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如今往回走,到了坡顶便是往下的路。 那里有很长一段陡坡。 马车徐徐下行,车夫很注意,放缓了速度,走得很慢。 长长的队伍里不时传出几道笑声,或又可听到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马车后方坡上的一个骑兵突然控制不住马似的,横冲直撞过来,身子被重重甩落在驾车的马背腰腹,他收势不及,手上的武器扎入马肚子。 马儿吃痛受惊,痛声嘶叫着,扬起蹄子,往前狂奔而去……昵 陡峭的坡道,车轮子加快速度往下翻滚,只在眨眼间便到了崖边,那马儿想刹住身姿,长长嘶鸣着扬蹄,奈何身后的马车轮子前滑,顷刻便翻了下去,将马匹连着车上的裴獗和冯蕴一并带落山崖…… “将军!” “女郎!” 队伍大乱。 突发的事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群人涌向崖边,可惜崖下山林叠嶂,草木茂盛,那马车很快便没了影子…… -昵 冯蕴是在睡梦里吓醒的。 整个人好像被人翻转了过来,但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头被裴獗捂在怀里,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听到马车撞击发出的哐哐声。 有那么一瞬,她脑子是空白的。 等意识到坠崖的时候,马车已然停了下来,被一棵粗壮的树木稳稳地挡在崖壁上。 这里有一个石台,恰好可以容纳大半车厢。 冯蕴头有点闷,还有撞击产生的眩晕。昵 在确定自己没有受伤以后,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裴獗。 “将军,你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死。” 冯蕴松了口气。 大业未成,要是死在半路上,那可真是太亏了。 可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真就有那么巧合吗?昵 冯蕴望一眼悬空的崖面,再看裴獗。 “方才是怎么回事?” 裴獗没有动,声音也听不出情绪,“有人惊马。” “有意,还是无意?” 裴獗沉默片刻,似在思忖,“有意。” 今日渡口大军过河,人数众多,也就意味着人员很杂。 冯蕴想到一个细节。昵 大满和小满当时都没有注意到裴獗在车上,那其他人,是不是也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是冲我来的?”她问。 也许只是想杀她,裴獗算是受了她的连累。 当然,她不会内疚,因为在北雍军里想杀她的人,一定和裴獗有关,她也是受连累的那个。 裴獗没有说话。 缓了好久,才低低吸口气。 “你不要动。”昵 冯蕴唔一声。 听到头顶粗重的呼吸,她才发现男人冷郁的眼睛里汹涌着某种熟悉的欲浪。 方才马车下坠又突然停下所产生的惯性,让她的身子不受控的重重坐在了他的腰腹,脆弱的部位紧贴一起,像是十分难挨,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他居然慢慢地肿胀起来。 冯蕴撑着他的肩膀,想往后退一退。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摇摇欲坠…… 吓得她反手搂紧,坐了回去。 裴獗闷哼了一声,手臂肌肉隆起来,那双眼红得像即将吃人的野兽,额头上渗出了汗渍。昵 他紧紧掐着冯蕴的腰,小心着力,慢慢移动。 稍有不慎,马车就会再次往下翻滚…… 到时候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冯蕴很识时务,很是配合…… 但身体的摩擦让她变得敏感,尤其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高度紧张,她的眼角和耳朵都红透了,因为不敢动,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 裴獗表情很平淡,或者说没有什么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专注在她的脸上,似乎带着审视,这让冯蕴的反应无所遁形,呼吸都变了调子。 “你快点,别磨叽……”昵 说罢又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垂下了眸子。 “蕴娘好软。”他突然说,声音哑得诱人。 冯蕴耳窝一热,几乎要燃烧起来,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热烫烫的硕物抵在她那里,仿佛吐着信子的巨蛇,带着浓重的威胁,让她本能地发软发酸,情绪胀鼓鼓难受…… “先脱困。”