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响惊雷,江佩竹第一个不敢相信,“阿芙, 你是说你和徐公?子……可、可他不是早就和云慈定亲了吗?” 江佩竹嘴比脑子快, 问?完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庆阳公?主早就看?明白一切, 喝问?道:“余妙芙,你是和徐令则私定终身?!你为他有了身孕, 因此才叫人?用?私通之?名去栽赃云慈?!” 余妙芙泪如雨下, 站在人?群后的徐令则断然道:“不!不是!表妹, 你我虽有表亲, 可你说话得说清楚,莫让大家误会你我!” 他面色铁青地上前两步, 克制着语气道:“表妹,你快向?大家解释清楚, 出了这等?事也不宜在此久留, 我待会儿送你回伯府。” 余妙芙死死地盯着徐令则, 泪涌更汹, “表哥, 你这是不认吗?” 徐令则咬牙道:“我认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晓得与谁做下这等?丑事,我能认什么t??若非看?在与你有表亲,我真是……” 余妙芙瞪大眼睛,也豁出去道:“表哥!你非要我把你我之?事揭个明明白白吗?四月之?前, 若非是你心猿意马诱我, 我又怎会与你……” 众目睽睽之?下,徐令则面上青红交加,一旁的付云慈听得目瞪口呆, 付云珩更是怒不可遏,他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徐令则的衣领,“徐令则!你好啊,你与我姐姐婚事将近,可你却敢与别的女子私通,难怪你徐家退婚退的快呢!却原来理亏的是你,私通的是你!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付云珩一拳打过去,只打的徐令则一个踉跄鼻血喷涌,付云珩尤不解气,又上前揪住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为了余妙芙肚子里的孩子,想要逼我姐姐退亲,所以才恶意污蔑她?!你好狠的心,我们两家世交多年,你却为了此女差点害死我姐姐!” “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有造谣——” 付云珩拳脚功夫利落,徐令则虽能与他一战,可众人?环视之?下,本就理亏的他更不敢轻举妄动,“我怎会给你姐姐栽赃那等?恶名,是她,是她用?心歹毒——” 见?徐令则指着自己,余妙芙气的眼前发黑,眼见?事情已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她只得拼死一搏,“表哥何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表哥后来不是知道内情了吗?表哥不是也不愿官府查到我身上吗?事到如今,表哥弃我于不顾,可曾想过我腹中骨肉?” 她小腹剧痛,身下裙摆已被鲜血染红,又因动怒,血色溢的更快,眼见?她满脸冷汗,身子也止不住的发抖,姜离冷声道:“徐公?子是要逼死余姑娘落个一尸两命吗?她已有小产之?兆,若眼下就医,还有一线希望保住胎儿。” 徐令则目瞪如铃,可看?着余妙芙奄奄一息的样子,到底不能当着众人?之?面把事情做绝,付云珩看?了余妙芙一眼,又猛地一拳打向?徐令则,只听一声痛哼,徐令则被打翻在地,鼻梁亦歪去一旁。 付云珩拍了拍手痛骂,“你这狼心狗肺私德败坏之?辈,打你都算脏了我的手,从此往后你我两家恩断义绝,我倒要看?看?你们徐家何时纳这位怀你骨肉的新妇,你二?人?一个歹毒一个无耻,倒极是相配——” 人?群中传来几声低低的叫好,姜离冷眼道:“徐公?子,这外面地冻天寒,劳你把余姑娘抱进?屋子里去,再晚点她的性命也难保。” 当世男女大防虽不比百年前严苛,可如今余妙芙与徐令则有染,其他人?便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此刻也万不敢沾余妙芙半分,因此,这救人?