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由好强大,克莱尔一下子哑口无言。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曹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歧视畸变感染者从不是个例,也非针对我个人,弱势者最愚蠢的做法,不外乎逆来顺受、单打独斗,如我这般,只能是抱团取暖。所以,这次我既为自己,也不为自己,还要为那些如我一般,因为一个所谓的畸变感染,就被贴上标签,随时可能被丢进实验室,挤榨出血汗油水的可怜虫们……” “什么狗屁逻辑!” “不是吗?阪城的平贸区,确实是狗屁。每年填进去多少游民,多少畸变感染者……” 克莱尔都给气乐了:“你个蠢货,就算是这样,这一炮下去,实验室可以再建,科研人员可以再招,资料还有备份,那边成千上万的还苟活着的游民和畸变感染者,通通完蛋啊!” “是的,就是这样。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帮助他们,帮助他们摆脱畸变的不洁与痛苦。” 克莱尔愣了下,终于发现了里面极荒唐的一点:“连你自己都歧视自己……” “我不否认。”曹凯的语气非常冷静,“有些人沉醉于畸变那种丑陋的力量和存在模式,但我们没有,我们的教团,追寻的是灵魂力量共同建构的神国,要以神国的圣光洪流重洗物质的变异赘余和毒瘤。” “……邪教?” “随你怎么想吧。” “灵魂教团?”克莱尔的思维又深入一步。 非法宗教名录上的教团,军方都要做筛查和通报的,而“共同建构灵魂神国”就是灵魂教团的标志性教义,这也是最近最活跃的非法教团之一。 曹凯默认了。 “呵呵……”克莱尔只剩下苦笑的力气了。 军情和审查部门都是吃屎的吧,这么一个信奉了邪教的疯子,你让他当舰艇指挥官?还有,这种可以绕开授权,自己发动一场灭城袭击的技术是见鬼的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场可能毫无意义的对话中,至少五个以上的授权关口,毫无反应就给突破了,相应的反馈机制好像也没发挥作用,地面甚至没有反应……当然,也可能是断线了。 往好的方向去想,也许外面会有反制,舰艇里面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应该已经被天基武器打成碎片。 至于坏的方向,阪城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地面才惊醒过来,然后这边被后知后觉的天基武器打成碎片…… 都是碎片,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念头转过,克莱尔身体麻痹愈甚。他不免就想,也许他直接就死在“章鱼”的毒吻中? 他艰难偏转视线,那个以前觉得呆萌,现在只觉得恐怖的东西,浮游在战术沙盘的光影中,恰好又在阪城区域附近,如妖魔的印章,卡上去,就是标注死亡。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天之峡(中) 克莱尔僵木发愣的时候,警报声响起来,同时整个指挥舱的照明亮度骤降,并闪烁出了刺眼的红光。 一位成熟男性的磁性语音响起:“发现A类违规操作,即刻剥夺舰艇成员所有权限,舰艇人员立刻停止一切活动,原地待命,重复一遍……” 终于发现了! 克莱尔手指尖抽搐一下,这已经不是舰载人工智能的腔调,明显有高权限智能介入。然而他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这一刻,随着权限剥夺,照理应该全部锁死的指挥舱各机位,竟然还在持续运转;战术沙盘上,显示的主引擎即时状态,也没有什么变化。 他眼角跳动:灵魂教团掌握的这种手段,已经不叫技术,而是见鬼的魔法了! 那么有没有神迹来制裁一下啊! 克莱尔没有等来神迹,十几秒钟后,挤占通讯频道的,换成了某个高级将官的……谈判请求。 虽然是以威胁的口吻,但很显然,如果有其他办法,对面怎么会在这个要命的当口,采取如此低效的方式? 其实也不是低效,而且根本没有效果。 回应那边的,只是曹凯低沉的呢喃。他手上已经停止了一切的操作,只是坐在指挥席上,开始诵读莫名其妙的咒语或经文。 主炮发射流程并不因此而停止,已经完全由那种魔法般的力量主导,稳步推进下去。 克莱尔已经到看到了三十秒倒数的提示。 他真的很想做什么,但麻痹感已经侵袭了舌根,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就算他眼珠子都暴凸出眼眶,也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他的情绪,和那边叨叨叨的谈判要求没有本质区别,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就在这虚弱的挣扎作用下,三十秒倒计时迅速划过并归零。 微微的震动传导过来,克莱尔希望这只是高度紧张之下的错觉,可这分明与主炮发射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与逻辑、事实严格匹配。 主炮发射了! 5万吨当量的核导弹,锁定已经输入的坐标,通过天基发射架点火,在轻阻力环境下,可以极短时间内疯狂加速,冲入大气层。其速度在地球引力作用下,最终可以达到近20马赫,已经是洲际弹道导弹的水准。 