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出一缕意念,投到夏城,借助磁光云母的“操纵线”,把那具已经在解剖台上的克隆体尸身,做了几轮切分。 此时罗南对这个特殊“ppt”的理解,恐怕只在洛元和墨拉之下。 顺便,他也关注了一下那两个关键人物的位置。墨拉依旧在明处,行止自然,毫不介意行踪暴露;至于疑似参与的洛元,则未见踪影。 确切地说,整个地球上都没有。 所以那家伙是进入深蓝世界了呢,还是隐藏在雾气迷宫那个仍未被发现的中大型碎片中,静候下一个出手的良机呢? 那么,究竟是“三国”还是“小号”? 罗南也没法子真正确认。 章莹莹当然不知道其中曲折,仍接着前面的话题:“你关注出什么结果没?” “还没。不过对这场‘产品发布会’,后续还要再观察;产品的针对性和着力点 (本章未完,请翻页) 都值得思量。”说着,罗南思路一个跳跃,“何家那边是什么反应?官面上、私下里的渠道,有没有什么风声放出来?” “暂时看不到,在盯着呢……嗯,你在怀疑什么?” “按照既往的逻辑……” “啥?” “我是说按照墨拉做事的方式,最吸引眼球的展示之前,核心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可以看到,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产品展示’,也是相当高调,那么,代入此前的框架,他们可能预先处理的核心工作又是什么?” “大概是……对接客户?” 电话那头,章莹莹忽地静默了下,半秒后才接上:“你是在怀疑何家?他们想走这路线?” “唔……” 罗南还在措词,章莹莹后续的言语,便机关枪般扫过来: “不该吧?你眼皮子底下哎,他们可不是什么超凡家族,失心疯了才会搞什么远交近攻。这种蠢事,是想让何秘书在夏城前期工作全打水漂?再整个地倒赔进去?古话叫什么来着:无礼而入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再说了,和洛元合作不怕哪天让克隆体偷了家?大家一聚餐,满桌都是克隆体,这场面可一点都不好笑!” “喂喂,只是开个脑洞,不要妄下结论。” 罗南好不容易插话进去,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 说起来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何阅音了。 听说她在这次燃烧者机芯换代升级中,颇有进益,具体情况还是不太清楚。然而无论如何,那条路终究快要到了尽头…… 罗南一时走神,冷不防又让章莹莹开了个新脑洞出来: “话说他们让何秘书走深蓝路线,现在考虑着洛元的基因路线,回头是不是还要派人找你拜师学艺,把无芯流发扬光大,也跳上幻想路线?” 罗南回神,又想了想:“何东良,就是何东楼的堂弟,倒是找过我……” “还真敢?这样脚踏三条船,一条船上放一些人,无论如何都能保全根基……真当是三国啊?世家大族的传统艺能?” 罗南叹气:“说了不要胡思乱想,与其这样,不如打电话问一问好了。” “问谁?何秘书?她现在正闭关吧……总不能问何东楼啊,他现在有没有把肝胆心肺咽回肚里去,都未可知。再说了,问他真有用?” “问问又不会死人。” “你说的轻巧,你要真打电话过去,问的还是这种事儿,他们何家真敢抛出几条人命来做交代你信不信?” “……所以我没要打。” “哦,好吧,我懂了。我……也用不着我,让剪纸试探一下就好,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 就这样,遇袭事件荡漾起来的波纹,一直扩散到上千公里开外的大金三角区域,又触岸反弹,回过头来去干涉石子落湖的中心。 一贯随意放荡的何大少,也就这样懵懵懂懂成为了焦点人物。 他素来以社交牛b症自诩,平日里各路狐朋狗友,遍布夏城内外。这次遇袭受到惊吓,还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浅的挂了彩,自然有消息灵通的打电话过来慰问。 