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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又如何不去掀起那些腥风骇雨,反倒来这小小南竹馆寻刺激了…… 秋池水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战战兢兢,毕竟他现在只是个花楼的老鸨,如何也不该得知血鹿堂主的义父是名震天下的大魔头这样的秘辛。但他总觉得在对方的一双鹰目下,自己的秘密无所遁形,更别提那些掩藏武功的手段,恐怕如同小儿舞剑一般可笑。 戮教主看起来,竟好似比他的义子还温和些。至少神态不如血鹿堂主那般凌厉,只别人多瞧他两眼,便要将人眼珠子挖出来似得凶恶。 那平时乖戾的血鹿堂主,也温顺的给戮教主撑着伞,直到走进有屋檐遮蔽的长廊下才收手。 “念念。”戮教主笑着喊义子的名字,哪其中亲昵的语气,直让血鹿堂主这种煞中恶神都显得可爱起来。 戮念念一脸冷淡:“……” “你近日的武功精进不少,便是这南竹馆里的人指教的?”戮教主的目光掠过周边众人,最后点在秋池水身上,让秋池水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 戮念念满脸无所谓的扫了一眼秋池水,答道:“嗯,叫谢虚的那个人,功夫的确很好。” 像是怕义父误会般,戮念念想了想又道:“只是这南竹馆里,也只有他一人的武功能上台面。” 秋池水:“……” 这话,太嚣张了。 但他却不敢反驳,毕竟在戮教主眼前,恐怕这天下大多数人的功夫就是“上不了台面”。 再说回来,秋池水听见谢虚的名字,便是心中一跳,竟隐约猜到血鹿堂主是冲着他来的了。秋池水觉得谢虚明明是很乖的性子,怎么每天不动都能生出这么多事来。 哪怕顶着压迫,秋池水还是喉结微滚,强自镇定道:“好生不巧,馆中这个不省心的正生着病,不宜见客。” 戮教主还未吱声,戮念念倒是先开口问了。眉心微蹙,看上去竟有些烦躁般:“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 先前戮念念眼见着谢虚身陷危局,虽抱着要试探深浅的想法,袖手旁观着,却没想真正让谢虚送了命。 偏偏义父出事,他在那时赶去关外,只留方左方右打探消息看住南竹馆……可底下负责情报方面的探子潜不进南竹馆便罢,连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只知收了许多草药送去了馆中,车马辙痕颇深。 某种猜测令戮念念尤其暴躁。 所以当情报递来南竹馆里新出了位谢虚公子时,他第一时间……竟是觉得有些庆幸。 作者有话要说: 似乎到了该说早安的时候,新的一天,从短小开始 正文 天下第一(二十二) 至少谢虚还活着。 此时戮念念的问话, 倒是让秋池水微怔, 琢磨了会血鹿堂主的语气,方才小心答道:“是病了, 脸上生了疮疤, 还需小心将养,不宜见客。” 戮教主见义子的反应, 也不过是微眯了眯眼, 眼角的细纹生出一种和蔼的气势来, 他笑道:“那更要去看看了——不妨他动身, 秋先生带路吧。” 若是血鹿堂主开口,秋池水尚且能斡旋, 但这么个魔道老教主开口, 却让秋池水顿歇了那些心思, 低声应下来。 自然是有人提前去通报的。 那人也在总舵里颇有声望, 知晓谢虚的身份,自然也知道秋池水和舵中承了谢虚的情,于是不免给他透露了点戮教主的高深莫测;眉头微皱, 面色肃然地道:“小心为上。” 谢虚也被来人的肃穆给感染了,面色变得十分凝重起来。 只是他到底与旁人不同,不知道曾经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戮魔头是多少武林中人压在心底的大石,只知道来的是位大人物;更重要的是…… 这还是客人第一次点名指他。 