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是咱们裴家人,把他拥军谋反的消息送进京,也是咱们的人,把毒酒送到先陈王面前,逼着他喝下去的。” “这有什么?”另一个不屑道,“咱们是听从圣意,让他死的是圣上。” “就是。”姑娘们七嘴八舌,说到最后,忍不住提醒裴茉,“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裴茉有些呆呆的。 她在绛州没有父母陪伴,也没有人跟她说过什么朝事。 先陈王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先陈王,”一位长着杏眼的堂姐道,“那可是你未来夫婿的姑丈啊。” 什么? 这句“什么”,裴茉没有问出口,可这询问的声音,却仿佛在她心中敲响了钟鼓。 震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咱们家,跟安国公府,有仇吗?”她咬着嘴唇,开口问道。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姐妹们笑成一片。 “这算什么仇?只不过是为圣上尽忠而已。” “真要是有仇,也不能把你嫁过去啊。” “你就等着享福吧,听说武将都很懂得疼爱妻子呢!” 几个姐妹打闹着,逗弄着裴茉,又顺走了几样她的首饰,笑嘻嘻地离开了。 裴茉站在屋子里,等各种味道的香风散尽,出了门。 她要去找族长。 裴氏真的跟安国公府有仇吗? 她的心中立着一个身影。 高大挺拔,眉眼间有少年将军的豪爽,也锁着一丝客气疏离。 族长很忙,等他终于肯见裴茉,已经是傍晚时分。 半个时辰后,裴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偏院。 她没有提灯笼,每一脚都可能踏进凸凹不平的砖缝中。 族长的话宛如惊雷,回荡在她耳边。 “算不上有仇,姑丈也不是血亲,他们不会在意这个。” “叶长庚娶你,是为了借咱们裴家的势。咱们已经给了他官位,他该惜福才对。” 裴茉知道,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 她不介意他们这桩婚姻是一场交易。 能让那位将军得到好处,她卑微的心反而安宁了些。 让她震惊的,是族长的教导。 “太子妃差人给你送来些礼物,你得空去清点收了。” “你嫁出去,不要忘了自己是裴家人。” “楚王诡谲多变、性情深沉,但他信任你未来的夫婿,什么事都会同叶长庚商量。商量了什么,有什么计划,你别忘了告诉太子妃。” “适当时候,要阻止。即便是杀人,也要阻止。” “要听话,听家里的话,裴氏一族的未来,就在你和太子妃身上了。” 裴氏的未来在她身上? 裴茉走进自己居住的小院,站在那棵石榴树下。 月光柔和,她看到今年新结的石榴果,已经被虫蛀空了果实。 原来她是作为裴氏的奸细,嫁给叶长庚吗? 她知道自己渺小、懦弱、古怪、执拗,却不知道自己将要自私、阴险、背叛、可怖。 这就是她的命运了。 果然,上天不会把最好的事送给她。 …… 第266章 月光隐入乌云,夜色压在头上,覆盖整个院落。 裴茉蹲下身子,想起族长说出那些话后,她的回答。 “我……我很笨,能不能换个人……嫁给他?” 那个男人有着冬日星辰一般的目光,她不希望有一天,他怀疑地、怨恨地、嫌恶地看着自己。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伤害他,裴茉不希望是自己。 如果她不能阻止家族间的争斗,那裴茉只希望能远离是非。 族长的房间里,有一种燃香也遮不住的腐败味道。 烛光摇曳,他的神情隐在暗处,只看到长长的胡须,听到不容反驳的话。 “别的人,家里怎么放心呢?”族长的声音像扯着一个木偶,带着难以挣脱的控制感,“你是最听话,最懂事的。就连皇后娘娘,也最信任你。” 裴茉有些恍惚。 皇后娘娘见过她吗?太子妃了解她吗?怎么就信任她,让她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她们没有错,裴茉的确是家里从不敢说“不”的姑娘。 她是怀着愧疚和自责,长大的姑娘。 一切都缘于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死了。 算命的人说,她刑克父母,若要避免父亲也被克死,只能养在别处。 出生只有几天的她,被连夜送回绛州。 那些事她当然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刚刚懂事,听到的便是指责声。 “如果不是你,你的亲娘也不会死。” “你父亲不来看你,是怕他也出事。上回只是收了你做的鞋垫,就摔断一条腿。” “堂姐昨日跟你说了话,回去后发了一夜噩梦。没人跟你玩,你自己玩吧。要不然,再去拿几本书?” 裴茉百口莫辩,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她是不祥的,是克死了母亲的,是出生便欠着族人,还不起的。 所以她谨小慎微、委曲求全、惟命是从。 屋子要让给刚出生的堂妹?好的,我这就搬走。 看上了我的衣服首饰?