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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渺茫乐声,连衣裳都没换,便沉沉睡了过去。 . 天边将白,谢虚和来交接的护卫打过招呼,便可回去休息了。 他路过墙边院落时,脚步略顿。 有三人正蜷缩在墙外,粗重的呼吸声断断续续,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但谢虚确认过半天,他们应当并不打算翻进南竹馆,便如常回去休息了。 那其中一人,赫然是夜间守门的卫兵之一。 他与其他两兄弟,实则是受通缉千两的大盗,亡命天涯许久。要说他们的三脚猫功夫,也伤不了什么人,脑袋这么值钱,是因为他们有一门家传邪术,可做“金钱蛊”。 这养出来的蛊虫能吃银票,而将蛊虫剖开又能把银票取出,再晾晒几日便恢复如初。以虫偷盗,难留踪影。 要说防范却也好防,只将银票拿箱盒锁上便可。但其中老大见着那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恐怕是没有这份小心防范的,顿时动了心思,将雌粉抹在银票上做了标记。 他们兄弟本已决心金盆洗手许久,做秦水城的卫兵也是油水十足,但见着那富家子弟逃难还身携巨款,这样好的时机,怎么能不动歪心? 老大跟着蛊虫指引来到了南竹馆旁,又将饲养好的金 钱蛊全都放了出去。这些小虫顺着雌粉的气息飞快穿过庭院,翅羽煽动的声音不仅不嘈杂,还有着助眠功效。 融司藏连着奔波几夜,还受着伤,再怎么警觉也正是疲惫时,毫无防备这些小虫钻进他钱囊中,将银票吃了个干净,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来。 蛊虫吃成浑圆的一只只,晃晃悠悠飞过重重围墙,回到了主人的斗篷中。 三兄弟自从偷盗以来,还从未如此顺利过! 他们强抑下兴奋,顾不得去数飞回了多少只浑圆的金钱蛊,在卫兵服饰的遮掩下,飞快地回到盘下的院落中。 天光大亮。 融司藏被光照着眼,恍惚中醒来,还以为自己仍处于融雪城里。 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禁心中酸涩……年少时老想着要离开,现下却只想着回去了。 南竹馆的小厮机警,端上顿温热饭食,融司藏颠沛这些时日,也不挑嘴,吃了个干净,还让小厮又上了两斤肉和两斤酒。 他现在是南竹馆的大主顾,一醒来,秋先生便尽职尽责来看望他了。也就是问问公子们伺候得尽不尽心,大侠可否满意。 融司藏敷衍地应了,心中想的是要尽快回融雪城中,再加上南竹馆里藏着个立场不明的高手,他留在此处也颇为危险,便爽利地要先结账。 秋先生答:“客人昨夜给的金珠子要折成银两,只算二十两每粒。再加上几位白倌累了一宿,客人还需再付五十两银。” 南竹馆的白倌虽说是不卖身,但全凭公子们自愿,客人和老鸨不得逼迫。因此秋池水见着几个白倌回来后满脸倦容,什么也没说便去睡了,连着现在还没起,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这瞧着目光澄澈的侠客竟是色中恶鬼,因此也没了好脾气,面上仍是恭敬,却悄悄把价都抬高不少。 融司藏他压根就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正准备掏银两,却只触到空荡荡一片,顿时面上吃了一惊,也不作遮掩,直愣愣道:“我银票呢?” 他的目光与秋池水相接,方才还一脸温柔小意的花楼老板,顿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客人在说笑不成?” 融司藏也有些糊涂了,他记得身上还带着两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还有些零零散散几百两的,又搜寻一遍,颇为疑惑:“我记得进馆前身上还带着一万两……” 可谁会相信有人能拿着万两白银出来晃荡?