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此。 只要认定了就绝不放手。 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也不怕丢人。 便是凡界时的谢无镜,亦是如此。 她脾气不好,和他吵架,有时会说很伤人的话,要和他分道扬镳。 可他从没有抛下过她,即便短暂地分开,也会在当天就找到她。 织愉坐在廊下回想着,余光中,少年模糊的身影渐渐走来。 他穿了一身鹤青的凡界武服。 织愉没有转过脸去看他。 恍惚间,仿佛瞥见是凡界的少年刀客向她走来。 * 暮色时分。 香梅路过仙府主院,状似无意地自言自语,“都这会儿了,钟隐小王还不回来。恐怕是夫人留下他了。” 谢无镜翻阅着道经:“你话很多。” 香梅心头一颤,害怕地不敢再多嘴,连忙退下。 偌大的仙府,静得没有人的声音。 谢无镜坐于菩提树下,□□经来来回回翻阅了数遍。 及至夜幕降临,天色青黑。 一道身影落在院中,是翠娘。 她向谢无镜行礼,禀报奉仙族打探到的消息:“公子,天命盟的另外九名护天者,都在陆续往桑泽城而来。昊均暂时搁置了坤夷洞府的事务,看动向,亦是要赶来桑泽城。就连夫人也从南海国调兵来了。” 翠娘眉头紧皱:“我担心他们是冲您而来。您说要动用隔世梦花阵,不如早些启阵。在他们来之前,离开桑泽城?” “隔世梦花阵需待月圆夜子时,汇聚天地之气,方能开启。” 谢无镜收起道经。 至于天命盟的谋划,他不作应答。 翠娘便知,他心中早有谋算。 但翠娘还是道:“我这几日在城主府留信,试探柳别鸿。原是想他会传信引昊均过来,未曾想昊均本就会来,而柳别鸿看到我这已死的姑姑归来,似有惊讶,但并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且他那疯疯癫癫的母亲,似乎一心要杀昊均。我想,柳别鸿或许有很大可能,准备在桑泽城对昊均动手。届时,仙尊或许可以利用一二。” 谢无镜不语。 他遥望明月,有些心不在焉。 好似这帮他的建议,他并不需要。 翠娘叹息,不由得想: 倘若仙尊和宝燕一样,是个胆小怕死的孩子,知道有危险就躲起来,该有多好。 可惜他永远不会逃避。 即便知道前路死关重重,昔日至亲之人就在死路上执刀待守,他也绝不退缩。 一如从凡界归来那日,他没有失望,没有愤怒。 冷静得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步一步走回高位,俯瞰座下虎狼环伺。 * “你为什么突然搬来城主府,也不带任何人来?你不是很讨厌柳别鸿的吗?” 钟隐略带气恼地质问。 织愉:“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来做什么?” 钟隐在她身边坐下,嗫嚅道:“我不放心,所以来陪着你。” 织愉笑了声,没有赶他,“你若是想呆在这儿,就安安静静地在这儿待着,不要吵我。” 她想:他可能是眼下唯一会真心关心她的人了。 就暂时留下他好了。 待八月十五过后,他发现她是个多么可怕而恶毒的人,他肯定自己就会跑走了。 钟隐不再说话,当真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直坐到夜深,织愉实在困了,要去休息。 钟隐疑惑:“你不吃东西吗?” 织愉:“我不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她进屋将门关上,去小间沐浴后,换上菡萏寝衣,躺上床。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便爬起来,趴在床边一边吃泽生糕,一边看话本。 看着看着,她就想到谢无镜看的道经。 道经有什么好看的? 织愉好奇地从储物戒里找出道经,读了几章。 晦涩难懂,实在不是她这种俗人能品悟的。 她合上道经,继续看她的话本。 看累了就歇一会儿,睡不着就接着看。 如此反复到后半夜,忽有人敲响她的房门,吓得她心突突了下。 她捂着心口,警惕地问:“谁?” 门外人应答:“是我。” 