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长孙殿下曾对臣说,清风明月会相逢,陛下还记得吗?” 赵慎缓缓摇头。 季少龄道:“快三十年了。” 赵慎抓紧他,“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 季少龄道:“两位殿下离开父母亲也快这么些年了,我也有这么多年没再见过两位殿下了。” 赵慎一直没再说话,李稚见状上前帮他扶起季少龄。季少龄身形已经佝偻,他微微抬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两张面孔虽各有不同,却总让人觉得相似又熟悉,有那么一瞬间,时移世易,他仿佛见到故人缓缓归来。 太子殿下,您看见了吗? 收复北州、登上皇位、终结乱世的是您的儿子。 季少龄哑声道:“这些年来臣都没有照拂过两位殿下一日,也没有再见上一面。”他望着李稚,“殿下的容貌真是像极了您的母亲。” 李稚道:“季太傅认识我的母亲?” 季少龄笑道:“卫太子妃博览群书,乃是阖宫最温柔美丽的女子,世间所有姹紫嫣红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殿下与她长得很是相似。” 他一句话便将过去的故事娓娓道来,李稚莫名说不出话来。 季少龄收住情绪,不再感叹,重新提肩拱袖,面朝两人行礼,“臣闻新朝初立,新皇颁布求贤令,唯才是举,得而用之。” “臣季少龄,生于玉武二十一年,少时能著文,擅申论,神龙初年,杨观白抚镇邕州,以名士荐之,后入京,为梁肃帝所重,起于太子司直,一生共辅佐四朝皇帝,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位列太子太傅,开府仪同三司,后获罪于朱雀台案,元德十二年归于永州。” “回首一生,七十二年,宦海沉浮,恍若一梦,也曾拜将入相,高居庙堂,然则登高履危,一时跌重,终至身陷囹圄,二十年来困苦尽尝。而今忽闻北州收复,新朝初立,臣涕泪交零,喜不自胜,愿以一介微末之身,自荐再朝为官,但竭一己微薄之力,尽忠报国而已。” “臣头发还未曾全白,记性也不曾衰退,”他抬头望向二人,那一滴泪又清又亮,一点颓废都不见,“臣不老迈,还能再用几年。”他重重伏地行礼。 就在他低身的那一刹那,赵慎与李稚同时伸手去扶他,赵慎被他的激动情绪所感染,也跟着呼吸紧促。一旁的李稚则是不着痕迹地仰了下头,将眼泪倒逼回去,他这半生也算是历经大风大浪,但此刻听他说这番话,却连四肢百骸都在战栗。 世间最难以抵挡的向来是真情,季少龄字字剖心,这爱意汹涌澎湃,简直要令人不知所措。 季少龄道:“臣愿为新朝肝脑涂地,但求陛下恩赐。” 赵慎终于道:“太傅请起,只要太傅愿意,雍京必有太傅一席之地。” 季少龄被两只手扶起身,“臣来时见花开满径,自知此处可归,回首半生颠沛流离,有一席之地容身足矣,承蒙陛下与殿下恩慈,自当泣血以报。” 作者有话要说: 谢珩:诚邀先生来盛京做官。 季少龄抬手盖上自己的棺材板:老了,不去。 赵慎:新公司初立,弟弟,去挂个招聘启事! 季少龄揭棺而起,连夜扛着高铁跑到雍京,上千里路直接干穿:今天谁都别拦我,我爱996,我还要996二十年!三十年! 谢珩:…… 孙澔:我靠,医学奇迹! 第167章 天下英雄(五) 在季少龄复起太傅的同一日, 数千里外,谢照于盛京老宅中无声无息地逝世。 一生抱负尽数幻灭,一子一女此生再未相见,在生命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孤身一人坐在爬满青苔的长廊下, 默然望着天地间淅淅沥沥的风雨, 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 曾经公卿盈门的清凉台一片冷清,深夜有路人在府台大街上牵马而行, 横笛吹奏一曲《子夜歌》,思卿如美人, 君子多辜负,过去的韶光再也不复相见, 谁仍在依依不舍? 他仿佛是一盏点了太久的灯,油尽灯枯,瞬间败去。簪缨跌碎在血污中, 白发覆盖苍老的面孔,梁淮河水依旧涨涨停停,带走这场做了三十年的金陵梦。 谢晔第二日来到谢府, 他本是忧心忡忡地想与谢照商议北方之事, 当他发现唤不醒半阖着眼的谢照时,整个人一愣,“父亲?”他随即趴在早已失温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得呕吐出来。 谢灵玉得知消息后怔怔地坐在窗前,许久也没说话。 桓礼难掩担忧地看着她,“谢晔已经安排好姑父的身后事, 现如今新帝刚在雍京登基, 还没有能腾出手整理江南, 谢晔怕夜长梦多,先以旧礼将人安葬在璟山,虽说仓促了些,但也算是礼数周全。” 谢灵玉终于道:“他可留有遗言?” “没有。但徐立春在归乡前曾去拜访过他一回,他只说,”桓礼停了下,声音也轻了些,“历史的风,会吹去陌上的尘。” “道吟知道了吗?” “雍京离得远,书信还没寄出去。” “我想去一趟雍京。” “也好,我为你安排马车。” 