便是秋池水,现下也有些恼怒,冷笑道:“客人的一万两莫不是在我们这掉了不成?还是公子里有手脚不干净的,偷拿了去?” “那倒没有,他们拿不了。”融司藏真心实意地说道,昨夜那些小倌可都不会武功,要是近身拿了银票,他会立即醒来。 可钱财确实不翼而飞了。 . 谢虚的午饭和护卫们一块吃,是大碗的肉丝面。只是他又颇有些特殊,桌上还摆着姑娘们送来的奶糕,是让谢虚饭后尝的甜点。 黑发的少年吃起几文钱的肉丝面来,都和那世家公子差不多,斯文儒雅,用筷子一卷送进嘴中,那唇边不沾一点汤汁,小口咀嚼着,氤氲蒸腾的热气中显得皮肤分外白皙。那些护卫们光是看着,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甩膀子说荤.话了,也纷纷小声吸溜着面条,显得格外老实。 只是谢虚吃了没两口,便将碗筷先摆整齐,说道:“我先上楼一趟。” 他听到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章补了一小段,小天使记得看 —— 小天使:你为啥越来越短了 废疾:QVQ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问,找个七星连珠的良辰吉日才 能粗长这样子 章节目录 天下第一(六) 护卫放在平时是不能随意上二层, 以免冲撞了那些精贵客人的。但姑娘公子们见着谢虚也不过是上去捏捏脸蛋, 龟公也给把糖便自顾自去忙;少年平日乖顺,一时无人觉得他是要越矩, 而以为谢虚得了吩咐才去二层的。 堂间中融司藏正与秋先生对峙。 融司藏人生中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他见秋池水满脸冷峻,一时也有些心虚。紧接着第一反应, 便是要逃。 索性他也看着秋池水不像缺五十两银子救急的人,心中暗道得罪, 他若能活着回到融雪山庄,必定捧五十两黄金回来谢罪。思罢,便提起真气要向窗外跳去。 秋池水哪里看不出这色中饿鬼要用轻功跑路, 可他一是轻功不济;二是不可能为了五十两便暴露武功, 正是气结时,却见那窗户又从外面被人踢开来, 木柩发出“吱呀”一声响,谢虚像提着小鸡崽般,揪着身形比例要比他大上一圈的融司藏进来了。 融司藏羞愤欲死。 谢虚一双眼眸乌黑如夜,他将人轻巧提进来了,便一言不发地盯着秋池水—— 不知为何,秋池水竟诡异接收到了谢虚的信号。 “我早说这贼人不是好人,你不信”。 秋池水:“……”他被盯得压力颇大,竟有种微妙的心虚。 在几秒的寂静后,谢虚倒是真开了口。 “要报官吗。”他语气平静,却已经将融司藏的手臂反缚, 死死禁锢着,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扔进深狱中。融司藏接近吐血,心道这高手怎么老想着要把他送进官府,叫苦不迭地解释:“我不过是银票丢了,等我回家中取来,必定十倍以偿。” 谢虚冷漠:“等你离开,恐怕便不会再回来了。” 融司藏只想着要拖住谢虚,忍不住道:“那也不至于要送进官府里。不然我留在馆中,做护卫偿债也好。”这整座南竹馆中,除谢虚之外再无人能留住他,要趁机逃出去并非难事。 秋池水却是忍不住嘲讽道:“当护卫便是做上十年,也偿不了债款。卖身倒是可以,依你的资质,五十两是顶顶够了。”说罢,他的目光在融司藏身上游弋,打量他精瘦的胸肌和身形。 融司藏的面色微微发白。 让他暂时求全做一护卫还成,要让他做风月间的皮肉生意,却绝不可能。 秋池水见融司藏眼中隐约杀气,像是要愤死一搏般,也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过,何况他对逼良为娼也没什么兴趣。抿了抿唇道:“既然你说家中有银两,便写下红条,差人送到贵府,若是能付下银钱,便既往不咎了。” 