400公里的空地距离,不到一分钟就可以抵达、命中。阪城不知道会怎样,平贸区肯定完蛋了。 真完蛋了…… 克莱尔眼睛发直,而水晶球中的“章鱼”,依旧在眼前浮游,几乎是贴着他的脸打转,像在庆祝,又像在放嘲讽……当然,人家根本就无视他。 克莱尔真想一口把这玩意儿给吞下、咬碎。他也确实张嘴了,可就算是面目狰狞,嘴巴其实也就是裂开了一条缝,没有别的,只有口水在无重力环境下积成一团,在口腔中搅动。 这种模样除了凸显他的狼狈,再没有任何意义。 可不知为什么,便在这时,虚空浮游舞动的“章鱼”忽地一颤,竟然打了个转,扭过头面。那曾呆萌,也曾幽沉冷酷的眼球,再次显露在克莱尔眼前。 只是这回,那地方似乎有点儿变形,扭曲成一个很滑稽的弧圈状, 事实上,“章鱼”圆润的躯体也在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掌,穿透水晶球,直接攥着,拧扭出千奇百怪的形状,隔了半秒,甚至连外面的水晶球都扭曲掉了。 克莱尔这才知道,“水晶球”其实不是水晶球,而是别样的质地。 他有点儿懵。 而这时,指挥舱里的“颂经”声也在扭曲变形,荒腔走板,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克莱尔艰难翻动眼皮去看,耳畔却是“砰”地一声闷响,听着好像是对面那个主炮操作士官的机位。 他已经没法扭头去看,而紧接又是近乎同样的一声,这次的发端就在他侧上方的指挥席上。 几乎与之同时,克莱尔脸上溅上了温热的印记。事实上,在他的视界范围内,正有类似温度、质地的“碎片”扩散开来,如同绽开了一团妖艳的血肉花朵。 阪城时间晚上临近7点,天sè刚暗下去不久,正值晚高峰,北山湖上的临时磁轨通道打开,就算是在湖水北端的平贸区,也能隐约看到远端天空中那条模糊的光带,正在yīn云覆盖下蜿蜒流 动。 殷乐刚从上层甲板下来,此前她正与翡翠之光号上的蒙冲,以及蒂城的江元真等人开远程会议,商讨在罗南转变为高调强势的行事风格后,血焰教团如何调整的问题。谈到那场酝酿多日的高层会议即将开始,更多新的信息要成形,这才暂时中断,准备会后再做计较。 明明已经知道了事实,可殷乐对于罗南这种一边在游艇睡觉,一边在万里之外大发神威的现象级表现,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下意识就往罗南所在的舱室过去。 进到下层甲板主厅,殷乐习惯性往边角处瞥了眼,不出意外地,看到蛇语双手抱膝,靠在那里,整张脸都埋入膝头,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自从蛇语沦为罗南的“实验品”后,状态几乎就没好过,特别是近两日,好像是中了什么“瞳术”,情况更糟。在罗南眼前还好,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眼下这份萎靡不振的样子。 殷乐放弃了和蛇语交流的想法,她只是习惯性地过来,没什么目的性,而罗南则在里间卧室“休息”,且分出心神在数千公里开外兴风作浪,她也不敢打扰…… 也邪门了,刚想到“不能打扰”,手环就震动起来,声音不大,在静谧的房音里又格外清晰。殷乐皱眉看了眼,入眼的通讯人姓名,就让她眉头一跳。 也在这时,同样来源的文字讯息发进来。 殷乐没有细看,直接接通:“何会长,你……” 殷乐是这么称呼何阅音的。两人之间本来没什么交集,可近段时间,殷乐奉罗南之命,收集各路情报信息,单凭血焰教团的渠道绝难完成,为保证效果,不免就有劳烦之处。何阅音虽在闭关状态,还是给了她很多支持,一来二去,两人倒熟悉起来。 在殷乐的印象中,何阅音是那种公事公办,又极懂分寸的人物,礼貌从来不缺。可这回,对面直接冲断了她的发言: “罗先生在你身边?” “呃,在里间……” “你们立刻转移!核打击预计会在85秒后到达!” “啊?” “现在即刻紧避险,我发过去了距你们最近人防工程地点,如果来不及,就近入水,至少五十米深度……马上!” 殷乐没有置疑信息的真伪,显然这绝不是玩笑。而且,就在她与何阅音交换信息之际,平贸区上空也响起了警报声――防空警报也好,核打击警报也罢,总之那拉长的尖锐鸣啸,实实在在地轰击在她的心口上。 角落里的蛇语,也抬头看过来。 这一刻,殷乐的脑子里并没有过太多信息,她完全由本能驱使,扑上前打开了木式拉门,同时呼叫: “先生……” 殷乐后面的话没吐出口,因为在里间,罗南已经拥被坐起,不知起来了多久,头发还有些凌乱。此时,他的视线正透过船舱的观景窗,投入外面嘈杂的黑暗。 殷乐心下先是一松,但很快又紧张起来:“先生,我们必须马上……” “迟了。” “啊?” “迟了一步……总有这些想不到的事情。” 罗南伸手揉搓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有些苦恼的样子。问题上,他嘴上说迟,身形却不动弹,依旧拥被而坐,叹气都不紧不慢。 蛇语也移步进来,站在殷乐身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情绪虽不一致,却是同步地绝了言语。 是的,她们便是再紧张,碰到罗南这般模样,下意识,不,是原则上也必须依从。就算下一刻,真有核弹从天而降,砸在眼前,她们也要保持住这份“体面”,以此才能彰显出对罗南的尊重和敬畏。 殷乐与蛇语不说话,何阅音那边的通讯却一直未断,相隔数千公里,还是将那份罕见的紧张急迫传递过来: “你们的位置没变……” “阅音姐,我知道这事儿了,我来解决。” 