等到社交媒体上有关视频满天飞,夏城当地新闻都进行了报道,主动联络他的就更多了。 开始的时候,何东楼还能拿死里逃生的经历,漫无边际的吹几句牛皮,聊做应付。到后来,高度刺激下的亢奋过去,精神很快乏了,对那些千篇一律的说辞,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嘴里出来的,都是厌恶至极。 他开始考虑埋头睡觉,反正现在人在医院里面,怎么做都说得过去……事实上他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好几回了,中间醒了几次,都不太安稳。 就这样浅睡复醒,稀里糊涂度过了漫漫长夜。 第二天很早,太阳都没出来的时候,何东楼彻底醒了,就在床上睁着眼发呆。下意识转动着手环,脑子犹犹豫豫,不确定要不要把转动的念头付诸行动。 这次高规格的袭击; 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涉及到墨拉这位超凡种的阴谋设计; 还有就是自家老爹把他扔在这里又匆匆而去的态度…… 他本来以为遭遇险情之后,一些混沌的事态会变得清晰一些。但很显然,他犯了理所当然的幼稚病。 出于关心也好,源于轻视也罢,没有人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儿。就是贴身的老司,也因为当众伤人,被叫去警局走流程,无从询问。 这让他觉得,在这一连串事件中,他好像只是一个功能性的道具――用完就扔掉了。 这是很挫伤自尊的认知。 但更悲哀的是,随着清晨大脑思考愈发深入,相应的佐证似乎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确。 “干!” 何东楼只能通过爆粗口宣泄。 病房里面,新派过来的临时保镖,只是抬起眼皮,往他这边扫了一眼,就又进入了泥雕木塑模式。 “……老子想揍人。” 然而只能被揍。 愈发清晰的自我认知,让何东楼忽然有大哭的冲动。 所以现在谁能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从出事那一刻起一直等到现在,还要再等下去吗? 就在他的自怨自艾中,手环又一次震动。他下意识摁掉,可等他看清楚联系人,又忙不迭的拨打回去: “喂,喂,剪纸哥!不好意思,不小心给摁了。唉,谢谢哥,人倒是没事儿,就是这气儿憋的,怎么都吐不出来。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希望我知道……哎?能给我说说吗?行,我知道,可挨揍也要挨个明白,你尽管说,我就是听着!” 病房内的保镖又一次抬起眼皮,这次不动声色,背在背后的双手,做了一个操作,将房间里的最新情况,报告给自己的上司。 这是他除了安保任务以外最重要的工作。 不过,多少有些出乎这位专业人士的预料,没过多久,一直“嗯嗯啊啊”的何大少,忽然就兴奋了起来。 他很快挂断通讯,一拍病床,腰背挺起:“走了,出院……对,给你说呢!何参谋长在家吧?” 第六百七十一章 树大旗(下) 世界上有一种人,或者是存在一种状态: 当他在不熟悉的领域,意外获得了某条疑似关键信息,就好像洞彻了宇宙的真理,好像能够推断出全部的真实,再从中获得无穷的勇气……以及优越感。 何东楼未必是这样的人,但肯定是进入了这种状态。 其实,剪纸并没有和他说太多,只是根据以前大家互相吹牛b的时候,介绍的一点儿里世界常识,大概解释了一下何东楼这次遇袭可能涉及到的整体背景,以及目前关涉到的极高层次。 当然,鉴于“空天何”在军政领域举足轻重的地位,里面的情况可能更加复杂。墨拉、洛元可能会对何家有更多利益诉求,可能是威胁勒索,也可能是其他形式…… 而非常微妙的是,这个情况反过来也能成立。 虽然逻辑有点儿绕,但何东楼理解,真的理解。特别是回忆起,他隔着车窗玻璃和那张完美复刻自己的面孔对视的瞬间。 真特么的……炸裂! 对面的克隆体虽然被老司捅穿了心脏,可是,那个理论上和他共享了同一组dna的短命鬼,却是拥有他远远不能及的超凡力量。 嫉妒当然是不可能嫉妒了。 