来秦水城逛花楼的有不少纨绔,也有一梦间不仅将身上银两花光,还欠下不少债款的。当然不能将这些大主顾都当成吃白食的打出去或是扭送官府,因此花楼中都养着专门的龟公做役使,专去客人府邸送账单赎人。 融司藏微怔,他先是觉得极羞耻,要是让兄长知晓他不仅敢逛男风馆,还欠着帐要人来融雪城讨要,那恐怕是三条腿都要被打断。但他很快琢磨过来了,他苦于传信无门,这不正是个好时机么? 被追杀的时日中,他放过数十只豢养的上好的信鸽,却渺无音讯;又或是花银子请役使跑路,皆是被神通广大的化朽阁给拦截住,反而害了旁人,让融司藏束手束脚起来。但若是花楼里的龟公拿着红条去讨债……这来往秦水城的人流众多,恐怕就是神出鬼没的化朽阁,也想不到要一一去翻龟公手中的红条。 融司藏深吸一口凉气,那副郑重的神色好似下一秒就要去赴死一般——当然,要花债要到家中,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拿纸笔来罢。” 融司藏刻意换了左手,写下一封红条。因为心绪极是激荡,那墨点下时都打着颤,倒的确不像他平时的字迹。融司藏也怕害了旁人,不敢直接让人送到融雪城,而是填了林邬镇林氏的府邸。 林老太爷曾是融雪城教书的先生,为人温和儒雅,融司藏年幼丧父,还小时对林先生极为憧憬,觉得父亲应当就是这般温柔模样,因此整日跟着林先生后面,还扬言要做林家子,改名林藏。 如今已过十几年,林先生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许久,不知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儿子”……融司藏是知道兄长每月都派人去看望林先生的,因此只能赌个天命,林家收到这封奇怪的红条,推测出是由他这个失踪的二少爷写的。 融司藏闷闷想着,在红条的最后,写上“不孝子林藏敬上”。 而秋池水接过去一看,却是吃了一惊,秦水城离江左林邬镇太远,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赶上小半月,讨债的龟公可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程。 “光是车马费,也要再加二十两银。”秋池水道。 融司藏摸了摸鼻梁点头,只要肯送就好。 秋池水的目光又有些怀疑:“你府中真当离得这样远?可不要是为了拖延时日伺机逃跑,才编出的借口。”要知多数江湖人,都是漂泊着四海为家,以门派为安身之处的,和那些吃着家底的纨绔子弟还有些不同。 若说融司藏先前还存着逃跑的想法,可他现在靠着南竹馆送信救命呢,就差歃血为证,自己在等到融雪城来人之前,绝不会擅自逃走了。 融司藏艰难地动了动手腕,牵住谢虚的一点衣袖,保证道:“你要是不放心,尽可让我和谢虚日夜待在一块,叫他监.管我。” “……” 谢虚瞧着被死死扯住的衣袖,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觉得秋先生不会给他涨俸来着。 …… 卫兵三人将鼓鼓囊囊的金钱蛊都剖开取财,还有些心疼养了数年的蛊虫这下不剩几只了。但等晾晒过一天,那银票上的数额渐渐显出来时,差点兴奋地要厥过去。 随即又有点后怕,那傻愣愣的公子是什么来头?难不成也是江洋大盗,偷了这大笔的脏款才亡命天涯来着? 他们心中慌得很,将五千两面额的银票烧了。好在剩下的银两,也足以他们花天酒地两辈子了——兄弟三人甚至已经商量好,这油水十足的差事也不再要,几日后乔装改扮着混出秦水城,远走高飞去了。 银票还要再晾几天才能恢复如初,卫兵们商讨好,出走后要去富庶的江左时,房中的烛光晃了一晃。 老大咕囔着怎么还这么抠门,他们现在又不缺银两花,起身要去将灯芯挑亮些时,房中闪过一道黑影。 他身后的两兄弟,顿时双目翻白,喉间是一条猩红的血线。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更,卑微OTZ 二更在很晚~ 正文 天下第一(七) 顷刻间绝了生机。 