空气中静了一下,才听何阅音回应: “……好。” 余音在北山湖的游艇内回荡。而数千公里外的某军方秘密基地,何阅音披着一袭宽袍,赤足站在冰冷地板上,身上、头上还有营养液滑落,罕见地显出几分狼狈――她确实是强行中断了调试实验,向罗南示警,可后者的反应,让她难免怔忡。 一侧 ,由外太空和大气层多角度实景拼接而成的直播画面,在投影区域显示。隔着数千公里,再加上画面拼接组合,信号必然有所延迟,所以她现在看到的的是一秒、两秒甚至五六秒钟前的情况。 这时候,各个画面甚至还没有彻底捕捉锁定飞落的核弹头位置,只是偶尔惊鸿一瞥,看那个光点,在复杂的云气环境中穿梭闪现。 此前主持有关试验的潘博士,就挺感慨:“有几年没看到这场面了,阪城和周边区域应该有导弹拦截系统吧?当然这些年主要用来打鸟,我年轻的时候……” 何阅音扭头看他。 “怎么了?” “前端卫星预警系统异常,已经错过了拦截窗口。” “这么巧吗?”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有画面显示,阪城值班战机升空,导弹防御系统也已开机,然而只是聊尽人事而已。 阪城已经乱起来了,核打击警报忠实地播放,音波和文字讯息双重轰炸,让刚刚入夜,正值晚高峰的城市瞬间瘫痪。 “真正的挑战是在弹头落地之后”。一身军服的田邦大步走进来,声音豁亮,“我是真没想到,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为王前驱的人物。需要帮忙吗?女士?” 何阅音没有回应,即便田邦的言语某种意义已经算是代表性的表态。 85秒钟,很短也很漫长。她已经做了不少事,似乎都没有意义,可是她终究记得,罗南淡定的回应。 “中段拦截失败……其实根本没有中段拦截。”田邦看得直叹气。 天基武器就是这样,低阻力加速、速度快、射程短,突入大气层后,超过20马赫的速度,给末端反导系统带来极大压力。 反应时间太有限了。 “还有20秒……” 说话的功夫,毁灭时间就已经在疯狂地向末端跳动。 “第一波应该没问题。”田邦不自觉加快语速,表达观点。 给出了将近一分半钟的预警时间,周边环境也还好,一个超凡种怎么都有办法活下来。但在这种决绝手段之后的,可不是灾后救援那么简单。 何阅音终于回应,说的是与画面无关的事情:“天照神庭有飞行器升空,往北山湖去了。” “是拦截……个屁呀!喂!” 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这种时候,田邦的嘴巴是真的跟不上了。 倒是负责监控、拦截的军方人员,高度缩减的专业词汇,形成了扑面而来的风暴,通过直播信号,冲击着耳膜。 相对于远程人员快捷淡定的术语,阪城近处的信息链接,可能更具代表性。已经有人,可能是飞行员嘶吼起来。 这时候,高速摄像机倒是捕捉到了几帧有效画面――核弹头的高热反应,在热成像的黯淡影像中,显示为从天而降的光点,而在它后方,还有绝望的电磁炮链式轨迹擦过。 已经进入十秒倒计时了,也许是五秒? 所有的拦截手段通通失败,宣告阪城平贸区的命运就此定论。 即便是田邦,也觉得全身气血加速,毛孔冲开,头皮微微发麻,下意识睁大眼睛,瞳孔散开,预备接收那即将爆开的恐怖云团。 何阅音的身躯忽然颤了一下,这是田邦余光摄入的信息,但他的大脑没有时间去做进一步解析,因为在这个时候,拼接出的实景图像“裂开”了。 很难形容这样的变化。 事实上,体现在实景图像上,只是一道骤然出现的yīn影,笔直得像是有人拿着笔尺划上去,就在弹头光点的前端,将所映射的那片虚空,直接给切开来。 嗯,就是这种感觉。 下一个刹那,弹头的光点投入yīn影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目标消失?”不知道是谁在通讯频道中说了一句,然后就是无意义的噪声。 田邦却看到,实景图像中明显在波动,好像云气铺陈的虚空,正试图抹去yīn影残留的痕迹。 可是,yīn影就在那里,横亘天际,依稀有份错落的立体感,好像虚空一侧翘起,一侧卷曲,失去了早先平直的模样,却形成了恍如高峡对峙般的奇景…… 更像是短时间内难以愈合的破溃伤口,就此暴露在人们眼前。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天之峡(下) 目前正为实景图像“配音”的军方专业技术人员们,很罕见地词穷了。他们的专业词汇根本没办法对超出预先规定的现象,做出准确合适的描述。 其实,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田邦,在最初印象过后,面对着天上地下、远端近处多个角角的拍摄和扫描成像结果,一时间也有点儿懵,末了干脆吐槽: “这是次元斩?” 横亘虚空的阴影,现在姑且说是裂痕吧,先前“高峡对峙出深谷”的感觉,目前来看还是没错的――如同平滑的夜空,被强横力量斩切撕扯,形成了幽深的长峡裂谷,它仍在延伸着,其底部则不知通向何方。 田邦的视线,就栽进那裂痕的空洞中,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了。“里面是什么,通到哪里去?如果跳进去,会不会到新位面?” 何阅音没有回应,她的侧重点也明显不一样。当她通过地面监控、低空卫星等手段,确认了罗南那边无恙后,就把视角调整到远端的广角模式,好像是要追寻那开裂的“峡谷”究竟要延伸到哪里才算完。 是的,虚空裂痕是有“方向”的,它在“吞掉”了核弹头之后,明显是自西向东延伸出去,其远端已经远远超出了目前实景图像摄录范围,就算调换视角,一时也力不能及。 