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康平安叫住他,从空中丢过来一个包裹了几个钢镚儿的纸团:“帮我带盒火柴!” 纸团丢老高。 远扬叼着烟跳起来接那个纸团,眼睛余光瞥到门口进来一个人影,眼看他落地的时候就要撞上去。 远扬:“……” 他的运动能力也是惊人,居然让自己在空中拐了个弯,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桌子上。 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这一砸就直接把桌子腿砸断了。 这警察局解放前是一家民用银行,解放后几经辗转修缮现在变成了警察局,经费紧缺,房子老旧,家具老旧,办公室的办公用品也都很便宜,这个大办公室的桌子是四张一组,远扬砸的这一张正好是他自己的桌子。 他平时精力旺盛,坐在位子上坐没坐相看领导不在脚就翘桌上了,来个犯人做笔录又常年拍桌子,所以这桌子已经被摧残的残破不堪并且引起了连锁反应,一张桌子翻了,另外三张往旁边滑,水泥地被刮出刺耳的咯吱声。 还有隔壁同事的骂娘声。 隐隐地有沈强血压升高后特有的叫骂声:“你是猴儿吗?你怎么不直接在办公室里蹿上天?” 远扬:“……” 远扬差点把那根没点起来的烟生嚼了。 他躺在那张断腿的桌上缓了几秒钟,确定自己腰还在,揉着腰想要站起来,结果手一撑,本来就只有三条腿的桌子晃了一下,哐的一声彻底翻了。 远扬:“……” 远扬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叼着那根烟没有把烟咬断简直是菩萨保佑。 始作俑者康平安在那边猖狂大笑,远扬躺在地上想,他一会就用他的钢镚儿买火柴把他烧了。 哦不对。 远扬突然想起来自己跳错地方是因为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他半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到门口确实站着个人。 还是熟人。 绮桑,那个外婆得了老年痴呆,说话慢吞吞,极其冷静并且会哼毛骨悚然曲调的歌的女孩。 现在是三月中,倒春寒,枫城潮湿阴冷。 绮桑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半张脸埋在黑色的围巾里,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那神情像是在防备路上会咬人的流浪狗。 远扬:“……” 他烦躁地取下嘴上已经弯成蚊香的烟,问:“有事?”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两个字,大概开了口对方就不会以为他是狗了。 远扬:“……” 他真的被自己的脑回路惊到了,对方什么都没说他已经把自己当成狗了。 他越发暴躁地走过去,绮桑往后退了一步。 “来报案?”远扬又问。 明明负责接待的民警就在那站着,但是远扬决定今天他就非得帮对方把这活干完了。 太丢人了,所以他脑子短路了。 “我的小吃店快开张了。”绮桑在他问第二句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从自己随身包里拿出了一叠红色的纸,“这是优惠券,欢迎你们有空去吃。” 她今天的工作就是把小吃店方圆两里地的地方都跑一遍,发优惠券。 枚红色的纸名片大小,上面印着美心小吃店五个字,下面接着一行很小的五分钱字样,印着红色的美心小吃店的章。 这个年代人人都下海经商,这种优惠券,这种大街小巷发券的行为其实很常见,通常情况到门口|交给负责接待的人就行,有些不讲究的会直接交给门口看门的大爷。 远扬默默接过券。 绮桑冲他点点头,裹上围巾掉头就走。 地上乱七八糟地摊着刚才远扬纵身一跃掀翻桌子留下来的残骸,绮桑避开杯子碎片,脚踢到一本看起来像是小说的东西。 她低头看了一眼,走路的动作一顿。 只停了一秒没到,她就走了。 