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无论谁见了都不敢相信她是一个会拿着匕首指着男子要害要挟还无动于衷的人……捤 淳于焰在心里憎恨她。 那天的画面就像是毒虫入脑似的,已经无数次在他的脑海里回放,每想一次,那种难耐的渴望就像疾病似的在身体里蔓延,疯狂长大。 怎么做都疏解不了…… 多么荒谬! 淳于焰冷着脸坐回去,没给冯蕴半分颜色。 仆从们陆续退下。 一个个心里竟有些感激冯十二娘,来得正是时候,不然这大热天的,不知道发疯的世子还会对他们做些什么……捤 — 冯蕴姣好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等院子里没有旁人了,这才弯下腰捡起那一根软鞭,看上去十分喜欢,满是赞叹。 “这是世子不要的吗?这样精致的长鞭,我从未见过呢……” 又抬眼,认真地问淳于焰: “好物弃之可惜,不如世子将它送我?” 淳于焰冷笑连声。捤 她怎么想得这样美呢? 这条鞭叫“乌梢”,是一条用水工打磨出来的皮鞭,其坚韧和力量堪称习武人的神器,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 所以,当然不是淳于焰丢弃的。 而是他方才打人时气狠了丢出去的。 可淳于焰忘记了拒绝—— 他看着冯蕴葱节般白净的手指握住黝黑的圆头鞭把,欢喜得来回摩挲片刻,又紧握住甩了两下,一时口干舌燥,有一种被她拽住的错觉,尾椎发麻…… 冯蕴:“世子是应了?”捤 淳于焰暗眸微微一烁。 这条乌梢就得配这样的小手。 “拿去。”他低哑着声音说完,差点咬舌头。 “多谢世子。”冯蕴看他下颌紧绷,山鹰面具下的那双美眸阴冷冷满是古怪,拱手谢过。 “都说云川物阜民丰,以前我还不信,今日总算是大开眼界……” 冯蕴本就是没话找话,如今喜得一条好鞭,一时爱不释手,将鞭子盘起来,控制不住把玩的乐趣,并当着淳于焰的面,给它重新取了新名字。 “你就叫秋瞳吧,和翦水刚好一对。”捤 似乎怕淳于焰不理解,她体贴地解释。 “翦水就是那把弯弯的匕首,世子见过的……” 淳于焰喉头一紧。 真会说话。 好想当场掐死她。 冯蕴看他冷飕飕地盯住自己,又莞尔一笑。 “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秋水般的眼眸,这名字,就当纪念他的原主人了。”捤 这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好在,她懂得拐着弯地夸他眼睛好看,堪比秋瞳…… “名字尚可。”淳于焰出声讥诮,配上那下颌的淤青,便有点阴阳怪气,“说吧,卿要如何赔罪?” 冯蕴道:“最有诚意的莫过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只要淳于世子愿意……” 这是让他像她对他那般对她? 淳于焰冷笑森森,“你想得美。” 冯蕴:……捤 她话还没有说完呢。 “行,请问世子要我如何赔罪?” 淳于焰斜来一眼,指尖拂了拂衣袍。 “剥你的皮做鼓,每日起床听个响。” “抽你的筋熬油,夜里点灯,照个亮……” “嘶……听着都不错,可人只能死一次。死了,就没得玩了,可惜……” 他说得极尽惊悚恐惧。捤 等着看冯蕴怕得变脸的样子。 然而,血腥味都蔓延到空气里了,冯蕴却从容雅致地立着,仍在把玩他的鞭,说得云淡风轻。 “可以。世子来选。” 淳于焰怀疑她到底干什么来了。 挑衅? 闲谈? 看着都不像……捤 难不成,为他美色所迷? 于容貌一项,淳于世子相当自信。 据他的母亲说,就没有人在看过他的脸以后,不为之失色,为之震惊,为之倾倒的…… 何况那时他年纪尚小,如今长开了,比当年更胜一筹…… 若说她冯氏阿蕴美得足以倾城,那他淳于焰倾个国,不成问题。 这女郎是除去淳于家人外,唯一一个在他成年后还见过他长相的人,为他着迷也说得过去。 可她一会儿下药勾搭裴獗,一会儿又找上门来跟他纠缠不清,恐怕没存什么好心思——捤 此女歹毒! 狠起来她连自己都敢杀。 淳于焰将大袖一拂,掩了掩颊边的青肿,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饮一口。 “卿卿那天来花月涧借粮,说要以《农事要术》交换。眼下,二十万石粮取走了,农事要术何在?” 云川与三国交界,四周山岭险峻,土地贫瘠,耕种不丰,这才是淳于焰周游出籴的原因。 冯蕴上次说农事要术,不是淳于焰不动心,是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女郎会有什么真本事。 这一问,恰好问到冯蕴的点子上。捤 “就等世子开口了。”冯蕴早有准备,将一个小册子,双手奉上,“册上所述,皆适用于云川国。不过……” 淳于焰扬了扬眉,“不过什么?” 冯蕴微笑,“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记载的农术大多晦涩,不好领悟……” 顿一下,她和气地道:“等战事结束,我随世子去云川国,亲传面授,绝不食言……” 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寻找生存的土壤。 淳于焰却听得耳朵里痒痒。 转弯抹角说这么多,是想跟他回云川?捤 淳于焰眸色深暗地看她一眼。 “也好。本世子不怕你偷奸耍滑。若收成不及你所言,我便要了你的脑袋。” “一言为定。”冯蕴长揖一礼,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淳于焰恨她恨得如此坦率,如果葛家兄弟在他手上,怎会半点反应都没有? 冯蕴在院子里张望一眼,笑道:“上次来花月涧已是夜深人静,没有心思观赏园中景致,很是遗憾……世子若是不嫌,可否容我四处走走?” 花月涧的名字极美,园子也美。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欣赏和渴望,淳于焰眯起眼看她片刻,慢条斯理地起身。捤 “那便带你长长见识。” — 两个人各怀鬼胎,在花月涧里悠转了大半个时辰。 在淳于焰眼里,冯氏女今日很是温柔小意,对他的态度也与前两次截然不同。 她说了许多话,谈到南齐北晋的局势,安渡的民生、商路,当然也有她吹嘘过的农事,很有几分红颜知己的感觉…… 她的见解让淳于焰很吃惊。 可惜,那天的事情就像在他心下种了一颗恶魔的种子,肆意滋长,他再难以平常心看待这个玩弄过她的歹毒女子。捤 一对上她的眼,他腰眼就麻酥酥的,痒得厉害。嘴上漫不经心,眼睛却止不住看她握着鞭把的手…… “世子?”冯蕴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鞭子,笑问: “不会舍不得这条鞭吧?” 她将软鞭宝贝似的攥在手上,好像怕淳于焰抢回去。她的手很白很滑,指甲整洁,鞭柄在她手上紧紧的,只露出圆头一截,简直像猫在抓挠人心…… 淳于焰喉咙干痒,“给了你,便是你的。” 冯蕴眼看从他这里探不到什么消息,逐渐失去耐心。 “那就好。对了,不知世子的莲姬,找到了吗?”捤 淳于焰的眼睛,诡谲地眯起。 “与卿何干?” “哦……”当然不相干。 冯蕴只是想让他想点伤心事,过得不快活而已。 她微微欠身,仪态周正地行个礼。 “那今日言尽于此。多谢世子招待,等战事结束我们再议?” 不待淳于焰回答,她施施然退下。捤 “世子,告辞。” 淳于焰方才看鞭去了,心不在焉,如今见她扭头就走,没有半分留恋,好像脸被打了似的。 “慢走不送。” 他的情绪没有外露,可握拳的手背上微微凸现的青筋,却暴露出主人滔天的怒意。 “冯氏阿蕴,早晚撕了你。” 撕碎,嚼烂,不吐骨头。 第51章 娇娘入营 从花月涧回去,冯蕴很是沉默,没有面对淳于焰时的侃侃而谈,也没有因为平白得了一条好鞭而欢喜。箻 大满和小满不知女郎存的什么心思,有心安慰,看到一张冷脸,又问不出口。 这十二娘越发难以捉摸,从温将军离开后更是如此,长门庄里谁都不想去做那个挨收拾的刺头。 当然,这是她们自己的认为。 其实冯蕴只是有些累了。 在花月涧,她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和淳于焰交谈时,更是朗朗高声,很费嗓子—— 要是葛广和葛义在花月涧里,定会听到她的声音。 可惜,到她离开,没有半点动静。