桓礼离去后,谢灵玉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她缓缓攥紧袖中的手,一束薄暮日光从琉璃窗打进来,轻抚着她洁白的脸颊,泪水逐渐滚落下来,一颗又一颗,她重新闭上眼,心脏仿佛绞在一起,痛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个月后谢灵玉抵达雍京,她与谢珩在城中重逢,告诉他谢照已逝的事。 “父亲殁了。” 谢珩瞬间沉默。 谢灵玉身着孝服坐在堂前,圆月发髻上挽着一朵白花,人看起来清瘦异常,但声音却十分缓和,“在最后那几年,他备受病痛折磨,身体有如一截千疮百孔的枯木,连起坐都异常艰难,如今也算是终于得到解脱。” 谢珩心中清楚,对谢照那种性情而言,身体上的痛苦不值一提,精神上的毁灭才真正令他痛不欲生,儿子弑君、梁朝覆灭、士族谢幕,每一桩对他都是致命打击,身体一瞬间就垮了,终至郁郁而终。 谢灵玉见他一直没说话,从大袖中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臂上,“他早已病入膏肓,药石难医,这是天时已到,你没做错任何事,不怪你的。”她又道:“我要走了。” 谢珩望向她,“去哪儿?” 谢灵玉道:“新朝初立,将氐人驱逐到贺兰山外,北方渐渐安定下来,我想在关外看看,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她没把话说完,心中总觉得有些事若再不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翻过手掌,握住谢珩的手,“好好照顾自己,这世上许多人的命运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但这并非我们的过错,人要往前看,这辈子为自己活一场。” 谢珩终于道:“长姊是真的将我看做稚弱少年了。” 谢灵玉道:“小时候你一直随祖父住在邺河,一年也见不上你几面,母亲去世得早,都说长姊如母,但我却还需你照顾这么些年,心中实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她的眼中仿佛有光,“如今父亲不在了,谢玦又……谢家就只剩下你我两人,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我也只是略说两句罢了,不能为你们做到什么。” 谢珩道:“我替长姊安排行程。” 谢灵玉摇头,“不,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不必再为我操心了,这次我想一个人。”她停了下,“陈伯去年没了。” “陈钰?” 谢灵玉点头,“老人家爱喝酒,喝醉了失足坠河,没能救回来,是我的错。”她抬手抹去眼角一滴泪,望着谢珩道:“人总是要散的。” 谢灵玉忽然像是想到些什么,她回身取出自己带来的东西,摆在桌案上,拆开外面层层包裹的漆黑锦缎,只看一眼这盒匣大小,谢珩立即认出这是什么,眼神微动。 谢灵玉道:“此次我来雍京找你,一是为了亲口传递父亲的死讯,二是为了它。” 她伸手将锻铁匣盒往前推了下,“这是王珣用自己性命换来的珍宝,二十多年来它陪伴我度过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但它不属于我,它属于天下每一个人,我一直都想把它交到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手中,一个足够有资格守护它、绝不让它辱没的君主。” “王珣一生志在收复北土,谁实现王珣的心愿,谁就是它的守护者。”谢灵玉伸手揭开沉重的匣盖,尘封已久的耀目光华粲然流转,“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就让它重见天日,为新朝开启第一轮国运吧。” 传国玉玺。 它就静静地陈放在那只匣盒中,恍若二十年前的初见。 谢珩道:“这是王珣留在世上的唯一一样东西,长姊舍得?” 谢灵玉的耳垂下坠着两只浑圆的珍珠,光泽并不如她从前佩戴的那些明亮,像是旧物,她抬手将鬓角碎发压入耳后,两颗珍珠也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晃,“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人生短暂,很快就能见到了。” 谢灵玉的脸上涂抹着淡淡脂粉,遮去眼角细碎的皱纹,也掩盖掉原本的气色,谢珩鲜少关注女子的妆容,但这一刻,也不知是不是脂粉的魔力,十六岁的谢灵玉忽然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自她的腰间垂下来一枚精致小巧的白麟玉印,表面隐约残留着旧日的修补痕迹,系一串雪色流苏,与那她耳边的白色珍珠相映成辉。 她见谢珩一直看自己,重新伸手覆上他
相关推荐:
机甲大佬只想当咸鱼
NTR场合_御宅屋
沉溺NPH
武当青书:诸天荡魔至洪荒
顾氏女前传
交流_御书屋
恶蛟的新娘(1v2)
神秘复苏:鬼戏
年代:从跟女大学生离婚开始
芙莉莲:开局拜师赛丽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