很多人并不在乎,终究会延伸到哪里去,连眼前的情况都没闹明白,匆忙扩展又何必呢? 显然,何阅音没那么无聊,很快,田邦就明白了,她是要在两个重要环节之间建立链接――北山湖上的裂痕空洞,和往北山湖而来的飞行器。 也似乎能连上。 不是何阅音的概念性联系,而是那道持续延伸出去的裂痕,如果按照大致的延长线的话,搞不好能碰个正着? 田邦之所以不确定,实是因为那本让人印象深刻如标尺作业的笔直裂痕,随着延伸长度的不断增加,越到后来,其前端越是扭曲不稳,早已经保持不住“方向感”。 就像是劣质墙面即将崩塌时,树叉藤蔓般延伸的裂纹;又如同夜空中炸开的闪电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向哪个方向曲折,甚至随时可能就此消失,但总在那些细微的末端“裂痕”中,迸裂出更大的伤口,再层层推进。 嗯,“闪电”的形容更确切些。 形容得复杂,其实虚空“裂痕”推进的速度何其之快,绝不比核弹飞坠的速度差到哪里去,其“裂痕”边缘,有的在翻动,有的在扩张,有的已愈合,显现出不同的形态,可延伸出去的前端,已经屡次超出高速摄像机的摄录范围,就算何阅音已经有意选择了远端视角,也只是勉强跟得上,细节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总感觉要崩掉的样子……”田邦喃喃开口。 “啊哈?”潘博士没听懂。 “你不觉得这样,感觉天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垮下来吗……果然劣质墙面更贴切?” 这回潘博士听懂了一半,却已不好深究,因为这时候,看上去随时可能消失但又以恐怖速度狂飙突进的虚空裂痕前端,已经与速度同样不慢的来自天照神庭的飞行器,被摄入了同个镜头中…… “要撞上了!” 田邦吹起口哨,这话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看戏式的期待。从虚空裂痕延伸的方向上,就能看出来,那位划出了“裂痕”的罗南先生,对于整个局面,是有通盘认识的。 至少,他好像已经明确,是谁往他头顶上,扔了颗核弹头下来。 那么,两边现在就要干仗? 超凡种级别的搏杀? 现在? 往深处想了想,田邦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相向而来、高速推进的双方,也没有给旁观者太多评估猜测的时间,它们之的距离在迅速缩小,彼此趋近,然后…… 擦肩而过。 在“擦肩”的刹那,田邦下意识眯了下眼睛,但二者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不算飞行器在虚空开裂的创口边缘剧烈摇动起伏的话。 田邦很敏锐地感觉到,飞行器的那种起伏,看上去不像是气流扰动的影响,而更像一张翘曲贴纸上的画像,连带着承载它的虚空,都在扭曲动荡。 “哇哦!”他发出了情绪饱满的惊叹声。 问题是,这样的动荡仍不算是正戏,因为虚空裂痕仍在以惊人的速度继续延伸。照这个势头继续,其延伸的区域…… “天照神庭?” 天照神庭位于阪城以东外海,太阳升起的方位,代表着天照教团对阪城这个“万神之城”超然而强势的统制……说实在的也没有多远,至少在虚空裂痕延伸蔓延的速度面前,算不得什么。 田邦这样的旁边者,仍然没有太多可深思的空间。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东方,行将入夜、已经被青黑颜色充斥的半边天穹,骤然明光大放,好像提前十多个小时,跃出了一轮太阳。 或者,是核弹砸落在那里? 田邦真是这么以为的,但久久不见蘑菇云升起,也没有爆炸的冲击波,不免有些糊涂。 “是核爆吗?” 田邦问起何阅音,后者也在摇头,世俗世界的监控设 备,方便是方便,终究会漏掉相当一部分信息,很难快速做出判断。 说话间,东方天际,强光亮度衰减,而在这勉强可以目视的光明中,虚空裂纹的延伸势头终于有些受阻的样子,好像在强光中有一种力量,对其加以抵御……或许更确切地说,是此前人们未曾发现的无形障碍,挡在虚空裂痕的前面,并在冲突下慢慢呈现出来。 虚空裂痕某种意义上在扩散,只是不再像前之前那样,似乎休止地撕裂天穹,而是开始扩散,像是砸碎了虚空中一个无形的瓷器,并将蛛网般的裂纹呈现出来。 而在裂纹“包裹”的内层,也就是强光深处,隐约间,似有树干枝叶以及相应脉络伸张开来――这就不是形容了,而是确有这般影像,真真地巨木参天,枝冠如云,偏又色彩缤纷,一下子充斥了大半个镜头,而且还远远未能收纳进来。感觉中,其枝叶甚至已经隐约扩散到阪城的海岸线上,并趋向更深层的区域。 只是这样的情境,如今已有小半被虚空裂痕撕开,隐约还能见到粗大枝桠、绚烂彩叶折断飞落,来于虚无,归于虚无…… 不管哪个,无论远近,看到这种情形,一时间都是失语。 而这般情境,也并未持续太长时间,随着强光持续衰减,参天巨木也随之黯淡,甚至连带着那引爆这一切的虚空裂痕,也似被光芒过量填充,终于消了去势,渐渐弥合无踪。 又是几秒钟过去,人们的视线重新被方入夜时应有的夜幕覆盖,阪城东方的海天之间,重归茫茫;而城市的各个角落,尖锐的警报声、嘈杂的呼叫声、掺杂着汽车喇叭和别的什么声响,成为当下情境的点缀。 “哎呀呀,搞这么狼狈,又何必呢?” 身在飞行器中的墨拉,刚刚经历了一场“非气流扰动式”的动荡,高度灵敏的感官,甚至能够听到这架飞行器多处电路、外壳断裂摇荡的呻吟,所在的豪华舱室内,各类陈设也是一片狼藉。