好的,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族里要节约用度?嗯,有吃的就行。 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武夫? 我……我听从家里的安排。 她听从安排,可却吃不下饭,深夜睡不着,游魂般在院子里逛,吓得家里把她关起来,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而今日族长要她探听消息,报答家族。她竟然毫无拒绝的勇气。 听话久了,果然便如木偶一般。 她答应了,答应做一名恶人。 裴茉抱紧自己的肩头,低声哭泣。 她希望这个夜晚很长,长到不会天亮,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哭泣,整理心情,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可是天很快亮了,裴茉揉着眼睛,顺手想拿床头的书,又想起《大唐西域记》被她弄丢,顿时更加灰心丧气。 此时房门叩响,外面站着个面生的女人。 女人五十来岁,面容端庄、衣着讲究,模样精明。 “小姐,”引她来的女管事屈膝施礼,“这是京都送来的教引嬷嬷。” 她要嫁进京都了,的确需要学规矩。 女人走近裴茉,浅浅一礼:“奴家姓秦,小姐可以唤奴家秦嬷嬷。” 她一直笑着,那种笑扯动唇角,可眼神却很冷漠。 “秦嬷嬷?”一夜未睡,裴茉双眼通红,反应也有些迟钝。 “是,”秦嬷嬷道,“皇后娘娘派我来服侍小姐。” 竟是皇后派来的! 裴茉惊讶地看着对方,心中一片空白。思索片刻,才问道:“你是教完规矩就走,还是……” 秦嬷嬷笑起来:“奴家会陪着小姐,到安国公府去。” 秦嬷嬷看着裴茉。 长久在宫中学会的察言观色,让她能很清楚地看透裴茉的内心。 惊慌、担忧、恐惧,还有些愤怒。可最终,这些情绪渐渐散去,只剩下任人摆布般的妥协和忍耐。 这就对了,女人生在这世上,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耐。 “你这孩子,真能忍啊。” 一层层的纱布揭去,医者仔细打量孩子的右眼,叹息道:“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王发财。” 医者笑了,瞥一眼旁边神情紧张的小道士:“出家人里,也有如此有趣的名字啊。” 小道士王迁山不想说废话,揣着拂尘道:“你就说能不能治吧?” 从叶长庚手中接过李北辰后,王迁山便带着他一路向南。 中间下了好几场雨,这孩子只在夜里睡醒时捂着眼睛,没说疼。可他越来越觉得不对,还是找来医者给看看。 伤口怎么一直不好呢? “眼球坏了。”医者起身去拿药箱,展开一卷羊皮包裹的东西,王迁山顿时心中一惊。 那是宽窄各不相同的刀具,整齐排列,泛着银光。 “得剜出来,”医者一面挑选刀具,一面沉声道,“不然会起高热,溃烂进眼窝里面,就救不活了。” 王迁山拉着李北辰就跑。 “庸医!”他跑到长街上,啐了一口,“怎么能让人割眼呢?谁说我侄子会发热?” 他说着便伸手去摸李北辰的额头,脸色顿时有些白。 似乎真的发热了。 “叔叔,”李北辰睁着能够视物的左眼,问,“挖了右眼,另一只眼还能看见吧?” “左眼没坏,”王迁山不忍道,“能看见,可……那不就残了吗?” “叔叔,”李北辰道,“我只是少了一只眼睛,还能看见东西,吃饭做事都没问题。还活着,已经很好了。” 那么多人因为他的父亲死了,他的命是偷来的。 李北辰微微笑着,懂事得让人心疼。 王迁山抱着拂尘蹲在地上,表情扭曲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却无处发泄。 “发财啊,”他叹口气起身,“待会儿他剜你眼睛的时候,记得要默念《金光神咒》。别怕,叔叔陪你一起念。” “好,”李北辰道,“我都记住了,第一句是‘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王迁山欣慰地拍了拍李北辰的肩膀。 “你倒是个好苗子,说不定会比我早成仙。” 他已经修了不少功德,又养下了这个孩子。王迁山觉得,他距离成仙的路,已经很短了。 无论四季如何变换,北极星都在正北方,为旅人指引方向。 文散官严从铮坐在篝火旁,抬头看向那颗星辰。 北极,也称北辰,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他去了哪里,受伤的右眼好了吗?小小的他能不能经受旅途的艰辛?想家吗? 右眼如果伤重,恐怕只能割去。 旅途艰辛,能磨练他的意志,倒比养在京都好一些。 只是如果他想家,便只能偷偷哭泣了。 黎明渐至,北辰星逐渐暗淡,严从铮再次启程。 这是他漫长人生里,唯一自由自在的时光。 随处走动、随时停靠,饮酒读书,心无旁骛。 等一天的时光消逝,长庚星便出现在西边的天空,像是在询问他是歇脚还是继续前行。 面前有两条岔路。 一条向南,一条向北。 叶娇没有说过李北辰会去哪里,但是相比寒冷的北方,南方显然更适合孩子生活。 离开京都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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