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这种力量的源头,如果是来自于他的dna,那个克隆体的存在形式是否证明了,他是具有某种内禀的天赋,可以通向能力者的领域?所欠缺的,只是特殊的生长和诱导条件? 是不是只要够够复刻那种生长和诱导条件,就能够在本体上实现跃升? 何东楼这样想了。 他也清楚,剪纸还有剪纸后面的人,知道他这样想了。 他甚至还能猜到,对面也在怀疑,除了他以外,他家里面有些人不但早早这么想了,而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 对此,何东楼也在怀疑。 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他多多少少是察觉一些细节的:比如他老爹对这件事的迅速反应、干脆利落的后续处置……还有看上去关心关注,却一直没到医院来看望,甚至连后续电话都没打的矛盾表现。 说起来,何东楼本来并没有太在意,他与何伯政的父子关系,远称不上和谐。可在剪纸的“提醒”下,换一个角度再去看,便能得到似乎更合理的解释。 你看,这也不是纯脑洞。 串起来的完整链条,加上受害者的身份,让他瞬间有了拍案而起的勇气和资格。 “你也要盯着点儿……我这次回去是要敲警钟的,吓到人不怕,虚惊一场也没事儿,就怕某些人上了头、做蠢事。 “你要立了功,以后在罗南那边也说得起话不是吗?” 何东楼回家这趟是很高调的,为了不扑空,他还让正在老宅的何东良盯着目标。对于自家堂弟的疑惑,他解答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至于会不会提前泄漏……那就泄漏去呗,最好打电话把他吼一顿,直接刀光剑影,省得他再去想什么引言导语切入点。 何东楼自认为准备充分,只等着到家投入战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斗。然而车子离家还有几公里的时候,肩负眼线职责的何东良,主动打来电话。 何东楼先入为主:“何参谋出去了?” 再度降格的称呼,让前面的新司机,都通过后视镜,往这边瞥了眼。 何东良“唔”了声:“……他们问你为啥还没到,再不开始,早饭点儿都过了。” “他们?” “快点吧,我给拘到日光室这边,都快花粉过敏了……啊嚏!” 喷嚏打断了通讯,何东楼也给打断了思路,便在发懵发呆的状态中,混过了最近几分钟的路程。 何东楼肯定是想再理一理头绪,然而中间自家堂弟不堪忍受地又打电话催促,再加上态度未明的“他们”无声的压力,他等于是给隔空提溜到何东良所说的日光室中。 老宅的日光室,差不多等于是何家老爷子的专属,所以“他们”的身份,昭然若揭。 当何东楼进入日光室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里面已经在等候的父亲何伯政,还有爷爷何崇。 两个何家最有权势的中老年男人,在花卉绿植簇拥下,隔着茶桌,并排而坐。何崇眯眼感受晨间的阳光,何伯政则在一块软屏上随手划动,不知在看些什么。 日光室里一片寂静,中老年人一派从容,但其他人就难受了。 见堂哥进来,何东良如蒙大赦,跳起身就要往外跑。却不料,半眯着眼的何崇老先生顿了顿已经空掉的水杯: “留下侍候,今天得费不少口舌。” 何东楼、何东良两兄弟面面相觑。 何东良老老实实去添水,何东楼则犹犹豫豫上前打了个招呼:“爷爷,你叫我来……” “不是你找我们?” “啊……”何东楼瞪了添水童子一眼,浑然忘了正是他高调宣称,要给某位参谋敲钟上课来着。 他偷眼去瞥另一侧的“何参谋”,后者仍然在划动软屏屏幕,头也没抬。 何东楼心里打鼓,同时就听到,何崇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开始吧。” “开始……干啥?”何东楼完全把握不住节奏,然而事实证明,两位中老年人压根就没准备带他玩儿。 何崇手指轻轻摩挲水杯,继续说话,但感觉完全变了:“洛元拿出那个克隆体,等于是放出了商业计划书,也做了产品展示……你的呢?” “我?”何东楼一脸懵逼。 “我的方案大概还是那些。” 真正做出回答的,是何伯政。他停止对软屏的拨弄,略侧过身,恭敬面对自己的父亲: “军方上升通道堵死,便及时退下来,在根基扎实的夏城从政,借助家族背景,成为地方军政代表,再顺理成章成为东亚十城的话事人之一,考虑更广领域的合纵连横……如今也只差临门一脚。我有信心在明年选举中,获得多数席位。” 何东楼呆呆地看他,即便何参谋的语调略嫌呆板,像在背稿子,但话说得很透、很直白。这是他在这位身边,从未感受到的。 何崇微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微摇头:“果然老套得很,要我是投资人,都要打瞌睡的。” 何伯政语气平直:“世情便如此。我们家已经在这条路上耕耘十年了,依据的是过去二三十年世界各大城市广泛的成熟经验。既定方针不能变得太快,否则会让合作方和下属们无所适从。” “成熟?一个人要成熟,都不止花上二三十年,一个城市要成熟起来,要花多长时间?”何崇哈哈笑起来,“等你照猫画虎做好了,世道差不多也该变了。” “眼下……” “眼下就在变。” 何崇的语调,可要比自家儿子生动多了:“往前推个二三十年,大家还战战兢兢生活在畸变种的包围之下,荒野随时可能吞没钢筋水泥的城市,没有哪个城市敢宣称自己可以一直安安稳稳地存在下去。 “所以,固然是荒野和海洋切割了那么多城邦,又何尝不是城邦通过不断重复备份,分享经验之外,也去增加系统冗余,保证人类存在的痕迹,不被彻底抹去? “人类说话敢大声,也就才四五年的光景,你倒是习惯了。但在这后面,地球也不再需要那么多的城邦备份,像你这样的野心家,盯着夏城执政的同时,也不自觉考虑起东亚十城――能不能成功且不论,这不就是证明了,世界正在整合吗?” “如此一来,你的‘原计划’尤为可厌。便是洛元的方案,看上去都比你有锐气。至少,他是真正放眼全球的。” 何崇今早果然颇费口舌,说到这儿,他好像突然起了好奇心:“你那十年前的计划里,有洛元的位置?” 何伯政回答:“有超凡种合作者的位置。我曾以为会是欧阳辰,后来觉得武?赘?好,近期一度考虑那位少年教授,然后就发现,多一个洛元也不是不可以。” 何东楼终于从这个荒诞情境中,捕捉了发言机会,他再不说话,就要憋死了:“哪能这么挑的?洛元和罗南有仇啊喂,还刺杀过欧阳辰,我们可就在夏城,以后不过日子了……” 不知为何,何崇与何伯政几乎同时瞥他一眼,让何东楼下意识住口。 何伯政竟然给了解释:“正因为在夏城,我们才有更多辗转腾挪的空间。欧阳辰是君子,武?资峭蹲嗜耍?少年教授重感情……有阅音在前面的工作,还有你近期的交往,他们考虑问题的时候,怎么都要给我们几分容忍,几分面子。” 何东楼惊呆了:“这是什么歪理?” 其实他想说的是:何参谋你这么理直气壮地不要脸,真的可以吗? “事实上,我正担心与夏城分会联系过于紧密,会导致在本地城市治理中倾向性过高;在一些外部资源利用上,也会遭遇人为设限。 “是的,我顾虑的就是李维。” 何伯政用超乎自家儿子想象的坦承,陈述他的想法,给这个荒诞情境,不断地添砖加瓦。 “不论这个时代变不变,考虑李维的存在,都是从过去二三十年经验中提炼出来的最现实的一条。 “那面旗子迎风招展,说看不见是不行的。” 第六百七十二章 因果链(上) “李维、李维啊。” 何崇叹息式地念那个人的名字,还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问:“你总是把李维高看一头,为什么呢?” 不等自家儿子回应,何崇便自问自答:“也是二、三十年的老经验作祟。过去,李维那家伙,软刀子硬刀子,捅进去拔出来,终究是把你们给整怕了。” 何东楼就看到,自家老爹眼角抽动了一记,不知是被爷爷言语刺激了呢,还是真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很快,何伯政就发言解释,语速有些加快:“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多方考虑。李维对一些领域的渗透,已经是不可逆的程度,便是夏城这里面,多少人仰仗着他,要做事,根本绕不开。” 