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本与她同乘的那二位,在虚空裂痕划过的瞬间,就被迫回归,主持神庭防御事宜。 连个招呼都没打,这可真叫没礼貌了。 “也对,意想不到的结果嘛。” 墨拉自嘲一笑,举起酒杯――杯子里是从打翻的酒瓶里拯救出来的一点儿残余,她也不介意,就让半透明的酒液在杯沿和唇齿间晃荡,如同刚才起伏跌宕的虚空。 与其相比,酒水确实索然无味。 “比我还小十岁……是天赋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管怎么说,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 她的牙齿划过酒液,又在涂成浅紫色的唇瓣上摩擦,慢慢地磨出血来。不觉得疼痛,笑容反而愈发妖艳。 不过下一秒,确认了飞行器的指向,她又翻了个白眼,起身大步走进驾驶舱:“这是带我上杆子去找死吗?麻烦错个角度……怎么可能再去天照神庭,夏城!谢谢。 “话说你油够吧?跨城飞行器注册事由?探亲啊!我亲姐在那儿来着,嗯,有个便宜师傅也在。” 飞行器与低空掠过的战机擦肩而过,去夏城,也需要从阪城上空飞过去的。还有几分理智的驾驶员绕开了北山湖,问题是,在某些人眼中,所谓的“绕”也并无意义。 墨拉就能够清晰感觉到,当飞行器穿过阪城上空那虚空裂痕和强光也无法彻底撕破的厚重云层时,她的形神结构分明有一种奇妙的穿透感。 墨拉保持微笑,这个感觉也很快消失不见,且再无下文。当然,也有可能是进入到她尚无法触及的层面。 她没有多计较这个,只将杯中残酒一口饮尽:“很绅士呢……可口男孩儿。” 阪城那边的情况细节,特别是超凡种层面的,何阅音和田邦远在数千公里之外,实在很难掌握。但不管怎么说,随着那架飞行器穿过阪城上空,向旧大陆方向而去,最艰难、最复杂的时段应该已经过去了。 天照神庭方向,北山湖方向,都没有后续,彼此又进入了一个貌似默契的缄默状态。 脆弱,但给人以麻醉式的安全感。 何阅音的眉头稍稍舒展,又因当下形象有些狼狈,便道:“我去处理一下。” 田邦顺口道:“我又不介意。” 何阅音毫无反应,径直离开。田邦耸耸肩,目光扫过实景图像。阪城这边已经没有意义,站在世界最顶端的这几位,一边偷老营,一边报复之,思路清晰,结果含糊又勉强可以接受,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再爆发的诱因…… 大概吧。 毕竟超凡种那个层面的变化,就算是摆在眼前,基本上也看不懂。 相比之下,他还是对追根溯源更感兴趣一些。问题是,他在陆军体系地位较高,在自成一派的空天军那边,就没什么牌面了。头顶上的祥云平台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听说了点儿风声,具体的情况全不知晓……他就朝着何阅音的背影嚷嚷: “玉龙号那边,要是有确切消息,放送一下,大家一起帮忙啊。” 何阅音仍然没有搭理,不过这时候,始终保持连接的通讯另一侧,罗南的声音响起来: “阅音姐,帮个忙哈。” 何阅音脚下一停:“罗先生您说。” “就是近地轨道上那个,刚刚你们说是什么玉龙号,那边我也挺感兴趣的,可能残留个东西,我想拿过来研究一下……” 没等罗南说完,何阅音已经果断应答:“我会想办法,罗先生你那边还好吗?” “嗯,没什么事儿,就是有时候觉得,天照教团那两位也太识趣了些……所以说,眼界开阔,见多识广,还是有好处的对吧?” 田邦在何阅音背后拧拳头,可最终还是只能翻动白眼,竖起耳朵听那二人的交流。话说,“识趣”什么的,他能够理解,可是眼界开阔、见多识广,又做何解? 他扭头看向已经开始“愈合”的虚空,若有所思,若有所得。 在田邦这个位置上,考虑的必然要多一些。但对于一线士兵而言,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 在阪城的形势还没有完全清晰之前,地球近地轨道,已经离开了阪城上空的内防御圈舰艇平台“玉龙”号,已经彻底被封锁权限,几乎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太阳能电池板还反射着一点远方地球边缘的微光。 很快,便有登陆艇与平台对接,数十名短时间内能够召集的空天军官兵强行登舰。 与预计不太一致的是,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玉龙”号上所有人,看上去都处在懵逼状态,不管是军人还是研究员,都非常配合,完全没有任何挑战性。 突击队员们一路突进到指挥舱,再破门而入,所见到的就是仍然还在不知来源的能量支持下闪烁的战术沙盘投影,以及在幽暗光线之下,飘浮聚散的大量固态液态或者其他什么混合拍的人体组织碎片。 有以玉龙号副官克莱尔为首的8名人员,在各自的机位上,被卡扣束缚着,有的是陷入昏迷,如克莱尔;有的已经无声无息的死亡,初步判断是摄入了超量的麻醉剂。 突击队长和负责技术鉴别的士官商量了一下,先向上面报告,同时开始给一片狼藉的指挥舱拍照录像,也寻找相应的监控画面,保留第一手资料,在得到新命令之后,才开始进一步善后。 在手下都忙忙碌碌的时候,突击队长强忍着恶心,进入指挥舱最核心,目前也是各种血肉残骸漂浮物最密集的区域,在那里,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新命令中所指定的那个东西: 一个看上去已经有些扭曲变形的水晶球。