的重任自就落在了徐令则身上,数十?道目光注视着,徐令则心知事情已无可挽回,若再落个逼死余妙芙的名声,那更是万劫不复,于是他只得咬牙爬起,抹了一把鼻血,颤巍巍将余妙芙抱了起来。 他本就沾了满身雪泥,此刻鼻梁歪斜红肿,再加上余妙芙身上的血污与他狼狈狰狞的丑态,哪还有半分巡防营少将军的影子?付云慈看?着他走向?不远处的厢房,待从震惊之?中回神后,心底竟无委屈凄楚,反生出劫后余生之?释然。 有相熟的夫人?上前安慰,又有年轻的姑娘为她打抱不平,江佩竹心知自己怪错了人?,一时心虚地躲去了人?群最后,付云慈呼出一口气,道谢后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还是去看?看?余姑娘能否保住她和徐公?子的骨肉吧。” 此言由她口中道出,自是万分讽刺,众人过连廊到了喜阁以东的厢房,刚走到门口,便听里头?余妙芙连声痛叫,徐令则耷眉丧眼站在门口,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裴晏立于檐下吩咐道:“兹事体大,来人?,立刻去庆安伯府和徐将军府上走一趟,再把那两个小厮带上来——” 厢房之?内,余妙芙被放在窗前罗汉榻上,姜离为其诊脉,庆阳公主也带着侍婢在屋内照看?,眼见?姜离神容冷静,手法利落,庆阳公?主欣然问?:“薛姑娘,如何?她可有保住孩子的希望?” 姜离沉声道:“幸而余姑娘有孕三月有余,尚有希望,此刻我先施针止血,再开方为其保胎,倘若三日无恙,那孩子便可保住。” 庆阳公?主点了点头?,又往窗边走了两步,便见?窗外众人?聚在一处,那两个小厮也被带了过来,裴晏严声相问?,二?人?哆哆嗦嗦不敢撒谎。 “小人?李其,冬月十?一那夜,小姐从徐家回来便把小人叫到了跟前,说让小人?去东市,找些人?多的酒肆茶肆,宣扬寿安伯府大小姐与人在玉真观私通之?事,小人?也不知到底有无此事,一切都是照着小姐交代行事,后来小人?还找了些小叫花子,一人?给几文银钱,让他们也去各处宣扬,等?第二?日天亮,此事果然传遍了长安,直到六日之?前,小姐说事情有些变故,以防万一,让小人?与王群躲去城外庄子上……” 此人?说完,另一人?道:“小人?王群,冬月十?二?那日,得小姐之?令去玉真观打听寿安伯府大小姐当日与下人?走散的事,探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来,回府禀告之?后,小姐又让我们二?人?一起去散播私通之?事,我们跑了西市和城南几处热闹地,后来听闻大理寺在调查此事,小人?们也十?分心虚,本以为躲去庄子上便没?事了。” 二?人?供认不讳,众人?都朝付云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徐令则也万念俱灰地看?向?付云慈,可付云慈面若冰霜,哪里还会看?他一眼? 虞梓桐愤然盯着屋内,“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毒妇,如今让她遂了愿了,却不知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老天爷也知道什么样的人?最相配,徐公?子一定很心痛吧,这可是你们徐家的骨血……” 徐令则脑袋低垂,只恨不能遁地而去,这时裴晏摆了摆手,两个小厮皆被带了下去,他转身看?向?屋内,只听见?余妙芙的痛呼声渐渐弱了下去。 有人?惊道:“不会出事吧,可是流了不少血。” 又有人?道:“不会的,薛家大小姐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孩子说不好,但一定不会让大人?出事,等?等?便知道了……” 话虽如此,但众人?皆目光凝重地盯着门口,今日看?戏是看?戏,但若真出了人?命,却极是不吉,无人?真想看?余妙芙落个一尸两命。 等?了片刻,门扉半开,庆阳公?主在门内道:“血已止住了,余妙芙人?