看起来像只是为了避免踩到那本书所以绕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不是远扬一直盯着绮桑,可能也不会发现她低头看书的动作,也不会发现她因为看到了书上的内容所以顿了下。 远扬蹲下,捡起那本书。 就是那本他嫌内容太恶心丢到桌子角落的手写书,和他桌上所有东西的下场一样都飞了出来,飞出来的时候摊开了,正好是最后那几页。 那是一整页歌词: 她戴上了最闪耀的珠花, 她披上了最华丽的衣裳, 她抚摸着光滑如初的墙壁,壁纸上刻着摇曳的彼岸花, 她戴上了他最讨厌的珠花, 她披上了他最痛恨的衣裳, 她抚摸着光滑如初的墙壁 ,壁纸上刻着摇曳的彼岸花。 她在餐厅里笑靥如花, 娃娃在她裙边笑着闹着叫妈妈, 她戴着黑纱钻石的手套划过墙上的彼岸花, 她看着窗外摇曳烛光残破篱笆, 她蹲下摸着娃娃的脑袋笑着说, 爸爸,变成了彼岸花。 第六章 “你等等!”远扬捡起地上那本书叫住绮桑。 绮桑扭头看着他和他手里的书,黑色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衬得眼瞳更黑皮肤更白。 那双眼睛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好奇,不探究。 远扬都开始怀疑他刚才看到绮桑看书的动作是不是他自己眼花。 “你有没有见过这本书?”他把那本手写书递过去,书是摊开的,内容是那一页诡异的歌词。 绮桑没接,她只是盯着那页书看了一会,抬头看着远扬回答:“没有见过。” 语速很慢,没有语调,陈述句,并且是并不想继续聊下去的那种陈述句。 “我刚才看到你看着这一页停顿了一下。”可远扬并没有打算让这事就这么过去。 这句话绮桑没有马上回答。 她看着远扬。 空气里的湿度很大,她在外面泡了一段时间,头发微湿贴在脸颊,鼻子挺翘,靠近鼻翼的地方有一颗很小的黑色的痣。 绮桑长得算是非常精致的类型,只是气质太森冷,自带了生人勿进的屏障。 此刻,她正在审视面前的小警察,自从那天晚上脚踩泡菜坛的事情之后,她见到过他好多次,他和另一个顾嘉嘉的初中同学康平安是搭档,每周二四六傍晚六点到八点之间负责巡视宁家巷。 他应该刚工作没多久,对工作充满了热情,活力十足,还带着充沛的好奇心。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审视他,他也同样在审视她。 绮桑微不可见地偏了偏头,藏在黑色围巾下的嘴角动了动。 “因为这首曲子的歌词。”她回答了远扬的问题,“最后那三句我没见过。” 远扬怔住。 绮桑观察着远扬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这是一首用枫城土话编的曲子,只有老人会唱,我在一本叫做《枫城往事》的旧书上面看到过歌词,但是没有这最后三句。” 虽然语速仍然很慢,语气仍然没有起伏,但是,非常合作。 和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瞳完全不匹配地合作。 *** “然后呢?”康平安问。 “然后她就走了。”远扬合上那本借来的《枫城往事》,“这本书上确实没有这三句话。”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最后三句话是不是这三句。”世代在枫城生活的康平安犹豫着放下那本手写小说,“枫城这地方解放前就很热闹,尤其是码头附近,经常会有戏台班子在这边驻扎,所以枫城的戏剧很杂,唱什么流派的都有。” “这首曲子虽说是枫城的老调子,但是被好多戏班改过,现在流传下来的版本也很多,比这本手写书里的歌词还要诡吊的都有,《枫城往事》这个官方版本其实不算是流传版本。” “你也知道,民间流传的东西,往往越刺激越能传下去。” “不过现在起码可以确定写这本东西的人肯定是老枫城人了,外地人不知道这首曲子,这曲子的正宗唱腔现在都不可考了。”康平安翻着那本手写书感叹了一句,“娘的,写的可真变态啊。” 远扬却盯着这本东西若有所思。 半晌,他问康平安:“你跟你那个初中同学顾嘉嘉的关系怎么样?” 