正因为其扭曲,便有一种很古怪的廉价感,在那里面,是一团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烂肉。 这团“烂肉”还在抽搐,好像保持着相当顽强的生命力。突击队长甚至看到了,在稀烂的血肉和神经攒簇下,还有一块区域,像是基本保持完整的眼球,投射出冰冷妖异的“视线”。 与这只眼睛对视,突击队长竟然觉得有些眩晕。他下意识往后退,动作幅度过大,引起了手下的注目。不少人抬起了枪,包括突击队长本人。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只妖异的独眼,像被一只无形的刀锋划过,血光飞溅,只是被那个扭曲的水晶球内壁挡住,溅射效果有限。 但很明显,这是沉重的一击,别说那只几乎被切成两半的独眼,连带着周围抽搐的血肉神经,都委顿下去。 问题是,这一击是从哪儿来的? 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突击队长一时不敢做动作,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下意识就觉得,在这血肉横飞的指挥舱里面,还存有某种张力,存在着对他们这些武装人员来说也高度危险的无形力量。 他打开了通讯器,重新与指挥中心联络,因为这与指令中的描述有明显差异。几秒钟后,他得到了更确切答复: 就是这个没错。 好吧,你们说什么是什么。 突击队长为这个临时加塞的命令用足了心思,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密封的金属容器,将这个扭曲变形的“水晶球”收纳。 说也奇怪,整个过程再没有任何波折。 虽然在收纳进去之后,通过外骨骼装甲上的传感器,他可以接收到容器中似有规律的搏动。甚至还有一种冰冷的触感,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幻觉,幻觉! 突击队长不再耽搁,亲自押运,将封存了水晶球及其中烂肉的金属容器,带出了“玉龙”号,并很快转乘另一艘交通艇,在一段轨道航行后,逆着地球自转的方向,切入大气层。 这种类似于轨道电梯的运输方式,理论上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将“快件”送到全球任何一个角落的指定人员手上。 也就是二十分钟后,交通艇穿透厚厚的云层,直抵太平洋中部某海域。 显而易见,这边海域的天气状况很糟糕,云层厚重不说,还有密集的雷电在云层深处闪烁。 而就是在这个风暴肆虐的茫茫大海上,还有一艘豪华游轮就在风浪中起伏。很奇怪的,在其外围还裹着厚重的雾团,如果不是坐标清晰,游轮上的照明设备也着实给力,突击队长想发现这个“小铁盒子”,还真要费一番功夫。 我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呢? 第五百九十二章 知谁边(上) 现实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由于豪华游轮上并没有可以起降星际交通艇的平台,突击队长还必须出舱,凭借外骨骼装甲的短程飞行功能,直接降落在游轮上,跨过最后一公里,送货上门。 毫无疑问,能够这么动用军方资源,动用如此资源的人物,一定是权势滔天的那一种。 如果仅仅是满足某些人的好奇心也就罢了,还能称之为胡闹;可要涉及到这件事情幕后的主使,甚至是销毁物证之类……应该不会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职业军人,突击队长本来不应该在心里疯狂给自己加戏,可是眼下这情形,由不得他不多想。在打开的舱口,他下意识检视了一下装甲内置的黑匣子,这才纵身一跃,凭借外骨骼装甲上短程喷射引擎,穿破层层云雾,向那艘豪华游艇快速趋近。 几乎就在他出舱并向下飞掠的瞬间,高精度雷达就已经提报了多个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反应信号。突击队长险些又撞回到交通艇上去,也在这时候,上级及时给出了安抚和告诫: “你什么都不用管,把东西安全送交到指定人员手中,就给你记功。” 更像是非法行动了…… 突击队长心里疯狂吐槽,但还是硬着头皮,顶着疯狂闪烁的警示灯,向豪华游艇方向机动。 在他距离游艇直线距离只剩下200米左右的时候,终于有声音从此前就划定的临时通讯频道中响起来: “请到这个位置。” 突击队长抿住嘴巴,发誓做一个哑巴工具人。他听从那边的安排,绕着船体画了小半弧,抵达对方给出的精准坐标上空。 视线穿过浓厚的雾气,他觉得这里应该是一处泳池甲板,有钱人嬉戏放纵的地方,只是这里目前能见度实在糟糕,好像本来蓄水的池子变成了积存云雾的所在,又因为已是黑夜,一般二般人在这儿真可能迷路。 通过多维成像设备,他能够确认这里面有4个人,应该是两男两女。这个人数让他有点安心――私相授受的嫌疑少了一点儿。 暂时淡去心中杂念,突击队长将外骨骼装甲调整为悬浮模式,降落下去,饶是如此,喷射的尾焰还是不可避免的烧焦了一部分木质甲板。 当然,这里没有谁把他截下来要求赔偿,只是有一位瘦削精干的男子,径直走上前,丝毫不畏惧高逾三米的钢铁战具,示意完成交接。 多维成像所显示的其他三个人还留在原位,隐藏在这一片厚重的云雾中。如果仅仅是这样,确实有相当浓重的神秘感……可是那边一位女士跳脱的声音,一下子将整片氛围击碎: “这就拿下来了?不愧是何秘书,好大的面子!” “啊哈,小章啊,你把事情想复杂了。”