何崇摇头:“你只说绕不开他,可到头来,他拿正眼瞧你们了没有?你们只不过是贪看他随时能漏些好处出来,自己凑上去,又被好处后面的面目吓倒……” 何伯政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再开口。 这基本上等于是默认了。 在这样的情境中,何东楼越发觉得难以忍受了。他并不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对于那些陈年旧事,感受也不是特别深刻,但生而为人,特别是‘空天何’的人,最起码的骨气总该有吧? 就算没有,变成一个冷血的政治动物,一个纯粹的利益计算机,也算对得起当前的家世和地位。 可眼前这个中年人,他的老爹,难道在冷硬的外壳之下,竟是塞进了一颗已经撒了气儿的猪尿泡吗? 他想拍案而起,然而本来就站着,离茶桌也有一段距离,最后只能猛拍自己大腿: “我说至于吗?那个李维我也知道,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可现在,里世界不是公认,李维也超级忌惮罗南吗?既然他有怕的人,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怕他?” 何东楼的逻辑感人,但气势可嘉,说顺了口,干脆又翻出旧事:“咱们和李维,那也是积年旧怨,阅音姐一家,等于是让他给毁了……” 何伯政冷剌来一眼,但这可比早先完全无视的状态,落了一层。 何东楼胆气反而更壮,嘴里越发地不把门:“你能当没个妹妹,可我和东良,还要这个姐姐呢!” 何伯政眼角再跳,这次是真将视线盯死在自家儿子脸上,字句一节一节,从牙缝里挤出来:“某些人……自以为是,毁了自己,也毁了家。这样的事,何家出一次就够了。这次等你过来,是让你当眼睛、当耳朵,要胡扯,就出去!” 何东楼就呵呵,彻底进了状态:“谁自以为是,谁自以为是,就咱们这几个……要不要现在投个票,表决一下啊?” 他看向自家爷爷,也是现场最大的依仗:“何帅,您说呢?” 何崇看儿子和孙子顶牛,倒是又笑起来:“不要找我,我土埋脖子的人了,便是真投了票,怕是都撑不到换届改选那天。” 他说的“投票”,与何东楼所讲的本不是一回事。但结合何伯政当下的事业方向,这话可有点儿重了。 何东楼当下收声,何伯政也深吸口气,向这边一欠身:“爸,我的意思是……” 何崇摆手:“我以为咱们早就沟通好了。把孩子叫回来,让他多听听多看看,再跑跑腿传传话,把沟通做妥帖了。可现在 看来,别说对外面,就是咱们爷俩儿,沟通都不是太到位。” “哎……哎?” 何东楼脑子再转了两圈,才终于醒悟过来:原来他一腔热血杀回家,满心要当家族吹哨人、救世主,到头来,竟然成了眼前这两位盘算里的“工具人”。 怪不得,之前他们说话一来一回跟对台词似的,恨不能把心路历程都交待出来……何参谋长尤其如此。 那么所谓的“跑腿传话”,难道是要通过他,把日光室里的私下交流,传达给外面……传给罗南? 这特么地是什么套路? 这下眼角、嘴角抽动的,换成了何东楼。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羞愤得甩手而去。之所以还能留下,全靠自家老爹同样尴尬难看的脸色支撑下去。 反正丢脸的不是我一个。 说好的戏码,到最后都能上真火、演砸掉――何参谋长也算是糗到家了。 何东楼就这样盯着亲爹,本来还想看爷爷继续火力压制。哪知老人大约是说多了,又进入补水状态,日光室里就进入到一段长时间的难堪静默中。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 添水小弟何东良,还是少年心性,参与和表现欲望是很强烈的。在旁边听了好多,消化了一些,如今终于忍不住举手发言: “你们又说罗南哥,又说那个李维,可今天不是讨论洛元吗?大伯你和洛元私底下有勾当……咳,用词不当,帮助理解意图啊,我是说,这种联系,就算罗南哥忍下了、不计较,李维又凭啥认下?就凭咱们主动给罗南哥添堵?” 果然,深思熟虑后发言,破坏力是不一样的,言语中已经非常犀利了。 