卫兵觉得安静得渗人, 回过头时,正对上兄弟两人上翻的眼珠, 眼白浮着鲜红的血丝。他被唬了一跳, 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骂骂咧咧起来。 然后那两颗头颅,骤然间滚了下来。 咒骂一时含糊地堵在喉咙里。 他的瞳孔被惊吓的外扩—— “啊啊啊!!” 惨叫戛然而止, 因为冰冷的刀刃贴在他的脖颈上, 仿佛只要他的喉结滚动一下,便会被割得流出滚烫的鲜血来。 身着黑衣的杀手身材劲瘦, 声音颇有些嘶哑,如同恶鬼低语般俯在耳边:“银票是从哪来的?” “偷、偷来的……”卫兵吓得打抖, 明明鼻尖什么气味都没闻见,却好似有股腥气一直往鼻孔中钻般。 从他这个角度, 正巧能看见两颗圆滚滚的头颅, 死不瞑目地紧盯着他。 于是□□也淅淅沥沥起来。 “被你偷银票的那个人在哪?”杀手的声音有些急切,满是戾气,匕首镶进了他的皮肉里。卫兵颤巍巍地答:“花、花楼里!他住在花楼里!”因为太过害怕,男人脑中糊成一片, 竟无法细致思考起来。 挟持他的杀手闻见那股腥臊味,厌恶得很,也心知这种软脚虾跑不了, 便一脚将他踢得翻倒在地上,足尖抵着卫兵的腰以作挟制。此时旁边又冒出一个声音,似男似女, 尖锐无比地道:“你这样怎么问的出?不用些刑,恐怕问出来也不是实话。” 卫兵脸正摔在地板上,眼前便是一颗头颅,那一双眼脱框般地暴凸,死死盯着他,又听见那似男似女的声音说的话,惊骇得身体猛烈地抽搐了几下。 见卫兵半晌不回话,黑衣杀手颦着眉踢他一脚,正击痛处,男人却仍然毫无反应。 大概是他们这行天生对生死敏感,杀手半蹲着身将人掀了过来。 卫兵死了。 他旁边那人从暗中走出,有些惊异地道:“你怎么将人杀了?这要如何交差。” 杀手寒声道:“是你把他吓死了。”饶是如此,他还是心中有些恼怒,没想到这人竟是鼠胆,让线索断在了此处。 化朽阁的手段诡异,却也并不是凭空而来。他们除了从融司藏留下的微小痕迹追踪外,千里追杀还未跟丢,全因在那银票上动了手脚。 这手段与金钱蛊也相差不远,只是一个求财,一个却是求命。 街边更夫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天边将白。黑衣杀手收起兵刃,踩在稀薄的血泊上,目露杀意:“他定在秦水城中,只教他插翅难飞。” . 城中死了三个卫兵。 此事倒颇为振动。毕竟是衙门中的人,身具权威,被人谋杀那是在挑衅秦水城主的权威,尤其是其中两人死相可怖,整个脑袋都掉下来了。 来往秦水城的江湖人虽多,但这样张狂进犯的却少。 尤为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那三人的房中,还发现了皱巴巴的银票,数额足有万两之巨。又牵扯出一桩陈年的秘案来——这三人不是什么衙内,而是在逃的钦犯,之所以命丧黄泉,是因为在分赃途中起了内斗。 而这些传言到了花楼中,更是传的有声有色。 现在已经晋升成护卫的融司藏,听着那些公子小倌,将这事当成逗趣般的与客人提起。 因为送红条的路途遥远,再加上融司藏是个陌生面孔,待遇自然不如那些公子哥们要好吃好喝供着,反而暂且委身成了护卫,在南竹馆中做事抵债。 可他到底身份和真正签了卖身契的不同, 在拿赎银这段时间里,花楼中的那些人自然不会得罪他。 这时融司藏听了一耳朵,去问关于那被摘下脑袋的卫兵之事,被他询问的小倌也只微微一怔,便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 融司藏心中突然有些发冷。一种突如其来,却十分笃定的预感砸在心头。 他寻着时机,差人去仵作那打听死的人相貌如何,大体特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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