一个沉厚洪亮的嗓子接上话,语气也很随意,“这跟面子没有一毛钱关系,你要是被军方核弹砸头,没伤到一根寒毛,打个电话过去说:你帮我个忙,这事就算扯平了……信不信军部那帮人立刻洗干净,翘起屁股随便你折腾?” “恶心!” 在没头没尾又信息量巨大的对话中,突击队长把密封的金属盒子交了出去。 负责接收的瘦削男子对他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说完,就径直转身,却不是对甲板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快步走向了应该是游泳池的位置。 突击队长有满肚子的疑惑,而这个时候,上级却是在不停的催促: “赶紧走,别耽搁。” 没说的,他只有服从,调整浮空模式,加大喷射引擎功率,也让下方的那一部分焦黑的甲板真正燃烧起来。 也因为这喷射而出的高热,冲开了一部分云雾,使得游泳池上空浓重的雾气散开了些许,暴露出上面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不在此前侦测到的四人之列。 那位也是悬浮在空中的,高度恰与他持平,只不过没有外骨骼装甲包裹,也没有任何引擎支撑,就那么静静的悬浮着,如同幽冷的鬼影。 突击队长打了个寒颤,想再细看的时候,外骨骼装甲已经提速,很快把他带到了上百米的高空,再往下看的时候,雾气重新遮住了那一片甲板,他什么也看不到。至于说多维成像、加强扫描什么的……拜托,他又不是傻瓜! 突击队长不蠢,他严格按照指令,直接删除了临时频道,算是给这件事作结。 可人心终究不好把控,他还是难掩好奇心,趁着距离拉远,下意识低头又看了一眼,说也奇怪,明明已经升空数百米了,离得越来越远,甲板上反而清楚了一些。 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那四,不,是五个人影,尤其是孤零零悬浮在泳池上空的那位。正是那位,好像已经拿到了那个密封着古怪水晶球和烂肉的金属盒子,然后……抬起头,看了过来。 看过来? 突击队长心头一跳,也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束缚力量,一下子作用到他身上,体感上的压力和机舱内尖锐的警报声形成了化学反应,刺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整个身体骤然紧绷。 杀人灭口! 他心叫不好,几乎是本能的加大了引擎输出功率,可是那力量也顺势高涨,以至于高度表上的数值,非但没有升高,反而向下飞落。 至于突击队长,那感觉好像从无重力环境瞬间加载到十个G,以至于出现了黑视情况,意识也出现了一两秒钟的空白,也许更长…… “嗵!” 等他回神的时候,外骨骼装甲已经重新回到甲板上,落地姿势竟然还很妥帖――除了已经给砸空的甲板,还有已经天旋地转的驾驶员。 这时候,上级倒是又传过来消息:“达尼洛,指令变更,你留在那里,协助完成新任务,并清除可能的感染,祝你好运……” “啥?” “你在搞什么?”章莹莹对着泳池上空喊,她是听核弹天降阪城的消息,联系不上真人,又跑来找分身,却不料看到这么一出。她算是一帮人里面,暂时摄取信息最少的那个,也就越发地看不懂了。 “拿回证据啊。”罗南说了句废话。 “那边离阪城不是更近?” “这边条件更好,更适合收集整理素材。” 罗南说话的时候,磁光云母更为灵动的“操纵线”已经在扭曲的水晶球和烂肉中做了无数次穿刺,并以其独有的视角进行观察。 章莹莹对此毫无所知,只问:“这是什么玩意儿?畸变种?” “应该是,而且具有高度传染性,至少送它过来的那位,已经被感染了。”罗南手上水汽氤氲,已经制造了层层隔离,“所以离远一点儿……” “喂,蒙冲那边呢?” “目前来看没问题,能力者遭到畸变感染的可能性一贯很小,倒是天基平台那里,需要筛查一下……我刚和阅音姐说了。” 说话间,罗南干脆将“传染源”送入了空间断层中,以绝隐患。 这时候,一直涎着脸凑热闹的黑狮,在泳池边招呼:“罗南老弟,那个会可是开始了……” 中间出了这档子事儿,再加上为了等“快递”,他们确实已经迟到,指不定议程都过了一两项了。 “既然迟到了,再耽搁一会儿也无妨,反正前面也没什么意思。”罗南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待蒙冲将那位高度疑似感染的“快递员”接出机舱,开始解释并安置,便将身形重新隐入云雾之中。 得,这位是真不愿配合了。 也对,任是谁刚被人在头顶砸了一颗核弹头,不管爆或没爆,都不会再让一场形式主义的会议挤占时间。 黑狮耸耸肩,他也无所谓。他之所以开口,也是受人之托传话来着,可罗南不配合,又能怎样――人家有任性的资格! 坦白说,发生在阪城那边的事情,黑狮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干净。他自个儿也没什么心思去参加会议,看艾布纳玩秀各种政治操作。 就算再开十天十夜的会,能分析出来,罗南是怎么做到的吗?能最终搞清楚,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不可思议力量的奥秘吗?不能?不能还玩个屁! 人心总有高低起伏,一时间,黑狮也是意兴索然,他向罗南摆摆手告辞,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下思路和心情。 没走多远,又有人打电话给他。黑狮看联系人,唇角就撇了撇。 是老埃尔斯的电话。 