也醒了,余家人?来了没?有?” 裴晏道:“还未来。” 庆阳公?主眉头?皱起,又看?了一眼徐令则,无奈道:“令则,你本为年轻一辈翘楚,为何偏偏走了这么一条路?事到如今,你回去之?后可得好好想个妥善之?策。” 徐令则脑袋快垂去地上,“我……是,令则遵命。” 其他人?没?做声,可看?着徐令则的目光已极是轻鄙,正说着话,外间快步行来四五人?,九思上前来道:“公?子,徐家来人?了,徐家离得近来的也快。” 众人?望过去,便见?未看?到大将军徐钊,来的竟是个年长老妈妈领着三个仆人?,待人?被带到跟前,那老妈妈行礼道:“拜见?公?主殿下,拜见?大人?,消息传回府上,我们将军和夫人?不在家,老夫人?又病重,没?法子,只好派了奴婢前来应话,余姑娘虽是我们府上表亲,但姑娘和公?子的事长辈们并不知情,若有错处,请公?主殿下和大人?责罚便可。” 这话说的中肯,却惹得庆阳公?主一笑,她素来纵情恣意,此刻也快人?快语道:“余妙芙刚才可是说你们知道内情呢,你们和付家退婚也得要长辈拍板吧?要本宫看?你们此事做的极不地道,徐钊这两年升得快,可只怕一门心思用?在官场上,却耽误了教导孩子。” 她这话颇为严厉,老妈妈吓得跪倒在地,庆阳公?主摆了摆手,“算了,这些事到底不是本宫能管的,只是本宫从前还算喜欢这两个小辈,如今却是失望。” 屋内已清醒的余妙芙听着门外所言,只能咬牙流泪,这时,她目光一转看?向?床边净手的姜离,想到好歹是姜离救了自己,她犹豫一瞬,轻声道:“听闻薛姑娘常去寿安伯府看?诊,那想来与寿安伯府的关系更近,可刚才姑娘为何要帮我?” 姜离擦着手转身,“姑娘认为我是在帮你?” 余妙芙红着眼道:“你说徐家能退付家的婚事,便不会容名声尽毁的我t?,这难道不是说今夜是我唯一的机会,让我抓住表哥的心吗?” 姜离唇角噙起一抹淡笑,眼底却是冷冰冰的,“那姑娘便当我是在帮你吧。” 余妙芙有些莫名,姜离一边披斗篷一边道:“姑娘好自为之?。” 她说完抬步朝门口而去,余妙芙看?着她清秀笔挺的背影,却忽觉一股子凉意漫了上来,适才惊恐之?下六神无主,姜离所言似是唯一希望,然而此刻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何等?蠢事,哪怕她有孕之?事露于人?前,可好歹姑祖母早认定她,她只要怀着徐家的骨肉,姑祖母绝不会弃她不顾,而徐家在御前炙手可热,便是姑祖母也将徐家的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而她却将此弥天丑事揭于人?前,若坏了徐令则父子的前程,她即便逼得徐令则纳了她,那姑祖母和徐家人?又会如何待她?! 余妙芙禁不住发起抖来,眼看?着姜离要走去门口,她哑声道:“为什么……你、你是不是有意的……” 姜离脚步微顿,回头?看?她,“姑娘忘了适才是我替你保住了孩子吗?” 姜离的目光分明清凌凌的并无情绪,可余妙芙却被她看?的心口发窒,她语难成句道:“可、可是如此一来表哥他只怕……” 姜离微微一笑,“姑娘受了惊吓实?在多思了,如今姑娘身体欠安,多思一瞬,腹中胎儿便危险一分,姑娘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抬步而去,只留下余妙芙躺在榻上又惊又怕。 出了门,姜离看?向?徐令则道:“徐公?子,余姑娘需保胎半月,方子我已经开好,待会儿庆安伯府的人?来了,用?或不用?全?在你们。” 怀夕跟着递上方子,徐令则看?着那薄薄一张纸,却觉似烫手山芋一般,迟疑片刻才接了过去,这时其他人?上前来,纷纷感叹起姜离医术来。 “没?想到流了那么多血,还是被薛姑娘救了回来……” “薛姑娘不愧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医,那余姑娘,哎,说一句品行卑劣都是好听的,姑娘却仍能施以援手……” 姜离坦然道:“案子官府自有定论,是非曲直诸位也有公?断,我既为医者当有医德,除非是即将行刑的死囚,否则不好见?死不救。” 