先前那位白公子, 开端虽是相处颇好,但到后面结束时,显然并不尽如人意。之后, 秋先生也未再安排新客人,这次让他主动待客,想必是寄予厚望。 谢虚十分重视。 他犹豫片刻后,又想起了秋池水的叮嘱。于是又折返回去,戴上了覆面的面具。 . 戮教主虽说是要亲身前去“探望”,但秋池水这样心思颇多的人物,自然不会留下可借机发作的把柄,还是让人去将谢虚叫来了。 少年身形修长,穿着一身材质细密的暗青色长衫,衬得那露出来的指尖与颈项雪白。那衣料也并不如何价值千金,但只覆在少年的身躯上,便好似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奇怪的是,他分明带着一张覆面的银色面具,遮住了相貌,但只出现的那刻,便如同举手投足间都令人魂牵梦萦,忍不住地牵引着旁人的目光。 甚至直到秋池水唤了少年的名字,戮教主才反应过来,这便是“谢虚”,而不是什么误入的王公贵族或世家子弟。 戮念念也忍不住,多瞥了他两眼,最后眼睫微垂,目光落在那暗青袍底的云纹上。 他总觉得谢虚……似乎与先前有点不一样了。 也是,他上次见到谢虚,对方还穿得如同护卫一般。没想到只是换了身长袍,便实在是……有模有样的好看。 戮教主也不过诧异了瞬间,谢虚原来气质生得这般好,注意力便落在了别的地方。 对方的气息沉静,步法轻巧,看得出应当功夫很好——至少内家功夫与轻功不错。但他分明站在自己眼前,戮教主却只觉得对方无害的如同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不免心里多了点打量。 先前义子与他说,对方似是会掩盖修为的功法,他还只当戮念念江湖经验浅,不懂那些旁门左道的手段。但是连他也看不出修为深浅,这个谢虚,就很有意思了。 戮念念的目光一瞟一瞟地往谢虚身上落,他见义父也不说话,主动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秋池水心中一紧,向谢虚望去。 幸好谢虚是很听话的,他虽不明白秋先生的用意,却记住了那天秋先生在他眼前咕囔许久的话,于是答道:“脸上留了点印子,要不见光才能好。” 秋池水见谢虚按自己的说法答了,微放下心,又斗胆进言:“这疮疤虽不传染,却实在扰客人们的兴致,不如叫他下去,唤几个可人的白倌上来陪客人喝酒?” 戮念念却自顾自道:“男人么,脸上留点疤又没什么。” 秋池水:“……” 戮教主饶有兴致地盯着谢虚。 他过去实在是霸道惯了,以至于年轻时被赶出中原,到现在大衍之年,脾性收敛许多,却还是改不了那样嚣张恣意的本性。只眨眼间,倏地便运起内力,几十年功力压制与杀意忽地放出,狠狠压在谢虚身上! 现在的戮教主虽然低调,武功却比当年只增不减。便是他只将压制放在谢虚一个人身上,身旁的人却已受了波及。普通人倒也还好,不过是胸闷气短;却是武功越精深的受压制越大,秋池水已是脏腑疼绞成一块,冷汗摇摇欲坠,他身旁有几个小厮和丫鬟,也面色瞬时苍白的好似一张纸。 戮念念十分熟悉义父的功法,却也不适得厉害,更别提被针对的那个人如何,顿时喊了一声:“义父!” 戮教主悠哉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心慌什么?那个人都还没趴下。 谢虚的确仍是身形挺直好看,看不出有多受影响,只是不知那被面具遮住的脸庞,是否会神情痛苦。 戮教主便这么懒洋洋放着杀气,好似雄狮盯上了猎物般,打量着猎物何时露出疲态,他便前去一击致命。 两人对视了半刻有余。 戮教主:“……”他怎么没反应。 谢虚:“……”客人怎么不说话。 最后还是叱咤风云的戮教主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那双茶色眼眸含着分笑意,透不到眼底:“谢虚……不知你还有些什么本事?” 