂膀,绕过沙发组,踉跄远离。 但她肯定理解得不到位,都没有去收拾行李之类,甚至都没管自己几乎是衣不蔽体的状态,且头发、面颊、肩背都还在滴落酒液,就那么恍惚抖颤着往外走,一刻都不停留。 “其实也不用这么急。” 墨拉摇头,但她也没有好心提醒之类,只是坐回到吧台上,重新倒了杯酒,进入长考状态: “唔,这回,该从什么地方写起呢?” 第六百七十五章 知不知(上) 结束了与墨拉的对话,罗南仍然倚靠在锈蚀的栏杆上,看大江之上、两岸侧出的夜景。 雨势骤来渐去,此时大江周边的天气,雨后复晴,却还氤氲着夏夜的潮热。 罗南的心思也不算清爽。 几番联系交流,诸般心思用尽,并不比来一场超凡种级别的大战来得省力。且这两天时间,接收、放出的种种信息,还在他心底往来干涉,动荡不休,试图形成一个更清晰的图景,以窥见当前及未来部分走势。 在与墨拉的对话中,罗南做了一个自主判断――给“空天何”,至少是何伯政的古怪立场,增加了一个“合理化背景”。 这不会提升他对何伯政的观感,也不会让他对“空天何”另眼相看,唯一改变的,是他对当前局势的认知――说是“改变”也不对,更像是逻辑上的“确证”。 这多多少少是受了“白渠道”的影响,嗯,就是白心妍通过章莹莹转给他的看法,算是个很好的提醒。 在罗南横空出世之前……包括之后,李维的“对立面”,为避免持续的一盘散沙态势,其实是急需一个能够凝心聚力、统合资源的“方案”的。 洛元和墨拉,当然主要是洛元的“基因路线”,恰好起到了这个作用。最起码,这个路线看上去,要比“路中央横着罗五杀的幻想路线”可爱多了。 看上去,“三国杀”的局面越发清晰。 可还是那个考虑:洛元的“基因路线”,究竟是不是李维另开的“小号”――以便从根本上消解“对立面”的利益诉求? 所谓的“另起炉灶”,或许只不过是被彻底吞噬前的一次反刍? 这个恐怖场景实现的前提是:李维和洛元,这两个人会联手吗? 或者更进一步讲:李维能够完全把控洛元吗? 在“七零格式研究所”事件中,他们似乎是类似于合作的关系――天照教团的立场,在哈城那次未成功的围杀之时,已经彰显无疑,堪称李维之前驱,几乎可以视同一体。 可是,同样是洛元,在天照教团核心势力范围的阪城,好像还在暗戳戳地搞事情…… 罗南无法做出判断。 说到底,还是情报掌握不够。 李维那个天外恶客,很好地将自己隐藏在深蓝世界的阴影中。 同理,洛元也可能深藏在雾气迷宫深处某个大型碎片中,再用满世界的克隆身份,制造一层又一层的迷障。 对这两个,罗南都没有直接的情报渠道。也因此,墨拉这种人才具备了相应的价值。 问题在于,墨拉……值得信任? 算了,不需要思考这种问题。 罗南自嘲一笑,不再多费心思。 因信息量严重不足造成的问题,与其绞尽脑汁去猜想,不如老老实实去收集情报。这方面,罗南已经着手在做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收获期。 那么,就暂时休息一下,等待此前各种操作的结果吧。 罗南长长吐气,身体微沉,又压得栏杆左摇右晃,吱呀不休,但总算还没断开不是吗? 他重新打开虚拟工作区,微微莹光照亮了周边区域,似乎还要再往外围晕开一些。但这时候,手边光度忽又转弱。 哦,不是虚拟工作区的问题,而是此时已过中宵,江水流注方向,有勾月东升,清辉化鳞,逆波而至。 两相比较之下,人工光源黯然失色。 罗南抬头,看月下江景。非只水面,那波光月色又衍射两岸,在雨后水洼、草木凝珠之上,跳跃往来;更与邻近簌簌游移的阴影,交互掩映,极是生动。 随着这片下弦月缓缓向南天运转,一层层的月光泛开,北岸夜幕似乎都残破了,越来越多的细节呈现,包括在茂盛草木森林之间,隐绰显现的残破楼体、都市残骸。 直到这时候,罗南才又回醒过来:这里是已经有近五十年未曾有人类大规模涉足的荒野凶地。 然而倒推更遥远的时间,这里还是人类最繁华的三角洲之一。 罗南注视这光影变化,心里不免有一些人世变迁的嗟呀,如丝絮飘空,辗转上下。 可与之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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