这个以不怎么光彩的方式出局的老东西,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心理和生理调节之后,又主动掺和进来。 黑狮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是有更深层的谋算,还是单纯被刚才那个险些就成为整个90年代头条新闻的未遂大事件,勾动了好奇心。 也许是后者? 黑狮很容易就能够听出来,老埃尔斯现在用的其实是模拟人声,显然他还没有从几个小时前的“重要财产损失”中彻底恢复,也许现在就躺在营养舱里,消耗着那具苍老残破的躯壳中,极有限的一些能量。 “你在那个小子身边?” “刚离开。” “搞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了?” “呵,你是在教我做事?” “只是常规性的预判。如果你没有做,大约能够证明,那个小子对你造成了非常直接的影响,以至于寻根问底的好奇心都被压制了……” “恭喜你还有力气说长句。果然,一旦被人清除出局,各种冷静理智就都回归了。从这个意义上讲,也许那个豪华营养仓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黑狮送去了忠告和诅咒,随即就结束了通讯。 这并不算是负气的行为,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可说可交流的。 虽然当事件发生的时候,他就在罗南身边,至少是一具分身的身边,属于超凡种的高级权限,也帮助他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大致轮廓以及一些重点环节,可真正关键要害之处,仍像是“翡翠之光”号周围沉厚的云雾――现象在那里,根底不可测。 为什么呢? 罗南为什么能够未卜先知? 为什么他能够快速锁定幕后主使? 他撕裂虚空的手段究竟是什么道理? 如此信手拈来的能力模式是什么来路? 其实,每个问题都能够有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答案: 能够纵览全球,将一帮心怀叵测者实时挂出来的能力,怎么就发现不了垂直距离仅有400公里的近地轨道上的阴谋? 能够把身家加起来破万亿的一帮富豪和畸变研究领域专家直接送上世界屋脊,这样扭曲时空的手段,处置一枚坠落的核弹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能力和手段来路之类,推到“新位面”就一切OK! 可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于能否找到理由,而是那个理由、那份能力,其真实的边界在哪里! 这究竟是一时的幸运,还是必然的结局? 以后面对同类事件,是不是永远都是这个结果?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判定问题。决定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具有强大能力的人,还是一位全知全能的神!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可从现实的角度去看,在没有探知边界之前,拿出面对神明的态度,或许才更加稳妥。 这个时候,黑狮心中微动,忽然有些理解,制造出这么一个大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有可能存在的一份用心: 罗南的能力边界究竟在哪儿? 未来一段时间,不只是那个幕后主使,恐怕全世界的执政官,甚至是所有存在好奇心的人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探测。 老埃尔斯奋起老命也要和他“交流”,说白了也是这样的想法。 至于罗南,他又会怎么做呢? 黑狮试图代入一下,然而终究带入不能。 这无关乎性格因素,而是当黑狮做深层思考的时候,他就发现,好像他已经无法去想象像罗南这样的家伙,他的所见所感,以及在此感觉和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思维模式究竟是怎样的。 或许非神,定已非人。 大约是这样吧。 第五百九十二章 知谁边(中) 罗南的意识,随着磁光云母的基本架构,在广阔而奇妙的“新世界”里徜徉――所谓的新世界,只是以往见惯了的天地,在磁光云母独特感知下的全新塑造。 不应该轻率地去描述当前的情境,虽然它已经失去了惯常的平滑和应有的色调,转而成为无数奔走在太阳和地球引力漩涡边缘,又受无数其他力量扭曲冲击的气泡幻影;乃至可以进一步细化为以各种形式交错交织又几乎不相统属的各频率波段网格……罗南没有去细究的意思,因为现阶段所看到的一切,仍属于“旧经验”和“新视界”强行扭合的产物。 他实在是缺少相应的分析工具,对这个全新的时空、生命和物质的直观存在形式,做有意义的解读。这一点,幻想学派的理论上没有写,现有的资料库中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他想在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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