这句话本是火.药味很浓的。 连戮念念都是眉头紧锁,似有些哀求地示弱般看向义父,让他性子收起来些。 但谢虚却是刹那间,福至心灵。 他想起慕容斋说的话,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妓,是要看才华的。 现在就是展示他才华的时候了! 他和沐云公子学琴,已是学了七成火候,便是白公子,也夸赞过他的琴艺高超。 这下客人问到了,谢虚的眼刹那间亮起来——哪怕他还带着面具,眼睛处只给他留了一小条缝,都似能看见那黑沉沉的眸子,如同要溢出光般明亮。 以至于还要劝阻的戮念念,都怔了片刻。 这时谢虚已经说道:“还会抚琴。” “白芷,”谢虚往日是不会叫姑娘给自己跑腿的,只是现在有客人,他不便擅自离开,便喊了她道,“去把我屋中的青玉琴拿过来。” 小丫头正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又不知晓这里都是何等的魔头,便也应下蹦蹦跶跶地离开了。 那慑人的杀气微微收敛了些,戮教主看着谢虚,有些若有所思。 他说的抚琴,该是什么暗语。 那压抑气势一收拢,秋池水缓了口气。但他一看谢虚,再看看好似颇有深意正在沉思的戮教主,又觉得有些喘不过来了。 他觉得大佬一定是误会了。依他对谢虚的了解……这破小孩说的抚琴,可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姑娘将琴取过来了,整张抱在怀里,看上去颇为吃力。 琴名虽美,但也只是用普通梧桐木并蚕丝做成的琴,几十两一把。毕竟在花楼中,也养不起太好的琴,最值钱的还是沐云公子那把——那还是人家自己带过来的。 戮教主不通琴,也看不出什么玄妙,只眯着眼盯了一会,便听谢虚问道:“客人要听什么曲子?” 大约是知道大多数人对琴曲都是一窍不通的,谢虚又举例了几首代表性的名曲。戮教主还没意识到谢虚在耍什么花招,顿了顿挑了最后一曲:“金陵凤吧。” 于是谢虚以石做琴案,又正好此处露天,地形开阔,正适合这种琴调偏长,又节奏颇强的曲子。 少年虽戴着面具,但低头时发稠如墨,一双手又细白修长得不像是习武之人,而如同娇贵养出的小公子的手,这一幕的确赏心悦目之极。何况谢虚的琴音,便是戮念念这种不通琴艺的人,都觉得十分悦耳,听着心绪平静。 戮教主却没有这样的好脾气。 曲调奏过一半,便是再好听入耳,也费去了戮教主全部的耐性。 刹时间,积攒的杀意似反弹般涌上来,更是铺天盖地的向谢虚扑去;若先前只是试探,现在却是绝杀了。 在戮念念察觉到不对劲从而阻止前,那琴音骤然变了个调。 “金陵凤”这首曲子,是一滴水汇成沧海的过程,进行到后半段时,便如同银河自瀑布落下,激发的水声叮铃作响又慷慨激昂。 不过真正令戮教主怔愣的,是那琴弦拨动间,传来的一缕极强大的内力! 正与他的杀意和功力相抵,绞缠成一团,像两头凶猛厮咬的巨兽—— 戮教主这时看去,才发觉谢虚身上气息仍如同一口深潭,毫无波动;但那柄琴上却似含着极深厚的内力,借着曲调而从无形至有形,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他的确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谢虚竟是千百种武功路数中,最最诡异的音修! 戮教主也只在当年还入主中原武林时,见过一个音修侠客。他的武器是一柄箜篌,杀人于无形中,折损他不少大将,救出了堪称中原门派砥柱的四大掌门,最后,竟也让那音修逃掉了。 时隔多年,他再入中原时,竟又碰见了一名音修! 而且……戮教主犹豫地看了一眼谢虚的青玉琴,觉得这乐器可比那箜篌大太多了,只怕谢虚会更难缠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音修侠客:??