康平安可能是因为远扬突然变换的话题怔了一下,停顿了一秒才回答:“算是老邻居,她家也是老枫城人,一家人都住在宁家巷。” 说完又停顿了一秒,问:“怎么突然提到顾嘉嘉?” 远扬脑子里想的是其他事情,没注意康平安不太正常的停顿,斟酌了一下才问:“那个绮桑……你和她接触多吗?” 提到绮桑,康平安的停顿就明显少了,他摇头:“基本没有接触过,她好像不太爱说话。” “不过她在宁家巷的传说还挺多的。”不单独提顾嘉嘉,康平安就恢复了话痨属性。 “顾嘉嘉现在住的那个82号不是有两层么,土地改造的时候根据地契分的,那个天井还挺大,一直就住着她和她爸爸还有奶奶三代人,早几年她奶奶还在的时候经常和人唠嗑,说能分到两层屋子是因为这地契上写了两个名字,是两家人的地,那个人是她的老姐妹,万一她老姐妹回来了,这屋子是要一家分一半的。” “五年前吧,老太太走了,她那个老姐妹也没回来,所以大家也渐渐就忘了这事。” 康平安喝了口水,看远扬这次难得认真的在听他讲八卦,就决定多说一点:“这事我也是听说,不知道传了几个版本的那种听说。” “年前绮桑带着她外婆回82号的时候,闹得挺厉害的。” “据说她们祖孙俩到了枫城以后就直接去82号了,拿了一张和老太太一模一样的地契。” “顾嘉嘉的爸爸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泼皮,肯定不肯让人就这样进来,老人家东西搬进去他就给他丢出来,说现在都新中国了,地契什么的早就做不得准了,而且他也不认识这个老人家,从来没见过。” “绝口不提自己妈当年还健在的时候说的那个老姐妹。” “祖孙两个来的时候是个大冬天,那天后半夜还下了雪,听人说就是那个绮桑一声不吭的直接就拿了把锤子把门头锁给砸开了,进去之后不知道跟顾嘉嘉的爸说了什么,反正就把这祖孙俩迎进去了。” “后来她爸也再也没提什么地契不作数的事情了,两家人就这么和和美美地住在82号,绮桑和顾嘉嘉还变成了好朋友,同进同出的好的要穿一条裤子。” “所以私下里,很多人都在猜,不知道绮桑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说服顾嘉嘉的爸爸。” “有说绮桑抓住顾嘉嘉爸爸的把柄的,也有说那天晚上绮桑是拿着榔头锤门的,门口的门口锁两下就给锤开了。” 康平安比划了一个手臂粗细的圈:“那么粗的锤子。” 远扬:“……” “绮桑的性格有点古怪,所以这传言确实越穿越离谱。”康平安撞撞远扬的胳膊,问,“你怎么对她那么有兴趣?” 平时他讲八卦远扬从来没有那么配合的。 远扬没理他。 康平安自言自语:“不过你看上人家也正常,绮桑长得确实好看,听说做饭也很好吃。” 远扬:“…………” 他拿着书啪地一下砸在康平安的脑门上,无法置信地骂他:“你脑子里是不是真的有屎?” “……那你问绮桑干什么?”康平安嘟囔。 因为她很怪。 因为他跟她有过的三次交集,她的每一个反应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因为远扬脑子里那根关于有故事的人的雷达自从绮桑出现后就一直在哔吥哔吥的响个不停。 但是远扬看着康平安那张八卦的脸,最终什么都没解释,只是耐心地把手里的书卷成一个圈,再次用力地往康平安脑门上啪的一声,然后在康平安夸张的嗷嗷叫里,淡定地拿出了今天的巡逻笔记。 *** 今天又轮到他和康平安两个夜巡。 距离上次那场鸡飞狗跳的夜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宁家巷安静了不少,只除了中段那盏又被人砸掉的路灯。 “这路灯要不还是撤了吧,一个月砸五次修五次,买灯泡的钱都够再装盏路灯了。”康平安用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到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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