何东楼也受了提醒,思路一下打开,忙不迭地道:“对呀,要我是李维,乐见其成不说,在里面煽个风、点个火不香吗?让罗南和洛元斗起来,与咱们家斗起来,不就省事了?要是他真想使坏,罗南脾气再好,早晚有绷不住的那天……话说,他脾气真的好吗?” 话说,何东楼与罗南初次打交道的时候,好像那位就出去杀了一轮,起码两、三条人命在手――当时不知道,后来从剪纸他们讲故事,结合回忆,当真印象深刻。 何崇微微点头,貌似对两个孙子的思路,比较认可。他放下水杯,也看何伯政如何回答。 单只是两个孩子,何伯政都懒得答理,但再加上亲爹,他不得不有所表示。 也别说,经过这一轮问询,日光室里的尴尬氛围倒是有所好转。特别是在何伯政抑制住情绪,放缓语速发言之后: “与洛元合作,不是要说讨好谁、摆脱谁,做事也不可能依靠哪一方的情绪喜好。这桩合作能成,最重要的原因是: “洛元是个野心家。” “啥意思?”何东楼脱口询问。 何伯政冷冷扫他一眼,却是挪动茶桌上属于他的水杯,与何崇刚放下的杯子,形成一条平行于桌沿的“对线”。 “现在,李维和夏城这位,已经差不多是扎营立旗、两军对垒,只是战场还未明确。大把的兵阵、游骑,既不是这一方,也不是那一方,都在游走侦察。看着混乱,其实格局已成,要理清楚,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这种两超对峙局面,肯定会影 响到全盘,夏城也休想置身事外。一旦对峙格局形成,照着历史经验,大家都要给逼着选边站队,非此即彼。 “与其等这种局面出现,再绞尽脑汁找到辗转腾挪的空间,不如现在就想法子施加干扰,就算难以扭转大势,能够缓冲一下也是好的。” 咝,这个好像是干货啊。 结合着平日里与剪纸他们交流所得,何东楼本能察觉到里面一串相对清晰的思路。但具体如何实施,还没搞清楚。 还好何东良替他发话:“这和洛元有啥关系?” 何伯政答得倒也爽快:“洛元这个人,以基因贩子的身份,多年来就活跃在政商圈子边缘。他确实掌握着相当的技术,还有一些势力、人脉。如果他想成为‘资本’,早五年就可以。可他还是低调行事,直到去年,手里的技术完全成熟,一飞冲天。 “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要做些什么:可以是改变,也可以是毁灭,但都无所谓。我们只要知道,他具备短时间内快速膨胀的潜力,以及支撑局面的实力的就可以了。” 何东楼眨眼,不太确定:“你是想让他成为第三极?” “哪有那么容易。虽然不愿承认,想和那种站在世界顶峰的怪物对抗,他还差一些。要补足差距,单靠我不行,何家也撑不起。” “那你还……” “世界上难道就只有何家?” “……” “再说了,成不了第三极,能够缓冲个几年也可以接受的,世事难料,说不定会有别的变数?” “呃……” 坦白讲,这下子突然就容易接受了,无论是从理智还是情感上。 但很快,何东楼又怀疑,这是不是针对他这个“工具人”的剧本呢? “另外,选择和洛元合作,还有一点个人私心。”说话间,何伯政将一直在手中把弄的软屏,放到茶桌上,给他们看。 那是一组医学影像资料,还有相应的诊断证明。 何伯政直接挑明:“前段时间查出来,我这里肝占位,恶性。” 何东楼吸了口凉气。 何崇眉头皱了下,却还冷静:“常人千难万难,对你来说,不过就是麻烦一些。” “但要有质量地活着,活得尽可能长,任性的长,我还真需要洛元的技术――至少据他讲,他的技术大概最适合没天赋也没时间的这类人,只要有钱。” 何伯政眉宇间是少见的坦然明朗:“爸,说一句肺腑之言:我希望,这个时代不要变了。 “如我一般注定短视的人类,城邦制的结构,割裂的世界,还有超出想象的怪物个体,打碎了伟大集体意志再度成形的可能。 “如果方向趋势不可违背,时代轨道上的虫豸,再怎么折腾翻转,注定不会让道路扭转。与其做那些没有意义的工作,不如想尽一切办法保持现状,减少动荡,存活下来。说不定还能熬到另一个故事发生的那天。” 何东楼刚从诊断证明上回神,有些恍惚,他左看看,右看看,再次怀疑,这究竟是剧本设计中的一幕,还是真的肺腑之言? 疑惑填不满胸腔,倒是某种沉闷的感觉,压了进去。细细思量,就是那种似欲奋发,偏又在天堑面前无能为力、无所适从的焦躁和茫然。 