她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好硬。”都掐不动。 她想说的是胳膊,可裴獗听完,嘴角竟罕见地上扬,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冯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出去看看。”裴獗没有让她难堪太久,托住她往上抬坐一侧,稳了稳身形,确定马车不会晃动,这才低低地说:昵 “坐稳。” 冯蕴冷静地点头,其实心里慌乱得快躁起来了。 瞧瞧,她都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裴獗从摔烂的窗户钻出去,察看一下周遭的地形,找个位置站牢,回身抬头,朝冯蕴举起双手。 “下来。” 冯蕴看不到地面,入目的是陡峭绝境,不由脑子发昏,不敢爬出车厢。 “将军……要不你别管我,你先去找人,再来救我?”昵 “别怕。”裴獗道,“我会接住你。” 冯蕴看看下面,再看看裴獗的脸,“我很重的。” 砸下去,万一两个人再次摔落,不就都完了? “信我。”寒风掠过裴獗那张战损后格外英俊的面容,他眼睛是沉寂的,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十分令人安心。 冯蕴双眼一闭,慢慢爬向破碎的车窗,不看下方的悬崖,朝他跳过去。 裴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人搂入怀里。 两个人重重地砸在石壁上,连带那辆马车,一齐往下坠落。昵 “啊!”冯蕴尖叫。 “抱紧我。”裴獗的声音在耳边。 冯蕴刚想说狗男人骗她,身子突然一沉,眼前便漫入铺天盖地的潭水,冰冷刺骨。 下面是一汪深潭。 她呛了一口水,就被裴獗托出了水面。 “没事吧?” 冯蕴转头咳嗽,大口呼吸着望着他。昵 “还让我信你?早说啊!” 裴獗黑眸微深,“早说你跳吗?” 冯蕴:…… 裴獗道:“抓着我,带你出去。” 冯蕴嗯声,回头看看沉沉浮浮的马车。 “我的行李……” 那口檀木的箱子,装着她视如珍宝的书。昵 裴獗看一眼,没有说话,托住她的臀将人分开盘在腰间,示意她搂住自己的脖子,这才回头拨拉马车,将那口檀木箱子拉出来。 冯蕴头昏眼花,腿软身子更软,没长骨头似的攀附着他。 身子是湿漉漉的。 这时她更能感受裴獗的强壮和力量,带着人拖着箱子,他居然游得很快,不消片刻就到了岸边。 他先将冯蕴托上去,这才拎着箱子爬上来。 冯蕴累得快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瘫软着,阖着眼睛喘气。 片刻,突然侧目问裴獗。昵 “是不是李太后干的?她想杀我?因为我们在并州成婚?” 裴獗没有看她,一头扎进水里。 “将军?”冯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等了片刻,才发现他把那辆马车一并从深潭里拖了过来。 冯蕴:…… 她看着裴獗忙碌。 看着他从马车里往外倒腾东西。昵 有冯蕴装在马车上的伤药,还有小几里装的零食和果点。 冯蕴重生后是极为享受生活的,一点都不肯亏待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吃的用的都会捎上,马车上甚至有一个可以生火的炉子,只是炭都湿透了,点不燃。 裴獗四周看了看。 深潭的附近很是潮湿,几乎找不到干燥的物品。 天公也不作美,沥沥淅淅地下起了雨来。 他道:“我们得离开这里。” 不然等一会儿,冯蕴会冻死。昵 这个时节本就寒冷,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地方。 裴獗将有用的东西都包好,系在自己的背上,再看冯蕴湿漉漉的模样,皱着眉头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冯蕴顺势揽住他的脖子。 从头到尾,她没有动一根手指头。 “我们怎么上去?” 裴獗没有说话。 “将军?”她又问。昵 “先活着。”裴獗低头,“别动!摔了我不负责。” 第173章 二人取暖 寒潭三面悬崖峭壁,不好着力,只有一处狭长的陡坡通往未知的外间。怃 往上的路,荆棘林立很不好走,裴獗走一段就会停下来用刀砍掉枝条,劈出一条路再回来带冯蕴,这个过程他不说话,很是认真。 手起刀落间,是带着野性的力量,眉目沉寂,额头滴下来的水渍不知是汗还是水,布满那张脸。 冯蕴很听话地等着,跟着往前走。 周遭寂静,偶尔可见崖壁的滴水刻出来的鸿沟,看着触目惊心。 有裴獗在身边,冯蕴倒不觉得害怕,就是不活动,有点冷。 