织愉听出是钟隐的声音,无语又有点烦躁地披上外袍,走出房:“你大半夜敲我门做什么,再这样,你就……” 钟隐站着长廊外,鹤青武服染上夜露的湿,手中提着一盒热气腾腾的吃食。 他丝毫不受织愉训斥的影响,笑问:“我就怎样?” 织愉把“回去”两个字咽回肚子里,还是埋怨:“你吓到我了。” “抱歉。” 钟隐认错,将盒中吃食一一摆放出来。 一盘红烧鱼,一盘小白菜,一碗菌汤,还有一碗白米饭。 是凡界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但在灵云界,少有。 “这菜是我看着摘,看着洗,看着做的。做好了以后,也是我亲手放进食盒的。你就放心吃吧。” 钟隐颇为自得。 织愉在长廊坐下,拿起筷子,尝了口鱼。 她吃得很慢,一口鱼肉在口中磨了很久,也没咽下去。 钟隐迟疑:“不会那么难吃吧?这是我找城中一家客人挺多的饭馆做的。” 织愉摇摇头:“挺好吃的。” 只是比不上她在凡界吃的。 那都是谢无镜亲手做的。 不过钟隐特意送吃的来,她可不会说这种扫兴的话。 钟隐含笑坐在她身边,眼角眉梢透着满足。 她低头吃饭,散落的长发半遮着脸。 钟隐凝视着,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帮她把长发别到耳后。 他的尾指无意间刮过她柔软的耳廓,如同碰到刀尖般连忙收回手。别过脸去,耳朵不禁变得红烫。 织愉吃饭的手顿了下,突然没了胃口。 但还是强忍着把剩下的饭吃了,对钟隐道:“多谢你。不过下次不用这样费心准备了。” 她叮嘱钟隐:“早些休息。” 便回房洗漱,熄了烛火,不再看话本。 不过,不是熄了烛火,她就睡得着的。 她睡睡醒醒,直到天亮。 白日柳别鸿来找她,没什么要紧的事,只说石露来找,听闻她还在,就避开了。 织愉好不容易得个能休息的假期,懒得和柳别鸿动脑子,将其打发回去。 这般住了两日,虽然睡得不好,但她过得悠闲,勉强算是满意。 到毒发这天。 织愉一大早叫人备好步辇去桑泽仙府。 见她回来,香梅惊讶过后,便是冷淡以对。 织愉步入仙府,远远便听见谢无镜在抚琴。 顺着琴音入主院,她在廊下落座,没有打扰他。 谢无镜知她来了,亦没有和她说话。 琴曲一曲接一曲,袅袅入心。 织愉这两日缺觉,不知不觉就在廊下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琴音停了。 有人抱起她,将她放在柔软床榻上。 她习惯性地缠住熟悉的人,拉他和自己一同睡下。 他顺着她的力道在她身边躺下。 她抱紧他的腰,依偎在他身侧,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醒时,已是翌日寅时末。 天色幽蒙蒙,泛着将明未明的青白。 织愉坐在床上,有些呆怔。 回想起昨夜睡得安稳,囚龙之毒并未发作,她惊愕间,心中竟升起一股怅然。 是她太欲求不满了吗? 织愉悚然地撇了撇嘴。 谢无镜起身穿衣。 织愉问:“我的毒是怎么回事?” 谢无镜:“在相庭山那次,将囚龙发作时间推迟了。” 囚龙的主药本就是为与龙族欢好而诞生的。 在承接过龙族繁衍期后,药性自然会变得适应龙族的繁衍时间。 织愉不知这点,只当是那时谢无镜所中之毒,影响了她。 下次毒发是何时? 织愉不清楚。 但那时谢无镜必定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完蛋,那她要怎么办? 织愉起床,换上一身绿梅银叶的衣裙。要谢无镜为她梳了个发髻,簪上配裙的清雅镂花簪,急急离去。 城主府的步辇,在仙府门口停了一夜。 织愉清早乘步辇一回到城主府,便撞见柳别鸿守株待兔般在院中晨修。 柳别鸿若有所指:“我放下了我该放下的,但夫人似乎还是放不下。你院里的钟隐小王,昨夜可是在院中苦等一夜。” 织愉调侃:“柳城主也为我苦等一夜吗?” 柳别鸿合眼调息,不回答。 这反应让织愉浑身冒鸡皮疙瘩。 她宁愿柳别鸿反唇相讥,也好过他不说话。仿佛他也和钟隐一样似的。 织愉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噫”了声,掸掸衣袖往自己的客院跑。 