她言辞沉静有力,听得众人?信服,庆阳公?主便道:“医者仁心,若薛姑娘今日真袖手旁观,那以后可没?人?敢请姑娘看?病了。”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这时不远处又进?来一行人?,当首一人?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子,其后跟着四个手抱锦被的老嬷嬷,几人?急匆匆小跑而来。 “小人?余庆拜见?公?主殿下,拜见?裴大人?,我们伯爷和夫人?近日身染风寒实?在不能出门,今日之?事伯爷和夫人?已经知晓,二?人?愧责不已,眼下命小人?们先将四小姐接回看?诊,明日官府有何处置,伯爷和夫人?绝不拦阻,还请公?主殿下和裴大人?开恩。” 庆阳公?主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们两家商量好了似的,鹤臣——” 到底是大理寺在调查此案,庆阳公?主便看?裴晏之?意,裴晏道:“你府中人?证已经捉拿归案,业已招认主犯,但余姑娘眼下的情形也的确危险,便容你们将人?带回,明日自会再行传召。” 余庆千恩万谢,带着几个嬷嬷进?了门,不多时,便见?四人?用?锦被裹着余妙芙抬了出来,余妙芙头?埋在锦被之?中,自是在无脸见?人?,裴晏这时看?向?徐令则,“徐公?子也去吧,关于寿安伯府小姐的案子,明日自会诏你问?证。” 徐令则早恨不得消失,应声后跟着余家人?一同离去。 待两家人?走远,众人?面面相觑一瞬又议论起来,今夜闹剧虽暂且落下了帷幕,但可以想见?明日起,余家与徐家的腌臜事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届时长安世家又不知有多少热闹可看?…… “大人?!找到分尸之?地了!” 一片窃窃私语里,卢卓忽然从前院跑来,裴晏一听忙向?前院走去,众人?面生犹豫,又不时看?向?庆阳公?主,庆阳公?主摇头?道:“算了,就在这里等?消息吧,不扰他们当差了,今夜也真是让咱们受累了,不过薛姑娘,早前你怎知道如此多案情?” 此疑问?盘桓在大家心底已久,付云慈闻言正想帮忙答话,姜离抢先一步道:“我在寿安伯府替付姑娘诊病时遇见?了裴大人?,彼时正遇上裴大人?有一仵作难解之?事,我便自请相助,裴大人?信任我之?医术,便让我参与一二?,由此才知案情。” 庆阳公?主目光微深,“薛姑娘还会这些……” 姜离应是,庆阳公?主转头?又把付云慈叫来身边安抚。 同一时刻的前院中,裴晏正沿着卧房内的机关暗道走入一处地窖中,凛冬寒日,地窖也冷的滴水成冰,然而即便如此,窖内仍恶臭难忍,一眼看?去,地窖五丈见?方,内有三张案台,五斗香柜,每一柜阁上皆摆满了香料与制香器物…… 卢卓道:“大人?,难怪康家没?有一点儿痕迹,他杀人?分尸都是在这里,这里虽然被清理过,但南边有三个木箱,里头?血迹斑斑还有尸虫残骸,应是此前存放尸块之?地,西面的柜阁上发现了五六把香刀,柜子底下有两把斧头?一把锯子,都有卷刃,应是分尸之?用?,东侧的柜子里有几个特殊的瓷瓶,里头?有腐烂污物的残留,最新的一个里头?剩余少量肉泥一般的污物,已结霜冻住,依小人?看?,是死者被磨碎后的心腔。” 裴晏一一看?过,吩咐道:“都带走。” 从地窖出来后,卢卓又道:“前院西厢房发现了大量女子之?物,怀疑是康韵的遗物被他搬了过来,我们的人?正在清点——” 裴晏点头?:“先回喜阁审问?。” 带着证物回到喜阁,卢卓上前将康景明下颌复位,缓得片刻,裴晏在他面前站定,“说吧,你姐姐和翠竹是怎么死的?” 知道自己插翅难逃,康景明只痴痴地看?着满屋红烛喜帐,仿佛还在回味与姐姐的冥婚之?礼,裴晏见?他如此作态,沉声道:“你姐姐最后一次出现在下人?眼前,乃是在六月初一,自六月初二?起,你姐姐隔着窗扇对人?说她要闭关研香,自那以后整月未出门,再出现便是七月初二?一大早,有人?看?到你姐姐穿戴齐整自角门而出,她的背影说要给临近的闺中密友送香;翠竹是在六月初二?最后一次露于人?前,那之?