雨下得密了。 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怃 终于,裴獗在离寒潭约莫一里左右的地方,找到一个山洞。 这是个旱洞,洞口狭窄,只容得一个人通行,再往里走上数十步,可见一条曲折的岩石小路往里绵延…… 小路是往上行的,有幽暗的风和稀薄的光从头顶传来,两侧的石壁摸上去光滑干净。 冯蕴:“我自己走吧。” 她也不是个残废,让人一直抱着很辛苦,裴獗却不说话,把她的腰身搂得更紧了些,沉着脸往前走,将武将的吃苦耐劳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力气真是大得惊人,就像一头耕牛似的,登上石阶把她放下地面,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冯蕴感慨一声,扭头便睁大了眼睛。怃 “此处甚美。” 这里也是一个石洞,但与下方的山洞不同,洞里平整干净,有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窗,从石窗往外望,下方是河流,石洞离河面大约有十丈,对面是河对面的石壁青山,葱葱一片绿意。 有光有景,可以说是一个绝佳的休息地了。 她查看洞穴,裴獗沉默着,洞里洞外地搜罗,很快就变戏法似的,抱回来两捆干柴,还有一堆引火的松针。 架上柴火,点燃…… 熊熊火光带来的热量笼罩冰冷的身体,冯蕴舒服地喟叹一声。 “真好……”怃 她长长吐口气。 又想到什么似的,看向裴獗。 “可是会不会太隐蔽了?如果他们下山寻找我们,会不会找不到?” 她的担忧,好像在裴獗那里都不是事。 他沉默地脱下外衫,用细枝条做成一个木架子,把衣裳搭上去挪在火堆边上,见冯蕴不动,眼沉沉地看过来。 “脱了。” 冯蕴回视着他,突然打个喷嚏。怃 “冷。” 裴獗道:“不把衣服烤干,更冷。” 长期在外行军打仗的人,自有一番野外生存之道。 冯蕴明白他说的道理,于是连挣扎都没有,干干脆脆地将宽衣脱下,学着他的样子,整理好再搭上木架。 裴獗默不作声,坚毅的下颌线紧绷着,看上去十分锐利。 他不看冯蕴,自顾自将中衣也脱下,赤丨裸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宽阔结实,胸肌隆起的轮廓好似活过来会呼吸一般,矫健莫名,肩膀直,脖子长,还有明显的锁骨,一身流畅的线条没入腹下人鱼线,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嚣张。 周遭安静。怃 柴火燃得很旺。 冯蕴呼吸有点变形,脸颊热透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中衣。 “我还要脱吗?” 裴獗看他一眼,似乎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目光沉了沉,背转过身去。 那一身漂亮的背阔肌就那样落在冯蕴的眼帘里,包括背上的伤。 横的,竖的,有陈旧性的,还有新的。怃 冯蕴微微一愣。 这才知道这个从悬崖抱住她跃入寒潭,又拖马车又抱着她寻找山洞好像无所不能的男人,身上有伤。 “将军受伤了?” “小伤。”裴獗不甚在意。 语气低低沉沉的,带点不耐烦。 在他看来,这样的伤就如家常便饭,冯蕴却看得触目惊心。 她没有说话,挪过去抚在他的肩膀上,顺着看向伤口。怃 “有两处擦伤还好说,这条伤口有点深,需要上药……” 裴獗开口便说不用,可冯蕴根本就不是要跟他商量,发现他的抵触,柳眉倒竖。 “擦药而已,又不是要命!” 温柔端庄的女郎变了脸也是一只惹不起的母老虎。 裴獗侧目看她一眼,喉结微微滑动,略带不满,但还是挺直脊背坐好。 冯蕴从他带过来的包袱里,找到伤药瓶。 又意外地在那堆东西里,看到一个青瓷瓶和一个白瓷瓶,瓶身很是精巧,与她带来的很不一样。怃 她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裴獗回头,只看一眼,脸色突然一变。 “别碰。” 冯蕴以为是什么毒药,飞快地放手,然后拿起金创药,示意他背转过去,“将军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傻,你以为我什么药都敢往你身上糊撸啊!” 裴獗没有声音。 他背对着,冯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药粉洒在伤口上,男人动也不动,她动作轻柔了些,心生佩服。怃 她记得在伤兵营里,帮受伤的士兵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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