第六百七十二章 因果链(中) 不管何东楼如何迷茫疑惑,何家老宅日光室的这一场私密谈话之后,他还是接受了“工具人”的定位,也完成了“录音笔”的功能。 凭着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很快,相关情报信息就通过剪纸传递回来。 经过几轮转达,这里面难免有些颠三倒四,罗南和章莹莹这里,也能够给予理解――大概率何东楼所接收的信息本身也是这样的。 况且还是超乎想象的坦承。 “自相矛盾哪。”章莹莹给出评价,“这种剧本是不是也太糙了?” 不过很快,她又做出了相对公正的补充:“应该是有些是剧本,有些是现场发挥,有些干脆就发挥失常了……小boss你怎么看?” 她所说的“小”,是和李维这种“大”相对的,发端于何家的剧本台词。 罗南也捕捉到这个字眼儿,信口回答:“哦,被人小看了。” 此时,罗南眼前的虚拟工作区,正处在分屏模式。左边是教学动画,右边则是配套习题。 随着教学进度日益深入,习题难度也在逐步提高,题库推出来的题目已经开始掺杂大量的天渊文明通用语。 由于和罗南的母语一样都是象形文字的脉络,部分字型字义颇具干扰性,就算罗南有作弊器一般的“我”字秘符,具备自动解析的能力,但想正确审题,把握意涵,仍然非常辛苦。再分心和章莹莹交流,措辞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章莹莹就理解错了:“哈哈。这么敏感呢你!” 另外,她也觉得很荒诞:“不过何家这思路也是绝了,既欺负你脾气好……嗯这一项要存疑,又让何东楼一五一十把他们的态度转过来,这操作就很迷。非要把你逼急了才痛快是吧?”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南暂停刷题,用更认真的态度回应:“与个人评价无关。我倒觉得,在他们眼里,超凡种这个级别,内部差异应该并不清晰,简略的‘怪物个体’就可以包括了……这也不奇怪,里世界的划分也不清楚,所有才有所谓的‘牌组’大行其道。” “等一下,我觉得你才是小看他们了。” 章莹莹没想到,罗南会是这样思路和态度,忙给他提供更多参考信息:“要说他们判断不准,我第一个不信。军方可是一直重视超凡个体的培养和招揽的,这里面,何崇又是开风气之先。 “马上到地球的约瑟中将,就是老何培养出的嫡系;安百战不用说了,当年熊谷茂让真神教宗逼得在阪城呆不住,更让李维的东亚巡游吓破了胆,也是军方及时伸出橄榄枝。 “要不他们何家口气怎么这么大?他们是真能调得动超凡种的。当然,他们大概是没考虑到,罗小boss你真想发飙,那些援兵基本上也没啥意义……” “大概吧。” 罗南也没有过多揣测。表态当然很重要,但有些事情的性质判定,最后还是要看行动。就当下而言,何伯政如何说法不重要,他做出判断的思路,才具有某种代表性。 “我的意思是,他们对里世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两超’格局的理解,切入角度应该是基于我们各自主张的路线,包括对洛元也一样。那是他们能够有效评估的范畴。相较于李维和洛元,我这边的路线确实不够清晰……昨天你不还埋怨过吗?” “确实,李维和洛元的路线,很能吸引目标客户。现在各家有各家的考虑:想延命,找洛元;要执政,看李维……是不是发白日梦的才找你?” “那要看白先生乐不乐意了。” 罗南说了句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才又评价:“其实,全指望李维也是可以的,他足够全面。但问题就是太不坦承,缺乏应有的诚意。 “洛元的基因路线,多半跳不出李维的圈子,可是一个新的话事人,或许可以消解掉一部分人的疑心,具有更强的煽动性。 “至于我么……” 章莹莹声调拔高:“你那边幻想赶紧变成现实啊,我第一个跟!” 罗南就笑:“幻想永远都比现实来得简单。” “啊哈?” “这么说吧,如果变成现实,有了明确的计划和路线图,恐怕……并不会有太多人认可。” 这多少有些出乎章莹莹的意料:“理由?” “时间吧。” 