柳别鸿“噗嗤”笑出声,高声调笑:“夫人真可爱。” 他说话阴阳怪气的,织愉就自在多了。轻哼一声,放慢脚步回去。 她没回头,没看见柳别鸿脸上没有调笑该有的笑意,只有凝思。 回到客院,钟隐还在院中等。 见了织愉,原想问织愉昨夜去了哪儿,控诉柳别鸿拦着不让他去找。 一靠近,闻见织愉身上那不属于她的冷香,他的话便都堵在了喉咙里。 不用问,他也知道,她昨日回仙府了。 织愉见他呆呆的,道:“回去休息吧,下次不用等我。” 说罢便急着回房,从储物戒里拿出天谕的纸,落笔: [你既知道以囚龙之毒引谢无镜入套,可知囚龙之毒如何解?] 天谕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给你的应龙神胎粉,可缓解囚龙。] 织愉安下心来,丢掉纸,看纸在地上自燃飘散,躺回床上。 还剩三日,她就可以暂时放一个长假了。 她巴不得三日快点过去。 但这三日她过得格外漫长,一天都不能歇。 八月十二日,钟莹带了五十名南海国精锐入桑泽城。 在柳别鸿的协助下,听她命令假扮成桑泽城百姓,在离梦神山最近的城区住下。 之后钟莹想找她谈话。暂时作为钟莹主子的她,傲慢地表示:懒得谈。 然后潇洒回城主府睡大觉。 八月十三日,昊均及九名护天者在桑泽城聚首,于城主府议事。 在商定了梦神山上杀谢无镜一事后,他们发现她控制他们的手链升级过,气得差点想和她同归于尽。 被她恐吓回去后,大家暂时再次成为能够维持表面相亲相爱的好盟友。 八月十四日酉时,昊均将天谕为她准备的对付谢无镜的武器交给她。 织愉收下,踩着暮色回到仙府,心中哀叹: 再忍一忍,她就能放一个很长很长的假了。 谢无镜正在菩提树下饮茶。 织愉步入无尘院,径直向他走去:“谢无镜。” 谢无镜转眸看她。 织愉:“我说过会回来过中秋。你那日问我八月十五回不回来,是今日有事要找我吗?” 谢无镜:“我想请你陪我去趟梦神山。” 织愉闻言心情复杂: 这就是命吗? 她正愁要怎么把他骗入梦神山的陷阱,他竟主动要去梦神山。 第83章 [VIP] 隔世一梦 织愉:“现在就去吗?” 谢无镜:“子时四刻前到山顶便可。” 很好, 连时间都和天命盟的谋划合上了。 织愉看眼天色。 天泛出了青黑,估摸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子时。 桑泽仙府离梦神山虽近,但要凭她和谢无镜两个无法动用法术的人, 爬到山顶起码要半个时辰。 时间不多, 织愉想不出什么安排。叫香梅去准备晚膳, 打算最后和谢无镜吃一顿饭。 吩咐下去后, 她在谢无镜身边落座, 状似无意地问:“去梦神山上做什么?” 谢无镜:“赏月, 找一些东西。” 织愉调笑:“谢无镜,你胆子总是这么大。你要找东西,带我去, 就不怕我抢了你的东西?” 谢无镜:“你若要,就给你。” 不过他要找的因果,恐怕她不想要。 织愉喉间一堵, 身体松懈下来, 倚在他身上。 谢无镜继续饮他喝了一半的茶。 织愉默然合上双眼,享受这最后的安心时光。 今日过后,她大概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学会谢无镜不在身边时, 要如何安睡了。 睡意朦胧间,她忽觉有人轻抚她的脸。 指腹略带薄茧,不粗糙,但存在感很强。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温度。 “你这段时间很累。” 谢无镜忽然道。 织愉声音倦懒:“确实很累。” 她闭着眼睛,看不见谢无镜的神情。 顿了顿, 她提前声明:“不过你可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还要选择这条路。” 谢无镜行事, 一向论迹不论心。 她相信,他只是暂时念在他们过去的情谊,因而对她的态度有所不同。 待他清醒过来,便还是那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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