淳于焰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更不像在她的庄子里绑过人……箻 人不在淳于焰手上。 比在他手上,更让人不安。 为什么葛家兄弟会凭空失踪? 会不会被裴獗带走了…… 还有,她该如何从裴獗手里救出大兄,免他遭受前世的厄运? 冯蕴屏退仆从,一言不发地将房门从里面闩上,抱起鳌崽窝在软榻,撸了它半个时辰,这才将内心隐隐的焦虑平息。 “小满。”箻 是冯蕴自己打开的门。 平静的面容,一如既往温柔带笑。 “去灶上备点吃的,煮条鱼,炙二斤肉……还有,大兄爱吃的面片汤,也一定要有,记得让厨娘将面粉仔细筛过,做得嫩滑一些,汤里加上肉汁……” 小满看女郎恢复了笑容,也跟着笑。 “女郎要去营里探望大郎君吗?” 冯蕴轻嗯一声。 小满道:“那女郎不得给将军也带些吃食?”箻 冯蕴微微点头,“行。备上。” 小满为难地问她,“那给将军准备什么?我们也不知将军爱吃些什么?” 冯蕴:“随意。” 她不是不知道将军爱吃什么,是用不着费心。 上辈子煮了那么多菜,熬汤的锅都坏了不止一个,也没见他有半分动容,每次问想吃什么,都是“随意”,这辈子就让他吃“随意”去吧。 — 出门前,冯蕴邀请敖七同行。箻 北雍军营地众多,裴獗不一定在界丘山,而温行溯在哪里就更是不得而知。 她一开口,敖七就知道她的想法,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拒绝,甚至主动将冯蕴要带去营房的东西搬上驴车。 “女郎备这许多,就没我一份?” 少年郎说话很是率真,喜怒都简单直接。 冯蕴笑着将车帘子打开,从车厢里将鳌崽递出去。 “鳌崽给你摸摸脑袋。” 敖七睁大眼睛。箻 这只猫除了冯蕴,旁人可都是碰不得的。 居然给他摸吗? 他是抱到鳌崽的唯一一个! 敖七当即兴奋起来,鳌崽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往冯蕴怀里钻,但听到冯蕴说,“去,你哥带你骑马,给你吃鱼”,小家伙就乖顺了。 “果然有奶就是娘。” 冯蕴笑起来,仆女们全都咯咯有声。 敖七抚着鳌崽的头,也跟着笑。箻 美好的氛围突然降临。 敖七将鳌崽搂在怀里,小心地脱下衣裳兜住,似乎怕它摔下去,鳌崽也有点小兴奋,从敖七怀里探出脑袋来看冯蕴。 冯蕴将一个装着肉干的油纸袋递过去。 “想跑就喂它。” 敖七往鳌崽嘴里塞一块,鳌崽就眯起眼吃起来。 “原来你这么好哄。”敖七得意极了。 鳌崽已经不像最早那样抗拒他,但敖七摸上去的时候,鳌崽的小身子还是有点僵硬。箻 想到冯蕴说它受过伤害的话,敖七更是小心翼翼。 少年郎温柔的眼神落在鳌崽身上,鳌崽也抬头看他。 两只互视,画面竟有些美好。 — 驴车走到太阳落山才停下,冯蕴跃下车,便招呼阿楼和两个仆女将车上的吃食拎下来。 从营门开始,见人就递上两块肉干。 这时节,大营里难得开荤,冯蕴这一手很得人心,敖七感觉自己也很有面子,见人便说:箻 “吃吧兄弟。” 就好像东西是他的一样。 一些小兵看到他这般很是羡慕。 再尝上一块肉干,想到敖侍卫可能天天就有这样的好东西吃,更是舌头上都生出嫉妒来了。 美娇娘再次入营,沿路全是各色目光。 冯蕴低着头,在敖七的带领下,顺利见到裴獗。 “将军。”箻 冯蕴让大满和小满拎着食盒上前,将吃食放在案头,自己则是站在大帐中间,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微笑。 帐子里有好一会是安静的,只有瓷具碰撞的脆声。 冯蕴能感觉到裴獗眼神里的锐利,敖七也能察觉到阿舅对他们的到来没有那么高兴。 但他都抱到鳌崽了,惹阿舅不高兴算什么呢? 女郎高兴,鳌崽高兴,他就高兴。 “将军。”敖七抱拳道:“女郎说节气来了,营里伙食粗糙,给你开开胃口,特地备好的膳食。” 这些日子在庄子里被冯蕴的伙食喂养,敖七白净了些,一双星眸更是明亮,站在冯蕴身侧的少年郎,比她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很有些鲜衣怒马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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