如果说,眼下罗南也有一条远景路线图,那无疑就是“百年序列”――天渊帝国同化异文明的基础科教体系。 撇去文化层面的东西不谈,单纯从知识、技术、进化领域来看,那绝对是一条让局限于一域的行星文明,快速进入星际文明主流的快车道。 问题在于,“百年序列”启动、实现的标准,实在太高了,远不是罗南在题库里刷题这么简单。 罗南没必要现在就给章莹莹讲解什么是“百年序列”,相关问题,他只要举个例子就好了: “畸变时代以后……算了,就说星联委成立以后吧,基本上每隔十年都会发布‘远景展望’和‘可持续发展目标’,到现在也有三轮了吧。那么各个城市的执政人或党团,有几个会理会?有几个会执行?有几个能坚持呢?” 章莹莹在那头“嗤”了一声,没有正面回应,但答案也很明显了。 不过,她也有点儿惊讶:“你那个计划路线,是要以十年……三十年计?” “一百年……哦,不对!” 罗南很快调整。因为天渊文明的百年,还要以地球时间换算一下:“全过程大约要一百五十年,也就是五到七代人的时间。” “……” “这是最最理想的情况。” 罗南的说法,已经非常照顾他人感受了。 现实的推断,可能更残酷。 所谓“百年序列”,本来就是天渊帝国施加给异文明的体系。所以从一开始测算,就必须把天渊文明及时足量的督导支援,作为最基本的条件。 否则,即便相关题库全部开放,已知所有标准答案――在没有相应的资源、榜样、鼓励、共识催化的情况下,靠原生星球筚路蓝缕,花费的时间根本难以估量。 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毫无疑问,罗南有惠及“百亿”的雄心,也在不断夯实相应的知识基础,拟定有关的方案。但他着实无法保证,能够集聚起相对应的资源。 在星际文明的通行尺度下,仍大部局限于太阳系内行星轨道以内的地球文明,用“弱小贫瘠”来形容,并不为过。 这样的原生文明,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文明的进化升级,谈何容易? 再说了,对于大数人来讲,很现实的一点是――文明的最优解,不一定是个体,特别发展阶段个体的最优解。 况且,在大时空尺度下,遗传种文明哪有最优解可言?就连提供“百年序列”的天渊文明,也龟缩到含光星系,存亡未卜,遑论其他。 也肯定会有人说,原生文明就要走出自己的特色,不能当缝合怪,更不能被强势文明抹掉原生文化基因,否则生亦如死,最终毫无意义…… 不能说这样的说法不对。 用礼祭古字模拟的“古神尺度”观照久了,真的很容易陷入到虚无主义的圈子里去。 可反过来,正因为罗南借助礼祭古字的资料去解读、以相对真实的视角去推演文明的进程,才知: 当那点点微光,沿着无数条线路归并、碰撞,掀起连古神也要侧目的文明烈焰之时,那种绚烂,那种奇迹的向往,足以扫荡一切虚无。 所以,罗南不会因为希望缈芒,什么都不做。排除掉了对未来的恐惧,对意义的迷惑,他的眼光和思路只有更开放。 所以,“路线之争”才真没有意义。人类文明进化无需介意哪种路线,在更广域尺度下,所有的尝试,其实都可以归并到一条轨道上…… 看不出分叉的那种。 当然了,绝大多数文明也走不到轨道尽头。 前景如此,事实如此。 罗南更知道,这项工作根本没法“从头开始”。面对巨大到绝望的一整套工作体量,推进工作“从无到有”是完全不可能。 他明确了一件事:他必须尽可能利用地球上一切的资源,无论是哪方、哪条路线。 这需要找一个灵感; 需要一个能够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切入点。 罗南此前已经在考虑,今天这档子事儿,倒是让他忽然间有了更清晰的头绪。 可以试试。 “你等下。” 让章莹莹进入静候状态,罗南翻动手环界面,很快找出一个人的联系方式,直接呼叫。 很快,那边就有应答:“罗……南子?” 对面是何东楼,他真没想到罗南会主动和他联系。眼下刻意亲近的称呼,掩盖不住那份不知如何是好的心虚。 罗南只当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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