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虚崽今天也有认真展示才华! ———— (今天不更了,明天再补,好好更新!!) 正文 天下第一(二十三) 琴音悦耳, 而其中蕴含的强大内力却让一首曲调变得危机四伏起来。那缕功力和戮教主的杀意缠斗在一处;随着琴音渐渐急促, 也变得锋芒毕露的凌厉。 最后,竟是向来无法无天的戮教主先退了一步, 那双茶色的眼睛含着恼怒, 只掩藏更深的,却是忌惮与打量。 他看谢虚的身形, 并不似用了什么缩骨的功法遮掩年纪。眼前人是货真价实的少年, 却已有了能与他相敌的深厚内力。 中原武林, 果真是人才辈出。 就在戮教主在猜测谢虚的来历时, 他那些潜伏在数尺之外的暗卫,却都是发出痛苦的一声闷哼, 以手按压胸口, 几乎要狼狈的从房顶上落下来。 这些暗卫与旁的护卫不同, 是从小便和戮教主养在一块, 又喂了血蛊,可替戮教主承受致命的伤势,并且戮教主也与其相通心绪, 能随时探查到暗卫的情绪。他此次前来中原武林,虽有义子相伴,却也带上这几个手下以备周全。 而这时,戮教主自然能察觉到暗卫受到的侵袭。他们受主人的情绪感染, 对谢虚同样充满敌意,就在方才,竟是被那琴音内力震伤心腑, 若不是及时转还回来护住心脉,只怕现在一个个都要疼得晕过去了! 戮教主眯了眯眼,眸里的杀意几乎要收拢不住。 他没想到谢虚和他抗衡便罢,竟还有心思出手应对暗卫,不愧是杀人无形的诡异音修,要穿隔数百步伤人性命,几乎如同传说中的第一功法般。 “好、好。”戮教主简直是怒极反笑。 戮念念这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方才只意识到了义父出手,却没想到谢虚竟还反击了,此时正有些担忧地望向他的义父,像是要随时出手拦一拦般。 戮念念不想谢虚活过了之前那一劫,却丢了性命在义父手中。 秋池水已是面色复杂难辨了。 若这是在塞外,恐怕戮教主不管不顾也要将心腹大患去除;但这里是在中原,他二十年前吃过亏,自然投鼠忌器许多,不肯再栽一次跟头。于是语调竟一时显得十分客气,他询问道:“不知谢公子,师承何人?” 他的琴…… 谢虚想了想道:“沐云公子。” 秋池水:“……” 戮教主当然不知道沐云公子是谁。 他退出中原武林委实太久了,知晓的那些顶流高手,还都是二十年前的人。近些年入他耳的年少英才,也不过是融雪城的那位年轻城主,和秋月十二楼擅用蛊的掌门人。 但他即便不知晓沐云公子的名号,也能从这两字中窥见些许信息出来。思索片刻,戮教主似不经意地询问道:“沐云公子——难道是牧云城的那位?” 牧云城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城,堪称“海上仙城”,已隐世有百年有余,历届城主中便出过一名音修,只是那是往上数五辈的事了。 谢虚刚想答“不是”,又想到他其实并不清楚沐云公子的来历,便下意识看向了秋先生。 秋池水:“……”求你了祖宗,别看我,我连牧云城是什么地都不清楚。 于是谢虚如实回复:“不知道。” 戮教主当然不会相信谢虚真的不知道。 但他清楚,今天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于是目光落在身旁自己的义子身上,感慨念念还是太不知这江湖险恶,面上露出些微叹息神色,放了谢虚回去,尚且能神色自若地还让谢虚回去好好“养病。” 谢虚将青玉琴抱起,银亮的琴弦刚上过一层油,显然是被养护得极好,衬得弦上一双修长十指也白净漂亮的惊人。谢虚有些不清楚,他今日的表现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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