后,你对众人?说她要贴身照顾你姐姐,直到六月末,她因偷盗被赶出府,彻底消失……” 裴晏语声沉定,自有一股子迫人?之?感,但康景明眼下油盐不进?,还是那副三魂去了气魄之?态,裴晏便又道:“按此前京畿府衙的口供时间推算,你姐姐应是在六月初一遇害,六月初二?,翠竹发现你杀了你姐姐,又被你杀人?灭口,你连着害了两人?,连相依为命的姐姐也死在你手中,使?得你性情大变。而后,一来你有制香执念,却天分不足屡屡受挫,你欲行邪魔歪道证明自己于香道并非全?无建树,二?来你需要想法子掩盖谋害你姐姐和翠竹之?行,于是你将错就错,定下了连环杀人?计,而汪妍与你姐姐相识,也是你最容易接近的待嫁新娘,于是你于六月初七,第一个对汪妍动了手——” 裴晏分析的有条有理,喜阁外众人?也听得专注,但康景明似乎打定主意不言语,令场面有些焦灼,裴晏剑眉微拧,忽而道:“翠竹也就罢了,但你为何要谋害对你恩重如山的姐姐呢?唯一的解释,便是你对她生出不伦之?情,而她对此深恶痛绝,眼看?着她即将出嫁,你因爱生恨,只想杀了她让她以尸体的形式永远陪在你身边,你穷凶极恶,你根本不爱你姐姐,你只是不愿被她抛弃——” 康景明发起抖来,至最后一言落定,他像被针刺一般骤然抬眸,“我不爱她?!你可知道我们姐弟二?人?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遇见?姐姐的时候,她七岁我四岁,族中仆从辱骂责打我,她为我拼命,后来那些老匹夫想夺凝香阁,恨不能放火烧死我们,是我背姐姐出火场,后来姐姐为研香中了毒,是我用?自己的血做引子为她解毒,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愿把性命给姐姐,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那么早定下亲事,我们明明说好了相依为命一辈子在一起,可她怎能食言?!” 康景明越说越癫狂,面皮都扭曲起t?来,“我们是这世上血脉最亲之?人?,明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这世上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能对她性命相付,除了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为我拼命,她明明说过永远不会抛下我,我记得的,这些年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可、可是她却要嫁去广陵,她要离我而去,我一想到她为别人?十?里红妆,为别人?生儿育女,我便难以忍受,那是我最好的姐姐啊,凭什么我要看?着她委身他人??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可以一辈子只陪伴她,只哄她高兴,可她凭什么失信?!” 像为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康景明凛然大笑起来,“世人?都求忠贞不渝,都求天长地久,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我,我只是想一辈子与她长相厮守,我有什么错?我那么爱她那么珍视她,我有什么错?!” 疯魔一般的话语传出喜阁,回荡在无边寒夜之?中,喜阁内外众人?皆听得毛骨悚然,而这时,卢卓自前院快步跑了进?来,“大人?,从妆奁暗盒中搜出来的!” 卢卓递上一封未写完的书信,其上墨色深浅几变,足见?写信之?人?颇多停顿与犹豫,但最终,这封信正文写完唯剩落款与日期,裴晏一目十?行扫过信纸,端严如他,此刻也不禁流露出惊疑与震撼来,见?康景明仍是毫无悔痛,裴晏定声道:“你以为你姐姐抛弃了你,可倘若她在最后关头?选择以你为重呢?” 裴晏将信纸展在康景明眼前,他人?虽被押制,可一眼便认出这是康韵的字迹,他表情微僵,狂乱亦渐渐褪去,很快,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瞳,一股子更为悲怆的恐惧从他眼底溢了出来…… 他不住喘气,不住发抖,某一刻,如绝望困兽一般哀嚎起来,“不,不是这样,她不可能为了我退婚——” 第23章 噩梦 …… “这是你姐姐亲笔字迹, 就藏在她妆奁暗盒之?内,应是她写好藏起,打算寻个万全之?法?退婚, 但?可惜, 她还未来得及送出, 便死在你刀下。” 裴晏目若寒剑, 康景明哀哭道:“不,我不是有意的, 是她, 是她发现了我的香谱, 斥我染指邪魔歪道, 若是往日,我怎会因香谱与她争执?可她就要离我而去, 浮香斋也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等?她一走?我还有何依仗?我不愿给她香谱, 我甚至以死相逼, 那把刀是我用来伤自己?的, 我怎么忍心?伤她……” 康景明痛不欲生, 裴晏定声问:“什么香谱?” “是我派人从西?梁寻来的香谱, 只?是、只?是传言其上记载多为百年前魔教修炼邪功所用,会令人误入歧途,姐姐正?是得知?这些后才勃然大怒……” 康景明哽不能言,裴晏道:“那香谱如今何在?所以你姐姐是被你误杀?” 康景明点头:“我与她为了抢夺香谱拉扯起来, 后被地上火笼绊倒, 等?我反应过来时,便见随手抄起的香刀已刺入她胸口,那本香谱也掉在火笼中烧毁大半, 后姐姐就此断气,我悔不当?初,却不敢叫人知?晓她已殒命,只?好先将她的遗体藏了起来,旁人还好说,翠竹却瞒不过去,第二日她发现了破绽,于是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翠竹死后,我惶然无措,康青为我所救,对我忠心?不二,也只?有他知?道我对姐姐的旖念,后来他便说,何不让姐姐真的死去,再用其他人的尸体替换?这时我记起香谱所言,说用有情女子?的心?入香可令人容颜永驻,还能令本不爱你之?人回心?转意,姐姐虽死了,我却想让她陪我更久些,于是我在康青所言之?上,想到了从待嫁新娘身上取心?之?计,我知?道第一个死者的亲属会格外受怀疑,再加上尸体腐烂程度不同,于是,我必须让我姐姐做第二个死者,康青出身戏班,自小会模仿他人声音的口技,我与他正?好利用此技杀人。” 康景明心?防溃败,有问必答,裴晏又道:“你如何以心?入香?” 康景明目光呆滞道:“在制香最后两步,加入磨碎的人心?,刚好为了造出奇货可居之?势,一颗人心?也制不了多少香,于是,我定下了那限量发售的法?子?,却不想此举果然令浮香斋的名头一日千里……” 裴晏朝外间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所有限量之?香皆加过人心??” 康景明木木点头,又一错不错地看着?裴晏拿着?信纸的手,这时裴晏将信交给卢卓,走?出喜阁道:“公主殿下和诸位疑问可解了?时辰已晚,更细致的问证也暂不便公示,公主殿下和大家都请回府歇下吧。” 此时早过了二更天,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最为关心?的也是哪些香脂加了人心?,如今有了定论,有人松了口气,大部分人则都骇然作呕。 庆阳公主青白着?脸道:“也好,眼下也确无留下必要,若还有何乱子?与香膏有关,鹤臣,你得派人知?会我一声,我实不想被耍弄的不明不白。” 裴晏应好,庆阳公主这才当?先离去,她一走?其他人自是跟从,薛沁本有意等?着?姜离,却见姜离与付云慈几人站在一起,而裴晏道:“付姑娘请留步。” 众人闻声只?以为是为了余妙芙污蔑诽谤的案子?,皆不以为意,薛沁见付云慈驻足,虞梓桐与姜离也未动,轻哼一声后先一步转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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